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半夜失踪真实情况(女儿失踪三天妻子意外死亡)

妻子半夜失踪真实情况(女儿失踪三天妻子意外死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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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开出花朵,将所有人吞噬。

1

顾小蕾失踪的第三天。

冯娇几乎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单位里的一把手,说不去也就不去了,手机寸步不离,一门心思地守着家里的电话,唯恐错过任何消息。

警察局里,何冰那边压力也很大,县里很久没出什么案子,一出就出在冯家,他们家在县里家底雄厚,冯娇又是县质监局的领导,为了这个案子,局长已经前前后后催促了几次。

但真的是没什么头绪,一个是失踪时间还比较短,事件还很难定性。顾小蕾基本不可能是被拐卖,绑架还有几分可能,但冯娇至今没接到绑匪的赎金电话,若说是自己离家出走,可前前后后也一点征兆都没有……

这两三天里,也走访和了解了一些情况,顾小蕾在学校里各方面都很正常,虽说是家境优渥,母亲冯娇又是众所周知的厉害性子,但她却是性格温和,成绩也不错,没有什么欺凌被欺凌之类的事情,早恋之类的也没有。

而且是赶到学校刚放了寒假,找学校负责也不可能,校领导也是赶紧推脱的架势。

从冯娇和她的丈夫顾鹏那里查起的话,也是无从下手,一个是在官场,一个是在商场,若说没有得罪招惹过什么人也不可能,但俩人也想不到什么明确的指认对象。

没办法,只能等着,每一次家中门铃响起的时候,冯娇总是满心期冀,希望是顾小蕾回来了。

和顾鹏的关系更是跌入冰点,原本两人就诸多矛盾,也不过是外人面前做出来的恩爱夫妻样子,冯娇对顾鹏破口大骂:“都是你,平时小蕾的事情从来都不操心,小蕾这次失踪,保不齐跟你外面的野女人有关系……”

“冯娇,你别信口雌黄,发什么疯!”

“我发疯也是被你逼的!我跟你说,小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家都别活了!”

家中如同冰窖,顾鹏索性不再回家。

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顾小蕾失踪的事情,杜芸自然也是知道的,也知道顾鹏肯定是心情不好,听他说要过来,烧好了饭菜在家中等他。

一推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顾鹏的心头涌上几分暖意,也有几分对杜芸的愧疚之情,他走上前去,从背后环住了还正在烧菜的杜芸,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芸芸,真是辛苦你了。”

杜芸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没事儿,不辛苦,我看到你来就高兴。怎么了?又跟冯姐吵架了?”

“别提了,”顾鹏挥挥手,“她简直不可理喻,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小蕾……”他叹了口气,“哎,不说了。”

吃完饭,杜芸起身拿了这次产检刚做的B超单出来:“昨天去做的产检,四个多月了,都挺好的。”

深夜,顾鹏与杜芸相拥而眠。

说是相拥而眠,但两个人各有心思,都没有睡着。

杜芸在心里盘算着,顾小蕾这一失踪,顾鹏和冯娇离婚的几率又大了很多,再加上自己怀着孕,八成是个男孩,她有点满意,看来自己的战略是正确的,一哭二闹这种行为简直愚不可及,真正想要上位的第三者,一定要摆出什么都不争的样子。

顾鹏这边,心里也是烦闷,虽说他平日里和冯娇关系很差,小蕾毕竟是他的女儿,冯娇虽说张嘴闭嘴“外面的野女人”,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让她知道杜芸的事情。

况且,顾鹏看了看侧身背对着自己的杜芸,小蕾的失踪,会不会和她真的有什么关系?

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惯了的人,向来是不会真正相信任何人的。

2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窝在沙发上的冯娇打了个激灵,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钟。

披着睡袍的她趔趄着往电话的方向跑去,一把抓在手中:“喂。”

那边应该是用了声音处理器,一个冰冷机械的男声:“是冯娇吗?”

