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只为娘家不顾自己家(2.她为娘家利益)

一、 傅明华午休起来,几个丫环侍候着她穿戴妥当,来到谢氏院中时,安嬷嬷等人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这是怎么了?”  傅明华解了斗蓬,谢氏倒是冷冷清清的,看不出喜怒,一旁的薛嬷嬷便恨声道:  “齐氏来过了,想与少夫人一块儿出席今晚的洗尘宴”  安嬷嬷也不耐烦:“这可真是想的想方设法,不想去的躲也躲不掉”  薛嬷嬷嘴里的‘齐氏’是傅其弦的贵妾,傅其弦贪花好色,府中妾室通房不少,像何氏那样被傅其弦碰过却又遗忘的人不知多少,可是齐氏却是傅其弦妾室之中,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原本是老夫人白氏一个表姐的女儿,齐家家道中落之后,将年幼时的齐氏送进了长乐侯府中  像长乐侯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对于这样每年以各种各样名义投奔过来打秋风的亲戚不知多少  一般来说长乐侯府花少许银子养着这些姑娘,既可以博得仁义的美名,又可以等到这些姑娘成长之时,以她们的亲事谋得好处像这样的姑娘,名义上是客,事实上地位却又尴尬无比,而齐氏当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硬生生的与当初还不是侯府世子的傅其弦相好,傅其弦在将谢氏娶进门后,便迫不及待抬了齐氏纳为贵妾  齐氏早在谢氏入府前,一直被灌避子汤,直到谢氏有孕之后才停,她运气倒也好,谢氏有孕不久,她也紧跟着传出好消息,谢氏后来生长女,齐氏则是拼死生出了龙凤胎虽说从此伤了身体,不能再生育,不过她所出的傅临珏是傅其弦第一个儿子,所以在侯府之中更受傅其弦宠爱  傅临珏只比傅明华小四个月,时常被齐氏撺掇着前往谢氏院中,估计是打着看谢氏现在膝下空虚,想将儿子过继到谢氏名下,将儿子提为嫡子,往后傅家诺大家业不止她有份,谢氏那丰厚的嫁妆往后也有可能儿子也可以分一杯羹的主意  齐氏此人心思浅而又贪婪,可妙就妙在,她知道自己性格却也从不遮掩,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却每每教唆儿子总以孝顺嫡母的名义前来谢氏这边  虽说十回有八回是被安嬷嬷等人挡了下来,可时间长了,这两个嬷嬷也是看齐氏极为的不顺眼  像她们这样出身的人,阴谋诡计不害怕,倒是齐氏这样的不要脸,反倒是让她们大开了眼界  傅明华抿了嘴笑,看了谢氏一眼:“母亲今日身体可是好些了?”  谢氏并不想说这个话题,她自己的身体她心中有数,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薛嬷嬷两人抱怨齐氏的话她也听到了,但齐氏这样的人在她眼中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罢了,她根本不屑于将心思放在这样的妇人之上  她对于齐氏并不关心,对于女儿关切自己的话,更是忽略不计,当做没听到一般,皱了眉头就问:  “傅氏回来了,你怎么看?”  今日傅明华已经去白氏房中看过傅仪琴了,她知道女儿性情冷静稳重,又心性聪慧  此时她话一问出口,傅明华眼皮就垂了下来:“姑母说是此次回来,要替大表哥说亲的”她一说完,谢氏顿时便回过味来:  “今日在你祖母房中,她这样说了?”  谢氏问完,便见女儿点了点头,当下冷笑着,没出声了  晚间宴席设在白氏院中,共分为内外两席,外间设在凉亭之中,四面以竹帘垂下挡寒,又放了火盆取暖,由傅侯爷与傅其弦作陪丁治平父子,内间则是在白氏房中,供女眷们玩耍用膳,谢氏领着女儿过来时,白氏抱着傅仪琴的女儿正逗弄着,屋里喜笑颜开的,出乎傅明华意料之外的,竟然之前说想要求谢氏带她前来参加这场宴席的齐氏也在  此时她带着自己的女儿三娘子傅明珠正站在白氏身旁,得意洋洋的盯着谢氏看  “阿沅来了”白氏看到谢氏前来,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出声招呼  她之前兴致好,抱着傅仪琴的女儿逗弄了一阵,傅仪琴的女儿丁秀玉已经年满四岁,初时抱倒只觉得小人儿软软一团甚是轻巧,抱得久了白氏只觉双臂酸软  招呼了谢氏之后正要将怀里的女孩儿交给一旁的傅仪琴,站她身后的齐氏却眼睛一亮,站了出来:  “婢妾来”她伸手就要去接傅仪琴的女儿,“妾看到小娘子,便想起明珠小时……”  坐在旁边正与钟氏说笑的傅仪琴听到母亲招呼谢氏时,转过头来,还没开口说话,刹时便听了这话,想也不想抬手一耳光就朝齐氏脸上抽去  齐氏压根儿没防着她会出手,这一巴掌被打了个正着,身体顿时不听使唤,‘噗通’一下便摔落到地上,现在小编就来说说关于一个女人只为娘家不顾自己家?下面内容希望能帮助到你,我们来一起看看吧!

