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牌子缝纫机好用(我家的缝纫机)
原创 鲁文科 往事烟云的书房 5月14日
我家的旧标准牌缝纫机
唐代著名诗人孟郊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首妇孺皆知的诗句,生动地写出了母亲为远行的儿子,一针一线辛辛苦苦地缝制出门要穿的衣服情景。似乎也说明了这针线活了,千百年来就是为人母亲的女人必须具备的基本的技能,也是应尽的责任。我们身上穿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做母亲的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一针一线地缝制而成,这针针线线当然包含着母爱及辛苦。
我们小时候,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裳。那粗布是由母亲在生产队劳动之余的时间里,在月光下,油灯下,或者不出工的雨天里,手摇着纺车,“嗡儿嗡儿”地放出来的棉线,再在同样的时间里,在农家人的土织布机上,两手不停地左右穿梭着梭子,双脚有节奏地蹬着带动织布机的踏棍,“咵哩咵嗒”地一条线一条织成布匹的。我们星期天,把这些布匹背到我们村子上面的塬上去,到杜家塬大队的染坊里,花上一半块钱染色。等布匹取回来后,母亲裁剪后,又熬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一针一线缝制成一件件的新衣裳。
小时候,祖母还在世,我们一家共六口人,祖母的衣裳,父亲和我姐弟三人的衣裳的裁剪缝制与缝缝补补,全靠母亲手里的一把剪刀一根钢针一条线。小时候,印象中,母亲几乎是每个夜晚----只要生产队不开会或者不加班----她都是在昏黄的油灯下,为我们缝补我们穿得已经很破烂的衣裳。有时候,母亲把要缝补的衣裳带到生产队开会的会场,借着会场公用的灯光,趁会前的一段时间做一阵针线活了。我们全家人穿的鞋子,春夏秋冬的棉衣夹衣单衣等,全是母亲的活儿。母亲时常让我们在放学后去大队的代销店里,替她购买针线顶针等缝制衣裳的用品。我常常夸张地想,母亲磨秃了钢针,如果打成镢头,可能会有好几把了吧;母亲缝衣用过的白洋线黑洋线,我估计可能会绕地球几个圈圈呢。母亲做针线活的工作量是非常大的,特别是一家六口人过年时的衣裳,就足足会耗去两个多月的时间呢。
那个时候,流行的话是“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人能干的活女人也能干”“妇女能顶半边天”等。在这样的氛围下,女人的负担往往比男人负担要繁重的多,每个妇女都被像强壮的男劳力一样使用:握着镢头,和男劳力一样削山填沟,平整土地;和男劳力一样,拉起架子车,黑明地往田地里运送农家土肥;和男劳力一样,挥着镰刀割麦子;和男劳力一样,抡起镢锄挖玉米。。。。。。除此以外,她们还要承担男人们不承担的家务活儿,比如烧火做饭,缝补浆洗。可以毫不夸张地这么说,那个时候,女人的劳动量似乎是远远地大于男人的劳动量的。
生产队的活儿是不能减少的,因为农家人就靠着挣工分吃饭。既然这样,那么就只有在缝缝补补这些事情上想办法了。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农家人非常非常盼望的是有一台缝纫机。但是,这种愿望在当时的农村,却是一个非常奢侈的向往。一台缝纫机,是当时农村人家富裕的标志。当时农村富裕的标志就是“三转一响”,所谓的“一响”就是指收音机,所谓的“三转”就是指钟表、自行车、缝纫机。当时姑娘出嫁,女方能陪嫁一台缝纫机,那就是当时最高档、最体面的陪嫁品了。更重要的一点是,拥有一台缝纫机,可以大大减轻妇女缝补衣裳的工作量。哪怕一个村子能够有一两台缝纫机,也会让妇女们欣喜万分,可以借用,减轻缝制衣裳的负担。再者,我们小时候,能穿上一件缝纫机缝制的针角细密均匀的衣服,也是件很荣耀的事情。
小时候,农村是集体经营,生产队的农活很繁忙,常常是天不亮上工铃就响了。早饭午饭刚刚吃完、洗完锅碗,上工铃又响了。下午直到天色麻麻黑了才收工,人们才从地里回家烧火做晚饭。累了一天了,人们再也沒有精神加班再做些针线活了。于是乎,人们也常常把要缝制的衣裳,拿到有缝纫机的亲戚家加工缝制。那个时候,也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伯母家有一台缝纫机。伯母家在眉县常兴镇的上塬村,离我家有近十里的路程。母亲去看望伯父伯母的时候,就带上要做的我们家人的衣裳,领上我姐弟三人去伯母家,一来看望看望伯父母,二来用伯母家的缝纫机做做本来要手工缝制的衣裳,这样以来,母亲的负担也就减轻了。
后来,我们大队(就是现在的村级行政单位)统一购买了十几台缝纫机,办了个缝纫组,从各小队抽来十几位会使用用缝纫机的妇女,来为各队的人们裁剪缝制衣裳,大大方便了人们的生活。我们把母亲织的粗布拿到大队缝纫组,缝纫组的妇女们给我们用皮尺量好尺寸,开一张票据,过几天来凭票取衣,交二角五分钱。但我们更多的时候是把布料交给和我家对门居住的嫂子,量好尺寸,由她拿到大队缝纫组,过几天她再拿回来。嫂子就在大队缝纫组。
虽说大队缝纫组方便了人们衣服的缝制,但一般只是缝制新衣裳。那时候,国家布匹紧缺,商店是凭布票购布。每年由生产队发给的社员的布票。成人每年二尺五寸的布票,小孩子每年一尺五寸布票。这点布根本不够穿,衣裳常常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大人的衣服穿不成了改做一下小孩子再穿......到实在穿不成了就用这些破衣裳做补丁,补破了的衣服。当时就有“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说法,一件衣服穿九年,人们穿的基本上是补丁累补丁的旧衣服。衣裳破了要补,总不能把补衣裳的事儿也拿到缝纫组去补吧。所以,母亲总是希望家里有一台自己的缝纫机,做新衣裳,补旧衣裳都方便。