“是,我是。”

“先说好,不准报警。”

冯娇的心立即揪了起来,她好像一直在害怕着这个电话,又一直在等待着这个电话。

她的声音有几分颤抖:“没有……我没有报警。”

那边冷笑了几声:“我知道你去过警察局。不过没关系,我后面的事情,你如果向警察局透漏半分,小蕾的下场,你就自己想象吧。”

“我知道,我知道,”一向骄纵高傲的她,此刻的声音里写满乞求,“你想要多少钱?我会准备好的。”

“钱?”那边笑了笑,“钱的事情回头再聊,我想要和你做个游戏。”

她想起什么:“小蕾现在怎么样?她现在好不好?你让我和她说句话。”

“她好不好,要看你这个游戏的配合度怎么样了。”

“你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什么声音,她求救的声音吗?”那边冷笑了两声,紧接着,是一分钟左右的空白,冯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到一声尖锐而痛苦的“啊”的声音。

她的心揪成一团,失控地喊了声小蕾的名字。

冰冷机械的男声再次响起:“哼,小蕾可是跟我说,你从来没怎么关心过她,她被我关心,可是很享受呢。”

这句话从一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让冯娇有几分作呕,她大声喊道:“你不要伤害小蕾!”

“啧啧,不会的,”男人的声音有几分古怪和诡异:“她现在正在我身边睡着了,你给她穿的羽绒服太厚了,你不知道,她的腿有多美,我给她换上了黑色丝袜……”

冯娇只觉得天旋地转,喘不上气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无比脆弱:“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已经说了,我想和你做个游戏。”

“什么游戏?”

电话那端的声音里收起了奇怪诡异的笑声,变得严肃起来:“那么,游戏开始了。你去把手机充满电,后面我会通过你的手机和你联系,之后,你按照我的指示做就可以,记住,只要和警察联系,你就等着去冰湖下面给你女儿收尸。”

那边挂断了电话,声音戛然而止。

冯娇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手机提示百分之三十几的电量,她趔趄着翻出充电线,插上接口充电。

对方是谁,想要干什么,没有一点头绪,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犹豫了片刻,她拨通了顾鹏的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是一个压低了声音的女声:“喂?”

若是往日,她恐怕早是怒火中烧。

但此刻,她竟然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女儿失踪,老公正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完全依靠不上。

冯娇没有说话,挂断了电话。

整夜未眠,天蒙蒙亮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喂。”是那个声音,“准备好了吗?”

3

——什么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

如果是小蕾被绑架之前,对于这个问题,冯娇也许会有着不同的答案。

比如十七八岁的时候,她会觉得是能去做选择的自由;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她觉得她最需要别人的崇拜,也就是因为这个,她当时才选择了条件不那么好,但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顾鹏;

即便是小蕾出生之后,她也确实没有将她放在第一位过,最重要的东西,对那时的她而言,是攫取更多的金钱,或者是能牢牢抓在手中的权力。

冯娇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此刻,她清楚地知道,是小蕾,她的女儿,顾小蕾。

“是小蕾。”她颓然地回答道。

“很好。”电话那边应声道,“继续开车。”

已经做了电话那端,对方所要求的一切——让她不要挂电话,去衣柜里换上自己最昂贵的那件衣服,再对着镜子,画好妆。

“然后去车库里,开车,出门往北开,看到路口就告诉我,我会告诉你应该往哪个方向去。”

即便是化着妆,冯娇在车前镜中,看到的也仍旧是一张憔悴的脸。

——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过得幸福吗?

手机那端,对方倒是不慌不忙,还有心思抛出一个个问题同冯娇闲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头脑中整理着思绪,想从对方的提问中揣测出蛛丝马迹,却只是徒劳。

并不想回答对方的问题,“小蕾怎么样了?让我和她说话。”

对方的声音立即变得凶横起来:“臭女人,谁允许你提问了?回答我的问题。”

“还好吧。”冯娇并没有心思同他讨论自己的生活,略微有些敷衍。

对方当然也听出了其中敷衍的味道,冷笑了几声,那边沉默了半响之后,便又响起了让冯娇揪心的“啊”的惨叫声。

“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中有几分凄厉。

“没什么,教训一下你女儿而已。”

