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明朝海瑞（海瑞大明唯一一个）

1961年，一位专门研究明史的叫吴晗的老头写了一部新编京剧，叫《海瑞罢官》。

吴晗也不是非写海瑞不可，是当时毛泽东主席号召大伙学习海瑞的精神，说这位古代同志敢于说真话，值得提倡。

一贯听党的话的吴晗于是七易其稿写了这部戏。写得很认真，很辛苦。

但他万没想到，4年后，这部戏竟成了“反党反社会主义影射伟大领袖的大毒草”，并由此引发了一场对史学界、文艺界、哲学界等社科领域的全面批判。

要就到这儿还好了。发展发展着，本来是学术界的批判竟演变成了一颗更加巨大的“炸弹” —— “十年文革”。

1968年3月，在北京市副市长任上的吴晗锒铛入狱。第二年的10月，在狱中把老头还给整死了。

内里的缘由当然很深，但表面的由头却是这个海瑞。

这位老海同志何许人也？他知不知道450年后，以他为因中国社会产生了多大的动荡？

A

海瑞生于明朝中期，当时的皇帝叫朱厚熜，就是那个身为“一把手”却二十多年不上班，以专搞封建迷信著称的嘉靖。

当时有个大奸臣比老海更出名，叫严嵩，国务院总理。因为皇帝不上班，国家大事就都他说了算，又贪又搂想咋干咋干，一手遮天。

海瑞这小伙子年轻时不算太聪明，离学霸差挺远。反正高考特费劲，37岁才中了个举人。

他的最大特点是谁都不怕，职务高的领导不怕，能要他命的最大领导也不怕，因为他根本不怕死。

这样的同志在我们现代，通常被称为“棒子骨”。是领导都怵，当然也都烦。

海瑞当的第一个官是福建南平县教育局长兼县一中校长（教谕）。

当时中央下来的监察特派员（御史）到基层检查工作，到县一中（学宫）后比老海大的领导都跪那儿磕头，独有海瑞只作了个揖。

这二杆子对上级领导很牛逼地说：“我到您机关去得按着上下级的规矩，可这里是学校是教育人的地方，不能来那套。”那特派员心里恨啊，脸上还得假装表示认可。

后来他到淳安县当了“一把手”，把“天老子都不怕”的大无畏精神也自然带到了淳安。

时任总督胡宗宪的儿子路过他们县。高干子弟公费旅游不算啥新鲜事，特别胡总督是当朝权相严嵩的死党，一般人巴结还来不及。

也是这小胡不争气，嫌招待所（驿站）伙食不好把所长（驿吏）吊起来打。

海瑞听后大怒立刻抓了小胡，然后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说：“胡总督下基层从来不许高标准接待，这小子这么嚣张肯定不是胡公子是假冒伪劣。”再一搜身竟有黄金千两，他挺仗义地把这钱入了县财政，一面飞报胡宗宪说抓了个冒充他儿子的家伙。

老胡能说啥？虽然是高层领导，但有苦不能诉打掉牙还得咽到肚子里。

B

老海这么搞肯定早晚有一天得“崴”，特别又是在那万恶的封建社会。

后来国家监察总局局长（都御史）鄢懋卿视察工作路过淳安。海瑞说县政府院子太小装不下你的车队，不让鄢局长进。

身为中央纪检部门领导的老鄢肯定不能说什么，可心里堵得慌。后来就授意手下负责监察国家垄断行业（巡盐御史）的袁淳编排海瑞的瞎话儿。

于是，已经被提拔为嘉兴通判（常务副市长兼监察局长）的老海又被拿了下来，没通过“公示”。

海瑞确实是不会“来事”儿，但他认准的道理却肯定没错。

他严于律己，嫉恶如仇，不容不公，为民请命。当时的老大嘉靖严重渎职，二十多年不见百官，整天埋头研究怎么能永远活下去，养了一帮道士方士拨出巨额资金搞长寿药物的科学实验，在民间则广设祭坛跳大神儿，举国上下一派乌烟瘴气。

海瑞急了。给老大提了非常尖锐的意见（上疏）。

他奏折上说眼下风气不正，你身为主要领导正事儿不干光整修斋建醮封建迷信那一套；百官不抓政治不抓经济大搞进仙药上颂表个人崇拜的不正之风；在用人上你用了严嵩这个坏蛋，致使正气凋敝歪风邪气横行，等等等等。

看了这道疏嘉靖大怒。哆嗦着手说把这小子抓起来别让他跑了。身边的太监说他不会跑，他提意见之前已经打好了棺材，告别了妻儿，驱散了僮仆，他就是为一死而来。

碰见这样的茬儿老朱也挠头，最后服了。

据说一天里他把海瑞的上疏读了许多遍，然后叹息着说：“他是比干，可我不是纣王啊！”不过最后还是把他扔进了归皇帝直辖的高级监狱（诏狱）。

这，大概就是《海瑞罢官》这段故事的由来吧。

C

也该着老海有福，当年底嘉靖就死翘翘了。朝思暮想“长生不老”，20年如一日的给自己灌各种矿物质，想不死都难。

他的儿子隆庆即位，这新领导立刻重用了海瑞，以此来证明他老爸从前的不靠谱。

老海家的祖坟从此就“冒青烟”了。原本一抬头就能看到底儿的仕途倏然间豁然开朗。

他先后给皇帝管过印章（尚宝丞），在最高法院当过副院长（大理寺右丞）。不过老海的人际关系绝对成问题，在哪儿都跟人合不来。管印章他让大伙儿开个介绍信都费劲，当副院长他跟正院长打得不可开交。可这同志道德上又实在好，在讲“忠孝”的古代够国家级劳模，于是只好不断地给他换单位。

