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的老古董纱巾(黄镛脚踏车纸箱)
作者:黄镛 上海市崇明人,1949年出生,年少时就读于崇明县大同中学、上海市崇明中学,职后毕业于上海第二教育学院中文系大专班、本科班。1969年高中毕业后回大同乡务农,1972年参加工作后曾先后在县教卫局、上山下乡办公室、县中小学科技站、县工业委员会、对外经济贸易委员会等机关事业单位工作。期间曾在上海市知青慰问团云南团西双版纳分团橄榄埧农场小组工作过20个月。曾在《人民教育》、《上海教育》、《上海教育科研》杂志上发表过多篇文章;也在《西双版纳州报》上发表过散文、诗歌。©本文经授权后发表,转载请联系本公众号编辑授权(微信:anxinlu)。
群友髙凤洲、顾林生先生珍藏了许多老物件,它记录了悠久的历史,打开了我们的记忆闸门,闪现了一个又一个工作、生活的场景,久久不能忘怀。
脚踏车是我们穷人家孩子的稀罕之物。我最早接触脚踏车是在初二上半学期。我的同班同学王思琦,家住下三星镇西侧,旭升小学旁边,离大同中学要有6公里路左右。考虑到路远,父母为他买了一辆半新旧的脚踏车。他拥有这辆车后,人好象也长髙了,神气了。但他为人低调,还是不声不响。他早早地到我家等我并带我去学校(我们是同路)。为了让我坐得舒服一点,他特地在后座上用绳子绑了一块木板。坐了一段时间后,我萌发了学车的愿望。聪明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主动提出中饭以后在操场上教我学车。我正中下怀,欣然答应。这必竟是熟练工,且当时年纪轻、反应快,一星期后就可以自由地在操场上转圈了。一个月后,我可以在小路上带他了。二年后,我考入了崇明中学,我的“初恋”就与我分手了。
续缘是在1969年元旦以后。我亲爱的妈妈知道我快要从学校回老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当时整个生产队的男劳动力都去新村围垦。她知道儿子回来也要去那里,叫我才清公公为我准备了一副泥络担子,一条扁担。六十年代后期,崇明的交通还是十分不便,生产队大部队去新村是叫了三辆手扶拖拉机才解决问题的,后来生产队里的老长辈们来来去去都是脚踏车进出的。妈妈心里想,儿子快回来了,进进出出有一辆脚踏车多好。但限于家庭条件,买新车肯定不行。买旧车哪里有这种机会?正当她愁眉苦脸之时,发现了新大陆,南宅上大阿婆的柴房屋里停了一辆坏得不能再坏,銹得不能再锈,刹车拉不起来,链条转不起来的坏脚踏车(大公公换下来的)。妈妈就给她发声了:“大妈妈,这部旧脚踏车你卖伐?如果卖的,你卖给我!黄鏞学堂里要转来特!弄一部脚踏车让他方便点”!我的大阿婆对我们全家很好,她和大公公从小就喜欢我。她说:“坏零坏落的东西,如修修弄弄可以踏,你拿去末好特!让黄镛踏踏蛮好”!妈妈说,送给我弗要。最后妈妈给她30元成交。我妈妈人缘好,脑筋好。车子一到家里他就把队里的能工巧匠我的小伯找来,说兄弟:“大妈妈那里买了一部旧脚踏车,看样子要麻烦你了!你该调的调,该换的换,弄到好踏为主,你的阿侄要转来田里做特!脱伊弄一部脚踏车便当点”!小伯愉快接受任务,他从除锈、打沙皮开始,然后买零件、安装、油漆足足弄了三天,总算完成任务。等我回去看到时,除了车鈴是白的之外,全身都是黑的,由于是新链条,新的飞,骑起来十分轻松。我非常感谢我最亲爱的妈妈,当时激动得几乎要把她抱起来了!她说:“我们条件有限,只能将就点。我知道这己经不容易了。所以我十分珍惜!这辆自行车跟我上新村挑岸,去大队上班,到大队畜牧场踏猪饲料。它还陪伴我去机关,赴向化片调查组。当然我对它也是倍加爱护。我的脚踏车座墩下一直放一把雪白的围絲,我会时不时地擦去它身上的灰尘,从钢絲、钢圈、三角架一直擦到挡泥板、笼头。如淋雨泥路推回,我必定为它洗澡上油!这辆脚踏车是我的一生所爱之一!它整整和我相处了六年,默默无声,无私奉献!不管刮风下雨,还是大雪纷飞,它随叫随到,你骑向那里,它就飞向那里,它从不叫苦叫累。