“你不要……你不要伤害她……”冯娇的声音虚弱又急促。

“那就好好思考我的问题。”

幸福吗?扪心自问,也许在外人眼中,是的,她知道在这个县城,她过着的是许多人艳羡的人生。

自小家境优渥,吃穿不愁,没有经济压力,嫁的老公也算是事业有成,女儿听话温和。

但实际上呢,关起门来的一地鸡毛,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这些年来,她甚至连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

知心朋友,冯娇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好像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十字路口到了。”

“向右转,然后一直开。”

往右方开了二十多分钟,已经是郊区,凛冽的寒冬,车窗外一片萧瑟,一丁点生气都没有。

冯娇忽然意识到,这是往景湖的路。

4

“何队,这边又查了一些监控,你看这里。”警察局里,何冰正翻着手里的资料,被一个下属喊过去,“这里出现了一个中年女人,顾小蕾应该是和这个女人一起走的,不过是冬天,戴着围巾帽子的,基本看不到脸。”

“你再放大一点。”何冰说道。

脸往屏幕前再凑近一些,却发现还是徒劳,她想了想:“我来联系一下冯娇吧,让她来辨认一下。”

走到一旁去拨打冯娇的手机。

那边传来的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挂断电话之后等了几分钟,再打过去,还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何冰微微蹙眉,又从手机里翻出她家里的座机,那边也是一直无人接听。

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人,她索性重新走回监控前,找找看哪里还有被落掉的线索。

那边,郊外的房子里,杜芸已经做好了早饭,等着正在洗漱的顾鹏。

他一边刷牙一边用一只手划拉着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拉掉的信息。

昨夜冯娇打过来的那个电话的通话记录,已经被杜芸删除,自然是不会被看到的。

顾鹏走的时候,给杜芸转了五千块钱:“这阵子辛苦你了,买点水果营养品补补。”

杜芸眼眶红红地看着他:“顾哥,你对我真好。”

视频中的中年女人,确实是看不到面容,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身材偏瘦,监控显示她是在学校门口同顾小蕾说了几句话,两个人聊得似乎还挺开心,而后便挥挥手道别。

何冰叹了口气,除非是让冯娇过来辨认,不然监控捕捉到的这个场景,也确实看不出来什么讯息。

想到冯娇,这大早上的电话一直打不进去,何冰觉得有点奇怪,想了想,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准备亲自去一趟冯娇家。

5

景湖是县郊的一个天然湖,风景不错,一直也没有被开发,夏天的时候,缺乏娱乐消遣活动的居民会结伴来这里,到了冬天,基本就是荒无人烟。

连续几天都是零下的温度,再加上还是清晨,整条路上除了冯娇的这辆白色宝马,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很好,再往右转,你会看到一个小木屋,把车停在那个木屋门口,然后走进去。”

结冰打滑的路面并不好走,更何况早上的时候,冯娇还是按照对方电话里的要求穿上的是细红色高跟鞋,心中也是又交集又忐忑,差点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上。

手机仍旧是紧紧握在手中:“我到了。”

“推门进去。”

湖边何以有着这样一个小木屋,冯娇不得而知,只觉得它在这样的寂静无人的凛冬里,散发着些许可怖的意味。

“小蕾在不在里面?”

“我说过了,不要提问,按照我说的做,我会让你知道小蕾的消息的。”对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也许应该报警,冯娇的心中有隐隐的后悔,那个叫何冰的警察至少看起来还是干练和值得信任的。

但她很快又在脑海中否定掉这个念头,不,对方摆明了并不想要钱,万一报警,小蕾可能当真会有危险。

包括现在,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她都不能确定小蕾是不是没有受到伤害,那个恶心的语调声音又在脑海中回想“好美的腿”“黑色丝袜”,冯娇心中一阵绞痛。

却没想到,先前电话里的那些,只是开端,走进这个木屋之后,命运对她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木屋里只有一张桌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冯娇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东西。

一条粗麻绳,一把隐约泛着寒光的尖刀,还有一把黝黑的手枪。

她尖叫了一声,本能地想要逃开。

手机那边,却立即传来了小蕾的哀求声:“放开我……”

冯娇原本想要逃离的脚步停了下来,无意识间,两行眼泪已经从她的眼眶中倾泻而出,她脑海中那个叫做理性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瓦解:“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冷笑了一声:“我想帮你赎罪,来,冯娇,我刚才已经问了你几个问题,现在,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想想看,你的人生中有没有对不起的人?”

