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爸爸全集(废柴爸爸永恒的爸爸)
那个废柴一定是去远方打工了,打完工就会回来。
作者:昵称就不起了
编辑:帐房伙计
图片:pixabay
我常常想,为什么我的父亲会是那样的废柴?如果我的母亲找了一个更好的男人,我的生活会不会变得更好?可随着我逐渐长大,我发现我错了,深深地错了,父亲只能是父亲,唯一的父亲,永恒的父亲。
01
我出生在某著名直男癌大省下属的小城市里。
说是小城市,其实我们刚废县改市没几年。蓝天白云,直来直去的马路,荒秃秃的平屋,毫无特色。
我们这的冬天下雪很少,可以说是给北方丢了人。即使下了,也没有课本里描写的那么诗情画意。
路上的雪要么被压得结实仿佛石头,要么被汽车尾气一吹化成黑水,飞驰而过溅得路人裤腿上都是黑点子。
小孩子的雪仗是真真切切一场战争。他们会把雪球外层的雪捂化了后再裹上一层雪,最后握在手里的是一个黑乎乎硬邦邦的冰蛋子,砸在脑门上真的可以头破血流。他们还会把雪球塞进别人领子里,让他带着湿淋淋的一身水回家,一边嘻嘻哈哈一边被骂。
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是班里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不爱说话,不爱闹事,学习中等,甚至有时候老师都记不得我的名字。
放学了,老师依然在讲台上讲家长会的注意事项。别的同学都在担心自己做的坏事会不会暴露,我只担心奶奶会不会等太久。
我在四楼,隔着玻璃向下看,正好可以纵览全局。可是今天我并没有看到奶奶和她那辆新买的三轮车,倒是看到了我穿着脏兮兮工作服的爸爸和他缠着透明胶带的电瓶车。为什么要缠透明胶带呢?因为不缠的话,电瓶就要掉下来了。
我的心情不太好了。
我的爸爸可以说是全班最磕碜的爸爸,而他却要参加我的家长会。只能希望到时候他穿得干净一点。
02
我跨上了他的电瓶车后座,双手和脖子往羽绒服里一缩,闷闷地说:“好了。”
电瓶车嗖的一声就出去了。
我看着爸爸后背的厚夹克。棕褐色的表面甚至可以看出油花,那是机油、尘土和其他不知名物体混合的结果,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今天晚上吃什么?”
北风把他的声音撕得破碎,仿佛是鞋底踩在粗糙的沙砾上碾动般刺耳。
我摇摇头,只说不饿。反正你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来。
他没了回应,我也便不说话。
这就是我不喜欢跟他在一起的原因之一。他实在是太闷太木讷了,而我却是扎扎实实继承了他这一特点,不仅继承还变本加厉:沉闷,木讷,还阴郁。
同类相斥,让我愈发讨厌这个男人。
而且,他不仅木讷,连驾驶水平也垃圾得可以。走在家门前那段小路上,我简直要被他摔下来了。竟还不如奶奶的三轮车平稳。
当时的我,早已忘了奶奶三轮车侧翻把我们祖孙二人压在下面的事。
压抑着心里又埋怨又不满的我,一言不发地从后座下来,一进门就开始四处找奶奶。我一出生就是她带着,比我妈还亲。
我是在西屋找到奶奶的。她正在照顾我的太爷爷——她的公公。那是个昏暗闭塞的小屋,沉闷,还有些许异味,却有着家里最暖和的火炕。卧病在床仨月有余的太爷爷就躺在上面,他张着浑浊的眼睛,不知道是否还能看得见。
太奶奶就坐在床边,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一双三寸金莲刚好点到土地上。我觉得,这对九十多岁的老人,仿佛是在看着我。
爸爸走进了叫了一声:“嫲嫲(奶奶)。”
奶奶对他说:“没你什么事出去吧。我给飞割了点麦子放伙房了,给她烤烤吃了吧。”
爸爸点点头就想要拉我走,可我死活不从。我往前走了几步,想摸摸太爷爷枯朽的手,却没能如愿。
我被一双白皙的手提了起来,没过一会我就看到了被黑屋檐遮住的蓝天。妈妈把我放下来说:“以后少进西屋,知道吗?”
