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旬官僚老风流（六旬官僚老风流）

“毛胖“娶狐仙，轰动临安！

临安城

南宋朝廷，偏安于东南一隅，上至皇帝，下到文武百官，大多数都苟且偷安，贪图享受，所以就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流传下来。

绍兴2年，临安府坊间突然流传起了一个大新闻：原户部侍郎吴畹老而不修，竟然娶了一个貌如天女的狐仙回家！

如此狐仙？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顿时引起了朝野大哗！以往人们只是从一些野史稗官、说书唱曲的段子里听说过这样的荒诞故事，可万万没想到，如今竟然真的出现在朗朗乾坤之中！

一时间，亲朋故旧、昔日的同僚官佐纷纷涌向郊区的吴府一探究竟。

要说起这个吴畹老大人，那也是个非凡人物：昔日在朝为官的时候，同僚们就曾送给他一个雅号“毛胖”。何为“毛胖”呢？原来是因为这位老大人生得腰粗十围，重逾三四百斤，再加上其雄于毛发，凡是长毛发的地方，那都是蓬勃发展，以致于远望去老吴就像一个毛森森的巨大野人！

毛胖？

大概是天底下的胖子都会有一副好脾气，他这个徽宗时期的正榜进士，两朝元老，在同僚下属们面前整天乐呵呵的，任凭别人怎样戏虐，老吴都不以为意，因此倒也有很好的人缘。每逢僚属聚会，席间大家都会呼他“毛胖”取乐下酒；他呢，顺势而为，往往假装酒醉，“毛胖有疾，毛胖好色！快去找红楼花姐来给我治病！”

就这样一个老不修的老顽童，年近六旬了，家里还娶了一妻三妾，在他身上闹出什么奇闻怪事来，大家还真不觉得意外！

大摆酒宴

众位老同僚、老朋友纷纷登门，搞得老吴哭笑不得，他少不得又要大摆筵席，在席间一通叫苦连天，这才把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郊野遇佳人，顽皮愚憨奈人何？

原来，今年春天的时候，老吴因病赋闲在家，天天面对着众妻妾，吵吵嚷嚷，烦闷得久了，就想出门去散散心。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老吴只带了两个小仆，并不想兴师动众；此外，他心里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桃红柳绿的踏春时候，保不齐会巧遇什么莺莺燕燕，那样的话……

踏春时节

只可惜，他出来的时候，桃花将落、油菜花还没有开全，田野上竟然是人影稀疏！闷闷不乐地来到一户农家的篱笆外，老吴看到只有喇叭花还在绕篱盛开，不由得感慨丛生，信口吟道，“结子桃花颜色失，沿畦蔬菜蕊空香。可怜一样闲风月，难向枝头觅海棠！”

谁知道，吴畹刚一吟罢，篱笆墙的缝隙里竟然钻出一个人脑袋来，冲着他“嘿嘿”直笑。

老吴定睛细看，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这张脸分明是桃腮绝艳，杏眼带露，樱桃小口半露贝齿，满脸的稚气，却又是艳光四射！看她身材，凹凸俏拔，风韵已成，可偏偏又是满头的小发辫，手攀着篱笆横梁悠来荡去，似乎是小顽童的模样！

篱笆小院

吴畹心痒难耐，赶忙正了正衣冠，举步上前，佯装往篱笆里瞧了瞧，“咦！竟然没有人在。可惜呀，可惜！……”

“哎——老胖伯伯，说什么呢？我不是人么？你又可惜什么？“小丫头毫无回避害羞的神情，反而是好奇地凑上前来两眼一鼓，挺胸叉腰，表情嚣张！

老吴心底暗笑不已，又佯装怀疑地打量了一番，这才说是口渴了想讨杯水喝。

痴女贪玩

小姑娘闻听顿时“噗嗤”笑出了声，“你老人家肯定口渴啊，咿咿呀呀地讲了那么多话，我也听不懂，不口渴才怪！”老吴见她上道，赶忙点头称是，一边打蛇随棍上，询问她的姓名，却谁知，这一问竟然把她问住了！

