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断案的故事(出狱4年见一银簪)

乞丐断案的故事(出狱4年见一银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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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空好似蒙上了一层灰布,阴沉沉的透不出一丝光亮。

冷清萧索的官道边,孤零零伫立着一个破败的客栈。楼下摆着几张粗木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食客。角落里,一个衣着破旧瘦削如干尸的男人倚着结满蛛网的墙枯坐,目光呆滞,犹如一潭死水。

突然,木门板被“哐”一声拍开,寒风卷挟着大片雪花立刻灌进了屋内。

“是哪个不识规矩的?”一个大汉被冷风惊醒,叫骂着立起。

从风雪中走来一怪客,身披宽大黑斗篷,脸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深邃的眸子。他转转眼珠,轻蔑地瞟了一眼叫嚷的大汉,目光似有摄人心魄的力量。那大汉注视了片刻,竟摇晃了两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哆嗦着再没说出话来。

众人见这光景,瞬息间走的走,逃的逃。唯有那角落里枯坐的男人,竟然踉踉跄跄向着怪客走来,死灰色的眼睛里终于闪现了光芒。

“求……求求您,让我再看一眼……”男人跪在怪客脚边,双手抓着他的袖口哀求。

怪客一把甩开男人,道:“银子带够了吗?”他的嗓音嘶哑怪异,听者无不汗毛竖立。

男人颤抖着从破烂的衣衫中摸出一把碎银子,道:“这……这是最后一点银两,求大人……成全!”

怪客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怪笑,伸手便向银子抓去。

就在这当儿,两个精壮的伙计从后厨蹿出,一掌将男人掴倒并按住。银子瞬间洒落一地。

“好你个宋清玉,竟敢跟我耍滑头,你赊账住了个把月,念及你老爹情分才没赶你出去,原来还藏着钱做这鬼勾当!”老掌柜在围裙上抹了抹油手,举起擀面杖就向他后背狠狠打去。

可宋清玉却没有回头,伏在地上抓住怪客的脚,睁着空洞的双眼,嘴里依旧喃喃道:“大人,求求您,让我再看一眼……”

那怪客额上暴起青筋,凝视老掌柜片刻,青白的眼珠里射出一道凶光。渐渐的,那老掌柜的目光变得迷离,竟举起双手向自己脖子掐去。

眼看着他已憋得面色发青,突然,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霎时间,那怪客哀嚎一声,踉跄几下跌倒在地。这时,那老掌柜方才猛地惊醒,茫然地从脖子上松开了手,不住地咳嗽起来。

只见一只黑面猫爪子牢牢按在怪客胸前,呲出满口尖牙,目中寒气森然。

“好啦,阿深。”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青年打着哈欠从不远处走来,笑容狡黠,神色惫懒,正是沈凉。

“不管你想干吗,还是要先吃饭,你看看你呀都瘦成这个鬼样子了。”沈凉蹲在宋清玉身边,将手中的馒头塞进了他嘴里,又转向怪客道,“你这家伙进了屋也不摘面罩,怕不是要闷死?”

怪客挣扎着爬起,径直向门口走去,道:“没想到在这破落地还能遇到高人,不过奉劝阁下一句,有些闲事最好莫要管,有些人不值得救,不然问问他自己……”蓦地,他又回过头望了一眼宋清玉,喉咙里再次发出一阵冷笑。

沈凉一怔,背后升腾起阵阵寒意,再看那宋清玉面如死灰,正不懈地向门口爬去,嘴里依旧嘟囔着那句话。

“求求您,再让我看一眼……”

2

沈凉举起酒壶,喝干了最后一滴酒。望了望桌子对面,宋清玉又恢复了之前干尸一样枯坐的状态。

“喂,能看见我吗?”沈凉挥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一言不发,眼睛轻轻眨了眨。

“还好,还能看得见。”沈凉长舒了一口气,转身从木箱里翻出了一瓶透明药水,语气凝重,“滴在眼睛里,每天两次。切记莫要再看!”

说罢,沈凉提起猫向门口走去。

“那我要怎么活?倒不如死了……”宋清玉嘴角抽动着,两行浊泪滑下。

沈凉转过头,眉头紧锁,一字一顿道:“若是再看下去,你会失明!”

