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你眼中的魏晋名士风流(魏晋风流未必真风流)

鲁迅把魏晋风度归结为药与酒、姿容、神韵,李泽厚则补充说,还必须加上华丽好看的文彩词章。“魏晋风流”四个字犹如夜空中的流星划过我们的心田,她的时代精神和文人风采至今还在闪着光芒,种种风流汇入中国传统文化长河里,其行文和立世的方式,亦成为中国文人士大夫几千年来修身寄怀的一面镜子。

汉末魏晋六朝世道最乱,社会最苦,然恰是这种世道,人的精神却极自由,极解放,富于智慧。似乎人人都有一腔浓烈的热情在喷发 。在这个奇特、癫狂的时期,王朝的更替、帝王将相之间的暗潮汹涌,名士文人的风流轶事,给这个时代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但说透了,魏晋风流其实是一种人格范式,清谈巩固其志气,药与酒陶冶其趣味,姿容展示其性情,千秋而下,高谈阔论不绝,觥筹交错不止,风流虽只存在于魏晋,风范却代代传承。

而细细探究之下,实则这些风流名士,是承受了极大的精神,甚至身体痛苦才做到这样的地步。其中,自然也有不得已的地方,强“风流”之处。细看他们的行事言谈,让人辛酸泪下,慨叹不已。

也许,我们都被那流传的名士风流的故事蒙骗了,而忘了去探寻魏晋名士真实的精神世界。


谈谈你眼中的魏晋名士风流(魏晋风流未必真风流)(1)

竹林七贤


魏晋风流的状态:放浪形骸,且自逍遥没谁管

魏晋的名士都注重精神世界的纯净,无视功名利禄和富贵,内心旷达,形迹放浪。他们颖悟、真率、脱俗,他们玄心、洞见、妙赏。他们的雅量高才,他们的潇洒风流,他们的超然物外,他们的率真任诞,他们的孤芳自赏,全都是在张扬“宁做我”的个性。

也就是,魏晋名士的首要条件是,解放个体。

  • 01 崇尚玄谈、追求自由

魏晋真名士,非于世无涉,在其放达归隐之际,心怀家国、人事,然世道不济,才无所用,故多为出世之流。玄谈或称之为清谈,一则因其社会,一则因其情节清逸。所论者,皆为老庄之言,志在玄远高洁之境。

僧人兼清谈家支道林在佛学方面的的主要成就在般若学。在东晋“六家七宗”的佛教般若学派中,他代表的即色宗。色宗的基本观点是“夫色之性也,色不自有,虽色而空,故曰色即为空,色复异空”。


谈谈你眼中的魏晋名士风流(魏晋风流未必真风流)(2)

支道林


玄学和清谈的源泉在于人文和智慧的相互交融,是一种魏晋时期的浪漫,支道林演绎了这种浪漫。

崇尚自由是“宁做我”个性的彰显。有人送给支道林两只白鹤,支道林非常喜欢。为了留住它们,他剪掉了鹤翅的羽毛。有翅难飞的鹤看着自己的翅膀,神情十分沮丧。支道林感慨地说:既有凌云之志,岂肯做他人玩物?于是细心调养,让鹤长好翅膀,任其飞翔。

《世说新语》:支公好鹤,住剡东岇山。有人遗其双鹤。少时翅长欲飞,支意惜之,乃铩其翮。鹤轩翥不复能飞,乃反顾翅,垂头,视之如有懊丧意。林曰:“既有凌霄之姿,何肯为人作耳目近玩!”养令翮成,置,使飞去。

支道林能够这样,无疑因为他自己也向往自由,这才能将心比心。但他的这份同情心,恐怕很难加于麻雀之类的飞禽身上,只能用于鹤或者鹰身上。鹤,在中国文化系统中有特殊的身份,比如焚琴煮鹤就被视作典型的暴殄天物,它象征着一种人生的理想和态度。

  • 02 变态爱美,凸显自我,自成风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魏晋时期爱美之风尤甚,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这恰就成了风度。

率军灭了成汉的征西大将军桓温顺手牵羊,把亡国皇帝李势的妹妹当做战利品带回来藏在书房中。桓温的老婆南康公主提起刀就闯进了书房,后面还带着全副武装的婢女。她进门的时候,李势的妹妹在梳头,长发拖地,皮肤如玉。女人们都看呆了,小妹子却不紧不慢的梳头,然后给公主行礼,平静而凄婉的说:国破家亡,无心至此,若能见(被)杀,乃是本怀。


