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日志(红星专栏卜工)

红星日志(红星专栏卜工)(1)

吹尽狂沙始到金

文/卜工

央视总台对三星堆遗址七、八号祭祀坑的现场直播,又一次将世人的目光聚焦于震古烁今的古蜀文明。琳琅满目的古蜀铜器,似曾相识的神兽造型,引人注目的铜人发式,遐想无穷的网格之器,充分展示出古蜀文明的博大精深、神秘诡谲、空灵飘逸的风采;中国考古的精耕细作、殚精竭虑和探索追求的情怀。

红星日志(红星专栏卜工)(2)

八号坑令人怦然心动

此坑是三星堆8座祭祀坑中面积最大者。从发掘伊始人们便对其充满希望。它果然不负众望,从象牙到铜人头像的数量都很有可能超过2号坑。且信息含量与其它祭祀坑相比又有新的特点。

结构复杂的神坛让人耳目一新。这件国宝级重点文物,早在去年7月便已从坑中露头,但考古发掘的精耕细作是需要耐心的,因为它的结构实在太复杂。该坑靠近表面的位置是灰烬层,灰烬层里有很多红烧土块和炭屑。红烧土块本身就特别硬,干了之后就更硬,给精细发掘带来难度。坑中露出的神坛主体虽然仍不完整,但可以看出其结构大致分为三部分,最下面是方形台基,方形台基上有12个小人,分为3组,每组4个人,动作和服饰各异。有的是跪坐的,脸朝外,双手呈持握姿态;每一面的正中间还各有一个坐姿的人,发型和身上的衣服都很特别;另外还有4个人跪在立柱上,肌肉线条明显,很强壮的样子。他们扛着轿子一样的东西,上面抬着小神兽,小神兽还骑着人。另外小神兽的尾部和胫部之间还有一个人跪在那里,但这个人从腰部以上断掉了。

据说,这座神坛在坑内已暴露出的“下半身”高约90厘米,至于其“上半身”,目前尚未见到。估计其完整高度应该在1.55米以上。8号坑的神坛,要比1986年2号坑的那件完整、且大很多,后者完全复原后也才60厘米,与1.55米相差甚远。其上的神兽身高不足10厘米;而8号坑神坛上的神兽高约20厘米。两者的信息含量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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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工作人员正在发掘神坛

神坛是集古蜀思想体系、物质文化和制度创造于一体的智慧结晶,是古蜀之魂、文明之根,非常重要,极其珍贵。让神坛开口说话,显然是推进古蜀文明深入研究的关键性重大课题。

似曾相识的神兽让人浮想联翩。8号坑中至少有2个神兽的个体。其一位于神坛旁,其二在神坛之上。前者粗壮如柱的四腿、口中的卷牙、垂肩大耳,都与人们司空见惯的大象极为相似。如果说此器的腰身还有些许艺术加工成分的话,那么,神坛上被抬着的神兽则可以断言是大象的身躯。或许称前者为神象更为准确,后者才是生活中的大象。当然,正确的认识有待资料的全面修复和进一步整理。三星堆、金沙遗址大量象牙出土,早就预示着古蜀先民与大象的不解之缘,青铜器中当必有仪象的器类等待发现,这是古蜀文明研究中心照不宣的共识。

为何如此看重大象的器类?有媒体曾将二号坑的出土器物归纳为古蜀方阵示意图,这是中国古代仪仗制度的深度研究。但遗憾的是2号坑并没有出土与大象有关的遗存。如今,8号坑中青铜仪象的现身,便有理由进一步确认距今3300年前后的古蜀仪仗制度就已经使用仪象。而这正是大驾卤簿制度的鲜明特色。陕西宝鸡茹家庄西周早期的墓葬早年曾出土青铜象,其地理位置正在陈仓道北口左近,可见,千年蜀道即是文明交流的天然通道,也是大象出川的必经之路。公园前316年,司马错伐蜀,后并其入秦。古蜀的政治、物质和思想遗产悉数被秦文化全面继承。因此,古蜀的仪仗制度是在大秦帝国的推动下才挺进中原,极有可能就是大驾卤簿制度的先驱。因此,青铜仪象的器类对探索仪仗制度的源头至关重要,大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所以大象遗存意义非凡,堪称解密古蜀制度创造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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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立人仅凭背影就引人注目

青铜背影带来不尽的期待。8号坑的人物造像以神坛上的数量最多,但那件贴近坑边缘的青铜立人更惹人关注。直播只能看到它的背影,整个立人像都端端正正脸朝下趴卧。其造型的背影十分孔武有力:宽肩、窄腰、双臂粗壮,背部挺直,臀部肌肉发达,还有一双结实的小腿肚子。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他衣着极富现代美感,紧身、露肩、背心 短裙的搭配,尽显其身体线条的丰满和健硕。裙上刻有优雅的“勾云纹”,泥土覆盖的背心上,也有隐隐可辨的花纹。

