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与张爱玲的共同之处（那一年的滚滚红尘中）

本文作者：绿流

《滚滚红尘》可以说是中国文学界和娱乐圈无数流行符号的叠加。

其一，故事原材料取自于张爱玲和胡兰成的爱恋过往，以及张爱玲与炎樱的姐妹情，她为他低到尘埃里，他让她成为汉奸妻。

其二，剧本是三毛的第一部中文剧本，也是她的遗作。她曾说过吧“作品中的韶华，是内向的我、内在灵魂的我。里面的月凤，是外向的我，我把自己分成两个女人，借编剧，在两个女人的个性里面，偷渡我自己的灵魂。”

其三，主演是银幕内外皆为情侣的林青霞和秦汉，配角是张曼玉。林青霞和秦汉相识于1972年，林那时18岁，出演琼瑶的师生恋题材电影《窗外》，拍摄期间，年长8岁的秦汉对林青霞照顾有加， 不过那时秦汉已经了家室。《窗外》的爆红让秦林二人成为当红的银幕情侣，同时两人绯闻也被媒体传得铺天盖地，秦在家庭和林青霞之间难以取舍，1980年林青霞同意了另一位追求者秦祥林的订婚，却迟迟不同意正式结婚。1982年秦汉和妻子离婚，1985年两人重新开始交往，1990年两人在《滚滚红尘》中再演情侣，是为久别重逢后的第二次热恋。但令人唏嘘的是，这段感情还是在1994年结束，各种内情，媒体猜测种种，但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最清楚。

而由罗大佑创作的主题曲《滚滚红尘》传唱至今，似乎尝尽了张爱玲、三毛、林青霞等传奇女子的浩荡愁绪。

电影《滚滚红尘》的主人公沈韶华是被父权禁闭的少女，高墙内的白玉兰。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锁闭在高高地阁楼上的青春，墙壁、天花板写满绝望的字，自杀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终于等到父亲死的那一天，她可以下楼了。外面已经是新世界。但严浩镜头下的新世界是灰扑扑的，只有从人物脸上的强光才看得出这是个艳阳高照的白天。

韶华童年生活极度缺爱，长大后以写作为生，发泄内心情绪，投射了张爱玲也投射了三毛自己。

张家在张爱玲父亲那一代开始败落，张父混沌度日，沉迷大烟，张母气不过，而选择和（张爱玲的）姑姑去了英国，四岁的张爱玲没有了母亲的庇护，成了父亲的出气筒。八岁时母亲回国，父母离婚，张爱玲跟父亲生活，不久父亲再娶，张爱玲的日子更不好过，和后妈发生口角，被亲爸关禁闭半年。在佣人的帮助下出逃，开始文学创作，生活上依靠妈妈和姑姑，但情感比较淡漠，这些在《小团圆》中都有书写。成名后的张爱玲装扮怪异，孤芳自赏，直到有一个老男人的到来，他想要走进她心里。

再说三毛，她的童年是在抗战中迁徙度过的，从重庆到南京，再到上海，最后举家远渡台湾。三毛的妈妈说她小时候就比较敏感、特立独行，长大后的三毛在感情上偏向于年长的男性，1973年和长自己8岁的荷西结婚，然而美满浪漫的爱情因荷西的意外死亡而结束，撒哈拉的每一粒沙见证了他们的爱也承载了三毛的悲哀。王耀庆在《见字如面》中念过一封荷西写给三毛妈妈的信，信中提到三毛经常情绪失控，得了严重的健忘症，可见即使在她人生中最美好的那段日子里，她仍然要承受疾病的困扰，那些美丽文字的背后，是一个多么脆弱又坚强的人啊，但是能懂她的又有几个呢？直到1989年，三毛被音乐家王洛宾凄凉坎坷的经历和优美的旋律所吸引，开始了他的追求，两人虽然年龄差距巨大，但在心灵上都饱经沧桑，很快成为知己。但王洛宾毕竟是年已八十的老人了，两人在生活上还是有理念不同的地方，三毛选择了离开，在离开王洛宾的第121天后，三毛在台北荣民总医院自缢身亡，享年46岁。

电影中的沈韶华同样被从天而降的老年男性知己所吸引，人人都说这个男人沾惹不得，他是株毒草，风度翩翩的外表下是猜不透的性格，他为侵华日军做事，但也很清楚随波逐流的人没有好下场。越是有毒的东西才越神秘越明艳越吸引人中毒得心甘情愿。聪明而危险的老男人总是显示出自己的阅历与善良，让你去信赖他义无反顾地爱他死心塌地维护他，何况这个男人是那么地儒雅、温柔。

婚后生活是甜蜜的，但是她笔下的故事却流露出下意识地恐惧、彷徨：惟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1945年，日军快要投降。爱情中的女人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路他，一生都托付给他，但是个人的情感又怎么赢得了时代浪潮呢。抗战胜利后，开始清算汉奸。汉奸妻，人人可戏。男人躲到乡下避难，女人却要承受“爱国者”的冷嘲热讽。张爱玲也是在温州乡下找到了胡兰成，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们还一起住了些日子。她心里面怎么想？她是信了他的欺哄，还是她太骄傲而不愿意相信她看到的。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1949年，韶华在豪华的饭店撞见落拓的他。一切都不同了，除了她的爱。所有的矜贵化作绕指柔。无声地“我爱你”也许来得不是时候，但总算说出来了。逃离大陆的那天，码头上全是恐慌的人，被抛弃的人，他们有的怕走不了，有的怕走了就回不来。人群中多少人被冲散了青天白日背后腾起滚滚浓烟，一路南去。国民处于此情此景之下，任何个人的儿女情长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唏嘘。本应属于你的心，它依然护紧我胸口，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沈韶华曾为情自杀，林青霞也曾经因秦汉做过同样的事，三毛更是在情感的纠缠中选择了离开人间。不过，同为作家的倪匡认为，三毛相信生命有肉体和死后有灵魂两种形式，她是理智地选择追求第二阶段的生命形式，我们应尊重她的选择，不用太悲哀。

而张爱玲，在看透了胡兰成之后，从尘埃里抽身离去，1947年6月10日，胡兰成收到了张爱玲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信中写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了。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也是不看的了。”内战之后，张爱玲先是留在大陆，后前往香港，为电影公司创作剧本，此后又赴美，认识了美国剧作家赖雅，并与之成婚。从此，出名趁早的上海才女张爱玲淡出了内地读者的视线，很多年以后，美国文学评论家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高度评价了张爱玲的文学创作，促成她在改革开放之后重新成为一代人的文化icon。

张爱玲在美国时期的生活，过得并不太好，夏志清说“赖雅身体越来越坏，瘫痪在床，每月只领到社会福利金五十二元，连付房租都不够。爱玲没有足够的时间、金钱去伺候他，心情当然不好。”夏志清还说张爱玲的晚年“阴郁沉闷”。但即使如此，张爱玲的后半生还是翻译了《海上花列传》，修改《十八春》为《半生缘》，研究《红楼梦》，出版第二部散文集《张看》，完成了《色，戒》、《惘然记》、《对照记》的创作……而在海岸的另一边，胡兰成还在孜孜不倦地如一个白发宫女般诉说着张爱玲对他的爱，山河岁月，今生今世，博人眼球，终成笑话。

又有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历史被不断改写、扭曲，半生风尘潦倒，就此终结。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