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兽爷时评悲喜从此各西东)
兽爷说:前几天收拾书柜,扔了一堆老旧杂志。不过翻到一本杂志时,我愣了下。杂志封面是一个牛皮纸样式,左上角印着三个字:独唱团。
这本杂志出版于2010年。它的英文名字叫“PARTY”,杂志卷首语中间有一个锤子型的镂空,看得出是在向《肖申克的救赎》致敬。主编韩寒写道:
愿这个东西化为蛀纸的时候,你还能回忆起自己当年冒险的旅程。
这本定价16块钱的杂志群星荟萃。撰稿人有歌手周云蓬、作家石康、主持人蔡康永,也有后来真干了锤子的罗永浩,及毒鸡汤教主咪蒙。杂志里我最喜欢的文章,是一个叫“所有人问所有人”的栏目。几年后这个栏目还被汇集成书,连岳也被提问了。
我印象很深的,是叫smart螺丝的网友问赵忠祥:
您去动物园要买门票幺;您说最想做的节目是《锵锵三人行》,是真心话吗?
这是独唱团的第一期,也是最后一期。我看过一张照片,韩寒坐在水泥地上,手里拿着一本已经印好的《独唱团》第二期,表情肃穆。很多崩溃是这样的。你坐在那,一动不动,内心早已一地狼藉。
十周年之后,再翻到这本杂志,会唏嘘不已。《锵锵三人行》三年前就停播了,赵忠祥也在今年年初去世。卷首语里描述的会被小诗、小吉他迷倒的女孩们,应该和那位叫smart螺丝的网友一样,散落在天涯。
上周,许久不见的韩寒因为3分43秒的跑步配速,出现在热搜里。我突然意识到,这位登上过时代杂志封面、高喊文坛是个屁的坏小子,已经有很长时间不参与社会话题讨论了。
看到38岁的韩寒认真晒自己半裸跑步的照片,就像看到57岁的潘石屹在微博上只讨论编程一样,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东西没有化为蛀纸,但很多人已经找不到来时路了。
1
上周,咪蒙回来了。
她发了一个文字推送,说自己过去一年看尽了人情冷暖,经历了被非常信任的人背叛、跌到谷底从头再来、非常努力但还是赔了很多钱。
唉,过去这跌宕起伏的一年,谁没经历点事。我煎饼摊三个月没开张,我哭了吗。
咪蒙哭了这么多惨,推送最后才透露重点,自己要复出了:我会经常出镜,给你们讲讲我的日常生活,讲我爱吃什么零食,讲我最近穿什么衣服。
讲我最近突飞猛进的撩汉技巧,迫不及待……
几天后,在一篇标题《大胸女孩有救了!这样穿显瘦又时髦》的文章里,她出镜了。她说大胸真的太难了,扣子动不动崩开,真的不是故意的……D罩杯的我就来真人示范了。
这篇文章作者署名“大蒙蒙”,阅读量没有过十万 。底下有读者留言,让她不要再当模特了,安静地做个老板;还有人说咪蒙不应该叫大蒙蒙,而应该叫:
大咪咪。
她把这些留言都放出来了。
还是熟悉的咪蒙。那个四年前说永远爱国永远热泪盈眶的咪蒙,那个现在准备通过带货东山再起的咪蒙。
但这不是独唱团里的咪蒙。十年前,她初登舞台,以一篇《好疼的金圣叹》亮相。文章金句频出,比如“社会表彰活着的顺从者和死去的叛逆者”,比如这句:
这个时代配不上他。
2
明天,是罗永浩的第三场直播。我看了下预告,重头戏应该是一加手机。
第二次直播,老罗就帮刘作虎宣传了一加手机。两个对产品细节都有追求的人像是找到了“知音”,微博互动不断。后来老罗还给刘作虎做了一个专访。从刘作虎的竞争者,变成刘作虎的销售,老罗只用了两三年时间。
十年前不会有人想到,独唱团里的作者,比咪蒙更早带货的,竟然是罗永浩。
老罗的第一场直播我没看,第二场倒是看了。离开了抖音三亿流量加持后,这次直播人数比第一场少了一半多。老罗现场指着数字问镜头外的助理:
这个是70万吗?