南康公主扔了刀子,跑过去抱着这小妹妹说:好孩子,你长得太漂亮了,就连我见了你都动心。


由此看出魏晋时期完全是个看脸的时代,也就是唯美的时代,也许,南康公主放弃杀人是因为她那凄婉的神情,但是,不可否认,脸还是很重要的。不但能让人活,也能让人死。


《三国志》里写孙郎:“策为人,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然而孙策被仇家刺破脸之后,本不致命,孙郎却说:脸都成这样子了,还能建功立业吗?大吼一声,创口破裂而死。

《三国志》——吴历曰:策既被创,医言可治,当好自将护,百日勿动。策引镜自照,谓左右曰:“面如此,尚可复建功立事乎?”椎几大奋,创皆分裂,其夜卒。

脸跟建功立业有关系吗?有,因为那时候就爱以貌取人,才貌出众,就容易受到追捧,更容易成功。


谈谈你眼中的魏晋名士风流(魏晋风流未必真风流)(3)

潘安在世,掷果盈车


潘岳,字安仁,小名檀奴。众所周知的“貌如潘安”指的就是潘岳。女人称情爱为“檀郎”,也是因为他。潘安年轻时,只要拿着弹弓坐车出去玩,洛阳城的女人便无论老少一涌而出,手牵手围观,还要往他车里送水果。

《世说新语》: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左太冲绝丑,亦复效岳游邀,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


卫玠,就是后世所称的“璧人”,漂亮的跟玉一样啊。他过建康,四面八方人山人海的来围观他,竟然不堪其忧一命呜呼,当时的说法是“看杀卫玠”,一个人漂亮到被人看死!简直不可想象!

《晋书·卫玠传》:“京师人士闻其姿容,观者如堵。玠劳疾遂甚,永嘉六年卒,时年二十七,时人谓玠被看杀。”


谈谈你眼中的魏晋名士风流(魏晋风流未必真风流)(4)

卫玠

魏晋时期这种玉一样的人物很多,做事看起来也都是乱七八糟,他们何以成为风流人物呢?因为这些人,任何一人,都是有点本事的,至少能高谈阔论,他们不仅仅谈八卦,而是算得上学问的谈论。而且高谈阔论时,往往登高山临清流呼山风,弹琴饮酒,风度翩翩。


魏晋美男子的质和量都令人感慨,他们容貌秀丽、气度飘逸、性情不羁,成了当时的一道风景线,也丰富了魏晋风度。

  • 03 饮酒嗜药、放达无羁

魏晋时期,文人最离不开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是曹孟德用酒来抒发的人生感慨。竹林七贤常集于山涧竹林之中饮酒赋诗、谱音作乐。他们七人当中最喜欢饮酒的当属阮籍。

有人说:“阮籍胸中垒块,故须酒浇之。”一语中的。

陶渊明的诗句中处处洋溢着酒的味道,“挥笔即兰亭”的王羲之,其文思的形成也与酒有关。

嗜药主要表现在普遍服用五石散,其目的居然不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是为了羽化成仙。

魏晋名士大多放达无羁,不事权贵,性真情纯,形容俊逸飘洒,常为越礼之姿势仪态。后人多垢之。比如刘伶,朝廷来接他做官,他干脆喝醉了不穿衣服。一般喝醉了酒就在家中裸睡,人家嫌他不尊重人嘲笑他,他反过来说:天地是我的房子,房子是我的裤子,你跑我裤裆里来干嘛。

《世说新语 任诞》: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 为裤衣。诸君何为入我裤中?”。


嵇康,当时的官二代钟会奉皇帝命来求他当官,钟会是太傅钟繇的儿子,钟繇跟王羲之书法上齐名,王羲之的书法就是学他的,世称“钟王”。钟会的字写得也很好,而且能言善辩,闻名于世,按理说他来求见嵇康,嵇康至少会以礼相待,谁知嵇康四平八稳头也不抬地在那里和向秀打铁,一个钳铁,一个抡锤,叮哐,叮哐,打的还有点音乐节奏,对钟会理也不理,过了老半天,嵇康挥汗如雨,铁锤越抡越欢,钟会终于忍不住了,准备走。

嵇康这才问:“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钟会只好说:“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晋书·嵇康传》初,康居贫,尝与向秀共锻于大树之下,以自赡给。颍川钟会,贵公子也,精练有才辩,故往造焉。康不为之礼,而锻不辍。良久会去,康谓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会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谈谈你眼中的魏晋名士风流(魏晋风流未必真风流)(5)

嵇康


这些人表面上放荡不羁,其实都是真正的名士,嵇康用一双打铁的手,能弹出绝世无伦的《广陵散》,这就是魏晋名士的生活情趣和政治态度,他们用这种变态的精神、自由的风度来标榜自己的原则。


