她17岁杀了数万人（为了制造最迷人的香水）

前言

20年前，我做过小说家的梦，还在10年前完成了一部长篇自传体小说《大头娃娃》，但前几年被我销毁了，那段历史便成了我的“文学青年”时代。当年为了成为小说家，我读了几百部长篇小说，读过的短篇、中篇、散文和诗歌更是不计其数，现在我已不可能再那么大规模地阅读小说和诗了，不妨在这儿做个总结，也算是对曾耗费了我无数精力与时间的失败“工程”的缅怀吧。（2009年）

托马斯·曼

除了英法之外，我读的欧洲文学作品就不是很多了。德国也是个文学大国，比如托马斯·曼，我读过他的《魔山》，挺压抑的；还有赫尔曼·黑塞的《荒原狼》，也是无比压抑，我总觉得作者是把混乱分裂的情绪宣泄出来，读者也深受感染，一时变得混乱分裂。《荒原狼》的叙述风格，我20年前的日记中摘抄了一段：

“绝大多数人在会游泳之前都不愿意游泳！人是为大地而降生的，不是为水而降生的。他们当然也不愿意思考，因为他们是为生活而诞生的，不是为思考而诞生的！对，谁要是在思考，谁要是把思考当成要事，他当然可以在这方面有所成就，但同时他就要把土地和水相互置换了，他有朝一日一定会被淹死。”

这种现代派小说的风格，今天的许多年轻人可能不愿意读了。

君特·格拉斯

德国现代小说中，比较有趣的是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铁皮鼓是主人公奥斯卡·马策拉特在3岁生日收到的礼物，也就在那天，奥斯卡为拒绝他那位名义上的父亲的洋货铺生意，竟然让自己的身体停止生长，成为一个只有96厘米高的侏儒。他有一种特异功能，能用喊声将教堂的玻璃窗和商店的橱窗震得粉碎，为此，他进了杂技团。

故事主要发生在1930-1950年，透过小奥斯卡的目光，格拉斯反思了纳粹时代德国民族的国民性。两年前吧，格拉斯在自传中坦露当年他与纳粹有染，让崇拜者很失落。其实，往往是沉醉其中后的反思才有滋味。

米兰·昆德拉前阵子也被人在档案中发现曾举报过“同志”，如果是事实，没什么可奇怪的，否则他的《生命之不可承受之轻》、《笑忘录》、《生活在别处》和《为了告别的聚会》能这么“毒”吗？作为处于相似境况中的我们真是感同身受啊。顺便一提，我更喜欢昆德拉早期在捷克的小说，他去了法国后，“艺术性”可能强了，但也失去了冲击力。

帕·聚斯金德

其实，有些“小”作家的作品也挺震撼心灵的，如德国的帕·聚斯金德的《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就极佳。气味王国的天才怪杰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生于18世纪世界上最臭的城市巴黎的最臭市区内一个臭鱼摊旁的宰鱼台下，儿时举目无亲，8岁被人卖到香水铺。成年后，格雷诺耶杀害了25名少女，取得她们的香味制成迷人的香水，虽被处以死刑，但在刑场上，万名观众闻到了他的香水，把他当作救世主，他死里逃生。但格雷诺耶第二年返回巴黎，这一天正如他降生的日子那样，全巴黎处于极热极臭的空气里，他用香水喷洒了自己的身子，结果被饥渴（香味）的暴民给吞食了：

“一瞬间，他们退了回去。但是在同一瞬间，他们对他感到敬畏，并在惊异中发觉，他们的后退更像是向前冲，他们的敬畏已经变成渴望，他们的惊异已经变成欢呼。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天使吸引住了，强大的吸引力已经从他那里发出，它像是退潮的一股拉力，没有哪个人能够抵挡，同时，也没有哪个人想抵挡，因为这是意志本身，这次退潮正冲刷着它，朝着退潮的方向冲去：冲到他那里。

“他们二三十人形成一个包围他的圈子，圈子越缩越小，很快就容纳不下所有的人了，他们开始挤、推、搡，每个人都想到达离中心点最近的地方。

“后来，他们中最后的障碍被冲垮了，圈子不复存在。他们冲向天使，向他扑去，把他摔到地上。每个人都想摸他，每个人都想要他一点东西。比方说一片小羽毛，一个小翅膀，他那神奇之火的一个火星。他们撕下他的衣服，剥去他的皮，拔光他的头发，用手抓住和用牙齿咬他的肉，像猎狗一样向他扑去，拉他、扯他、拖他。

“但是，像他这样一个人的身体相当坚硬，不是那么容易撕开的，甚至用马来拉也得花很大的劲。于是，很快就刀光闪闪，剌进去，拔出来，斧头和大砍刀朝着关节砍去，喀嚓一声响，骨头被砍断了。刹那间，天使被分成三十块，这一伙人每人抢到一块，他们在贪婪的欲望驱使下退了回来，把肉啃光。半小时后，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已从地面上彻底消失，一根头发也没留下。

“这帮野蛮人吃完人肉后又聚集在营火周围，没有哪个说一句话。这个或另一个在打嗝，吐出一小块骨头，轻轻地咂舌头，用脚轻轻地把蓝外衣剩下来的一片破布踢到火里，大家都有点窘，不敢相互对视。他们中的每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已经参与了一次凶杀或一种别的卑鄙的犯罪行为。但是把一个人吃掉？他们想，他们绝不会做出如此残酷的事。他们感到惊奇，他们竟会做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奇怪自己尽管非常难堪，却没有发觉有过一点坏心眼。正相反！尽管他们的胃里不好受，他们还是觉得心里是完全轻松的。在他们阴沉的灵魂里，突然变得那么轻快乐观。在他们的脸上，表现出一种童话般的、柔和的幸福光辉。他们或许因此而羞于抬起目光和相互对视吧。

“当他们后来敢于这么做，起先是偷偷地、后来则是完全公开地相互对视时，他们不禁破涕为笑。他们感到特别自豪，他们第一次出于爱而做了一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