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不压正的正确解析(三个方面细读邪不压正)
《邪不压正》上映了,果不其然口碑两极分化了。评价电影的标准千千万,但看没看懂不是其中之一。如果你读一部小说,末了说这书不好,因为我没看懂,作者可能会气的眼斜鼻子歪。艺术作品都应该如此。
《邪不压正》是姜文的第六部作品,同时与《一步之遥》《让子弹飞》并称为“民国三部曲”,这样的说法是否经过姜文首肯未曾考证,但三部电影的确不仅在年代上有顺承关系,在影像上也有照应之处。
影片说了一段复仇的故事。主角李天然人如其名,淳朴天然,偶尔甚至有些傻里傻气,在13岁那年目睹师傅全家被师兄朱潜龙所杀,幸而逃命的他被幕后玩家蓝青峰所救并送到美国接受高级教育,长成后接受秘密使命发誓要回到北平手刃仇人。
复仇一直是故事中很容易被人接受的主题。作为形式主义在叙事学中的应用,普洛普在其著作《民间故事形态》中将角色分为七个:反面角色、协助者、救援者、公主和她的父亲、送信人、英雄、假英雄。这样的角色分类几乎可以涵盖全部的正邪二分法电影,典型如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包括《指环王》系列、《哈利波特》系列都是如此。
人类似乎从古至今就喜欢听邪不压正的故事。
及至姜文的这一部,正邪不再是简单的两分。蓝青峰是正还是邪?他用二十年布局了一场大棋,是一腔热血、“苟利国家生死以”的英雄,却也冷酷无情,可以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让“棋子”牺牲。李天然是身手矫健的少侠,但到了关键时刻就犹犹豫豫,只能不停地问“蓝爸爸”和关巧红自己该怎么办。角色都有他们自己的地狱。
看起来这是平民版的《王子复仇记》,这似乎回到了姜文在《一步之遥》开始时提出的问题:to be or not to be,这么着还是那么着,这涉及到选择,这是个问题。
姜文说讲故事是个技术活,难的是怎么不讲故事。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和《鬼子来了》里可以看到故事情节、起承转合,不仅如此,影像之讲究使他成为后第五代导演中很难让人不注意的“新人”。
到了《太阳照常升起》,他开始有意解构故事情节和影像,影片中意味深长的对白也让观影者津津乐道:“阿辽莎,别害怕,火车在上面停下了,天一亮他就笑了”,伴随着最后周韵对着东方天际的疾呼,一轮红日缓缓升起,铁轨上铺满鲜花,婴儿啼哭的面孔被照亮,这真是最壮美最浪漫的表白。
《太阳照常升起》
接下来的“民国三部曲”,姜文更是放开了步子,在拒绝故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三部曲总体来说,画面色彩绚丽,剪辑节奏加快,人物对白密集,甚至没有让人回味的机会。
《一步之遥》根据“闫瑞生杀舞女案”改编,与第三代导演凌子风的“原著 我”不同,姜文的原著加我约等于“我”,基本只套用原著的九牛一毛。开头部分致敬《教父》不用说,花域竞选一段拍的让人想起好莱坞黄金时期的歌舞片,加上黑白报纸的蒙太奇交代背景,又让人想起《公民凯恩》,这是姜文的“讲究”。
最后被枪杀自由落体的过程中他忽然又直视镜头,让观众告诉他武六后来怎么了,直接打破第四堵墙,对观众的代入感毫不关心。私以为与《鬼子来了》中最后刀起头落,镜头切换到马大三的视角都是神来之笔——他不想规规矩矩地讲故事,他甚至问你:什么是故事?这两个小时讲了个什么故事?
《一步之遥》
复仇作为《邪不压正》的主题,打斗场面自然是重头戏,不管是枪战还是肉搏,地上还是屋顶,摄影机一直处于运动状态,屋顶的剪辑节奏会稍慢一些,仿佛是一双慈爱的眼睛目力所及看着彭于晏在屋顶上飞来跃去。尤其是他披着薄如纱翼的女人衣服一段,有评论说对情节进展毫无用处——其实我觉得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不知道是否是早期的左翼电影和第三代的现实主义电影留下的传统,现在但凡是很明显不主打玄幻的电影,观众就会要求其现实性、有用性。如果一定要说姜文电影里这一类没有用的镜头的用处的话,我觉得就是美吧,就是
好看吧,就是浪漫吧,就是热血中的一点柔情吧,这还不够有用吗?