  • 04 纵情山水、悠然自得,遗世独立

魏晋文人喜欢在享受大自然的瑰丽,在山水中陶冶情操,在怡然自得中完成个性解放。西晋的文人石崇、潘岳,东晋的文人王羲之、许询,常吟诵自己府邸风光用以抒情。谢安和王羲之常常流连于山水之间,用“我卒当以乐死”来表达在自然风光中的享受。


他们向外发现了自然之美,向内发现了深情之美。


这点从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这样的诗句中一目了然。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归去来兮辞》更是表达了他的归隐山水之心。


魏晋风流的原因:乱世中的迷惘


纵观魏晋时期名士们率直任诞、清俊脱俗的行为风格及他们饮酒、服药、清谈和纵情山水的生活方式,评说不一,有人说他们饮酒过度、醉生梦死,有人说他们放达出格、有悖常理,更有人说他们清谈误国。那么魏晋的风流人物仙姿也罢、自赏也罢、逍遥也罢,这种状态的出现只有一个原因——乱世。


谈谈你眼中的魏晋名士风流(魏晋风流未必真风流)(6)

乱世


先有战乱的汉末,后有三国的纷争,西晋一统不久后又发生了八王之乱,西晋的覆灭与晋室的东迁,随后朔方十六国的混战,北方、南方朝代的更替,三百余年,中华大地,极少有安宁的时候。曹操的《蒿里行》中写道:“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可想而知,战争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


统治阶级内部相互倾轧,社会动荡不安,政局变幻不定。门阀制度的兴起阻塞了贫寒士子的仕进之路。王朝的更迭和政治斗争的残酷,一些文人总要被莫名的卷进政治旋涡。


“孔融死而士气灰,嵇康死而清议绝”,王夫之说这话时,一眼就看出曹操为儿子曹丕、司马昭为儿子司马炎在知识分子中各杀了一只骇“猴”的“鸡”。魏晋文坛,便没有了文人的噪音,魏晋风度,第一眼便是血染的风采。

篡位者振振有词,杀人者有恃无恐,信仰失落的痛苦和官方压抑的恐怖,致使魏晋文人一边精心避祸,一边强行理解,仓猝之间行为乖张,出现了种种独特的风度。


鲁迅指出:“魏晋时期人表现出的是潇洒不群飘逸自得,而那个社会的现实却是充满动荡、混乱、灾难、血污和种种阴暗,因此,表面看来潇洒风流,骨子里却潜藏深埋着巨大的苦恼、恐惧和烦扰。”


当时的名士们思治而不得,苟全性命于乱世,他们在无望的明天面前选择了叛逆,佯狂而避世,在清醒与沉醉里优游,在痛苦和癫狂里迷失。于是就有了所谓的“魏晋风流”。

不敢评论政治,他们就清谈玄学,托怀玄胜,远咏庄老。清醒的时候容易遭来杀生之祸,他们就醉生梦死。官场压抑,抱负难现,他们就回归自然,超然物外。再不济就吃点仙药,羽化成仙。

魏晋风流的影响:达者风范,质性自然

魏晋风流既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又是那个时代的象征,《世说新语》里的名士,或风流,或任情,或放达,或桀骜,或琴啸,或清谈,他们用心中至高无上的“道”决绝世俗,再延及到时雨景风,山川草木。那“质性自然”的人生追求与审美理想,那超越时世的苦闷悲哀和达观的胸襟与态度,影响着历代文人。王维的半隐半仕,还有那些明清的闲适文人,都有着魏晋的风流余韵的。


谈谈你眼中的魏晋名士风流(魏晋风流未必真风流)(7)

陶渊明


唱着“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带着那份女儿气,已成霸业的曹丕走远了;吟着“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和着那层渊永遥深,顾日挥琴的嵇康走远了;怒吼“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蒙着才高品底的浮竞之名,“心迹不相关”的二十四友走远了……但魏晋风流却已沁入了中国传统文化长河里,其亦道亦儒、不经不诞的行文和立世的方式,成为中国文人士大夫几千年来修身寄怀的一面镜子,一切都沐浴在风流的达者风范下,魏晋的时代精神和文人风采至今还在闪着光芒而代代地传承下去……

  

错过魏晋,中国诗篇里再也没有陶潜悠然菊花香。错过魏晋,义理成风,规矩长存,中国名士们再也不敢纵酒狂歌,散发山阿,白眼向权贵,折齿为美人。这一切都如千余年前在洛阳东市刑场上,嵇康奏响的广陵散一样,都是千古绝响!

全文完

指导:爱佛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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