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届金沙书院散文奖获奖作品(葵邱书院首届仁春堂杯)

往届金沙书院散文奖获奖作品(葵邱书院首届仁春堂杯)(1)

刊头题字:尹祥君 葵邱书院书画顾问(著名书法家)

春运中的邂逅(五章)

文/赵春

春运中的邂逅

十几年前的春节前夕,在北京打工一年的我满怀期待地坐在开往家乡太原的长途客车上。与我同坐的是一位中年女子,衣着朴素,文质彬彬,一看就是有文化、有品位的人。与她坐在一起,我不由得感到有些自卑,毕竟自己是个打工者,与她在各方面都相差悬殊,想到这里,我便掏出一本杂志,兀自翻阅起来。

“哎,你看的是什么杂志呀?”那位女子问道。

我把杂志的封面对她晃晃,算是作了回答。

“坐这趟车是要回家吧。”

“对呀,你呢?”

“我和你一样,也是回家过年。”

中年女子的话,令我感到亲切,人在外地这么久了,可是几乎从来没有人跟我这样热情地攀谈。我们又交流了几句,从女子的话语里,我得知她比我年长几岁,我情不自禁地改口称她“姐姐”,她以真诚的笑容作为回应,看到这一笑,一阵暖意掠过我的心头。

由于旅途的劳顿,睡意像风暴一样席卷、裹挟着我,我把头靠在车垫上,片刻便酣然入梦。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拍拍我的肩膀:“师傅,到家了。”我睁开眼睛的一刻,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原来,自己的头刚才一直枕在同坐女子的肩上。

现在回想起来,我简直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究竟说了些什么,大概是一些语无伦次的道歉的话吧。年轻女子只是冲我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她正与叫醒我的那个男子一起从架上搬行李,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他们是一对夫妻。

就在我帮这对夫妻取行李时,妻子对丈夫说:“老公,你头不晕了吧。”“吃下晕车药,感觉好多了。”这时,我才想起,刚才那个男子一直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因为那个座位可以调成睡姿,想必这能够缓解晕车的毛病。

帮他们把行李拎下车后,我就与那对夫妻话别。这段天堂般的邂逅,距今已有十几年时间,但时至今日,我仍然感到难以忘怀,最令我感动的,就是面对一个萍水相逢的打工者,那位女子的博爱,和她的丈夫的宽容。

家乡的“年味”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年前收到从网上订购的一大盒獐子岛海鲜,并与家人分享朵颐后,我不禁想:从吃的方面,现在可以说天天都在过年了。不过,物质的丰盈,倒使我更怀念起小时候家乡的“年味”来。

“年味”,是年的味道,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年饭和一切与年有关的味道。小时候,家乡的“年味”浓郁、色香十足。大年初一走在宿舍区街巷里,满地的“红地毯”和空气中弥漫着的火药味道,让人闻到新年第一股浓浓的“年味”。进到奶奶家里,桌上满盘的红烧肉、小酥肉、清蒸鱼、香酥鸡、卤猪蹄,更是冒着香气,让人大饱口福。平时节衣缩食的人们,此时终于可以松下腰带,大快朵颐,而那些美味的鸡鸭鱼肉,更成为长辈对晚辈关爱和“隔代亲”的最佳途径。记得每年过年,奶奶都要不住地往我碗里夹肉,一边夹一边说:“多吃点,新年节节高!”记忆中,奶奶家的红烧肉是烧得很香的,一块挨一块,挤在盘碗里,都是上好的五花肉,不肥不腻,肥瘦相间,层层可口。奶奶似乎摸准了大家的口味,上桌的除了红烧肉,还有各种红烧肉的“变种”——烧条肉、梅菜扣肉,还有我最喜欢的米粉肉,看着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一边吃一边对丰盛的年饭赞叹不已,奶奶的脸上不禁笑成了一朵花儿。大餐的尾声必定是一尾鲤鱼,这时其实大家都已经吃饱了,当看到大家只是略夹一点点,便说“饱了”时,奶奶便笑呵呵地说:“饱了就对了,年年有余(鱼)!”老人们在吃团圆饭的时候,也别忘记对儿孙们传授过日子的道理,一句简单的“年年有余”,寄托着多少长辈对子女、孙辈的祝福与期望!而在鲤鱼前的饺子宴,更是整场年饭的高潮所在,与南方很多地方过年全家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不同,家乡的年夜饭相对简单,但最丰盛的一定是大年初一的中午饭,很多做儿子的在大年三十就会携妻带子赶回父母家,与父母一起守岁,一起享用大年初一的年饭。因此,大年三十那天,家乡的街道上必定是拥堵的,而到了大年初一,大街小巷立马就变得车马稀少了。

年复一年的“年味”,伴随我走过了30个春秋冬夏,今年过年,我和父母还将像过去一样,全家人一起去奶奶家过年。可是,物是人非,如今的奶奶,已过八十高龄,因为糖尿病并发症等原因,变得耳聋眼花,再不能像过去那样为我们烹出一大桌年饭了。今年,我们将自带饭菜,去奶奶家和她一起过年。在这个幸福的年代,千千万万老人家都在安享着自己的晚年,在吉祥的新年到来之时,祝愿他们都能健康、长寿,祝愿所有中华儿女都幸福、安康!

