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部冷门高分动画电影(9.3分的人人吹爆的动画大片)
是夜,月亮极冷,狐精小燕和人类小梁的密谋走到了最后一步。燕的铬合金躯干精巧且凶悍,“皮肤”下替代骨骼的,是车床加工出的齿轮和气压传动装置。
唯一证明她仍是活物的就是那头缎子般闪闪发亮的黑色长发。她接过名为梁递给她的土碗,一仰脖喝了下去。
碗中的无烟煤能量到达心脏位置,流向四肢,一口蒸汽从口中喷出,燕伏地嗥叫,小腿抽发为矫健兽形,手掌收缩为兽爪,头发化为乌有,一只铬合金银狐,就此诞生。
被殖民的香港,多的是像她这样被殖民者折辱的人。燕要去复仇,跃入亭台楼阁和蒸汽飞船之间,太平山静静在不远处。
梁送别她,“祝有好收获。”
《祝有好收获》——这便是最近口碑炸弹的Netflix新剧《爱,死亡和机器人》其中一集,IMDB评分8.9,豆瓣9.3。
不管燕螳臂当车般的复仇是否真的成功“收获”,原作作者刘宇昆,这个以往出现在中文互联网上多半被称为《三体》译者的人,算是真正“收获”了属于自己的作品在中国的第一次大范围露面。
“朋友,你听说过蒸汽朋克狐狸精吗?”
虽然这事儿有点逗,在美国,小刘刘宇昆的名气要比大刘刘慈欣大上许多,他获得雨果奖和星云奖的时候,比三体拿下雨果奖还要早上好几年。
刘宇昆其人,绝不仅仅是“《三体》译者”这么简单。
一
刘宇昆从位于波士顿郊区的家出发前往办公地,头发清爽,衣服袖口熨得笔直,整个人看上去沉稳精神,和其他上班族没什么两样。在家的时候,他是丈夫和父亲,会把自己扔在沙发里,和女儿一起玩一款学汉字的游戏,游戏是他自己编程设计的。
到了公司,他是专攻企业专利案件的诉讼顾问,打交道的多是硅谷里谷歌这样的公司。
图片来源:刘宇昆INS
在这趟由家发往公司的40分钟的火车上时,刘宇昆把这两种身份都抛之脑后。他从包里掏出一台可以用来打字的设备,可能是ipad、打字机或是笔记本电脑,放在列车便携桌上。车轮和铁轨碰撞发出规律的声响,早晨光线很好,车窗外风景明亮。
没有网络,没有时不时弹出来的新聊天对话,刘宇昆屏息凝神。那些在淋浴时或阅读时获得的灵感,正被他手指密集翻动,变成屏幕上的一个字母,两句对话,一个故事。
“如果人不多,(通勤火车)是个很好的移动办公间。”刘宇昆从不像刘慈欣那样,在工作间隙“偷偷”创作,或是在家背对妻子孩子,把时间留给电脑。通勤火车就是他唯一的创作场所。
就是在这里,他创作出了自己第一篇发表在科幻杂志的作品,以及第一篇同时获得星云奖、雨果奖和世界奇幻奖的《手中纸,心中爱》。略等于一个网球选手,在同一年内同时制霸澳网、温网、法网和美网。
《手中纸,心中爱》中的折纸动物
他却差一点就和这个“大满贯”失之交臂。
时间倒退回1987年,小平头、耷拉眉的刘宇昆不过11岁,同学们正在洒满阳光的窗边,用着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说笑,音和音之间被一种狡猾的连音串起来,和一个个往外蹦的方块字一点也不一样。
这里是旧金山湾区小城帕罗奥多,2000年的时候华裔人口占比17.22%,空气比刘宇昆的故乡兰州湿润多了。在兰州的时候,刘宇昆是编故事的一把好手,他篡改了大闹天空的结局,孙悟空没有被收编为弼马温,而是依旧一身反骨……他眉飞色舞地讲故事,朋友们就围在他旁边听。
帕罗奥多没有人要听一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的故事,刘宇昆只能窝在角落,把头埋在数学题里,符号和符号编织出了一个安稳的微型气候,足以让他和大环境中的孤独对抗。
摄影: Lisa Tang Liu
在度过少年时代后,刘宇昆跳进了哈佛,在那里修完了英国文学,同时学习了法语和拉丁文,选修了计算机,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微软。
作为一个工程师,刘宇昆算得上优秀。不过他没止步于此,工作几年后,他又回到校园,在哈佛读完了法学的硕士,成为了一名企业税法律师。从企业税法律师到诉讼顾问兼业余科幻作者,是他第三次转换航道。
而当这么个多项全能的选手把“魔爪”伸向翻译领域时,他的科幻作家朋友陈楸帆也不得不说,刘宇昆啊,他就是个超人。
二
“这个是大刘(刘慈欣)?这么帅?”