枢州城外苍茫无际,雪地上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向远方延伸而去。天地间静谧安详,空余踩过积雪的“嘎吱”声。

“我们已经走了快三个时辰吧!怎么一个人都没见到……”沈凉揉着眼,步伐愈加艰难,“阿深?”

他转过头去,才发现那猫不知何时已被冻僵,蜷在木箱上一动不动。他苦笑着跪下,将冰块一样的小身躯抱入怀中焐热,顿时刺骨的寒意透彻心扉。

不知跪了多久,沈凉已浑身僵硬,几乎要被掩埋在鹅毛大雪中。就在意识逐渐模糊时,忽而眼前一亮,只见淡金色的阳光笼罩,雪地变成了一片花丛。

他闭上眼用力甩甩头,再次睁开时却依旧置身于花海,而怀中的猫亦渐渐苏醒,挥起爪子扑向飞舞的蝴蝶。

“我们是已经死了吗?”沈凉立刻起身向远方眺望,所见尽是一片繁盛春景。

“并没有,你别忘了,猫可是有九条命。”猫目光幽幽。

暖风阵阵,空气中尽是迷醉的花香,令人全然忘记了疲乏和忧愁。

“唉,多么美的地方,可惜陪在我身边的不是心瑶……”猫既陶醉又忧伤。

“老子还比不上那个蹩脚除妖师吗?”沈凉提起猫的后颈不住摇晃着。

这时,一个窈窕身影从三丈外的花丛中缓缓立起,黑发如瀑,香肩半露,甚是撩人。沈凉大张着嘴呆立,却见那美人微微侧过身来,露出一张绝色面庞,和岳心瑶颇有几分神似。

美人扬起手中薄纱轻轻挥舞,仿佛是提起了一根牵引线,令他们直勾勾走来。

不知又走了多久,美人静静停在一株结满果实的大树下,目光流转,笑意盈盈。有风拂过,果子纷纷坠地,颗颗滚落到沈凉与猫脚边。

沈凉捡起一枚在手里掂了掂,刚要送到嘴边却愣住了,继而手腕一转将果子用力向美人掷去。

再一看,那果实竟从中心裂开,登时蹿出数条红蛇,呲着獠牙向沈凉面门咬去。

剑光飞掠间,蛇已被干净利落地腰斩。刚欲松一口气,却见树下美人的笑容愈加诡异,嘴角迅速开裂向两耳蔓延,口中依稀可见一团猩红活物正在蠕动。

“哇……”的一声,从她血盆大口里喷出数条缠绕成团的红蛇,俱扭动着向沈凉扑来。他的背后瞬间冒了一层冷汗,不自觉地一步步向后退去。

突然,他脚下一滑,身体向后仰去。这时,脚下原本平坦的草地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雪原,而他倾倒的方向恰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猫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向他扑来,刚咬住衣衫却被巨大的冲力一同带入了深渊。

沈凉与猫如折翼的鸟般径直坠落,耳畔空余呼呼作响的风声。再看那崖上哪有什么美景佳人,唯有茫茫无际的白雪和一株枯藤老树。

就在他闭上双眼前一刻,只见那个黑衣蒙面人自树后走出,目中青光熠熠。

3

明晃晃的光照在脸上,温暖又舒服。沈凉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死,而且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幻……幻术!”他按着剧痛的额头大叫道。

“公子莫惊,这里安全得很。”一个温婉朴素的女子走进了屋,“奴家小英,今日在家门前见公子昏迷不醒,于是便抬进屋了。”

这时,一只猫从女子身后蹿出,跃至沈凉耳边,悄声道:“小英是好人,救了你我。”

沈凉皱着眉撑起身,一把抓住了女子白嫩的手腕,顿时一股暖流自掌心传来,方才舒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只见屋子不大,极简陋冷清。桌上放着一个小香炉,不知焚的是什么香,虽能看见缭绕的烟雾却闻不见一丝气味。

体力恢复后,沈凉辞谢了小英,抱起猫出了屋。然而,他的右脚刚迈出门槛就陷入了一滩烂泥中,原来门外是一条泥泞不堪的陋巷。

“你在想什么?”猫问道。

“我们明明在枢州城外五里处,怎么倏忽间就到了城内?”