孝顺“女儿”

大年初一早晨,我和奶奶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忽然,门铃响起。这么早,谁会来拜年呢?我正在猜登门者是谁,奶奶已经开门去了。门打开后,一位白发苍苍、手拄拐杖的老人出现在我们眼前。“大娘,大过年的您怎么来了?应该是我去您那儿啊!”“乖女儿,我专门来看你啦!感谢你一年来对我的照顾!”说着,老太太将手中拎着的一包东西放到了客厅里的茶几上。

我顿时纳闷不已:太姥姥不是在乡下老家住吗?奶奶怎么会有两个“妈”呀?寒暄一阵儿后,奶奶将两块红烧肉与一大包丸子硬塞给老太太,然后亲自将她搀扶着送走。我紧跟着她们走出家门,看个究竟,弄个明白。

三拐两绕,从高楼大厦丛中来到了低矮的平房区。“到家了,进去坐一坐吧。”老太太颤巍巍地拉着奶奶往屋里让,奶奶笑着走了进去。我虽说有一些思想准备,但一进屋,还是被屋子里简陋的陈设惊呆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八仙桌,还缺了一条腿,用砖头勉强垫了起来;土炕上铺的,是一些又脏又旧的被褥。唯一的“电器”,大概就只有八仙桌上那只收音机了。咦,那只收音机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哦,想起来了,那是爸爸几年前给奶奶买的。

老太太回头发现了我,笑眯眯地问奶奶:“这是你孙子吧?”奶奶赶忙说:“没错!孩子,快问老奶奶好!”“老奶奶,您今年多大了?”“九十三啦!”老太太说——原来是位老寿星!老寿星还对我说:“我无儿无女,能活到今天,上靠政府,下靠你奶奶这样的好心人隔三差五地接济我。”“有些事如果我不做,别人也会做的!”奶奶回应道。

回家的路上,我不禁对奶奶的这片孝心肃然起敬。有道是“年过六十不尽孝”,可七十多岁的奶奶不仅每年都要回几趟老家去照看自己的母亲,还经常关照这位素昧平生的“五保户”老奶奶的日常生活,这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境界怎不令人佩服?想到这里,我不禁问奶奶:“奶奶,你对那位老人这么好,图的就是献爱心吗?”“我什么也不图,”奶奶说,“年轻人可能难以理解,但等人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懂的。”“嗯,在孝字上,年轻人应该向你看齐。”“怎么个看齐法?”奶奶问道。我沉吟片刻,说道:“无论父母有多老,儿女的孝心不能老!”

奶奶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想念四处拜年的日子

“正月里来是新年,我给大家拜个年”,一句“过年好”,让人心里一下子升起旺火,暖融融的;一句“恭喜发财”,老百姓高兴得好像当真发了财。星移斗转,不知是不是年纪一年年大了,总感到现在人们过年,越来越像一杯不断加水冲泡的茶,味道一年淡如一年。一个短信,一个电话,省去了拜年的辗转,也免去了欢聚一堂的喜庆。又到过年时,不知怎的,对热热闹闹、你来我往的拜年,忽然有些丝丝缕缕的想念。的确,年是给小孩子过的,对于已经长大的你我,过年更多的只是一种形式,而非盛大的节日。

说起来并不算很遥远,还是上个世纪90年代,并未普及的电话和尚在襁褓中的手机,使人们尚沿袭着拜年的风俗。对年幼的我来说,实在没有比这四处“拜拜”更好的差事——但凡走进一家门,水果、瓜子、糖块便绕着你摆开一圈,任你品尝;再说上几句吉利话,便有大人满脸含笑地把一张、两张崭新的10元的钞票递到你手里。最喜欢过年的是小孩子,几乎没有一个小孩子不巴盼着天天有年过,直到他们长大了,才会发现原来大红的年就像穿着红衣的圣诞老人,只是一个美艳晶莹的童话。

拜年往往以吉利话开场,以压岁钱告终。与现在不尽相同,小时候的我嘴巴甜得很,因为拜年直接关系到自己的“创收”问题,因此更要在遣词造句上狠下上一番功夫。那是还没有现在“春色满园”的拜年短信,我的“新春贺词”,除了起初一两年父亲帮忙构思之外,剩下的都由自己“原创”。记得香港回归那一年春节之时,恰逢舅舅大喜之日,刚刚过门的舅母给我们几个小外甥一人发了一个厚厚的红包,里边装着360元。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压岁钱的我喜出望外,对着摄像机镜头把红包上上下下展示了一番,并旁白道:“红包是红的,象征着舅舅和舅母火红的爱情。”我的即兴表演,惹得舅母忍俊不禁。三姨父见此情形,也开心得了不得,居然又找了个红包装上10元钱塞给我。要知道,我姥姥家“内定”的规矩是:除了舅舅给外甥的压岁钱之外,几个姨姨们之间一般是不交换压岁钱的。因此,那次出自三姨父之手的压岁钱,也就成了我记忆之中的“独一份”。

