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蹉跎34(进城半生蹉跎)

半生蹉跎34(进城半生蹉跎)(1)

我们村位于交河县与献县的交界处,离交河县城七十多里地,离交河县属的泊镇也有四十多里。在冀中平原上来说,就算比较偏远的了。如果是今天,这点儿路程算不了什么,但放在四十年前,就不能这样说了。那时候交通落后,都是泥土路,平时就很难走,坑坑洼洼的;如果再一下雨,道路泥泞,就更拔不出腿来了。没有特别大的事情,谁会跑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干什么?所以,村里一辈子没有进过城的人有的是。后来,从公社所在地到泊镇通了公共汽车,出门方便多了,进城的人也就多了起来。但是没有进城的人依然还有。不是因为进城还有多大的困难,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进城的想法。一辈子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过惯了,对外面的世界根本没有一点兴趣。

但我对外面的世界却充满了好奇与向往。从外面归来的人带来的信息,从书上读来的信息,都使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幻想。那时候,每到鸭梨的收获季节,生产队都要套车往泊镇的外贸公司送梨,有些人就借着送梨的机会到泊镇去开眼界。赶车人也不断地用此来诱惑我,说泊镇是多么多么的好。对一个十一二岁,从未走出过村子的孩子来说,这当然是一个极大的诱惑。要知道,那时的泊镇在我的心目当中,不亚于赵本山小品里说的“大城市”——铁岭。于是,我就向父母要求,要跟着大车去泊镇。父母一方面对我不放心,一方面怕给人家添麻烦,说什么也不同意。在力争之下没有达到目的,我竟委屈得哭了起来。父亲赶紧安慰我,说有机会一定亲自带着我到泊镇玩一次,我这才停止了哭泣。后来一有机会我就催促父亲要履行自己的诺言。

大概是1972年的一天大早,父亲叫我起床,说他今天要到泊镇办事,顺便要带我去。我高兴地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赶紧穿衣、洗脸、吃饭,母亲还特意给我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父亲用自行车驮着我,就高高兴兴的出发了。

父亲骑的是一辆老式的“水管架子”,笨拙得很,再加上路不好走,颠颠簸簸,一直骑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泊镇。因为是第一次进城,两个眼珠子根本就不够用的,看什么都新鲜。第一次看见了运河里的轮船,第一次看见了楼房,第一次看见了大宣传牌……父亲办完公事,带我到车站看火车。在候车厅里,父亲抱着我,隔着窗玻璃看停在站里的火车。正看着,只听呜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原来是火车开了。从车站出来,父亲又带我到各处逛,大大小小的商店,也不管是卖什么的,见门就进,反正什么也不买。

其实,我的真正兴趣是在书店。我还是第一次进真正的书店,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书。看了老半天,最后买了一本《工农兵形象选》,一本《绘画基础知识》(因为我当时正热衷于画画)。中午,在一家小饭店吃了焖饼,下午就又接着转。父亲好像要让我把泊镇彻底转一个遍,以弥补从前对我的亏欠似的。一直转到天黑,我们在东风旅馆住下。我和父亲只要了一个床位。睡觉的时候,见对面的床空着,我就在那床上睡了。睡到半夜,那床上的客人回来了,凶巴巴的连声质问为什么睡在他的床上?父亲连忙陪着笑脸道歉,一边把尚未醒盹的我抱到自己的床上。这次住旅馆的经历给我留下了一种十分难受的印象,是屈辱,还是恐惧?我自己也说不清。

第二天,本来要回家的,但在街上遇见了从外地“跑外水”回来的锡绥叔。他说还有点事要办,叫我们再等一天,明天一起回去。父亲觉得反正家里这阵儿也不忙,等一天就等一天。所以我们就在泊镇又玩了一天。到了晚上,锡绥叔说要到电影院去看电影,我又兴奋起来,因为我打小还没有进过电影院。到了影院门口一看,心里就有点凉:买票的人山人海,排了满满的一街筒子。锡绥叔说:“我去买票”,然后,就消失在人海当中了。我们在远处看着,只见有的买票的人,喊着;骂着,一会儿这个骂起来,一会儿那俩人又打起来。还有人竟然从密集的人头顶上爬过去,顿时引得一阵嘘声和骂声。等了好半天,锡绥叔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满脸的大汗,一脸的歉疚,说实在挤不上去。父亲说,那就回去吧。我十分失望地跟着回到了旅馆。

这次,我们跟着锡绥叔一起住到了全镇唯一的三层建筑——车站旅馆。我们住的是第一层。堂叔叫我到楼梯上跑一遍;我虽然从未上过楼,但终归也没有好意思真的去爬爬楼梯。

这次进城,是我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虽然见到的这一块天地小的是那么可怜,但毕竟是我第一次走出了我从小就一直生活的那个偏远、封闭而又落后的小村,使我产生了要去看更大的世界的冲动和动力。所以说,在我的生命历程中,这应该算是一次十分重要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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