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苓晚年为什么不被南开欢迎(张伯苓后人张元龙)
中新社天津9月8日电 题:南开百年与“公能”精神
——专访张伯苓后人、张伯苓研究会顾问张元龙
作者 高鹏 孙玲玲
2022年,南开大学物理学科、生物学科迎来创建100周年,作为百年学府,南开很多基础学科历史悠久。20世纪初,张伯苓先生创建的南开学校是中国近代西学教育“本土化”的典范。近日,著名教育家张伯苓之孙、张伯苓研究会顾问张元龙在新学期开学之际接受中新社“东西问”专访,就“公能”精神如何照亮南开百年之路等话题,阐述了独到见解。
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
中新社记者:南开学校创办之初,随着西方列强对中国渗透加深,以及西学对中学教育影响不断强化,出现了西学东渐的文化潮流。在此背景下,张伯苓校长提出“土货化”的理念。其内涵是什么?它是如何形成的?
张元龙:“土货化”是张伯苓在创办南开大学的过程中提出的一种办学方针,目的是改变以往中国教育普遍存在的“洋货”现象,让教育以中国历史、中国社会为学术背景,以解决中国问题为目标。
20世纪之初,中国的高等教育是以主张学习西方文化为主流的,中国普遍流行现代化即西方化,甚至全盘西化的思潮。张伯苓也曾广泛地学习西方教育,这在当时去除了科举教育之弊,让中国的高等教育在“西化”影响下得到蓬勃发展。但张伯苓深知,没有与中国的本土文化相融合,照搬西方的教育方式,肯定会“水土不服”,脱离中国实践。1919年,他提出了“教育宗旨不可仿造,当本其国情而定”的办学方针。
当时,中国教育普遍存在仿造的痼疾,正所谓“此种教育既非学生之需要,复不适于中国之国情,等于小贩经商,行买行卖,中国将长此拾人余唾矣”。在此背景下,张伯苓不断加快教育改革的步伐,1928年发表“南开大学发展方案”,正式提出将“土货化”作为南开今后发展的教育方针。
“土货化”是一个象征性说法,其内涵即“知中国,服务中国”。
1929年张伯苓在法国。张伯苓研究会 供图
中新社记者:“土货化”是在当时西学东渐的影响下提出的。在全球化和国际文化交流日益频繁的今天,为何说了解贯彻落实“土货化”方针对高等教育的发展具有深刻的借鉴意义?
张元龙:全球化是统一性与多样性并存,国际性和开放性并存,全球化视角下的文化教育亦是如此。当今世界,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教育交流与合作的力度越来越大。但教育全球化并不意味着“同化”,不同民族有不同的文化背景,教育也因此各具特色。
在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的世界潮流中,国家的文化教育越具有民族性,就越具有世界意义。反之,在吸收世界多元文化教育为本民族所用的过程中,也要注意分析对方产生的历史背景和社会条件,充分结合中国的民族文化特点,避免吸收和引进的盲目性。
1929年9月,张伯苓在法国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发表题为《中国之国民教育问题》的演讲,可以说把这个问题讲得非常透彻。
张伯苓认为,19世纪中期,中国遭遇西方。“这是一场强烈的碰撞,东西方彼此对对方情况的无知,直至今日都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然而,“东西方的思想交流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从西方的三权分立到中国当时的五权体制,张伯苓指出,“即使是在直接受西方影响而产生的现代化问题上,中国依然保持着自己的传统和习惯”。
张伯苓在认定“中国走出困境的途径是教育”的同时,也认识到“要把外国教育理念与本国历史结合起来”,更着重强调:“中国应完善工业,实现经济自主,独立制造武器以抵御外侮。同时中国不能忘记,即便中国在物质方面与西方一样拥有了丰富的自然资源如煤和石油(正是它们成就了西方文明的崛起),能够藉此成为世界工业强国,中国还是有无数完全不同的、非常独特的价值观,它们构成了中华文明的精髓,是我们不能丢弃或忽视的。向外国文化学习能够帮助我们处理好国际关系,保持中国应有的国际地位,但要注意外国文化也有很多局限性,决不能让外来文化成为民族精神之魂。”
紧密结合中国国情的同时又善于借鉴世界优秀文明成果,建立适应中国社会经济发展所需的科学知识体系,实现东西方文明交流互鉴,都对今天中国的高等教育发展具有深刻借鉴意义。
1946年身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博士服的张伯苓。张伯苓研究会 供图
中新社记者:今年是南开大学物理和生物学科创建百年,作为百年学府,南开很多基础学科拥有悠久历史。为何说南开物理、生物学科百年发展,是南开践行“公能”精神的缩影?