2015年,第73届雨果奖颁奖现场,当远在太空站的美国宇航员Kjill宣布《三体》为最佳长篇之后,小刘刘宇昆上台领奖,有不明情况的观众如此感慨。
当天因为判断得奖几率小而没有去领奖的刘慈欣,悔得肠青。颁奖前30分钟,主办方从华盛顿州斯波坎联络到娘子关的刘慈欣,通知获奖。于是我们便看到圆寸西装的刘宇昆,念着刘慈欣自己写好的获奖感言——其中不小的篇幅都用于夸奖他的翻译。
“以对东西方文化广博的了解,对这本书做出了几近完美的英文翻译。”在获奖台上自己夸自己,这估计也是业内少见了。刘宇昆用手摸着手表,来缓解小小的尴尬。
难得文艺的刘慈欣,将他比作一艘飞船,载着自己的作品飞向英语世界。借用一下刘慈欣的比喻,这艘飞船上,远远不止《三体》一部作品。
飞船起飞源于2012年,科幻作者陈楸帆想要将作品投稿到美国科幻杂志,先自己找了一波翻译。因为几年前便开始将刘宇昆的作品引入国内,二人已是朋友,便把译稿拿给他看。
一看之下,刘宇昆啪啪列了一串问题。完了还说,这要是一一改过来,还不如让我给你翻译呢。
最终,刘宇昆操刀的译作拿了世界奇幻科幻翻译奖。刘宇昆发现,原来自己还能干这事?他一发不可收拾,接连翻译了马伯庸、夏笳一串国内年轻幻想文学作者的作品,当然也包括刘慈欣的短篇小说。
夏笳曾将他的小说《终结历史之人》翻译成中文,这是一本关于日本731部队的小说,一台新型机器被发明出来,只要离开地球的速度足够快,便能看到历史真相。
小说中有一个词夏笳翻译为“宽恕”,刘宇昆看了译稿后,建议改成《汉书》中的“仁恕”。“我想象中这个日本公司应该喜欢引用顾问,来表达他们尽管对历史有悔意,也希望中国能以‘仁’的心态来宽恕。”
翻译《三体》时刘宇昆也拿出了这种较真。天文学家物理学家各路朋友,被他麻烦了个遍。最麻烦的当然还是各种中国历史语境下的词汇,刘宇昆费了很大功夫来让英语读者理解那个年代的“牛棚”,且罕有地加上了注释,注释在中文书籍中虽然常见,其实并不符合英语阅读的习惯。
待到作品付梓出版,全能型选手刘宇昆便开始运用自己已经在科幻圈积攒起来的影响力,将书寄给一串科幻评论家,促成《纽约客》等媒体专访。
夏笳又惊又喜地跟他说,天哪我不敢相信这些人真的读了《三体》。
刘宇昆淡定回道,是我请他们读的。
“在世界范围,我们不如中国科幻有影响力,这是因为我们没有刘宇昆。”在某次科幻大会上,日本科幻作者立原透耶如是说。
三
在某次活动上,刘宇昆是主角,却被一连问了好几个关于《三体》的问题。翻译的名头太响,可能不是好事,要知道连刘慈欣本人,第一次和他见面时,送出的礼物正是一套折纸——熟悉刘宇昆作品的人自然明白,这是他成名作《手中纸,心中爱》中的重要元素。
在那部短篇小说中,刘宇昆描述了一个像自己幼时一样困惑于身份认同的少年,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来自中国。少年长大后发现母亲蕴含的折纸艺术品里,蕴含了来自中国的古老力量。
这篇小说常被硬科幻拥趸质疑,这也能算科幻?但小说封面至今仍然是他的脸书背景。
身份问题是刘宇昆的大问题,也是他作品中时常出现的母题。《祝有好收获》的几次身份认同的迭换,恰好和刘宇昆自己一样。燕从狐狸彻底便成人,刘宇昆从中国人变成美国人,都是环境变化使然,并非自己意愿主宰。
燕将血管更换为铜管,关节更换为铬合金,从人变为蒸汽朋克狐精,重新获得身体的主导权;而刘宇昆拿起来笔(或者说键盘)。在他的故事里,风筝可以把人带上天空飞行,飞船用羽毛、竹子和丝绸制作而成,隧道挖掘的灵感来源于古老的草药知识……
如今他和人交流时习惯不时抬抬两道眉毛,有种坦荡在里头,向你示意他正在和你对话,闭上眼你不会意识到说话的人有张中国人的脸。到达这样的流利费了刘宇昆几年的功夫,在那之前,十岁孩子的世界里,金庸的武侠世界和《诗经》填补了空白。刘宇昆喜欢李清照,尤其是那一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他小心运用自己的中国背景,拒绝那些养料沦为简单粗暴的“中国元素”,如同奢侈品每年的生肖元素运用一样,让人怀疑,西方视角下的这些元素,究竟是中国风、东瀛风还是搅碎混在一起的东亚风?在刘宇昆看来,定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避免用“西方式的猎奇视角来审视东方文明。”
洁白的瓷、乌黑的飞檐、五光十色的香港霓虹……在刘宇昆那儿并不是所谓的东方元素。因为他自己便在11岁从东方而来,所以那些已经成了他自己的一部分。
在东方和西方之间,刘宇昆似乎已经找到了打通脉窍的方法,他管这个叫“丝绸朋克”(SILKPUNK),和蒸汽朋克(steampunk)赛博朋克(cyberpunk)一样,都是科幻小说的一个分支。
《祝你好收获》是蒸汽朋克背景,展现的是工业革命和维多利亚美学的风格混搭;而丝绸朋克的美学则来自东方
这个打小就幻想孙悟空坚持打响反抗旗帜的人说,这个词啊,重要的是“朋克”,在于蕴含其中的对陈规旧俗的反抗精神。
几次抛弃高薪工作,每份工作做得都还挺喜欢;在通勤火车上写作,翻译工作搞得让日本作者羡慕;最重要的是,来中国的时候,这家伙连云南餐厅的虫都吃了。
刘宇昆这人,确实挺朋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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