再就是他的头发卷曲的造型也极具魅力。在三星堆,青铜人像的发式往往是区分其性别和职业的根据。2号坑铜人头像的研究表明:男性辫发(2号坑)、盘发(2号坑)、卷发(1号坑)、束发(4号坑)几种情况都有,但数量又明显区别;女性则椎髻或戴帽(2号坑)。此件青铜立人的头发分成五绺高高梳起,至头顶处微微向前弯曲。与1986年1号坑中出土的跪坐小铜人相仿,属于卷发类型,是一种具有鲜明职业特点的发饰。就其装束而言,似乎与主持军事行政等世俗事务,以及掌控宗教与祭祀事务的社会群体风马牛不相及,倒像是位烹饪大厨,很可能与神坛献祭活动有关。可见,三星堆每座祭祀坑都是个相对独立的空间,相对独立的场景,相对独立的子系统,它们各自讲述着自己的故事,组合起来则珠联璧合为解读王城的性质添砖加瓦。

七号坑又添遐想空间

早在去年9月的直播时,“龟背形网格状器”就已经引发过小小的轰动。它刚露出一小部分,有网友便打趣说这像“烧烤架”,专家也一度猜测:这件器物之下,会不会还连着四个支架?

首先,它有两面,是两块大小基本一致的青铜网格上下扣在一起,两块青铜网格下方接合处,还有门栓状的“活页”将其锁住,虽然这根“门栓”的现状是有些残破移位了,但仍可判断出它当初的作用。其次,它的“四角”没有支架,而是四个龙头型的装饰物,方向一致朝外,龙头向上昂起。更奇特的细节还不止于此。在两块青铜网格上方,拴着两根铜“飘带”,是用来将两块网格系在一起并悬挂于某处的吗?还是仅作为装饰物添加,并不真正受力,只是让其自然垂挂下来呢?这些可能性的见仁见智,任由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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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网友趣称“烧烤架”的“龟背形网格状器”

在中国考古学史上,已知的上百万件青铜器中还没有一件可与网格形器进行比较。所以,此器自然成为商周青铜器中与众不同的孤品。这无疑就是古蜀文明的诱人魅力,常挖常新,永无止境。当然,目前的工作还仅仅是考古现场的发掘阶段,相信在认真修复整理资料之后,认识定当能有所突破。

新发现促进新思考

当今的中国考古,已经站在第二个百年的历史新起点上。经验表明,标志性事件和方法论进步不仅是学科分期的依据,更是其发展的动力,每逢新阶段必出新方法是中国考古的常态。七八号坑的直播再次说明,古蜀文明的深入研究,必须创新发展提炼新方法。

当前,中华文明全景式、立体化、多维度的研究,将活化历史场景的任务提到重要位置。央视总台对三星堆再发掘的多次直播显示,考古信息学的理念、方法和跨界融合功能必然是推动深度研究的主导力量,是探索前沿理论的基本方法。就本质而言,考古学是发现、提取和研究古代遗存历史信息的学科。换言之,按考古信息研究规律观察考古遗存、观察考古理论、观察学科发展,是时代规定的新发展理念。当今的考古研究,比拼的是方法理念的优秀、先进和科学,而不仅仅是资料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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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堆考古发掘现场

对考古信息的感知能力,分辨能力、整合能力、编辑能力往往制约着研究的想象力、判断力和创造力。考古层位学、类型学是信息感知能力的基础,应用理论的科技考古、实验考古提升着对考古信息的分辨能力。此外,器物功能、器物组合、器物板块、器物数量,还有那些诸如先后顺序、逻辑关系等都是信息整合不可或缺的因素。它们地位相同,意义相等,相互依存、相互关联、相得益彰。可谓一损皆损,一荣俱荣。

信息编辑能力是时代赋予的新要求,动漫、VR等高新技术已成为表述成果、提升效果和推广传播的重要手段。在信息编辑过程中,必须旗帜鲜明地与博物馆阵列中屡见不鲜的“割裂式”研究方法告别,因为孤立静止的专注于某种单件精品器物的研究忽视信息关联,对信息整合不利;过度强调组合器物的特定年代也不合时宜,像三星堆祭祀坑大量耐用品的集聚,很可能不是一个单纯的年代能够概括的。在场景的复原过程中,共时性特征,平面布局的意义才是更关键的信息,有时甚至具有决定性意义。

在古蜀文明的深度研究中,关心信息的整合,注重逻辑推理,提倡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强调信息转化,对数字信息更为敏感的理念越来越被研究所重视,考古信息学的基本原则与科技水平的发展相适应,具有与时共进的鲜明特征。当然,在考古信息学研究中,层位学的信息与器物类型学信息同样重要。后者的信息量显然更加丰富,但许多信息可以压缩,可以用不同信息量来描绘同一事物,也可以用尽可能少的信息量描绘一件事物的主要特征,例如,对三星堆每座祭祀坑主题意识的概括与表达,就是考古信息学的重要原则。总之,考古信息研究与现代社会的高新技术比肩同行,不论在考古发掘与研究中都将大显身手。

非常期待三星堆祭祀坑的新资料早日公之于世。

(编辑 段雪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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