“许是那幻术师开的玩笑吧!毕竟,我们可是在雪地里走了好几个时辰,就算是爬也该爬到枢州了。”

“还是有些奇怪,我们若真的倒在小英家门前,身上理应沾满泥水,可现在看来却干净得很……罢了,许是我又多心了。”

雪停了,已近黄昏,街上的人很少,且大多走得极快,想必都是赶着回家吃上一顿热腾腾的晚饭。

这时,一个潦倒的背影吸引了沈凉的注意。明明还有些许光亮,那人却扶墙摸索着前行,他佝偻着背走得极慢,如同垂暮的老人。

沈凉走近他身侧,叹道:“唉,你果然还是没有听我的话啊……”

那人愣了愣,慢慢回过头,面色晦暗痛苦,正是宋清玉。一见沈凉,他羞恼地垂下头踉跄着继续前行。

“其实我是个大夫。”沈凉一脸严肃立在他身后,“若你肯说出来龙去脉,我兴许可以帮你。但如你自愿就此沉沦大可不必理睬我,毕竟自甘堕落无药可救。”

宋清玉呆立了许久,原本干涸的双眼涌出了泪水,睫毛上凝结了一层冰霜。突然,他的肩膀开始剧烈颤抖,双手紧紧攥着破烂棉袍跪倒在了雪地上。

“我说……”

4

屋子很大很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没有一丝烟火气。开裂的地板中央燃着一个火盆,火光明明灭灭,映照着宋清玉瘦削凹陷的脸。

“这里就是宋府,曾经枢州城里一等一的富贵地……”宋清玉望着跳动的火苗,目光凄凉。

四年前,宋府还是一片繁盛之景,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来往仆役络绎不绝。府上宋老爷是皇商,腰缠万贯,其大公子在朝廷里担任要职,可谓是富贵、权势应有尽有。

宋清玉已十八岁,生得极标致,又天赋异禀,是名副其实的枢州第一才子。他最擅作画,最喜画美人,然而偏偏性格执拗,如不是一眼相中的女子一概不画。

那年春天,城中飞花似雪,美不胜收。宋清玉却郁郁寡欢,手中执一毛笔悬在半空中。他已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月有余,却始终画不出满意的作品来。

这时,两个少年走入了屋内,一个锦衣华服器宇轩昂,一个面如冠玉但衣着朴素。宋清玉放下笔,努力对着两人笑了笑。锦衣华服者名郭皓,是典型的纨绔。衣着朴素者名杨杰,只身来枢州游学,与宋清玉相见恨晚,结为莫逆之交。

“宋兄有何愁事?”郭皓问道。

宋清玉用力揉烂了宣纸,叹道:“偌大的枢州城里竟寻不到一个我能为之作画的女子……”

郭皓眼珠转了转,道:“宋兄当真是孤陋寡闻了!一月前城里来了个奇女子,父兄都在京都营商,仅带了几个家仆四处游山玩水,见此地风景秀美便在城郊租了个宅子久居。据说她不仅生得闭月羞花,所作诗画亦在枢州小有名气,不知有多少人愿掷千金但求一见。”

听闻此事,宋清玉立刻来了兴致,当即就要去探个究竟。

“不过,那女子秉性怪得很,财礼一概不收,只定下个规矩:求见者需以‘花鸟’为题作诗或作画,若能打动她才可得一见。所以我们还需准备一番方可前往。”

“好,有点意思。”宋清玉抚掌大笑。

正值四月,草长莺飞,风里都带着一丝甜腻。马车一路疾驰,路过一片杂草丛生的田地,终于停在一处孤零零的大宅子门前。

三人虽心存疑惑,还是将画作交给管家带入内室,之后便在客厅里焦急等待着答复。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女子笑盈盈从内室走出,发髻上插着碧玉步摇,穿着薄纱长裙,美丽温婉。

“想必这位就是……”三人起身迎上。

“奴婢只是小姐的侍女。”女子掩面轻笑,“哪位是宋公子?请随我进屋吧。”

宋清玉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跟着侍女走进了屋,而郭皓和杨杰却被挡在了门外。

5

屋子里没有阳光,仅燃着两只红蜡烛,圆木桌上摊着宋清玉的画。一个纤瘦的身影垂头坐在桌边,着一袭白裙,一手撑着脸,一手摩挲着宣纸。

“敢问小姐如何称呼?”宋清玉问道。

“晴雪。”女子仰起头,露出一张世界上最纯净无暇的脸,那漆黑的双眸像星星一样闪烁,“我喜欢你的画,别人都画什么‘画眉鸟’、‘黄鹂鸟’,只有你画了鹰!”