我家的旧标准牌缝纫机
小时候,想买台缝纫机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头一个是没钱,二一个是没指标。那年代农村人家大都很清贫,生产队的劳动价值很低的。就拿我们小队来讲,一个精壮劳动力每天的劳动价值是七角钱。就这,和我们附的生产队相比,还是比较好的劳动价值。那时候,一台缝纫机一百几十块钱,如果按我们队七角钱的劳动价值来算,需要二百多天不吃不喝的劳动,才能积攒够这笔钱的,这个代价对于家底清薄的农家人是根本承受不了的。另外一个原因,缝纫机在当时是紧俏商品,得凭票购买,即便筹措到了这笔钱,弄不到购买缝纫机指标也是枉然的。
我家院子后面是一片空旷的荒地,这片荒地上有一棵高大的皂角树。这皂角树树腰巨粗,树冠巨大,是我们这一带地方少有的大树。这棵巨大无比的皂角树,据父亲回忆说,好像爷爷给他说过是清朝时期的大树,这么说来,这棵大树是有了点历史的了。当时,我们大队要建一个队办企业----皮鞋厂,需要建厂的材料。大队的领导看中了我家的这棵树,出了二百六十元钱把这棵皂角树买去了。
手里有了卖树的这笔钱,母亲自然又提起了缝纫机的事情。父亲也思谋着,如果不买台大件的家具,这笔钱也会零零碎碎的花完的,把一个骆驼用铁勺炒着吃了不划算,最终也同意了买缝纫机,何况农村讲究的是“三转一响”嘛。钱是有了,可还得有购买缝纫机的缝纫机指标票-----这个,倒是难不住父亲的。
表哥参加过朝鲜战争,战后回国转业地方,在眉县百货公司当书记。当时是政企一体,书记是单位的一把手。眉县百货公司在常兴公社(过去的公社就是现在乡镇一级的行政单位),在眉县八大公司当中,百货公司位于首位,各种生活用品中的紧俏商品由它分配指标,发往眉县的各大商店。
父亲揣着钱,来到了常兴百货公司,找表哥。不巧,表哥不在。他找到了一位工作人员,对这位年轻的工人员说要买一台缝纫机。
“票!”工作人员生硬地说。
“没有!”父亲直截了当地回答说。
“靠边去,没票还想买缝纫机,你以为你是谁啊?”工作人员不客气地说。
“我是谁?!”父亲被惹火了,他平生最气愤的就是那些瞧不起农民的人,特别是对农民态度恶劣的公家人,于是就大声嚷道,“你说我是谁?我是你们书记他舅!”
父亲的态度和说出的话,把工作人员吓了一跳,他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他不太相信父亲的话,但态度明显地不敢再那么生硬冲撞了。 正在这时,公司的一位领导过来了,看見了父亲,立刻热情地说:“老鲁来啦,屋里坐屋里坐!”
这位领导悄悄地告诉那位年轻人说:他是书记的舅父!最后,挤出一张指标给了父亲。父亲交过钱,便高高兴兴地用架子车把那台标准牌缝纫机拉了回来。那时是一九七六年的事情了,距离现在已经有四十五年的时间了,也就是说这台缝纫机在我家也是有四十五年的历史了。
家里有了这台缝纫机,全家人高兴。原想可以减轻母亲的缝制缝补衣服的负担,但没有想到的是,自从有了这台缝纫机,母亲的负担好像也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除过给我们缝制新衣裳,缝补旧衣裳外,亲戚们把他们的衣裳也拿来缝制了。村子里的人家也来家里缝制新衣裳,缝补旧衣裳,有时来紮紮鞋垫。乡里邻居的,当然都是义务的,但母亲却是很乐意给大家服务的:会用缝纫机的,母亲就让她们自己在缝纫机上缝制;不会使用缝纫机的,母亲代为缝制。
一九八二年,我们这里的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村经济活起来了。农民手里有钱了,村子里缝纫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这时候它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家具了。随着农村经济继续地发展繁荣,已经很少有人再买布缝制衣裳,大都去商店买成衣了。慢慢地,缝纫机被人冷落了,在家里,它被放在不碍空间的角落里了。对缝纫机的使用量也大为减少,一年甚至两年也用不上一次了。
现在我家的这台缝纫机已经被家人都遗忘了,没有谁再提起它,好像家里压根就没有这台家具一样。至于它的辉煌历史,也早在家人的心中灰飞烟灭了。虽是这样,但我却时时记起它,它记录了我小时候的许多生活中的事情,我对它是有着情感的。因为我不常在家,我的房子大多时间都是空闲着。母亲便把这台年龄将近半个世纪的缝纫机放在我的房子里,不想让它占用家里的有效空间。
每次回家看到房子里的它,可怜地被冷落在一边,它显得无助又无奈。它悄无声息地寂寞在我的房子里,几乎没有人搭理它。它也好像看着我,似乎充满了幽怨:如同看一件文物一样,不是把它当做生活中一件不可或缺的鲜活物品来看待。我也明白,现在对待它的态度和我小时候不同了,只在乎它的历史价值,甚至文物价值了,而不是它的使用价值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以前有人出高价要收购,我阻止了收购。得那几个钱干嘛,它放在家里,就是一段历史。我不会卖掉这段有五味历史的载体的缝纫机。保留着它,不是很好的么?
2021年5月14日
我家的旧标准牌缝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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