可惜的是,压岁钱虽美,但我却只是“过路财神”,只有点钱的份,却几乎没有花钱的资格。拜年的繁华褪尽之后,所有的压岁钱就都从我的衣袋飞入了父母亲的腰包。比较严格的家教,使起初时我并没有可以花销的一元压岁钱,后来渐渐大了些,“教条”也就放宽了许多,同样是在1997年,为了给参加舅舅婚礼的亲戚们腾住处,我住进了奶奶家里。那年我得了不少计划外的压岁钱,后来这些压岁钱大都或“合法”或变相地成了我的零花,我记得自己曾用这些钱买了一把长枪和一枝手枪,当然都是玩具的,在那个料峭的春天,奶奶家的院子里完完全全变成了那个爱枪的小男孩施展射术的射击场。

童年的花炮

今年春节,看到微信上一位朋友发的图片:雪地上遍布着红红的炮屑。不由得感慨:下雪放花炮才是过年啊!遗憾的是,在我生活的地方,这两样现在都寥若晨星,越来越难得一见了。

记忆不由得回到童年,那个漫天飞雪,遍地“红毯”的年月。年,是给孩子过的,那时的主流“标配”——100响浏阳花炮,大人们一两分钟就放完了,但到了我们这些小孩手里,却能放上整整一天!我们会把花炮顺着捻子拆开,拆成一个一个的,然后一一燃放,尽管只有清脆的一声响,但却给儿时的我们平添无穷带着火药味的乐趣。记忆中的浏阳花炮,质量好,响声脆,一点就着,丝毫不拖泥带水。记得有一年,我为了图便宜,买了别家的鞭炮,结果一点一个哑炮,把我气得够呛,最后只好将这些哑炮从中间掰开,想放个“粗粗炮”,没想到,掰开的炮里露出的,居然不是黑色的火药,而是黄色的泥土!这下,假冒伪劣现了原形,父亲拍拍我的头:“记住,以后买东西,还是买牌子货。”说着,他递给我一包浏阳花炮,父亲的这句话,我记了几十年。

家乡的风俗,初一回奶奶家,初二姥姥家。那两天,是一年中最热闹的,能跟亲戚小孩见面玩耍、可以大快朵颐、还有压岁钱拿,当然,对于男孩们而言,凑在一起放炮,是最过瘾的了。记得那时我们几个“秃小子”初二见面,能把姥姥家的房顶掀翻,以至于轮椅上的姥爷,都难以忍受地嚷嚷起来。现在回想,那时的年,过得真热闹,那时的年味,真是浓郁而难忘啊!

记忆中的年味,其实就是满地铺红的花炮味,初一早晨,走在企业宿舍区的路上,一地的炮屑和空气中弥散的炮味,让人感觉这个年过得真过瘾,以至于初五、十五的轮番“补刀”后,一直到二月二,仍有意犹未尽之感。

记不得是89还是90年的大年初一,我和爸妈去二奶奶家串门,二爷爷家那年喜事临门,儿女们不是加了工资,就是找到了好对象、好工作,个个喜上眉梢。对于我这个小客人,他们分外热情,不仅给我买了气球,叔叔还送给我一挂浏阳花炮,跟我一起放了个够。

记忆中,那个年印象深刻。可是,长大以后,尽管花炮越放越长,年味却显得越来越淡了。随着二奶奶一家迁居外地,过年串门的任务,逐渐地远去。随着气候的变化,冬天下雪也成了稀罕事。而几年前,城市里施行了严格的禁炮令,从此除夕夜彻夜的鞭炮声,也渐渐稀疏下来。但是,这也使得关于过年、下雪、放炮的已经有点遥远的回忆,显得格外珍贵起来。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的孩子能重新体验我们曾经体验过的热热闹闹的年味,毕竟,这也是文化民俗的一部分。我想,每个人的心里,都珍藏着一幅关于下雪、放炮、过年的画面,因为,有花炮的节日,才是真正的中国年啊!

【作者简介】:赵春,85后,资深文创爱好者。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经济日报》《中国青年报》《半月谈》《中国商人》《太原日报》等国内外百余家报刊发表过文字作品,并被《文摘报》《读者》《青年文摘》转载。作品《老家的老母亲》获首届“杨牧诗歌奖”、“上北下南左西右东,选择武铁路路畅通”获武汉铁路提速广告词征集一等奖、《你好,小平》获深圳纪念邓小平同志诞辰100周年征歌活动优秀作品奖、《一种味道•一段过往•一代记忆》获南方黑芝麻糊全球征文二等奖。作者还曾荣获湘潭环境保护宣传日宣传创意有奖征集文字类一等奖、江苏省首届“人民建议”征集金点子奖(两条获奖)、“动感韩国”征文二等奖、世川杯感知日本征文二等奖(两次获奖)等奖项,本人首创的金点子《关于环保系统设置“天眼”的建议》现已被环保部门付诸实施,赵春还于2008北京奥运期间代表中国青年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致萨马兰奇先生的公开信《奥运因您传奇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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