张元龙:“公能”取自南开校训“允公允能,日新月异”。“公能”精神是南开办学理念的凝结。允公是大公,是一心为公而不是小公,张伯苓说,“凡人能于社会公共事业,尽力愈大者,其道德愈高;否则,无道德可言”;允能,是要学以致用、增强本领,培养学生服务社会的能力。“公能”理论所推崇的目标是培养一支具有家国天下情怀、利他主义、合作精神的,充满良心道德感的改造社会的实干家团队。
张伯苓题词“允公允能”。张伯苓研究会供图
“公能”是驱动南开前行的核心精神力量,南开大学开办之初,便确立了“文以治国,理以强国,商以富国”的办学理念。格物致知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重要的认知理论,与中国古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有着密切联系。清末时期以“格致”来统称物理、化学等自然科学,到近代之后,格致论几乎完全成为西方科学技术的代称,在“公能”精神的引领下,1922年南开大学物理系、生物学系正式建立。
1930年代的南开大学物理实验室。张伯苓研究会供图
今年是两个学科创建百年整,作为百年学府,南开大学很多基础学科,例如化学,同样拥有悠久历史。这两个“格致”学科和南开的诸学科一样,着眼于服务国计民生,在“公能”精神的引领下不断发展,取得了一系列原创性科研成果,培养了大批杰出人才。可以说,正是“公能”精神,照亮了南开的百年道路。
南开大学生物实验室。南开大学供图
中新社记者:张伯苓在半个世纪的教育活动中将“公能”精神作为教育思想的核心,为何说“公能”精神是贯穿南开百年发展的内核?
张元龙:张伯苓创办南开大学的初衷就是通过发展教育、培养人才以拯救民族危亡,振兴国家。1937年7月,日寇炸毁天津南开系列学校时,张伯苓说,“敌人所能毁者,南开之物质;敌人所不能毁者,南开之精神也”。这种不朽的南开精神已经融入一代代南开人的骨血之中,培养出以伟大革命家周恩来、物理学家吴大猷、数学家陈省身和戏剧家曹禺为代表的一大批政治家、科学家和艺术家。
朝气蓬勃的南开学子。南开大学供图
在创办南开大学的过程中,张伯苓将爱国教育和道德教育置于首位,要求学生具有“爱国爱群之公德,与夫服务社会之能力”。其实“公能”精神不仅是“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的家国天下情怀,更是一种超越种族、民族、地域的思想价值,乃是人类追求的“共同价值”。
这种“共同价值”在南开人的社会实践中不断显现。例如,1948年《世界人权宣言》的起草和颁布,就是东西方思想的碰撞与融合的典范。作为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副主席的张彭春负责《宣言》的起草工作。他将儒家思想融入人权思想体系,确立了一种全新的人权观念,即全球文明道德共识人权观,被称之为“文明相容的人权观”。张彭春是南开中学第一届毕业生,在做外交官之前是南开大学教授。他对世界的卓越贡献显示,无论是“公能”理论,还是人权思想,都能体现人类的“共同价值”。
南开大学已走过100年不平凡的历程,可以说是“公能”精神创造了中国乃至世界高等教育史上的传奇。中国发展需要南开,世界发展需要南开。德不孤,必有邻,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同样离不开“公能”精神。(完)
受访者简介:
受访者供图
张元龙,著名教育家张伯苓之孙,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常委,第十四、十五届天津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中华红丝带基金会理事长,张伯苓研究会顾问,张元龙是祖父张伯苓教育精神最执着的传承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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