宋清玉呆呆立在原地,似已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突兀道:“不知在下可否为晴雪小姐画像一幅,以表心意?”

晴雪怔了怔,微微颔首,脸颊绯红。

自此之后,两人日日吟诗作画,缠绵不尽。有了晴雪的陪伴,宋清玉的灵感一触即发,所画那幅“雪舞春宵”名冠枢州。

日子若这样过下去,应是才子佳人,佳偶天成的一段佳话。

谁知半年后,一夜间变了天,偌大的宋府竟然因一个“谋反罪”被抄家。

慌乱中,宋清玉同父兄一道被押入了大狱。严刑拷打逼问下,宋老爷与大公子认了罪,很快被处以死刑。唯有宋清玉一连被关押数月,折磨的不成人形,却最终被放出了牢。

彼时,宋府已被查封,宋家亲眷皆流亡各地,宋清玉茫然走在街上,竟无家可归。他心中除了巨大的悲痛与绝望外,还有一丝希望和温存,那就是晴雪。

可当他赶到城郊,却只见人去宅空,杂草丛生。

“宋兄,别等了,晴雪怕被你家案子牵连,早已回京都嫁人,并举家迁走了。”杨杰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声音凄凉。

宋清玉觉得五雷轰顶,却偏不信邪,第二天便借了盘缠赶赴京都,可再也没有打听到晴雪的一点消息。

盘缠花光后,宋清玉心灰意冷回了枢州,却被昔日好友们避之如瘟疫,皆怕沾上他便脱不开“谋反”的干系。最终接纳他的只有看似最贫穷窘迫的杨杰。

两人同住在简陋的边关客栈里度过了一段浑浑噩噩但不寂寞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杨杰前来辞行,称将前往京都考学。这一别,枢州城还是那个熟悉的故乡,却再无亲友爱人,恍如隔世。

还好宋清玉还能作画,除了能卖画维持生计,更是为了寄托无处安放的悲伤与思念。

就这样孤苦伶仃过了半年。一天,冷清的客栈里忽然来了一个黑衣蒙面的怪客,自称可以实现每个人的愿望,犒劳是一锭银子。众人皆把他当疯子看,唯有已失去一切的宋清玉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株救命稻草,愿意倾囊一试。

在盯着怪客青色的眼珠片刻后,他忽然感到一阵晕眩,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而晴雪正睡在他身边……

6

“后来,我渐渐沉溺在了幻境里不可自拔,身体每况愈下,却始终不愿醒来。一开始靠吃老本还能付得起那人要的银子,可后来他要价越来越高,我想到了重操旧业卖画,可我……”宋清玉添柴的手剧烈颤抖着,“我的眼睛再也看不清画纸了,除了回忆,我什么都没有了!”

沉默了半晌,沈凉道:“那人对你施了一种叫做‘噬心术’的幻术,这种法术已十分罕见,可通过窥探你心底所想来制造幻觉,同时一点点蚕食你的眼睛,直至失明。”

“我听说这种法术发源于漠北妖族,中原地带从未出现过,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猫问道。

宋清玉第一次见到开口说话的猫,被嚇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没……没……我一向光明磊落。”

“那就怪了,这种法术极耗内力,就算给我几百两银子我也不会冒险去干,这根本就是用命来施术!”

“等等,”沈凉灵光一现,“那晴雪小姐辞别父兄来枢州时身边有何人陪伴?”

“仅带了个贴身侍女,其余小厮都是来枢州雇的。”

“那侍女的名字样貌你可记得?”

宋清玉抓着乱发想了又想,忽道:“叫……小英,也是个美人!”

沈凉与猫交换了个眼色,又道:“你和阿深就在此等候,我要去查件事,随后就回。”

夜已深,寒风未歇,终于吹散厚重的云层,露出了一轮弯月。

繁华的街道已归于沉寂,所有人都已入睡。忽然,一个白影轻巧跃入陋巷中一户寻常人家里。屋子不大,借着月光能看到床上睡着的女子有一张美丽的脸。

“什么人?”小英一下翻起身,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匕首。

“这屋子里妖气这么重,难怪白天要焚灭踪香。”来者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火光映出一张冷峻的脸。

“公子?”小英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手中依旧紧紧攥着匕首。

话音未落,沈凉已瞬息间将匕首夺下,抵在了她脖颈处。

“现在我问你答,如果不说或说谎就得死,明白吗?”