纸箱。看见这两个字,我们一般人的反映是现在网络上购物在运输过程中的包装物。可我说的纸箱是我的所爱。那是1965年7~8月间,我的老爸知道我考取崇明中学了。心里特别地髙兴。因为老爸和我叔叔在顺化小学读初小时,成绩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但家里穷,爷爷只能支撑二个儿子读到初小毕业。毕业以后就送他们去南门、上海学生意了!他们老弟兄俩是解放以后在业余夜校读完初中课程的。所以,妈妈叫我写信向他报喜后,他十分髙兴。认为这是老陈家髙中状元了。他知道儿子前脚进崇明中学,后脚就可跨入大学!可以为他光宗耀祖了!他趁探亲假这个机会回来为我庆贺!老爸除了按常规给我们兄妹带回酱汁猪头肉之外,还拎回了一只很有派头的“皮箱"。
这箱子不大不小,棕色,箱子上有弹簧锁,有拎鋬。他说:“儿子,这箱子己经跟随我近20年了,我是临解放时买的。因为我要经常去崇明、启东、海门进货,要带些货币和替换衣物。现在工作基本稳定了。爸爸可以不用。你要去上学,箱子里放点衣物、日用品很实用!而且可以锁起来,也比较安全。这箱子也很轻巧。我当然高兴!顺手就从爸爸手里接过了箱子!确实很轻!再把箱子打开,它的秘密昭然若揭。原来这是一只用很硬很厚的纸制成的,外面用接近牛皮颜色的纸糊成,箱子里边用白底蓝条花纹纸糊成。爸爸因为当心,箱子看上去还可以!1965年9月,我拎着老爸传给我的纸箱去崇明中学报到,那还是气度不凡,很有腔调。这只箱子跟我读了三年半高中,1971年9月,我又把这只箱子拎进了上海师范学院中文系;1973年年初拎到了五滧五大队(向化片调查组办公、住宿的地点)。一个纸箱,二代人上档次的家当,父亲宠它,我爱它,它跟着我上学、培训、参加工作!人生路上,它陪你,你护它,一步一个脚印,战胜困难,从胜利走向胜利!
手表。对于现代人来说,无非是看看时间的工具,有机械表、电子表,最近还看到了多功能表,即除记录时间以外,还记录血压、心率、每天走路步数和接听电话的表……现在手机普及了,所以很少有人带表。因为,洗澡、洗脸,脱下带上,多不方便。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脱下后忘了带上去,麻烦的事情还增加不少!
我知道手表,认识手表大概在60多年前,父母带我去逛南京路,走进亨得利手表店后才知道这是当时一个人,尤其是男人身价的象征,那时我见到的几乎都是瑞士的机械表,有的金光闪闪,有的黑白敞亮。这些都是饱饱眼福、增长见识的东西,普通百姓是买不起的,即使国产上海、东风牌手表问世以后,大家也只能开开眼界。我们家,或者说我,要准备买一只手表,那是1972年春节期间的事。我一人单独睏在柜(下面放稻谷,上面睏人)上,爸妈睡在大床上。
有一天清晨,妈妈和爸爸轻声说:“黄鏞6月份马上分配工作了,做的是教师,上课没有手表肯定不来四,小官头子上课掌握不好时间,是一个问题。但是买一只手表,百廿块洋钿,一家人家不吃不用要拿你二个月工钿放上去才下落事体。怎么办”?“屋里还有一只半大猪,估计还有二个月可以出圈,可以凑半只手表铜钿”。我马上插嘴:“爸爸、姆妈慢点考虑买手表的事,上课老师没有手表的很多,待我参加工作拿到工资后再慢慢考虑”。爸爸说:“手表是做老师的手势家生,总归要置办的,大家紧一紧,还是在你工作之前解决了。待猪啰卖掉后,钞票叫黄鏞带出来,缺口部分我到互助儲金会借”。
我改变不了爸妈的主意,购买手表的重大决策就这样定了。到四月底我回家过五一节的时候,爸爸己经到静安寺的钟表店给我买好了一只崭新的“上海牌手表”。我知道这只手表的价值和分量;我清楚这是父母对我的重托和厚爱。我特别地珍惜,特别地细心照顾。记得带着手表第一次乘公交车从候家镇走回家时,我一直把表面放在手的里侧,把表带放在外侧,以旁碰到硬的物件损坏表面,走一段路,我会时不时看看手表,以防它掉了!快要到家的时候,我把表连同表链尽可能地往衬衫里边塞。怕被邻居看到。因为这只表是借钱买的。姊妹多,家里添那么贵重的物品,自己心里一直不好受。当然,爸妈千方百计给我添了这么个宝贝,应该让全家人分享!