我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那里不干净!”
我心想,太爷爷总是在西屋炕上拉屎尿尿,确实不干净,但爷爷奶奶也没有嫌不干净。
我只当做听到了耳旁风,我依然会进去,只不过是瞒着妈妈。因为我觉得,以后见到太爷爷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你说什么呢!”我抬起头,正好看到爸爸难得露出的怒容。
妈妈也板起了脸说:“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老头子都病成那样了,小孩怎么能随便进去?”
爸爸不说话了,他紧巴着一张脸,很是生气的样子。我也不喜欢妈妈这么说太爷爷。太爷爷很好,我们经常坐在一起晒太阳,但我也没有要给爸爸说好话的意思。为什么要不自量力地跟妈妈辩论呢?不听就是了。
我深深地觉得爸爸实在是太蠢了。
03
冬天的我格外喜欢赖被窝,其中一个原因是衣服太冷了,跟裹上了冰块一样。奶奶总是把我的棉裤棉袄放在炉子上熥一下,然后拿着热乎乎的衣服哄我起床。
冬天也是建筑工地时常放假的季节。没活干爸爸就在家里看武侠小说,偶尔会被指示着做家务。
我躲在被窝里说:“我要吃方便面,不做不起。”
奶奶仿佛看到了希望,连连说:“做做做,给我孙女做方便面去!”
爸爸无奈地放下小说去下方便面了。
他把锅夹在炉子上,添上水,等着锅开后,拿出面饼就要掰开放进去。我连忙叫住了他。
“不许掰开!”
我发誓,我在他脑门上看到了一个“问号”。我担心他的榆木脑袋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不许掰开!”
“不掰开要怎么下?”他有点恼火了。我相信他一定非常火大,而我却拒不退让,烦躁地在床上打滚。奶奶眼看着没辙,从儿子手里接过方便面说,我来吧。
我不屑地看着他愤而离去,然后默默地看着奶奶“啪咔”一声把面饼掰开扔进了锅里。
后来,每当想起这一切,我都觉得当时的我幼稚得可笑。我敢对着爸爸大吼大叫,却不敢对着天天给我洗衣服做饭、照顾我的奶奶这样做。用现在的话说,我就是一条欺软怕硬双标狗,欺负爸爸在家没地位罢了。
我,差劲极了。
04
别看我爸爸那副样子,据说他之前学习好极了,还会写文章。只是后来发了一场高烧后,变成了一个榆木疙瘩。
这些我都没办法亲眼验证了,但他却真的会写日记,我曾经偷偷摸摸地看过。虽然字迹潦草,通常都是:
“200x年x月x日大雪今天下大雪,工地歇班,希望明天可以开工赚钱。”云云。我也是从这个时候意识到,爸爸虽然赚的不多,偶尔还会被克扣,但他真的在努力赚钱,还非常热爱生活。
他起码写了又四个本子的日记,都被好好地存放在柜子里。
我也是头一次真心地觉得,我的爸爸似乎也没有那么废柴。
某天晚上我被争吵声弄醒。我躲在被窝里,隐隐约约听明白了大概。爸爸似乎又被拖欠工资了,这次是三个月,一万多块钱,工头似乎是跑掉了。
小时候的我对钱没有多少概念,但是我知道,小卖部的辣条才五毛,一万块要买多少辣条啊!
他们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听不到爸爸的声音,只能听到妈妈带着哭腔咆哮:“还有七天就过年了!老头子的病还没找落!你让我怎么办啊!说话啊!你死了算了!”
我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我也很想指着爸爸的鼻子大骂:“你怎么那么没用,连钱都拿不回来!”
紧接着我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妈妈怒吼着说:“天天看什么书,写什么日记!这些,这些能给家里赚钱吗?”
我打了个激灵,连滚带爬从床上起来,赤着脚,拉开门。
那些武侠小说啊,那些记载着爸爸过去的旧日记本啊,却在炽热的火焰中,没了影了。
可爸爸还是那张木讷的脸,看不出情绪。我多么想抓着他大叫:“你是个废物吗?赚不来钱就算了,那是你喜欢的小说和日记啊,连这个你都保不住吗?废物啊!你们离婚算了!为什么要互相折磨啊!”
