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丨佘晔 冲击与边界 从《心居》的男性人物形象说起（艺评丨佘晔冲击与边界）

文丨佘晔

根据鲁迅文学奖得主、新海派实力作家滕肖澜的小说《心居》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心居》的热映，让很多观众联想到2009年的《蜗居》。时隔13年以后，导演滕华涛和主演海清再度联手，将都市生活的原始本真与复杂多元倾情演绎，带给观众切入般的体验与享受。如果说《蜗居》的故事还停留在房子对人物质生活状况的提升上，那么《心居》显然已上升到人的精神层面，提醒人们展开对房子与幸福关系的辩证思考，传递一种积极、健康、内在、自醒的价值观念。

《心居》的故事主要围绕顾家的两位女性展开，一位是优雅精致、从事风投行业年薪数百万的顾家女儿顾清俞，一位是勤俭利索、想努力实现买房梦想的外地媳妇冯晓琴，由此呈现一段极富戏剧效果和艺术张力、另类展现生活矛盾与真实的姑嫂传奇，这是《心居》的一大看点。作为《心居》的忠实观众，女性顾清俞、冯晓琴这对“红花”的性格呈现和魅力释放是断然离不开几位男性“绿叶”的映衬，这是《心居》的又一看点。

“3号绿叶”顾磊是顾家奶奶眼里唯一的宝贝孙子，从小在宽松甚至溺爱的环境中长大，倒也不失做人的基本准则与良知，品性还不错，但也养成了保守、懒散、安于现状的常态心理。冯晓琴当年之所以愿意嫁给顾磊，最大的考虑是因为顾磊是本地人，在上海有工作有房，顾家家境、家风和家人都让她无可挑剔。毕竟，这是一条可走的捷径。但是人的想法和欲望总是随着生活环境或状况的改变而改变。

冯晓琴和顾磊结婚生子之后，度过了一段安宁而美好的婚姻时光。但冯晓琴想过三人世界小日子的愿望愈发强烈，剧情一开始就围绕冯晓琴想买房而顾家人反对的矛盾冲突展开，顾磊是买房事件发酵的单独连接点，是夹在顾家与冯晓琴之间的唯一传声筒。没承想，在一次顾磊冯晓琴夫妇围绕买房而产生的激烈冲突中，顾磊摔下楼梯，头撞玻璃失血而亡。看到这里，令人一时惊愕。顾磊的死，冲击太大了！

前两天，姑子顾清愈还对冯晓琴说：“你好，顾磊就好；顾磊好，全家都好。”虽然顾磊是靠关系在上海谋得一份轻松还算体面的工作，瞒着老婆上班时间打游戏、应付考试等种种不思进取，但在这个家里，顾磊是命根子，是即使千疮百孔、万般不是也要极力给予与妥协的家庭成员，冯晓琴不明白这一点。这个家没有了一无是处的顾磊，冯晓琴又该如何自处？所以，顾磊的死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和塑造人物形象的“情理之中”。

《心居》给我的第二次冲击来自“绿叶2号”释源。与顾磊的保守落后相比，姐姐顾清俞同样在安宁美好的家庭环境中顺利成长成才，拥有健全的人格与全面的素养。但曾给她留下美好回忆、甚至有着萌动期青春崇拜的初中同学释源就没有如此幸运了。释源在遭遇家庭变故搬离上海之后，向来成绩优异、弹得一手好钢琴的他竟没考上大学，混迹社会多年后最终供职于一家旅行社。巧的是，时隔十多年以后，命运让这对曾经青梅竹马再次相遇。这一遇见源自顾清俞近乎偏执的心心念念，在内心关于释源的秘密解锁之前，谁都不可能真正进入顾清俞的世界之一角，以爱情的名义。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寻找、求证、重逢直至结婚，顾清俞自我感觉幸福得像个孩子。

在这段柳暗花明的特殊历程中，因为爱情，顾清俞抛开一切世俗的眼光与牵绊，在这段婚姻里善良有爱、圆润有余，着实可爱。可惜的是，“生活失意”的释源此时已经爱不起了。母亲常年高额的医药费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生活的困窘与巨大的现实鸿沟面前，面对顾清俞，他一刻也不能自在。以至于被顾清俞的竞争对手抓住这一心理弱点，利用释源套取商业机密一招致命，让这个上海风投行业的女性佼佼者一下子跌入事业的深渊——这也是他们离婚的导火索。

剧中，顾清俞被公司早早辞退后的当天精心准备晚餐，心情似乎丝毫不受影响，让人不得不佩服其高效的情绪把控能力。倒是释源回到家的一番敏感、幼稚的言辞彻底打破了顾清俞的心理防线，在伤心失望中，艰难地为这段感情画上句号。

人只有内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释源在现实的真相面前不堪一击，他给不了顾清俞想要的爱，也成全不了命运亮出的底牌与条件，最终只能与心爱的女人渐行渐远。

《心居》中还有一个特别的小人物，他就是作为顾家邻居形象出现的展翔，被称之为“小配角里的大赢家”。作为邻居，展翔对顾家特别是心仪的顾清愈时刻关心关照，且以一种隐身而自然的方式，大有“只求付出，不计回报”之姿，是当之无愧的“绿叶1号”。

作为上海本地靠收租生活的暴发户，展翔日常生活的重心就是制造一切可以与心目中的女神顾清愈交流交往的机会。这样一位整天无所事事、优哉游哉的新中年大叔为了顾清愈学英语、练钢琴，并随时出现在顾清愈需要他的每一处，可谓一往情深，日月可鉴。

区别于一般男性的死缠烂打，展翔的追求行为在顾清愈和观众看来都是令人舒服自在的，同时还夹带着幽默和共情。在这段始于爱情、终于爱情的特殊历程中，作家滕肖澜和导演想共同传递的一点，就是两性之间真正的幸福是建立在心灵相通、志趣相投的精神层面上的，物质的富裕可以解决需要钱解决的问题，当物质财富增长到一定程度，如果没有彼此内心的认同、丰盈与坚定，则很有可能走向人被金钱异化的窘境，适得其反。

《心居》三大“绿叶男性”通过他们的经历与各自结局警示我们既要做生活的忍者，又要做生活的强者。顾家顾老师强忍失去儿子的悲痛，主动缓和与儿媳妇的关系，直至原谅，现实生活中有几人能有这样的胸怀呢？顾清愈从一开始便知道冯晓琴在乡下生有一子，却为了弟弟和全家的幸福将这个秘密在心底永久珍藏，即使在与冯晓琴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也没漏一星半点，这又是怎样的一种素养与善良呢？

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的开篇说出的惊世之语：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心居》可谓道出了其幸与不幸的核心密码：边界及边界意识。《心居》告诉我们：人与人之间、家庭成员之间都要有边界意识，因边界而心存敬畏，因边界而心生怜悯，因边界而彼此共存。

[责编:周听听]

[来源:湖南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