6

对一个摧毁过自己人生的人,那种深恶痛绝的厌恶,是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消散的。哪怕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过去。

你贫瘠的人生中,原本可以有一次改写的机会,而有人为了也得到这个机会,不惜巧取豪夺,甚至不惜摧毁你的生活,你的名声。

有因必有果,恶和恨的种子一旦埋下,绝不可能就此悄无声息地消失掉,它会如毒蛇一般蚕食你的思想,理性,吞噬你对世界的善意,直到这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

她有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姚一平。

人生也足够平常,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抚养多个孩子,她是里面不足以称道的那个。

在被忽视的环境里,倒也是自在地张大着,比其他兄弟姐妹好一点的是,她在学习这方面有天赋,又足够努力。

那个年代,读完初中的都寥寥无几,姚一平罕见地从镇上的初中,考上了县里的高中。

供养一个女娃读高中,在八十年代,对于一个贫寒的农村家庭而言,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她原本并不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失眠了整夜之后,老实巴交的父亲做出了让她去读书的决定。

那年的姚一平,想到将在自己面前展开的那幅叫做“未来”的图景,几欲热泪盈眶——念县城里的高中,考上大学,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像书里写的那种年轻女孩子一样,穿得体的套裙和高跟鞋,走进她至今还没有见过的,城市迷人的建筑群中,足够幸运的话,她也许能在那里相逢一个爱人,再足够努力的话,她也许能够在那里有一个家。

光是县城的那所中学,就已经和姚一平在镇上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那个年代,很少有下面农村能够考上来的学生,姚一平身上的土气和大家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上她原本就有些性格内向,刚进入这个新环境时,总是有些畏手畏脚。

但几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自然也得到了班里很多同学的接纳和认可,有个女孩主动向她抛出了友谊的橄榄枝,那个女孩,叫做冯娇。

在那个年代,取名用了千娇百媚的娇字,足见是在父母足够的宠溺之中长大。

县城粮油厂厂长的女儿,八十年代末家里已经住着小区商品房,开着轿车,班里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她性格骄纵了些,在学校并没有多少朋友,但对姚一平,却总是很投缘的样子,主动同她搭话,买了好吃的东西,也乐于分享给她。

姚一平有些受宠若惊,但青春期的女孩子,总是渴望友谊的,她渐渐也习惯了和冯娇的结伴。

即便是在这场友谊里,冯娇骄纵的性子也没有得到任何收敛,但也没有关系,姚一平原本就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也乐于在她耍公主脾气或是炫耀什么的时候,扮演那个捧场的人。

她的青春底色,原本就是黯淡的。

值得抓住的一次机会,是那一年,省里在全国也排得上名的那所大学,给了一个保送生的名额下来。

姚一平品学兼优,可以说是最佳人选。

哪怕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姚一平都还记得,自己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从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出来时的心境。

她那么欢欣雀跃,抬头看这座北方小城原本总是雾蒙蒙的天空,似乎都变得明朗起来。

那个年代高考的难度,足以用“厮杀”“惨烈”之类的词语去形容,一个报送名额,相当于提前拿到了一张入场券,而且是费用全免,这对于姚一平这样贫寒的家庭来说,无异于是最好的消息。

7

若说是对不起的人,得罪过的人,冯娇的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些面容,那应该不是一只手能够数得过来的。

工作上她利用过职务之便挪用过公款,被单位里新来的一个小姑娘发现,她动用了家里的关系,第二天就把人家调动到了邻县下面的一个偏远乡镇,小姑娘走的时候眼眶红红,等着眼睛问她“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冯娇回应的只是一抹冷笑。