他政绩最辉煌的一段是在应天府（南京）做巡按。那是隆庆三年，他以国家监察局副局长（右佥都御史）的身份管辖南京周围的10个地市。

这也是他起起落落的公务员生涯中唯一当过较高层次“一把手”的一段时光。

他给老百姓做了很多好事。

他重视基础设施建设，兴修水利，通流入海。他痛恨豪强劣绅对土地的兼并，在明代搞起了“土改”，把被兼并的土地再分回给农民。

由于他生猛的作风，当地的豪强地主闻之色变。权贵们都把象征权势的火红大门漆成黑门，很多人畏惧而逃到异地，贪官污吏纷纷辞职。不过他裁减公务用费，上级官吏公费出差旅游到他辖区基本受到冷遇。

这么无视“潜规则”的行为无疑很招人恨，他的“仇人”越来越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心想干好事的海瑞成了大伙的靶子，上上下下对他都是意见。皇帝也无奈，只好让他到南京当了粮食局长。不久又“光荣”二线回到海南老家隐居。

“一把手”虽然只干了半年就歇菜了，但老百姓没有忘记他。听说他解职而去，吴地百姓呼号哭泣于道路，家家绘了他的画像如神一般供奉。

他也由此得了一个名字 —— “海青天”。

百姓的爱戴并无济于他的仕途。当时的国务院总理（宰辅）张居正是一代名相，但张总理又是一个谙熟官场“潜规则”好事坏事都敢做的人，对老海这样的“棒子骨”自然像眼睛扎刺儿一样的不舒服。

他派纪检干部（御史）到海瑞的老家海南审查他，穷光蛋海瑞现宰了一只鸡熬了一锅粥招待御史。看着他冷清简陋的房舍，御史叹着气离开。

这样贫困潦倒的隐居生活，海瑞过了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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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张居正死后，海瑞才重新被启用。文儿下的是南京右佥都御史（监察部副部长），当72岁的海老头从海南往南京赶的路上时又被升了职，提为吏部右侍郎署尚书衔（组织人事部副部长享受正部级待遇）。

没想到，一生刚正的海瑞在已是耄耋之年时达到了自己仕途的顶峰。

两年后在南京任上，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不公又无能为力的世界后，阖然长辞。

难为同僚所容的海瑞在百姓那里却得到了极致的哀荣。噩耗传出后，乡民如失亲人。灵柩从南京水路送回海南，长江两岸站满了送行的人群，市场自觉停止一切交易（“卒之日，士民哭公者罢市散日，祭公者百里不绝”）。船至家乡后，漫山遍野全是戴孝的人。

海瑞没有儿子，扶灵柩回琼的他的同事、南京监察局副局长王用汲帮助料理后事，在他家里只见到用葛布（一种野生植物纤维制品)制成的帷帐和穷文人都不屑用的破烂的竹器。

一个正部级干部清贫如斯，王用汲黯然泪下，凑钱给他办了丧事。

海瑞无疑是公务员中清正廉洁的典范，但他的固执和不会变通又肯定不能见容于任何一个时代。左右一个社会运转的其实并不仅仅是我们见到的各种制度法规，它还有“水”下自由流动的形形色色的“潜规则”。由来已久，古今概莫能外。

用现代的标准，海瑞其实是一个情商极低的人，他的总是与环境为敌、与“潜规则”不伍的性格自然决定了他的悲剧性的命运。社会确实呼唤道德，但又不可能有“道德洁癖”者的立身之地。

老海的童年一点也不幸福。他打小没爹，他妈象训练“杀手”一样地把它训练大。他不知道什么叫嬉戏玩耍，“有戏谑，必严辞正色诲之”，不大的一个小玩艺儿很早就满脸旧社会。

这种严酷极端的教育自然形成了他的孤僻冷漠的性格，找到了他永远无法与人相处的根由。

老海老妈的强悍意志完全灌输给了海瑞，主宰了他的精神世界。他对自己狠，对别人也同样狠。一个把自虐与他虐混于一体的海瑞于是成了“棒子骨”。

他娶过三个老婆两个妾。首任老婆他老妈看不上给休了；第二个他老妈还是看不上不到一个月就被赶出家门；第三任老婆正当盛年却离奇暴死，此前的一个小老婆也是自杀身亡。

这一切都和他的母亲有关。

老海是个孝子。所以无法离开他变态的母亲，直到三四十岁时还和他的老妈同屋而眠。畸形病态的人格分裂注定了他一生的凄苦悲凉。

人生应该是五彩的，但他的眼睛里却只有黑白。人生不能没有细腻，但他的感情世界却是一片荒漠。

作为公务员的道德楷模，他刚直不阿堪称典范；但作为一个男人，他走过的却是难言成功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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