“明白……”

“你究竟是什么妖?来自何地?”

小英叹了口气,道:“看来公子并非凡人。我是雪鹰妖族,来自漠北寒地。”

“你为何要用‘噬心术’残害宋清玉?”

“我……我是冤枉的!”小英声音颤抖着,“我一向钦佩宋公子的才华,他现在这样我也很惋惜啊……”

“说实话!”沈凉的匕首逼近了她的下巴。

“公子可知今日是我救了你们……你们因幻术摔落悬崖时我正以鹰身经过,将你们负于背上,不然你们非死不可。我若是幻术师为何要留你们活口?”

沈凉冷笑道:“你与我们素不相识,怎知我们是中了幻术坠崖?又怎知幻术师要将我们灭口?”

小英咬破了嘴唇,颤声道:“只因……我一直默默跟着宋清玉,为了调查小姐的下落。”

沈凉怔住了,手握着匕首缓缓移开了她的脖子,又道:“你说的可是晴雪?她难道并没有远嫁京都?”

“晴雪失踪了!”小英的泪一滴滴砸在被子上,“大人不知,她真实身份是雪鹰妖族的公主。若不能将她找到,我回漠北也是一死,所以只能在此地隐居。”

听闻此言,沈凉只觉得周身一阵寒意袭来,脑袋嗡嗡作响,翻出窗,消失在了夜色里。

冷风灌进小屋,吹灭了烛火。小英平躺在床榻上双臂舒展,倏忽间遍布层层白羽,犹如一对巨大的鹰翼。

7

鸡鸣三更,沈凉咬紧牙关从一幢幢屋脊上飞掠而过,最终气喘吁吁地停在破败不堪的宋府门前。

院子里一片死寂,远望着正房里闪烁着点点火光,窗户纸上映出一人一猫两个影子,沈凉不禁长舒一口气。

“还好,那家伙应该还未来。”

说着,他轻轻推开了门,却见火盆边的宋清玉僵坐着,胸口上插了一块木桩,脸呈乌紫色,舌头已从嘴巴里滑了出来。而一旁的猫脖子上紧紧勒着一条麻绳,也已没了生息。

望见这般光景,沈凉即刻冲进了屋,刚抱起猫,忽然从黑暗里闪现一个白衣如雪的背影。

“晴雪?”沈凉大喊道。

那白衣人猛地转过身,绝美的脸颊上遍布交错的伤痕,空洞的眼睛里溢出两行血水。她的指甲忽然暴涨,向沈凉飞身攻来。

沈凉拔出剑,刚要向她挥去,却放下了手,冷笑着立在了原地。

“还没玩够吗?”

他咬牙用手狠狠握住了剑刃,登时鲜血溢出,巨大的疼痛让他晕眩,也将他拉回了现实。顷刻间,屋内一片黑暗,火盆早已熄灭,而那扑来的白衣人原来是目光呆滞的宋清玉。不远处的柜顶上,一只猫睡得正酣,似乎沉浸在什么美梦里。

“晴雪,晴雪……不要再离开我。”宋清玉抓着沈凉的衣服哀嚎着。

沈凉皱了皱眉将他推开,对着窗外嚷道:“我已知道你是谁,还不快来现身!”

“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黑暗中闪现一对青色瞳仁,登时已飘至沈凉面前,“我并不想杀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也不想杀一只雪鹰,除非放过宋清玉。”

“呵呵……我要让宋清玉从幸福的顶点跌至痛苦的深渊,且被困在那里直到衰竭而死。你若想去陪他,莫后悔……”

话音落下,周遭景致再次褪去,灼目的光亮闪过,破败空旷的宋府竟恢复了昔日熙熙攘攘的繁荣景象。

正房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门窗上贴着红色的囍字。一阵鞭炮喧嚣过后,一顶红轿子已缓缓抬至屋前。沈凉茫然地立在人群中,一阵晕眩。

这时,屋内走出一个穿着红喜袍的新郎官,头发梳得齐齐整整,脸亦是干净俊朗,但细看之下总有哪里不对劲。忽然,沈凉注意到了他那双眼睛,眼球与眼白的界限已逐渐模糊,泛起浑浊的死灰色,这并不是正常人的眼睛!