平日也有找她办事的人,她脸上笑嘻嘻,嘴上应承着,但实际上是一点行动都没有,有很多次确实是给人家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顾鹏的生意,她也没少帮他打点,做生意,不走些旁门左道,是根本不可能挣到钱的……哦,说到顾鹏,当年自己看上他的时候,他是有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的,一个淳朴的农村女孩,她硬生生插足,逼得女孩两次试图自杀。

凛冬,冯娇站在那个木屋里,只觉得浑身发冷,好似身处冰窖一般。

“还有呢?”电话里,对方还在追问。

说来奇怪,一一罗列自己做过的恶之后,冯娇反而冷静了几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哼。”对方在电话那端冷笑了一声,完全没有把冯娇的这句反抗放在眼里,“既然你不愿再想,那我们就继续来聊聊小蕾吧。”

他知道为人父母,最大的软肋在哪里。

没等冯娇开口,他那经过变身器处理的,令人有些作呕的声音又响起:“我给她吃了药,她现在在我身旁睡着了,哦,忘了问你,你最近有好好看看她的身体吗?……”

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冰面上,冯娇的理性被这几句话,完全击碎。

她整个人靠着桌子瘫倒在地上,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声音里全都是乞求:“拜托你,停下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你不要伤害她……我可以,你在哪里?我可以做交换……”

她的目光涣散,声音如游丝一般无力。

“你什么都可以答应我?”

“是的,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放了小蕾,你不要伤害她……”

“你可以救她,”电话那端,对方嘴角上扬,微微一笑,打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张牌,“很简单,只要你死掉就可以。”

对方向她发出了一次“死亡邀请”。

“你看,你可以选择任何一种你喜欢的一种死亡方式,绳索,尖刀,或者是手枪。不过手枪你应该不会用,尖刀呢,也未必能够找到最准确的地方,我建议你用绳索,很简单,桌子上方有吊环,把绳索系上去,然后只需要站在椅子上,再将椅子踢开……”电话那头顿了顿,“想想小蕾,小蕾就可以回家。”

“她真的可以回家吗?”冯娇的眼神已经有些许涣散,她的意志已经被完全摧毁。

“是的,很简单。”对方的声音轻柔,如催眠一般。

冯娇脚上的高跟鞋已经散落在地上,她趔趄着爬起来起身,用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你怎么保证?”她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我。”

8

傍晚时分。

说来奇怪,顾鹏总觉得这日心神不宁,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推掉了晚上的应酬,早早回了家,甚至于路上经过西饼店的时候,还进去买了些许冯娇喜欢的鲜花饼。

若是前些日子,冯娇应该又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握着手机对着墙壁发呆。

但今日却有些奇怪,顾鹏推开门去,却没有看到冯娇的身影,他在房间里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空无一人,“冯娇?”他试探性地喊了两声她的名字。

没有人在。

他的心中陡然升腾起些许疑窦,原本回家路上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升腾了起来。

刚刚进来的时候随手关上的门,忽然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顾鹏转过身,往那个方向看去。

有人进来。

却不是冯娇。

“小蕾。”顾鹏的声音有微微颤抖,几步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爸,”顾小蕾的声音里有些许不解,她的身体微微挣扎,“怎么啦?我都喘不上来气了。”

“小蕾,你没事吧?”

“没事啊,怎么了,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这几天去参加一个滑冰比赛。”

“什么滑冰比赛?”

“我前阵子吃饭的时候和你们提过呀,我最近在学滑冰,一个阿姨教我的,正好市里有个滑雪比赛,她给我报了名,不过我刚坐上车手机就丢了,那个阿姨认识你们,说会跟你们说,”她从脖子上取下来围巾,俯下身子换鞋子,皱着眉头:“你和我妈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在吵架,根本都没有认真听过我在说什么。”

是没有认真听过,顾鹏的心中有些许愧疚,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和冯娇,只要看到对方,就会忍不住恶语相向。

“我们这几天都吓死了,都去报案了,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危险,”顾鹏将手中的鲜花饼放到茶几上,赶忙掏出手机:“我赶紧给你妈打个电话。”