第一次直播卖小龙虾时,老罗说自己小龙虾过敏;他还把极米说成坚果,经提醒后,他冲着镜头鞠了个90度的躬,露出了自己头顶的地中海。
第二次直播老罗更像个主播了。介绍跑步机时,他亲自上阵,一边说话,一边控制气息,不去显得太喘。作为一个48岁的男人,他的确还可以失败好几次,但经不起在跑步机上摔倒了。
他们没有再晒第二次直播的“战绩”,而是在把重点放在了11秒卖出60万斤橙子的事情。5斤秭归脐橙,只要0.01元。我也下了单。
这个男人当年曾经怒砸西门子、骂哭王自如、要收购苹果、要把手机卖到傻逼都在用。现在,他只是个挨了锤的中年男人,连自己的胡子都保不住,有3个亿要还。
直播结束后,有人感慨连老罗都活成他曾讨厌的样子。老罗忍不住争辩说:
可能有些事会替我着急,甚至嗔怪。但年轻时候的我,会很崇拜现在的我……
2005年,年轻的老罗火遍高校。《文苑》曾经写过一篇介绍老罗的报道,标题用的是“知识分子”这四个字。
这个标签的来源,是年轻的老罗常常称自己是一个勤于思考的知识分子。那时,年轻的老罗经常大晚上不睡觉瞎晃悠:
走来走去,为中国的命运苦苦思索。
十年过去,老罗在直播间里仍在思索。朱萧木介绍一款茶可以防辐射,老罗打断了他,在朱萧木的凝视中,老罗几次欲言又止,他结结巴巴地说:
防辐射,大家可以…可以参考一下。
3
知识分子汇聚到老罗的牛博网时,我跟瞎爷都在地产商潘石屹的SOHO小报上写博客。有一天,瞎爷从青岛过来北京玩,到北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睡觉,于是穿着裤衩、汲着拖鞋就出门了。
两个男网友碰头后,我请他在阜成门一家川菜馆吃了一顿水煮鱼,花了我好多天的生活费。吃着吃着,瞎爷就跟我说:
北京真大呀,一个人在这里太渺小了。
比北京还大的是互联网,一根拨号的网线能睁眼看世界。那会我们沉迷于在天涯西祠和博客里灌水,有过激烈的价值观碰撞,公开讨论过历史功过是非。也掐过架,一掐架就动辄万字回应。但不管怎么吵,也没有人会启用举报按钮让你消失。
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
无论左中右,你起码得先是个人。
瞎爷有段时间喜欢在牛博网上看连岳。厦门PX事件的时候,他也每天都在声援,乐此不疲。但前几天,我看到瞎爷又写了一篇文章,说连岳成了屠龙少年。
是这个世界现在才这样分裂,还是本来就这样分裂。
现在,牛博网和SOHO小报都没了,连SOHO中国可能也要没了。当年喊着要赶超万科的SOHO中国,上个月爆出小道消息,据说要卖给黑石了。
消息出来后,马上有人高喊别让老潘跑了。我看到老潘那几天在微博上分享了两首歌,一首叫《我怎么哭了》,另一首是经典的《送别》。一位大叔抱着吉他边弹边唱,语调哀伤。
今日长歌来别汝,悲喜从此各西东。
我吐槽过老潘很多次。老潘作为商人被吐槽得最惨的一次,可能就是我干的。但如今,看到中国房地产业的川普在微博上心无旁骛地学习Python,有点百感交集。
这个地产商,其实是最早吹响北京雾霾哨声的人。
老罗第二次直播期间,我看到老罗收到300多万打赏。其中有200万来自两位富婆。借着罗永浩的热度,她们顺利上了热搜。
打赏最多的那位富婆,她老公叫周文强,是一位喜欢用传销风格来演讲的“人生导师”,主要工作是用漏洞百出的段子剖析企业。比如他会说最早登上珠穆朗玛峰的中国人,不是王石,而是华为工程师:
华为研究手机都投资几千亿,你花一万块买人家一个手机,你还嫌贵,你还是人吗?
号称千万富翁的周文强,脸不红心不跳地宣称“地球即将因我诞生新的智慧”,更让我蜜汁困惑的是,他还很火,光高仿号的粉丝就近百万。
如果不是抖音和带货,周的名字绝没有任何可能和老罗并列,但在眼下的游戏规则里,老罗就是成为了这种人的流量渠道。
我喜欢的小说,是大萧条前夜出版的《了不起的盖茨比》。那会的美国,处在急速变化的时代,空气里都是金子,转个身就有机遇。但也有很多人很迷茫,后来他们成为迷惘的一代。菲茨杰拉德书里写的就是他们,他说那个时代:
人们平白消失,又无故再现;人们各奔东西,直至失去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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