“宋清玉!”沈凉高喊着挤过人群。

宋清玉却好像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径直走向了红轿子,掀开轿帘接出一位身姿婀娜的新娘。周围尽是喝彩声,完全将沈凉的声音淹没。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宋清玉挑落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只见晴雪正眨着大眼睛冲他微笑。她本清纯无暇,如今上了精致的妆,更添了几分娇艳与明亮。他转过身,看见亲友们都在欢呼祝福,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除了……不远处一个白色身影正叫喊着拨开人群向他奔来。

“宋清玉,不要回头看她!快点醒过来!”

缥缈又熟悉的声音缓缓传入耳际,明明在几丈外,却似乎来自十分遥远地方。宋清玉蹙了蹙眉,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一想到晴雪美丽温柔的脸又如同跌入了蜜罐里,再也思考不了其余事。

于是,他欢天喜地转过头,想抱起晴雪速速入洞房。突然,眼前爱人的脸却变得煞白,血水从无数细小的伤痕里溢出,交织成无比狰狞的模样。

“啊……你……你……”宋清玉捂住胸口,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地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那道白影成功挤开了人群,一把接住宋清玉,将其扛在肩上向屋外奔去。

8

“想起来了?”沈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宋清玉放在地上。

“嗯……其实宋府早已不在,晴雪也早已嫁给他人,我已不能再作画,留在这世上本就是多余的。”宋清玉苦笑着,“不知沈大人可否赐我一死?”

“若我告诉你晴雪只是失踪,并没有嫁给别人呢?”

“真的吗?”宋清玉的脸上又恢复了光彩。

“是小英告诉我的。”

“那我要怎么找到她?”

“需得先出了这幻境。”沈凉站起身在黑暗里踱着步子,“以我之力只能避开幻术师造出的人物,却走不出这混沌的世界。”

这里一片漆黑,没有时间,没有声音,唯有一条银色小路不断向前延伸,没有方向,亦没有尽头。

“我不行了,太饿了……”宋清玉摇晃了几下便栽倒在地。

沈凉眉头紧皱,咬着唇,却始终思考不出破解的法子。

“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他索性与宋清玉一同平躺在地上,舒展身躯贮存着体力。

不知又过了多久,两人已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朦胧间耳畔传来一阵渺远的歌声。

宋清玉睁开眼,只见远方有一点火光摇曳着靠近,竟是一叶扁舟。最终,小舟在他们身边停下,从上面走下一白衣女子,手中执一红灯笼。

他使劲揉揉眼,再看去那女子却依旧真实地立在他面前。

“我知道你不是晴雪,是幻觉!你要干什么?”他颤抖着向后退去。

“清玉……”女子开口,凄美的声音如同落满了雪,“我想把一件东西交给你。”

宋清玉怔住了,心狂跳不止,因为在无数次幻境里晴雪都是叫他“公子”,而唯有眼前人却叫了他“清玉”。曾经,每当两人缠绵之时,晴雪总是亲切唤他“清玉”。

难道,她真的是晴雪?晴雪也卷进了幻境里?

女子从头上拔下一枚镶着白玉的银簪子,递到了他手中。

“这是……我送给晴雪的信物!”宋清玉呆呆望着女子,眼泪不禁滚滚滑落,“晴雪我好想你,你为何弃我而去?是嫌弃我家道中落,还是心另有所属?”

“清玉,我没有背叛你,我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啊!”

“那为何不见我?”

“因为……我已经死了!”

出狱4年见一银簪,他才知本该改嫁的爱人,为救他早已离世。

宋清玉只觉得浑身战栗,嘴角抽动道:“那,那现在你是……”

“因为你的思念,我的魂魄被束缚在枢州城里,眼睁睁地看着你沉沦,却无能为力,徒然伤悲。我在人世间滞留太久,今日若再不离去,恐怕将魂飞魄散,无法超生。”

“我到底要怎么做,晴雪……你告诉我,我全都听你的!”宋清玉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放下吧。”她仰起头捧着他的脸,“忘了我,人生路还很长,你要向前看。”

宋清玉流着泪闭上眼,感受着她熟悉的芳香,亦感受着这香气逐渐消散。

再度睁开眼时,宋清玉发现自己正倚靠着斑驳的墙壁,而明晃晃的阳光已透过窗户纸洒了满屋。他低下头摊开手掌,里面竟真的有一支银簪子。

“你总算醒了。”一只猫倏地从柜顶跃下,“这一早上净听见你说梦话了。”

“我一直在做梦?”