按下通话键之后,那边传来的是一遍遍冰冷的“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翌日,通过对手机定位,何冰一行在景湖旁边的一座木屋,发现了冯娇。

整个人悬吊在半空中,浑身冰冷,无生命体征,跌落在地面上的,是一部因为电池耗尽而关机的手机。

警方当即进行了现场封锁勘查,并无第二个人存在的任何痕迹,仅从现场来判断,是死于上吊自缢。

但何冰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将冯娇的手机充电之后重新开机,最后一通通话记录,是一个打进来的号码,通话时长有接近四个小时。

现场法医对冯娇的死亡时间进行初步判断,基本可以断定,直到死亡前的几分钟,冯娇都在进行着这起通话。

这起通话,应当和冯娇的死亡原因息息相关。

何冰稍微回忆,这个时间段,正是昨天她想要冯娇来一趟警察局,辨认视频人物身份的时候。

她的心中愧疚又懊恼,当时的她,原本已经意识到了情况有些许不对劲,想着去一趟冯娇的家中看看的,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对着那个号码打过去,已经是个空号,电话中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已经无从考证。

但可以确认的是,冯娇一定在这个长达四个小时的通话中,受到了对方的某种胁迫或者是引导,直到最后完全崩溃,做出了自杀的举动。

女儿失踪三天妻子意外死亡,她手机里最后一通电话暗藏真相

胁迫或者引导,何冰的脑海中浮现的,是顾小蕾莫名的“失踪”以及又莫名的“出现”。

多年的从警经验,让她意识到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想要知道冯娇所谓“自杀”的来龙去脉,就需要搞清楚顾小蕾的失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冰很快对顾小蕾这些天的行径进行了调查了解,在顾小蕾的视角里,是再简单不过的几天,去年冬天的时候,她在滑冰场认识了一个擅长滑冰的阿姨,两人偶尔会一起滑冰,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多的交集,今年冬天又碰到,那位阿姨说起省会市里有一场滑冰比赛,建议顾小蕾参加。

比较远,光是坐大巴车都要五六个小时,父母肯定是没空陪着自己去的,不知道会不会同意自己过去。

顾小蕾正在担心的时候,那位阿姨建议她:“你可以去了之后再和你爸妈说。你妈妈我也认识,冯娇是吧,到时候我和她说。”

却没想到,刚上大巴车就丢了手机,平日里父母不怎么管她,再加上那些天家中老是吵架,想着那个阿姨应该也已经告诉了家人,顾小蕾就没有打电话回来。

“你说的这个阿姨,是她吗?”何冰拿出视频中一张截图。

顾小蕾点点头。

9

冯娇的死亡,在这座县城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但坦白来说,并没有几个人真心为她感到惋惜,大部分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何冰偶尔也会听到人群中的一些议论:“也是报应了,平时作威作福的。”

“是的,谁家不怕他们家几分……”

“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冯娇,年轻的时候就很厉害,差点逼疯过当时自己的一个同学……”

当时自己的一个同学?何冰的脑海中迅速闪过的,是顾小蕾口中的那个“阿姨”。

如果对方真的是利用顾小蕾去邻市的时间差,来制造她失踪的假象,那毫无疑问,对方真正想要借此摧毁的目标,是冯娇。

而且按照顾小蕾的说法来看,对方一定对冯娇家庭的种种情况非常了解,家庭氛围,亲子关系,甚至于冯交和顾鹏两个人的性格特质……莫非这是一场,事关许多年前恩怨的复仇?

