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赵县(与时光一同老去)

赵县是座历史文化名城,还有个千年古县的字号。除了历史悠久以及所谓“举足百步,必有文物珍宝。”之外,这块地皮儿上,还衍生、传承着诸多古老的戏种和曲艺。戏曲家族里,京剧、评剧、河北梆子算是大路货,至于丝弦、乱弹,化妆坠子、秧歌便称的上稀有品种了,它们在城市舞台上早已难觅踪迹,在乡野僻壤偶尔还可一见。赵县道情与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梅花调一样,同属曲艺之一种,只可惜这么多年来,我却从未欣赏过。辛卯端午节前夕,河北省第四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公布,赵县道情等三个“非遗”项目成功入选,方知家乡尚有如此宝贝,不由地抱怨自己孤陋寡闻。

夕阳赵县(与时光一同老去)(1)

端午小长假,我特意到县文化馆请教“非遗”保护中心的张金礼先生。文化馆在我居住的南大街北头,早年间,这里有县城最早的一座砖木结构的灰色尖顶小楼,东西走向,二楼楼道装有木栏杆。后来文化馆与图书馆分开办公,这座楼归了图书馆使用。母亲也由做群众文化工作转而做图书馆工作,我常常到这里借书读书。图书馆院内的一溜尖顶瓦房和一个套院是分家后的文化馆,院里时常可见身着红红绿绿戏装、扭扭哒哒的演员和吹拉弹奏的音乐人。文化馆、图书馆两家一静一动,各取所需,相得益彰,倒也见怪不怪,相安无事。现在这座楼早已改建为三层水泥楼房,也没有了当年小城里少有的大院和别致的小舞台。尽管楼顶高悬了“文化楼”三个大红字,但我总觉得却少了旧时大杂院似的韵味和可以嗅到的文化味儿。张金礼先生是一位曲艺艺人,在县文化馆工作了至少三十年,我们做过短时间的同事。所以,说话不必过多的寒暄,极其随便。他告诉我:“道情,是我县的一种民间说唱艺术,东部、西部均有分布,清朝康熙年间传至赵县,单人多角色说唱,器具为筒子和简板,类似现代的评书,以方言土语说唱,地方特色浓郁。东部梨区大寺庄村的老艺人李顺堂,今年 82岁,是赵县道情的代表性传承人。他的父亲也是以说书为生的艺人。李顺堂受父亲熏陶,幼时就喜欢说唱。十几岁时,梨区大安剧场唱戏,总能见到他小小的身影,戏演到中途休息时,这小人儿会爬上台,小大人似地说一段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段子,表现出一定的艺术天赋。父亲见他是块说唱的材料,就把他送到隆尧县韩志忠门下当了徒弟。李顺堂表演道情只用一桌一凳,不化妆,完全依靠唱本里曲折的故事情节和高超的演技取胜。他表演的传统曲目有《吕洞宾戏牡丹》、《客店醉酒》、《岳阳弄鹤》、《湘子渡林英》、《韩湘子上寿》、《封神榜》、《西厢记》等。另外还有结合民间故事传说改编的剧目《刘公案》、《响马传》、《九曲还阳传》、《山东剑》等。解放后,李顺堂配合当时形势,排练了《兄妹开荒》、《血泪仇》、《王秀鸾》等反映现实生活的作品。”

听了张金礼介绍,我就想,道情莫非是源于道家的一种演唱形式?不然为什么以道家戏为主!在网上百度了一下,果如所料。原来,道情,源于唐代道教在道观内所唱的经韵,为诗赞体。宋代后吸收词牌、曲牌,衍变为在民间布道时演唱的新经韵,又称道歌。用渔鼓、简板伴奏。难怪祖辈传言,道情伴奏使用的筒子为张果老的筒子,简板为蓝采和的板子呢。我们这里民间还把张果老尊为说唱道情的祖师爷。传说张果老云游四方时,经常敲打着渔鼓、简板唱道情,劝化世人,至今仍有陕北道情、义乌道情、扬州道情和湖北渔鼓、湖南渔鼓、山东渔鼓传世。

道情渊源于唐代的《承天》《九真》等道曲。南宋始用渔鼓、简板伴奏,故又称道情渔鼓。在我们这里东西地域不同,叫法又有所区别。东部梨区称其为道情,而西南部粮食产区则叫其渔鼓。

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在文化馆创作组搞过一段短时期的文学创作。张金礼那个组叫辅导组。那时经常有位瘦老头来文化馆走动。一打问,老人叫赵山麟,名册在文化局,人却被政府抽调编纂地方志的文化部分。老人熟悉县里的文化人物,我对他介绍过的渔鼓名艺人张春太很有印象。

张春太又名张金太,是县城西南边上的猛公村人,生于清光绪十六年(1890),1971年去世。张春太的经历与前面提到的李顺堂老人有几分相似,张春太幼年常到私塾先生那里听故事,痴迷于说唱。一次,他与小伙伴赶庙会,看到道情渔鼓艺人撂地表演,那优美动听的说唱,令他羡慕不已,遂萌生了学唱渔鼓,靠说唱吃饭的念头。他自制了渔鼓和简板,模仿艺人的表演,说唱自己胸中长期积累的故事。十九岁那年,他拉上三四个伙伴走进了庙会,撂场子,开始了说唱生涯。最初演唱的是自编自演的《金镯玉环记》和《白玉楼》。令他不解的是,其他人的场子被围得水泄不通,而自己的场子听者寥寥,收入可想而之。经过一段观察,他就发现,闯江湖要依靠门派,必须要投拜名师,艺业精,方能在一方码头立足和叫座。二十岁那年,他终于投拜到柏乡“新”字辈渔鼓名艺人柳新祥,绰号“抻不展”门下,师傅给他取艺名春太,占“春”字辈。

张春太学艺刻苦用功,农闲随师傅走南闯北,农忙跟师傅专心学艺。不仅学得了渔鼓《真定府》、《双锁柜》、《打蛮船》、《小姑贤》、《金姐凤英告状》、《左连成告状》等传统书目,而且熟悉了诸多江湖规矩,以门派和德艺结交了大批名艺人,在“抻不展”众多弟子中崭露头角。张春太为人和善,德艺双馨。他功底厚、造诣深;声音宏亮、浑厚;表演朴实大方、细腻传神,形神兼备。向他求教者众多,他一生收徒甚多,远的有山东、山西、安徽等省份,近的遍及石家庄地区。仅赞皇县和元氏县能和他同场对唱的就达60人之多。张春太一生能说唱三十多套书目,看家书目有《响马传》、《王其卖豆腐》、《回龙传》、《刘公案》、《双锁柜》、《真定府》、《打蛮船》、《杨家将》等。

赵州桥上那位肩背渔鼓、口唱道情,倒骑毛驴四海为家的张果老蹄声已远;冀南地区最有影响的渔鼓道情艺人张春太,早在四十年前就将他肚里那三十多套书目带到了天堂;我们所能看到的李顺堂老人已经八十二岁高龄,纵使他强打精神唱道情,亦无法挽回“廉颇老矣”的悲剧。试想,仅凭他的口传心授,将来还有多少人能够唱出原汁原味的赵县道情?

我知道,赵县道情面临着失传和灭绝,绝不是危言耸听。冠冕堂皇的已经“列入非遗保护名录”,已经远远不够了,它亟需的是保护、是传承,是发展!

夕阳赵县(与时光一同老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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