“做没做梦不知道,这个家伙总算被老子逮到了。”沈凉怒气冲冲地扛着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进了屋。

黑衣人躺在地上,呼吸愈加微弱,眸中的青光亦愈加黯淡。宋清玉犹豫了片刻,还是揭开了他的面罩。

“杨杰?为什么是你……”他跌坐在一旁,“我们不是朋友吗?”

“宋清玉,你真的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认识晴雪的人吗?”

9

杨杰第一次见到晴雪是在漠北草原上。那时候,她还没有马背高,是雪鹰妖族的小公主。

后来,他主动做了她的贴身侍卫,日日守护在侧,一同成长,一同学习法术,一同嬉闹,感情日益深厚。

他本以为日子可以一直这样继续下去,等成年便向她告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可谁知,她生性浪漫不羁,在成人礼结束后竟拒绝了他,还带着侍女小英远走,要到人类的城市里闯一闯。他心有不甘,追随她们来到了枢州,并藏身于宋清玉家暗中保护着她的安全。

他以为她只是来人间玩一趟,很快就会和他回到草原上比翼双飞。可是他错了,她竟然爱上了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宋清玉——只因为一幅画。他无数次祈求她能回去,可她却依旧执拗地相信宋清玉会风风光光来迎娶自己。

“这么多年的陪伴却抵不过一面之缘的你!”杨杰狠狠瞪着宋清玉,“更可恨的是,当你入狱时,晴雪竟然……竟然跪下来求我去救你!”

“所以,是你救我出的狱?”

“没错,那时我修习噬心术已小有成就,对付那些看守绰绰有余。不过,我救你只是为了日后慢慢折磨你,让你沉溺在幻觉里失去引以为傲的才华,再加上失去爱人,失去朋友,最后一无所有!为此我不惜毁了嗓子,消耗内力制造幻象。当你成为一个绝望的瞎子,我就可以去见晴雪了!”

“你把晴雪怎么样了?难道是你……”宋清玉攥紧了拳头,额上青筋暴突。

“她宁死不从我,还想用簪子伤我,我只有……成全她!”

“你这个畜生!”宋清玉和沈凉的拳头一起砸上了杨杰的脸。

杨杰啐了一口鲜血,大笑道:“眼睛的损伤不可逆,你也只能像狗一样活着了!哈哈……到头来也只有我才能和晴雪厮守!”

“我只觉得你很可怜。”宋清玉紧紧握着簪子,迎着耀眼的阳光扶墙离去,“真正的爱不是这样的……真正的爱是让人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眼见宋清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沈凉拽起杨杰的衣领吼道:“为了报复他,以耗尽生命为代价施噬心术值得吗?”

“这世上本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黄泉路上,我兴许还能赶上晴雪的步伐吧……”

杨杰轻轻笑着,声音逐渐微弱,直至再也听不见。

离开宋府的时候,沈凉在大门外又见到了小英。

“小英姑娘,多谢相助。”

“呦,公子还是察觉了。”

“我离开时就料到你会跟随,原来是趁机进入了杨杰施的幻境中扮演晴雪小姐开导宋清玉,当真是高明!”

小英怔了怔,目中尽是哀伤,道:“我并不会幻术,更无法强行进入幻境,跟着你只为寻找小姐下落。只不过看宋清玉倒在屋子里一动不动像是晕了过去,我便把小姐失踪那日遗落的簪子放入了他手中,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10

离开枢州的时候,积雪已开始融化,官道上尽是混着冰碴的泥水。

“阿深,我终于悟到破解噬心术的方法了。”

“是什么?”

“真正从内心里放下执念。”沈凉望着远方的天空,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可那些没有放下的人,却还要在轮回的苦楚里继续折磨,可怜……”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原标题:《天涯路:荒唐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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