“查一下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她对身旁下属说道,“找出相关人的姓名住址,及时锁定。”

“好的何队。”

10

唯一的一个保送名额,冯娇也想要,是以一种姚一平一直都不能理解的,理直气壮的姿态。

她理直气壮地同姚一平提出:“你成绩好,自己考也能考上大学,不像我,我肯定是考不上大学的,你就把名额让给我吧,我让我爸给你们家一笔钱。”

姚一平在心中听得震撼,她居然能够如此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来。

不但是找了姚一平,还找了学校老师进行交涉,冯娇的父亲,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校方迫于压力跟省里的那所大学沟通过,该大学表明,姚一平完全符合他们保送的条件,不能随便换人,除非这个学生自己不愿意,主动放弃名额。

姚一平没有想到,周末自己从县里的学校回农村老家的时候,竟然当真在自家门口,看到了冯娇家的那辆黑色奥迪。

姚一平的整颗心立即悬了起来,她不知道冯娇家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但她知道,无论是怎么样的条件,对于自己这样的家庭而言,都是有诱惑力的。

两个哥哥年岁渐长,要考虑成家的事情,父亲去年已经去世,母亲的身体也不好。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姚一平所没有想到的。

那个平时在村里就以“母老虎”著称的母亲,在面对冯娇那一对衣着考究的父母时,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将两人骂得落荒而逃:“自己样的女儿不行,不要老想着打别人家的主要,我家一平要去上大学,你给多少钱都不行。”

姚一平当时的眼泪便汹涌而出。

却没想到,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将她所有美丽的憧憬全部都击碎。

冬至的时候,冯娇主动邀请她去自己家中玩,已经冷战了两周多,在姚一平的眼中,这是示好的表示,她没有拒绝。

玩得倒也开心,冯娇同她分享自己的零食,那是姚一平第一次吃到巧克力这种东西,有让她难以置信的丝滑的味道。她从冯娇家离开的时候,冯娇还往她的衣服口袋里塞了几颗。

却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了冯娇家报警,说一条昂贵的金项链消失不见。

刚刚下课,姚一平就被门口等着的警察拦住说是询问情况。

那条金项链,在她的衣服口袋里被找了出来。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因得冯娇家的不依不饶,一定要起诉立案,咬定是姚一平偷走,甚至于冯娇站出来作证,昨天姚一平在自己家中的时候,就对这条金项链爱不释手。

是的,在冯娇的家里,确实是有让冯娇爱不释手之物。

是她的书架上成套的完全没有开封的世界名著。

是她那个铮亮的可以用来听英文的索尼随身听。

是她去过北京,在天安门前拍下的一张照片。

没有什么爱不释手的金项链。

金项链还了回去,“小偷”的名号在学校里,甚至于在这个县城里不胫而走。姚一平走到哪里,总感觉背后有人指指点点。

连带着传出去的,还有一些别的什么谣言,比如别看姚一平这个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其实在外面玩得很开,交往过好几个男朋友,甚至于还有面容含糊的所谓“照片”流传了出来。

照片,冯娇去年生日,一定要带姚一平去“见见世面”。带她和自己的几个朋友一起,驱车去了市里的一家舞厅,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姚一平头疼,但又不好意思拂了冯娇的好意,几次想走却又还是坐了下来。

五彩斑斓的灯光,那也是她第一次喝酒,期间有男生想占她便宜,试图凑过脸来,她窘迫极了,恨不得当场消失。

就是这么两个小时,让她感到不适,厌恶的两个小时,那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下的,谁拍下的,她早已没有了印象,也不知道怎么有一天,这样的东西就被当做“呈堂证供”。

打击就这样扑面而来,这个原本就敏感内向的女孩,开始变得愈加情绪化和多疑。

先是不愿意去学校,再是不愿意出门,再到后来,一个人躲到房间里的时候,总是会没来由地小声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

母亲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原本听话乖巧的女儿,为何会变成了这样。

一个人被指指点点久了,即便是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也会让自己变得没有那么确信。

“我是小偷”“我是小偷”每当母亲试图带她出门的时候,姚一平整个身体都会激烈地抗拒着,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

大街小巷无人保守秘密,无人好奇真相,一个贫穷女孩的突然发疯,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急匆匆地办理了退学,回到了农村老屋。

再几个月,冯娇去了省里的那所大学。

那还是大学含金量非常高的九十年代初,即便是没有什么真本事,靠着这一层镀金,再有着好的家世,也足以让冯娇拥有顺风顺水的一生。

她的大学生活如鱼得水,大城市足够丰富多彩,如同磁铁一样紧紧地吸引着她,每天总能找到新的乐趣。

人竟然可以残酷冷血到这般地步,姚一平这个名字,竟是从来没有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过。

