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图的作者是谁生活在哪个年代 千里江山图的作者是谁
王希孟(北宋)《千里江山图》(局部)
《千里江山图》的作者是谁?通常的说法是王希孟。这个问题似乎不应成为“问题”,因为图中蔡京的跋语已有说明:
“政和三年闰四月八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此中所述,已将画的来历交代清楚,画的作者是“希孟”。但这段记录一定可靠吗?蔡京所记,应该是徽宗所言,那假如徽宗没有说实话呢?
仔细思考这位“希孟”,越想越有问题,年方十八,被徽宗钦点,但姓甚名谁?一概不知,何来何往?也没人问起。可他却成了天子门生,更为蹊跷的是,画成《千里江山图》后,本应大展身手的天子门生却消失了,连个画院的门槛都进不去。
清人称“希孟”为“王希孟”,还说“王希孟”是“宣和供奉”,只要查一下“宋代院人录”就会发现,在“宣和供奉”名录中,没有“王希孟”,亦无“希孟”。
于是,有人就说希孟画完《千里江山图》就死了。可徽宗没说他死,蔡京笔录也没说他死,可见,赐画于蔡京之前,“希孟”还在,此后,最起码在短时间内还在。但如果还在,就应任命个“宣和供奉”的身份给他,若没那身份,多半也就是死了。似乎从来没人换个角度想过,也许他没有画院身份,也没有死,那么他是谁?这么一问,必然问向徽宗,此外,别无他人。若他说“无可奉告”,那么,我们不妨假设:那“希孟”会不会就是徽宗?这世上本无画者“希孟”,自从有了徽宗,这才有了“希孟”。
回到蔡京的跋上来,看“希孟”跟徽宗有哪些相同。跋上说,“希孟”十八岁完成了这卷《千里江山图》,徽宗则是十八岁登基。如果我们将这件具有理想国气质的图卷看作是一位少年天子的妙笔生花,比说它出自一位“画学生徒”之手更为合适。要在一个十八岁少年的脑海中,展开一个国家样式,表达一种国家观念,若无专门的帝王学的培养和历练,是不可能做到的,这样的江山感,惟有皇室才能陶冶出来。
《宣和画谱》卷十二,还著录另一卷《千里江山图》,作者王诜。将两卷《千里江山图》比较,王诜是外戚,他的江山感,从画面的呈现来看,就不及“希孟”那么正宗,较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同样的金碧山水,王诜便显得不那么富于皇家本色,不像“希孟”那样有着“富有天下,贵为天子”的气象,外戚毕竟不是皇室,要有收敛。画《千里江山图》须具备两个必要条件,一是熟悉皇宫建筑,一是了解江南山水。我们发现,“希孟”江山图有一个最为明显的特征,那就是他将皇宫建筑分布到江南山水民居中去。
对于皇宫建筑,“希孟”是熟悉的,但他对于江南山水民居的认知,却并非从身临其境中得来。据说,皇室子弟的活动范围是受到限制的,其长辈赵令穰,平时只能往来于京、洛之间,不出五百里范围,而徽宗本人则可能连皇城都出不去,所以,他们画江南山水,通常是对名家巨作的临摹。这样,有人就从《千里江山图》中发现了董源江南山水的痕迹,廖尧震对董源《溪岸图》与《千里江山图》的比较研究指出,现藏美国大都会美术馆的《溪岸图》曾经徽宗收藏,又被徽宗拿来给“希孟”临摹,成为了江山图摹本。又有人从《千里江山图》与徽宗本人作品的相似性,去证明徽宗对“希孟”曾“亲授其法”,如桑农在《读书》2017年第10期上发表《<千里江山图>中的历史密码》一文,就这样认为。
首先,他指出,《千里江山图》纵51.5厘米、横1191.5厘米,这种长卷形式,是从徽宗朝才开始出现的,除了这卷江山图,还有徽宗自画的《梦游化城图》,据说也是长卷,只可惜遗失了,两者的不同在于,一绘仙境,一画江山。其次,他认为,《千里江山图》同徽宗“御制”的《雪江归棹图》极为相似,可以说是“御制”的放大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一捅破就明白了:原来画那《千里江山图》的“希孟”不是别人,正是徽宗本人。这样说来,比强调“拿藏品给希孟临摹”、“在徽宗亲自指导下的创作”要好得多,它更接近事实,也符合思维经济原理。
桑农还指出,《千里江山图》的绘制成本,一匹绢,用石青、石绿着色,色调“有如蓝绿宝石般晶莹”,因为颜料本就由绿宝石、孔雀石等昂贵材料制成,这些,岂是院生“希孟”所能负担?若为画院项目,属于国家工程,那就必须作为国家祥瑞之作进入《宣和睿览册》中,最后,还得由徽宗题款、盖印来验收,可画面上,却无验收痕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卷《千里江山图》便是那位十八岁的少年天子,在自己登基那年自己为自己所作,那时,他还没用后来的印、款,但他已有了自我的江山,展开为帝王长卷。
“希孟”的窗户纸虽然被捅破了,但问题还是没有得到最后解决。
最后的问题就是:徽宗为什么要戴着“希孟”的面具来面对蔡京?
还是从“希孟”这个名字来分析。查《宋史》人物,字“希孟”者,有好几位,但在宋以前,《唐史》中,未见有“希孟”这类人物,看来“希孟”兴于宋。
周秦以后,儒学分汉宋,汉学“尊孔”,宋学“希孟”,汉学立《五经》,宋学定《四书》,《五经》重荀学,《四书》兴孟学,“希孟”因此而流行,乃“圣之时者也”,俨然成为宋学的时尚。
徽宗以希孟掩饰身份,寄托了他少年时治国理政的梦想,要把这梦画出来,画到《千里江山图》中。他通过绘画,来表达一种民本主义的国家观念,来展示国泰民安,这难道不是一种帝王气象,不是一个“人君”情怀?他把人世间最美好的两项——皇城宫廷建筑与江南山水民居结合在一起,把国家的庄严与山川秀丽与民生安逸结合在一起,可以说,他交出了一篇关于“人君”的如果不说是最好也可说是最美的答卷,他以此上位,做了“人君”。
如今,但凡见了《千里江山图》者,无不惊叹“希孟”为天才,可有宋一代,除了徽宗,这样的长卷巨作,有哪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能作出来?又有哪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有条件作出来?而他却把自己的初心,也就是他的“希孟”,赐给了蔡京,这是多么意味深长的寄托啊!
徽宗赐画,赐的是江山,非个体性水墨江山,而是代表家国天下的金碧山川,这分明是一次托国,望蔡京能不忘其初心,坚守“希孟”理想,只可惜他所托非人,非但自己没成孟子,最后还弄丢了大宋江山。
作者近著《走进宋画:10-13世纪的中国文艺复兴》,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走进宋画》即将上市
一起分享思想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