一个女人只为娘家不顾自己家(2.她为娘家利益)

一个女人只为娘家不顾自己家

一、

 傅明华午休起来,几个丫环侍候着她穿戴妥当,来到谢氏院中时,安嬷嬷等人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这是怎么了?”  傅明华解了斗蓬,谢氏倒是冷冷清清的,看不出喜怒,一旁的薛嬷嬷便恨声道:  “齐氏来过了,想与少夫人一块儿出席今晚的洗尘宴。”  安嬷嬷也不耐烦:“这可真是想的想方设法,不想去的躲也躲不掉。”  薛嬷嬷嘴里的‘齐氏’是傅其弦的贵妾,傅其弦贪花好色,府中妾室通房不少,像何氏那样被傅其弦碰过却又遗忘的人不知多少,可是齐氏却是傅其弦妾室之中,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原本是老夫人白氏一个表姐的女儿,齐家家道中落之后,将年幼时的齐氏送进了长乐侯府中。  像长乐侯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对于这样每年以各种各样名义投奔过来打秋风的亲戚不知多少。  一般来说长乐侯府花少许银子养着这些姑娘,既可以博得仁义的美名,又可以等到这些姑娘成长之时,以她们的亲事谋得好处。像这样的姑娘,名义上是客,事实上地位却又尴尬无比,而齐氏当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硬生生的与当初还不是侯府世子的傅其弦相好,傅其弦在将谢氏娶进门后,便迫不及待抬了齐氏纳为贵妾。  齐氏早在谢氏入府前,一直被灌避子汤,直到谢氏有孕之后才停,她运气倒也好,谢氏有孕不久,她也紧跟着传出好消息,谢氏后来生长女,齐氏则是拼死生出了龙凤胎。虽说从此伤了身体,不能再生育,不过她所出的傅临珏是傅其弦第一个儿子,所以在侯府之中更受傅其弦宠爱。  傅临珏只比傅明华小四个月,时常被齐氏撺掇着前往谢氏院中,估计是打着看谢氏现在膝下空虚,想将儿子过继到谢氏名下,将儿子提为嫡子,往后傅家诺大家业不止她有份,谢氏那丰厚的嫁妆往后也有可能儿子也可以分一杯羹的主意。  齐氏此人心思浅而又贪婪,可妙就妙在,她知道自己性格却也从不遮掩,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却每每教唆儿子总以孝顺嫡母的名义前来谢氏这边。  虽说十回有八回是被安嬷嬷等人挡了下来,可时间长了,这两个嬷嬷也是看齐氏极为的不顺眼。  像她们这样出身的人,阴谋诡计不害怕,倒是齐氏这样的不要脸,反倒是让她们大开了眼界。  傅明华抿了嘴笑,看了谢氏一眼:“母亲今日身体可是好些了?”  谢氏并不想说这个话题,她自己的身体她心中有数,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薛嬷嬷两人抱怨齐氏的话她也听到了,但齐氏这样的人在她眼中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罢了,她根本不屑于将心思放在这样的妇人之上。  她对于齐氏并不关心,对于女儿关切自己的话,更是忽略不计,当做没听到一般,皱了眉头就问:  “傅氏回来了,你怎么看?”  今日傅明华已经去白氏房中看过傅仪琴了,她知道女儿性情冷静稳重,又心性聪慧。  此时她话一问出口,傅明华眼皮就垂了下来:“姑母说是此次回来,要替大表哥说亲的。”她一说完,谢氏顿时便回过味来:  “今日在你祖母房中,她这样说了?”  谢氏问完,便见女儿点了点头,当下冷笑着,没出声了。  晚间宴席设在白氏院中,共分为内外两席,外间设在凉亭之中,四面以竹帘垂下挡寒,又放了火盆取暖,由傅侯爷与傅其弦作陪丁治平父子,内间则是在白氏房中,供女眷们玩耍用膳,谢氏领着女儿过来时,白氏抱着傅仪琴的女儿正逗弄着,屋里喜笑颜开的,出乎傅明华意料之外的,竟然之前说想要求谢氏带她前来参加这场宴席的齐氏也在。  此时她带着自己的女儿三娘子傅明珠正站在白氏身旁,得意洋洋的盯着谢氏看。  “阿沅来了。”白氏看到谢氏前来,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出声招呼。  她之前兴致好,抱着傅仪琴的女儿逗弄了一阵,傅仪琴的女儿丁秀玉已经年满四岁,初时抱倒只觉得小人儿软软一团甚是轻巧,抱得久了白氏只觉双臂酸软。  招呼了谢氏之后正要将怀里的女孩儿交给一旁的傅仪琴,站她身后的齐氏却眼睛一亮,站了出来:  “婢妾来。”她伸手就要去接傅仪琴的女儿,“妾看到小娘子,便想起明珠小时……”  坐在旁边正与钟氏说笑的傅仪琴听到母亲招呼谢氏时,转过头来,还没开口说话,刹时便听了这话,想也不想抬手一耳光就朝齐氏脸上抽去。  齐氏压根儿没防着她会出手,这一巴掌被打了个正着,身体顿时不听使唤,‘噗通’一下便摔落到地上。