11

这场变故,几乎完完全全摧毁了姚一平。

她此后的人生是怎么样的呢?时而清醒,时而恍惚,时而能过上几天正常的生活,时而又陷入情绪的深渊。

姚一平的两个哥哥已经各自成家,男人天生的冷酷,让他们与这个家,也不再有什么多余的联系。

母亲带着她换了环境,去了别的城市生活,她若是清醒的时候,也可以找一份收银服务员之类的谋生的工作,但大部分时候,都还是躲在屋里不肯出门,母亲靠着给人做上门保洁,勉强支撑着两个人的生活。

也有被这种日子折磨得过不下去的时候,母亲流着眼泪追问:“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一平,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好起来?你想怎么样?”

也不知道姚一平说出那句话时,意识到底是清醒的还是模糊的,她看向窗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她去死。”

我希望伤害过我的那个人去死。

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刻,是有一次母亲接到一个订单,新房交付,叫的开荒保洁。

房子很漂亮,很豪华,两层的小洋楼,价值不菲。

她打扫着的时候,主人回来,带着自己的女儿:“看,爸妈在市里新买的房子,你可不要和同学们说,免得那些人嫉妒。”

她当时的脊背一颤,是冯娇的声音。

即便是这些年,带着姚一平躲着她,却没想到还是能知道她的生活。

家庭和美,住两百平的房子,有一个女儿。

那一刻她扫地的手停滞了下来,这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女人,脑海中想的是什么呢。

姚一平,原本也是有可能过上这样的生活的。

冯娇从她身边经过,交待了一句厨房要重点打扫,然后就上了楼,没有认出她来。

那天傍晚她离开的时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感觉到一阵心绞痛。

被好心的路人送往医院,诊断出自己得了某种恶性肿瘤,命不久矣。

姚一平再次说出“我希望她去死”的时候,她定定地看向已经四十岁的女儿,微微笑了笑,而后平静地说道:“那我们就一起让她去死。”

让她也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一点点剥夺,在绝望中死去。

和顾小蕾以滑冰的名义接近的人,是姚一平。

通过变声器进行整场游戏的,是她的母亲,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

滑冰这项运动中,录下几声顾小蕾惊慌失措的“啊”的尖叫声和“救命”的呼喊声,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一个人在女儿失踪的前提下,也并没有什么辨认真伪的心思。

尾声

一周之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冰封的路面开始慢慢融化,很多人走出去,在大街小巷晒着太阳,露出微笑,这个温度极低的凛冬,看样子很快就会过去。

冯娇的葬礼看似盛大,但其实潦草又匆忙。

顾鹏站在遗像前,百感交集。

却没想到,葬礼过程中,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是没想到杜芸会出现在这里的,她穿着一身黑衣,胸口带着白花,也站在前来吊唁的人群中。

顾鹏看到她的一瞬间,自己身旁的女儿也看到了这个女人。

平日里温和的顾小蕾,眼中一下子迸发出仇恨的火苗,她在那一瞬间好似化身为一只消受,在顾鹏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冲向了杜芸,用力将她推到在地上:“你这个坏女人,是不是你把我妈害死的!”

刚刚化雪的路面很滑,杜芸往后趔趄了几下,没有站稳,脚后面是台阶,一脚踩空,整个人的身体直直地往后跌落。

“砰”得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她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有温热的液体从下体汹涌着流出来,而后意识便渐渐模糊。

何冰在警局的时候,等来了一个老年女性的自首,说自己是杀害冯娇的凶手。

除此之外,她没有再交代任何,犯罪动机,犯罪过程,通通三缄其口。

持久的审讯还没有结束,她便因肿瘤恶化住院,病情恶化十分严重,生命垂危,看样子已经无法再接受法律的审判。

午睡之后,姚一平从床上爬起,拉开窗帘,被外面的阳光吸引。

她披上大衣走到室外,心里感觉到很平静。

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又忽然在某一瞬间,眼泪倾泻而出,泪流满面。(原标题:《她罪:凛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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