“额，我我我，肯定知道的！嗯——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等我问一下娘亲哈！娘——”听到这样怪异的回答，不但是老吴，就连两个小奴都不禁笑出了声。这位大小姐生得是怎样的一个脑袋？好端端的妙女子，竟然连自家的姓氏都不晓得！

战乱余生，江南遇乡亲！

农妇

不多时，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麻布衣裙倒也是干净利索，见到老吴一行人赶忙施礼，——竟然很懂礼数，把几人领进院里，端出茶水，寒暄起来。她自言本是河北定州府人氏，世代务农，丈夫姓王，搬来江南已有好几年了。

吴畹闻听有些疑惑，靖康之变的时候，据说定洲一带的百姓都被金贼屠戮殆尽了，怎么还会是从那里来的？些许疑惑很快就被眼前往来端茶倒水的姑娘给打断了，他的一颗心全放到了这个艳丽的妙人儿身上。

几杯茶过后，老吴不失礼数地起身告别。临走时，他仿佛突然想起来，对妇人说自己也是定州人氏，既然是老乡那就得相互照应，抽空请家主（妇人的丈夫）多去吴府走走，能帮衬的地方，自己一定会出手帮衬。

阳春游景

最后，还吩咐小厮拿出2两纹银硬塞给妇人，把她感动得一个劲地施礼，眼泪汪汪的，连称“菩萨！”

这件事情过后，吴畹严令两个小仆不许在主母面前提及半个字。几天过去之后，吴大人忙于应酬，也就把那个姑娘忘记了。

大约是半个月的光阴之后吧，突然有一天，门子（看门的下人）来报，说是老爷的乡亲来访。吴畹心下疑惑不已，赶忙下令把来人请进来。不一会，老仆带进来一个陌生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形佝偻，消瘦的脸上长着一个硕大的酒糟鼻子，红通通的十分显眼。

农夫

看样子是个庄稼人，他面露惊恐，逢人便作揖打拱，笑脸相陪，不分主仆。老吴命人看茶，寒暄了几句，正要打发他走。突然，酒糟鼻子结结巴巴地讲道，“前些天听拙荆讲，贵人本也是定州人氏，天可怜见，咱们定州府可是遭了大难了！剩下来的活口不多了……”

一句话，就像醍醐灌顶般提醒了老吴，他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奇妙的憨姑娘！老吴故作惊讶，站起身来，一把抓住酒糟鼻子的手，佯装激动地喊起“乡亲“来，命下人赶紧摆宴置酒，要同这个老乡叙叙家长。

酒糟鼻子受宠若惊，不知道如何才好，几杯酒下肚早被老吴套出了家底！原来他们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妻子娘家原本是书香世家，可惜生在这乱世也只有亡命山野了。妻子总埋怨他整天就知道喝酒，女儿的痴呆怕不就是他喝酒所致！

银两

絮絮叨叨地黏糊了一个时辰，酒糟鼻子才唉声叹气地离开了吴府，临走尽管醉眼朦胧，还是一个劲地念叨，“可怜小女痴傻，谁家肯要这样的废材？！”吴畹不动声色，命老仆人取出20两白银塞进酒糟鼻子怀里，惊得他“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嘴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从此以后，酒糟鼻子算是认识了这样一个胖大、和蔼的富贵老乡。他隔三岔五就溜过来登门拜访，无非是图些酒食，而每次临别，老吴都让人给他带上十两八两的散碎银子，酒糟鼻子自然感激不尽。

媒婆登门，六旬老翁欲采嫩蕊！

媒婆

一来二去，时光就过去了大半年。突然有一天，酒糟鼻子家里来了一位媒婆，她巧舌如簧，一上来就给他们家道喜，说是他家大喜临门了，有位贵人要娶他家的千金过门！

老夫妻两个目瞪口呆，这却是哪里的神仙降临？抑或是佛爷显灵？一打听之下，两人这才恍然大悟，继而相对垂泪不已！酒糟鼻子被自己的内人咒骂得抬不起头来，吃了别人多少酒肉？又拿了人家几多银钱？此番人家老头子要来娶女儿做小，可怎么回复人家？

