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伤感文案馆(孤独丛林早报天天见)
多年以后,望着书架上那一排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书,我仍会回想起年少时第一次把《百年孤独》惊慌砸向地面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第一次窥见《百年孤独》里那个神秘诡谲、奇异瑰丽的拉美世界一角时,我几欲呕吐。十二岁的我端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手边是小山似的教辅,外面云雀在啁啾,心里只装着一些软绵绵的诗句。当看到书里描绘的烈日下的香蕉园,血腥的斗鸡,喝蜥蜴汤、吃蜘蛛蛋的风俗,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些文字像一条条色彩斑斓的蛇想缠上我,我吓得把书砸到了教室地板上。如果叫现在的我来告诉当年的自己,我会说,别害怕被那股巨大的吸引力吞噬,别拒绝这原始的美;文学和美,可以不标准,可以是狂乱的。
待我年岁渐长,眼界开阔,终于搭上了参观文学王国的末班车时,我也没再完整地看过这本《百年孤独》。一直到高中,马孔多小镇才重新进入了我的视野——在那里有一场雨下了四年,神秘的吉普赛人带来新奇的玩意和预言,家族中最美的女孩最后裹着床单飞走,死去的鬼魂又因为“孤独”重返人间……
闫玮绘
每次重读,我的耳边似乎又刮起了书里那阵毁灭一切的飓风,产生了破译羊皮卷时的迷乱。“时间这部机器散架了”,是的,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似乎都处在一种错位的时间里了。年幼时的恶习复发,犯过的错又再犯,我似乎走进了一个怪圈,一片和马孔多一样潮湿、孤独的丛林。
“她又开始吃土。第一次几乎是出于好奇,她确信那糟糕的味道将是摆脱诱惑的最佳药方。她果然无法忍受泥土在嘴里的感觉,但她没有放弃,而是受制于不断增强的渴望,渐渐恢复了旧日的胃口,恢复了对原生矿物的喜爱以及原始食物带来的满足。”小时候我曾经短暂地迷恋过巧克力,直到满口蛀牙,在父母的强行制止下才消停。
升入高中,学业忙碌,我不再写作和画画。我血液里流转的浪漫和诗意仿佛堵塞了,血变得沉重而肮脏。过往健康的、有节制的生活渐渐远去了,我嗜甜如命的本性又展露了。我在课余饭后离不开甜食,仿佛要把生命中所有受阻后戛然而止的遗憾一起吞进腹中。
嗜甜只是我一系列丧失思考和自制力行为的开端,胃里越满足,心灵就越空虚,越孤独。这迫使高中的我去思考:我的嗜甜和丽贝卡的食土是否有相似之处?如果将食土症看作书里丽贝卡丧失本土生命力后疯狂填补空缺的表现,那由嗜甜带来的无节制,也许就是我试图补救缺憾、逃避现实困境的疯狂之举。
“世界不过是身外之物,她的内心不再为任何苦痛而波动。她深深遗憾没能在多年前获得这样的领悟,那时还来得及净化记忆,在崭新的光芒下重建世界。”高中时期,我在无数个夏日的午后读马尔克斯,有时候刚洗完头湿漉漉的,心却在阅读时变得干燥而温暖。马尔克斯说,他所有的小说都在写一个主题:孤独。
孤独是什么?对青春期的我来说,孤独是湿润的,像一双泪眼,像一片没有尽头的热带雨林。孤独就是,我对全宇宙诉说我的孤独,却只能感到更深的孤独。《百年孤独》里,阿玛兰妲在晚年幡然悔悟后还是没能走出孤独的怪圈,生命于她是一个悲剧,因为她从未融入世界,所以世界永远只能是身外之物。当她听到昔日恋人的舞曲时,想哭的欲望一如当年,流逝的时间只有在这些时刻才仿佛停滞了。而我还是那样年轻,还没有无法挽回的过去,未来的框架还笼罩在柔光里等待我来一点点搭建。
现在我明白了,当年促使我把书砸向地面的冲动,既有一种面对文学之美不知所措的激情,又包含了对即将到来的孤独体验的抗拒。《百年孤独》的主题虽然是我们人类无法跨越的孤独,而不是爱,但马尔克斯显然在告诉我们,不要这样孤独下去了,不要像奥雷里亚诺家族一样爱人。飓风卷走了古老的家族,也意味着,这样的百年孤独不会在我们之中重现。
我想,我的心里仍然会有一个潮湿、孤单的角落,但是它绝不会再像那片望不到头的丛林一样了。我走到了明亮的室外,从未感觉如此有活力。清晨六时五十分,我的家沉默而有序,正要被日光披上幸福的色彩。当我的指尖划过书架上整齐摆放的书,父母起床的动静响起来了,太阳在小区的树木间爆射出了光芒。我真正的生活开始了。
作者: 贾梓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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