此外,即使是对话场景也很少有摄影机安安静静做个美少女的时候。这《让子弹飞》中表现的尤为明显,三人的鸿门宴一段中,三百六十度环形轨道三台摄影机的不断拍摄使得三人的对话一直处于一种诡谲和捉摸不透的氛围中,及至跪在帘子后的凉粉店老板被暗算,切回三人,镜头停止移动,与此时张麻子和汤师爷的震惊心情暗合,及至汤师爷大笑,镜头才再度运动,意义同上。
除此之外,镜头内的道具,不管是蜡烛还是酒瓶都增加了场景的层次,这些都说明了姜文的讲究——对话是理解他电影的钥匙没错,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电影里只有对话,电影的电影感是源于画面、声音、调度这些真正属于电影的东西。从各种角度分析《邪不压正》的文章已经泛滥了,我觉得有三个方面还可以可以再做细读。
角色
彭于晏的李天然和房祖名的小队长角色性质类似,都是淳朴自然,没有心机的年轻人,所以笨拙的口音这个方面也可以当做角色的一部分;蓝青峰亦正亦邪,吊诡的是他以为自己在下一盘大棋,看似一个幕后高手,最后却被人吊着拔牙、与朱潜龙互扔炸弹、在车里对李天然真情表白,实际上承担了大部分搞笑的功能。
个人认为这是姜文间离手法的一种运用,他希望观众不要情感带入任何人,这应该也是姜文在自己的电影里被整的最惨的一次(仿佛看到了为了博儿子一笑的老父亲带泪的笑容)。作为红玫瑰的唐凤仪和白玫瑰的关巧红都是导演欣赏的不同类型的女性角色(真正把女性当做女神尊敬的钢铁直男导演充满反差萌点);朱潜龙作为一个套路中十恶不赦的坏人,可爱之处在于承担了蓝青峰之外的笑点。最后李天然问:“地上有五把枪你为什么不拿?”他回答:“我忘了。”
在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刻姜文还不忘给你抛梗逗趣,你还一脸严肃地责问这样的台词意义在哪,如果跳戏到《蝙蝠侠》,小丑会说:why so serious?
幽默
作为一部主打复仇的电影穿插密集的笑点似乎有点不正经。不过看姜文的电影要追求正经的话,还是退票吧。片中的幽默由两部分组成,我称之为人物语言和镜头语言。前者插科打诨,有舒缓节奏,张弛有度的作用。比如最后蓝青峰送李天然去决斗的路上,重要信息都交代过了后,李天然说再哭就要到了,姜文一脸泪水婆娑说:“我压着速呢”。
还有广为人知的影评人梗,史航老师说:“第一是movie,第二是movie,第三还是movie”以及说影评人只会写六个字被解读成姜文对影评人的揶揄,尤其这个角色最后还挂掉了,于是更引起群体的广泛不满,其实我倒觉得这只是影片的一个幽默元素,因为关巧红看到潘公公的死亡后是热泪盈眶而没有踹两脚泄愤,这说明姜文还是挺喜欢这个角色的。
后者用视觉信息直接挑逗你的笑穴,比如前半部分蓝青峰和朱潜龙跪朱元璋画像,没有多余交代,黑暗的背景只有一束顶光,光里伸出两双手,接着咣咣几个响头先声夺人,两人起身一脸严肃,镜头转到太祖画像,最后廖凡侧脸与太祖并排,声音动作足以表情达意,心领神会,哑然失笑。(或者是我笑点低?)
桥上抛炸弹,虽然是喜剧常见的梗,但是两车并排,镜头在二者之间,只能看见炸弹在两个车窗里跳来跳去,看不见二人的面部表情,观众自行脑补比演员直观演出来更生动。
儿子
李天然的复仇是他的成人礼,他从一个胸有大志却意志不坚、行动迟缓的大男孩到体面的小伙子经历了两个人的引导。
一个是更能被称之为“侠”的关巧红,她激励着李天然的行动,是实际上的领路人,也就是普洛普说的真正的“导师”角色。另一个是名义上的“爸爸”蓝青峰,他把李天然当做棋子,最后面目全非还被送进摘错肾的医院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是父被弑的象征,最后说出“你该去找自己的儿子了”是他对李天然长大身份的确认。然而当李天然去找关巧红的时候,女侠也离他远去,只留他一个人怅惘地站在屋顶眺望远方的北平。父母都离开了他,他是时候长大了,再联系起姜文说这是一部拍给儿子看的电影,以及姜文和周韵分饰两角,似乎是有一些蹊跷。
总之,这是个包饺子为了醋的主儿,就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姜文喊一声“古伦木”,不管是“哦吧”还是“傻x”,您可得先想好了,不能跟着瞎喊。
文/Bl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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