就这样,他们互相折磨了二十多年。
05至少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不停地吵。天天吵,年年吵,今天不吵明天就会把今天的量补上变本加厉地吵,甚至开打。
爸爸是打不过妈妈的,毕竟是个废柴。
随着渐渐长大,我们拆迁搬上了楼房。他们也从平房打上楼房。我也麻木了,长时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没有人会管我。
中二时期,我开始写一些玛丽苏小说,就是那种“我是全世界第一杀手,霸道总裁开加长型林肯来追杀我”的戏码。我自己也会觉得羞耻,所以都是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写。爸爸打开房门问我晚上吃什么,我飞速地把小本子藏起来,他愣了一下后,笑了:“写日记啊,行了,我不看,慢慢写吧。”然后关上了门。
我的废柴爸爸,让我青春期的烦恼少了一大半。
我没能读高中上大学,只上了五年大专,在隔壁市学护理。这在我们这个小地方没什么大不了的,护士很好找对象,也好找工作,赚得也多。
我是个被娇惯大了的人,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的我,面对一个小时的车程有点不知所措。妈妈便开车接送我。我每周回来一次,那便是她要来回四趟。好在还有爸爸和她吵架,在路上并不孤独。
那一天他们又吵了一架。妈妈嫌他收拾得太慢,还说,闭着一张嘴,有没有他都一个样。我默不作声跟在她后面上车。车后面,爸爸木着一张脸,正在用他的新手机玩斗地主。
妈妈真是看累了他这模样,一脚油门就走了。
一路,我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当时的我也从来不会想过,我会有一天因此而难过得心口发痛。
我从来外地上学的第一天起,就每天定时上报三餐。天天如此,妈妈不嫌烦,我也不嫌累。我没什么朋友,也只跟妈妈聊天,跟她说学校的趣事,她会恶劣地吐槽几句,我们会欢快地大笑。我从不介意有人说我“妈宝”,毕竟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惦记的人。
但是有一天,她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没事就好,天塌下来有妈妈顶着。”
我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砸蒙了。我拿着这条消息去找我的网友,他们说:“哇!这是flag吧!一定是flag!”
我只觉得我整个人虚脱了。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听她说:“你周末能回家吗?”
我说我当然能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回去!我害怕极了,电话还没挂断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那个周末,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坐车回的家。我告诉自己,也许都是我自己多想了,我这么普通的人哪会有这么狗血的经历?
我走在通往小区那条铺满石子的小路上,穿着黑衣服的妈妈朝我走过来。我握着她的手,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们上了楼,坐在沙发上。姥姥给我端来热水,我看也没看她,只是低着头。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把妈妈的手都攥白了。
她对我说:“飞啊,没什么大事。天塌下来,有妈妈……”
我再也受不住了,崩溃地大哭起来。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
“你爸爸他,走了啊——”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废柴男人能让我哭得那么难看。我抱着妈妈痛苦地想,一个赚不来钱的,木讷的,黑瘦黑瘦的男人,凭什么让我们为他痛哭流涕呢?
为什么啊?
就因为他是父亲吗?
这就是血脉至亲吗?
我的父亲啊!
这一哭,来得快,去得快。我茫然地依在沙发上,总觉得这是个梦。那个废柴一定是去远方打工了,打完工就会回来,还会给我买会穿衣服的娃娃。
我哼哧哼哧啃着一块烧饼——妈妈说那是爸爸没吃饭留下的——混着眼泪把它咽下去,喑哑着呜咽着。
我跑到他的房间,从床头底下翻出那些破破旧旧的日记本。那些用难看熟悉的笔记写着:
2015年4月3日 晴今天雨停了,可以开工了。2015年4月4日 多云今天工头差点就跑了,拿了两百多块钱,今天老婆可以没话说了。2015年4月5日 晴还有两天飞就回来了,不知道她想吃什么。上次买的麻辣串她好像不太喜欢吃。……泪水濡湿了发黄的纸页。握紧咬着牙,痛苦到无法呼吸。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我的父亲。
(有心事就打个马,可匿名发贴,点击链接了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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