正在两老垂泪，媒婆尴尬的时候，痴姑娘走进来，满脸惊讶地询问，“爹娘为何恼了？听说人家有酒肉吃，大家一起嫁过去便是，烦恼什么？！”一句话逗笑了媒婆，气坏了老娘！

痴女

临到末了，在媒婆的劝解之下，夫妻二人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凄凄惶惶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吴畹许是感觉良心有愧，竟然送上了千两纹银作为聘礼；娶亲那天更是派去了几十号傧相，锣鼓笙箫震天响，大红花轿金装银饰，更有鲜花遍插，羡煞了围观、尾随的好几条街的姑娘、少妇！

且不说老吴是如何地春风得意，单说其他的妻妾们却是如饮毒酒，痛彻肝肠！妻子郑氏年老心宽，只是一味地在佛堂念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三个姨太太可是眼红唇白，茶饭不思！几人商议一定，非要给新人一点颜色瞧瞧！

花轿

可是，让她们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痴丫头过门来竟然完全不知道礼仪，拜见主母的时候，她见主母慈眉善目，竟然偎靠上去直呼姊姊，傻笑不已；其他的几人，痴丫头全然不理！郑氏见她痴傻，也不见怪，只是暗叹老头子荒唐！又可怜这个丫头家人不易，郑氏便下令免除了见面的一些俗礼。

洞房花烛夜，老吴志得意满又猴急心慌，让他颇感意外的是，新娘子竟然大方得很，要她宽衣她便宽衣，要她上床，她便上床；再往后，她就不依了，哭闹、呼喊，搞得老吴很是无语，一直哄到鸡鸣头遍，两人都筋疲力尽之时，方才成事……

洞房花烛

床第之间，“痴狐“雅号遍临安！

第二天，痴丫头一起床，见到了郑氏和几位姨太太，忙不迭地就大呼小叫诉苦，直呼“毛胖骇人！差点把她……”几个妇人连同丫鬟们震惊之余，又是竭力忍住笑意，故作认真地听她比手画脚地表演！

最后，郑氏把她单独拉到内室，嘱咐了一番，如此这般，都是不雅，千万不可乱说云云，痴丫头这才牢牢地闭住了嘴巴。外边，几位姨太太却早已笑翻在地，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吴府上下就都传遍了新姨太昨晚大战“毛胖”的激烈故事！

闲话传到吴畹耳朵里，任是他人老皮厚也不禁面红耳赤，嘴里连连嘘气，赶忙找借口出门躲了一整天。

胖子的尴尬！

到了晚上，老吴且喜且恼，又愁多费唇舌，可又令他喜出望外的是，此番新妇竟然是出奇的柔顺，一身媚骨差点要了他的老命！震惊、狂喜之余，吴畹在枕席间更加温存款款，还赐给了痴丫头一个雅号“痴狐”夸她天生狐媚之术，从此对她宠爱有加！

第三天，众姨太又早早地聚在一起，诓骗新妇昨晚惨状，新妇莞尔一笑，竟然三缄其口，只交代以后大家不要再叫她“痴女”，因为老爷昨夜已经赐下名字“痴狐”！众人不解，想尽了办法，足足用了三块桂花糕，这才套出了个中缘由，又不禁满腹的嫉妒。

从此，“痴狐”的大名肯定是被姨太太们传播开去，却没想到不几天竟然闹得大半个临安城都被震动了。渐渐地，痴女也在郑氏的教导下，学得乖了，再也不肯对几位姨太太展露好脸色。她从此只是一味地用心伺候老吴，嘘寒问暖，无所不至，竟然像是照料小娃娃一样细心！

学得乖巧了

老头子心思虽然粗犷，却也体会得到这痴女只认自己的好，所以这样亲他。有感于她的纯情温婉，老吴从此竟然绝不他顾，每晚必去痴女房中歇息，惹得几个姨太太恼怒不已！

痴女孤单，傍依老翁用纯情！

众位同僚朋友在席间惊闻这样的奇女子，都不禁好奇心暴涨，大家一致要求“毛胖”不要吝啬，有美人兮君子共赏！老吴却只是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几个熟稔已极的昵友见状颇不耐烦，干脆要直闯进内室自己去搜人！吴畹一见这般场面才着了慌，赶忙拦住大家，冲老仆使了个眼色，命他去禀报郑氏。半盏茶的功夫过后，郑氏牵着新妇的手，冉冉来到堂前。

