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的程耳（无名就是这个味）

这是这家影院当日影片《无名》的最后一场了，21：45开始，散场要23：53。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影厅里目测大概有70%以上的上座率。说实话，有点出乎本文作者的意料。可见大家都是冲着《无名》而来，冲着导演程耳而来。七年了，大荧幕终于迎来了他的回归。终于开始了，随着情节的展开，观影的我们心下感叹：就是这个味，这就是程耳。

图片来源：《无名》官微

与《罗曼蒂克消亡史》相同，程耳将他的故事设定在上世纪40年代的魔都上海。彼时，在这个波云诡谲的舞台，外部是二战的阴云，台上延安、重庆、南京、日本四方角力。程耳通过擅长的非线性叙事，展现“大时代”中具体人物的选择。叛徒张先生等汉奸因为理想动摇而变节，投机者唐部长一心想谋取私利，而英雄何主任等潜伏者为了信仰舍生忘死，“无名”也在所不惜。如果将他们放回到那个时代，我们都能找到原型。在某种程度上，《无名》更像是隐藏在它复杂叙事结构以及冷峻影像风格下的一部主旋律电影。

图片来源：《无名》官微

在如今谍战题材滥觞的情况下，观众理解本片的时代背景并不复杂。影视剧方面，《麻雀》、《伪装者》、《叛逆者》等都取材于此。但这同时无疑也增加了电影的创作难度。如何通过大荧幕更深刻地挖掘此类题材，是摆在程耳面前的第一大难题。程耳借助于密不透风的非线性叙事和自己独特的影像风格，以及在此基础上铺平垫稳的人物塑造，很好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中国观众真正理解非线性叙事可能要感谢昆汀·塔伦蒂诺的《低俗小说》。作为少年成名的导演，早期程耳的作品如《犯罪分子》、《边境风云》等还没有较多采用这种叙事方式。而到了《罗曼蒂克消亡史》，非线性成为他影片叙事的主基调，后来甚至成为他的标签。有人甚至认为这样的电影不好懂。这当然不是炫技，能把非线性叙事运用纯熟的导演真的不多。在《无名》里，程耳通过非线性叙事给故事绘就了浓重的悬疑感，通过影片时间的推移引领观众思考。但这种非线性又不至于杂乱，回溯影片，你会发现，所谓的非线性都是围绕着电影的情节主线安排的。观众所感受的非线性，更多是影片“电影感”十足的留白。

图片来源：《无名》官微

在非线性的躯壳下，影片的故事不惊不徐展开。这和传统谍战的枪声炮火、喊打喊杀大不一样，影片明显沉静且压抑，但每转到特务总部里一直传来的狼狗叫声却提醒观众，这是个谍战剧，影片人物何主任、叶秘书的间谍潜伏生涯里时刻危机四伏。程耳更喜欢在控制与收敛的氛围里，精心地讲述故事。

图片来源：《无名》官微

梁朝伟饰演的何主任与黄磊饰演的变节者在宾馆接头一幕，按约定敲门后，何主任并没有说可以进来吗或着接头暗语，而是直接在走廊外甚至有点高声的和变节者讲话，似乎表现出他有点看不起这个变节者，并没有保护他的意思，从而从一个侧面暗示他的身份，或者他此行早就有打算要锄奸。进入屋内，两人分坐桌子地两边，何主任对变节者进行讯问。这很会让人想起《无耻混蛋》中汉斯·兰达上校和农场主对话一场。与昆汀将紧张感拉满不同，此处程耳处理得同样克制，最后何主任地接抢怒射也被省略了。程耳更喜欢如科恩兄弟那样，通过情节来塑造人物，推进故事。

图片来源：《无名》官微

而在“公爵”被击毙前，与同行的日本鬼子透露自己身份，并讲述自己哥哥是航空兵葬身在中国，又映衬着前面的轰炸情节。能够带狗上轰炸机的飞行员，同样暗中交代了这个飞行员的特殊身份，形成了映照。程耳就像是一个优秀的说书人，每每到关键点敲响醒木说下回分解。而你当真正领悟到他的埋伏后，会顿感舒爽。仅举两例吧，网上关于《无名》情节分析的文章已经够多了。

图片来源：《无名》官微

与《罗曼蒂克消亡史》相比，《无名》的“程氏”影像风格得到了延续和升华。《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影像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工整，影片的构图、光线、服化道都有一种古典光影的魅力，透着真诚与高级。《无名》在上述基础上又增添了一些灵动，但是影片在细节上同样考究，比如人物所处的空间中出现的两面国旗，映衬着他当时内心的摇摆；人物脸部的阴晴不定的光线，反映出沉默外表下情绪的暗流……这样的处理在整部影片中比比皆是。

图片来源：《无名》官微

拍的真好啊！放眼整个华语影坛，也只有程耳等少数几个导演有能力拍出这样的电影了，我能感受到他对电影的爱。他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坚持自己，更相信观众，相信市场。

程耳已经两次将自己的故事放在了上海。如果一个导演真的想拍好上海的故事，无论哪个时代，都太难了。王家卫的《繁花》要上映了，不知道会怎么样。此前，他已经成功地拍了香港。在程耳这里，他主要是通过语言、服装、食物等来告诉观众，这个故事发生在上海。与《罗曼蒂克消亡史》相比，《无名》对于上海城市空间的展示明显是在做减法。看来，程耳要离上海而去了。那他的下一步电影的故事要写哪里呢？东北吗？香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