我第一次把手表带回家给妈妈和几个妹妹看时,大家既兴奋,又激动,又看又摸,我还十分心疼地给大家说:“摸表面要轻一点,摸毛了不好看”。我还吓唬弟妹,这个表面要值半只猪啰铜钿呢?待她们看完,我就把手表用手帕包起来放在帎头下面。一直到返校才带在手上。当然,还是表带在外,表面在内。1972年6月分配工作后,尽管没有去课堂上课,但给了我许多方便,尤其在向化片调查组工作期间,我可以为老施隨时提供时间信息,他将临时调整安排时间,能紧张而有秩序地开展工作。当然,这只手表发挥最大作用是我在西双版纳工作期间,那时下分场、连队,穿行在深山老林里,看不到完整的太阳,有时走一上午路,也碰不到一个人。手表会提示我工作的节奏和频率。这个表跟了我10多年,帮助我计算着人生的分分秒秒,它督促我珍惜时间,高效率、高质量地完成学习、工作任务。
纱卡罩衫。我们这一代人的穿衣,由于小时候姊妹多,条件差。我老娘定的原则:小囡跑出去,不破不穿(坏),只要着暖,光光生生,体体面面就可以了。姊妹四个,也只能大个着新,老二着旧,老三老四着补(衣服有补丁)。临到开学了,老娘挑灯夜战,织一抹白布,然后拿到蟠龙镇染布店一染(一般染洋蓝),叫亲婆每人做一件新衣裳。如果,着到一件芦扉花布衬衫或照衫,那兄弟姐妹要开心好几天呢!临近过年,亲婆还负责给每人添一件新棉袄。(因为,11~12岁以后,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更换的频率就髙,着新、着旧、着补的速度就更快。我们穿衣的布料基本上都是土布(包括睡的盖被、垫被也都是土布,无非花色品种不同而已)。当时贴身穿的背心、汗衫及冷天穿的棉毛衫裤是妈妈到店里购买。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一天天长大,市面上布的品种也在日新月异地变化,什么毛的、的卡、纱卡、的确凉等也慢慢上市了。妈妈也适当考虑要给我们作点改善。特别是我这个大儿子,崇明中学回来后不久就一直大队里走走,又是材料组,又是团支部,还要民兵连工作,妈妈一直想要为我做一套体面点衣服。我知道自己的家底,一直阻止妈妈的动作。可当1971年5月组织上第二次送我去“五.七干校”学习时,妈妈悄悄地给我做了一条的确凉裤子和一件纱卡罩衫。她对我说:“你一直在外头跑,佛么精装,人么衣装。你也23岁特,有合适机会要给你寻娘子。身上着得滑垛垛,也是我里爷娘的面子”。
从此,我就有了这一套门面衣裳。第一次穿当然是去干校学习。后来每逢开会、跑亲戚就拿出来穿一穿,穿的时候也特别小心,怕弄脏,怕弄坏。一到家里就折好放好!1971年9月我去师大培训,这套衣服当然也带上了。但当时学校领导抓学生政治思想工作很紧很紧,说我们不能“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抓学生的思想变化,首先从穿着上开刀,谁要是头发雪亮,皮鞋敞亮,全身穿着眼前一亮就要作为新动向来抓。我是党员,班级团支部书记,严格要求,从我做起,事事处处起模范带头作用,这是最基本的准则!因此,我在校是圆口鞋子,老蓝布一身,始终不忘种田的娘!这套衣服只在周末到静安寺去看望老爸时穿上,一回到学校,就又进了我的纸箱。这套衣服由于我很少穿,很少洗,跟了我约有7~8年。
拥有这些老物件的年代尽管物质生活是馈乏的,但精神生活是充实的。那个年代让我们一辈子学会了珍惜、节俭、追求、努力!心语
(鸣谢:此文成稿后,黄汉亮、施炳刚、钱维军先生对文字、标点符号作了修改,在此一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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