主母的教训

众人一见到新妇惊艳席间，一时间竟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只见新妇举止从容，礼仪妥当，哪里有传说中的痴傻模样？礼毕，郑氏又牵着新妇冉冉而退，仪容整肃，竟然震得众人不敢胡言乱笑！

一直到席终酒毕众人也猜不透这其中的诀窍，就连老吴也是一头雾水，等到大家散场之后赶忙来到后堂询问。

直到这时，痴女仍旧端坐在郑氏一旁敛容危坐，不苟言笑。老吴偷眼望望不禁大惊，扯过郑氏耳语询问，郑氏莞尔一笑，只说了一句话，“我吓她说，再乱说笑，看老爷把你卖了！”只此一句话，竟然威力如斯！

不想见陌生人！

吴畹一时间感慨丛生，不由得有些伤悲，赶忙把痴女带到她的房里百般安慰，赌咒发誓绝不相负，痴女这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从此更加害怕生人，越发连几个姨太太都不愿相见了。

寒来暑往、日月如梭，随着年龄的增长，痴女对吴畹伺候得更加细心，每逢茶饭，她必定先尝凉热；每逢坐卧，她也必定先用手细细抚摸一遍垫褥，唯恐有线头、毛刺；有几回老吴偶感风寒，她先是衣不解带地彻夜坐在床前照料汤药。

后来奇怪的事发生了，老吴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痴女竟然一连几天不知去向，询问郑氏才知道，她教会了痴女向观音菩萨祈祷求告，保佑老爷平安，她便去佛堂一跪几天，不饮不食，也不见人。

柔顺

慢慢地大家都不再笑话她痴傻，但背地里仍旧叫她“痴狐”。吴府阖府上下有时候谈论起来，很是鄙视“痴狐”的父母，自从婚后竟然一次也没来看望过自己的女儿，有时候丫鬟婆子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这事，“痴狐”每次都面露悲伤，又勉强做笑，让人不忍心再打趣她。

石破惊天，同休同眠终为何？

正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年期，老吴消受了20年的花间齐人之福，终究还是到了撒手人寰的时刻。一众儿孙、妻妾他都不顾虑，唯恐自己走后痴女被人赶出家门，漂泊受苦，于是就经常拉着她的手伤心流泪。

让众人又一次大吃一惊的是，“痴狐”这一回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悲，反而整天笑嘻嘻的，依旧无忧无虑。就在老吴咽气的当晚，痴女握着吴畹的手，叨叨咕咕，说什么先走一步了，老爷不必挂怀之类的痴话。

永诀

接下来，吴府上下哭声震天，忙乱作一团，谁也没有顾上管她。直到第二天傍晚，郑氏这才想起安排她轮班为吴畹守灵，可当丫鬟跑去她的房间唤她的时候，这才发现她早已端坐在床上含笑而逝。脸上洋溢着平静的微笑，七窍却都有血丝渗出！

丫鬟拼命惨叫，惊动了阖府上下，众人见状无不骇然，却又都从心底里佩服，崇敬，没想到这个痴痴傻傻的女子对老爷竟然是这样的忠贞不二！

殡葬的时候，人们把痴女和老吴埋在一处，朝野上下都对痴女赞叹不绝，高宗皇帝为此还专门降下恩旨，特加封痴女为诰命夫人，大加宣扬她的忠贞！

诰命夫人

结局：

可是，葬礼过后的一天，有人却发现一对苍老的夫妇来到坟前，哭祭他们的娇儿。老太婆烧了许多纸糊的玩具，老头子在坟头插上了许多枝鲜花。“我儿啊，是为娘害了你啊！本指望让你嫁给富贵人家衣食无忧，却不知你担惊害怕，日日忧心，何曾坦然过一天？

别人说你忠贞，为娘却知道你是害怕被世人抛闪，可恨为娘回来晚了，不能把娇儿救出火坑！如今，你还是随娘回去吧，再回咱们的穷家，无忧无虑，清贫相守！……”

是也？非也？后人难以分辨谁是谁非，只留下了一声长叹！

一座孤坟！

（故事改编自《萤窗异草》，作者长白浩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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