 屋里众人冷不妨看到这一幕,俱都是呆住了,傅仪琴强忍了怒火:  “原想接我女儿,没料倒是拍到你的脸上。”  傅仪琴此时十分窝火,不止是齐氏这个蠢货敢拿她那不堪出身的女儿和她家秀玉相提并论,最重要的是她出手打人时,那留得极长的指甲刮到了齐氏的脸。  权贵人家的妇人喜好留长指甲,她那指甲已留得有寸许长了,修剪得十分漂亮,并染了凤仙花汁儿,可此时因为打人,食指上的指甲竟齐根断裂,那疼痛简直让傅仪琴心中火气更是一波接一波的涌来。  虽说齐氏挨了打脸颊被抓破了,可听到傅仪琴这话,却又不敢吭声。  傅明华看得分明,伸手拉了拉披帛,可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齐氏伸手捂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咬着嘴唇不吭声。傅仪琴揉着断了指甲的手指,疼痛使她余怒未消:  “我家玉儿自有乳母丫环抱着,要你来接什么手?”  今日齐氏缠着傅其弦将她以白氏亲戚的名义带来,没想到一句讨好的话竟会惹怒了傅仪琴。  屋里白氏皱着眉,被吵的头疼。虽说她也嫌弃齐氏上不了台面,连话都不会说,可傅仪琴当众打人,对她名声也是不好的。  “好了,快带……”她正想要让人将齐氏拉下去,齐氏却摸着脸,只摸到一手血腥,顿时尖声大叫。  叫声引来了外间的傅侯爷派来的丫环,进来传话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白氏瞪了女儿一眼:“瞧瞧这闹的好事。”  齐氏上不了台面,可是傅仪琴这性格脾气也实在太张扬了,丁治平娶她当初是高娶,根本制她不住,傅仪琴出嫁之前就这脾气,出嫁之后越发凶悍。  “将姨奶奶带下去。”白氏忍了怒火,让人将齐氏拖下去。  自己将丈夫派来问话的丫环打发了之后,找了个借口拉着傅仪琴进了后头厢房,便严肃责骂起来:  “这里可不是江洲,你若是再胡闹,惹恼了你爹,将你一家赶走,到时我可管不了的。”  “那贱婢竟敢拿她那庶出的女儿跟我玉娘比,今日我打了她也是活该。”傅仪琴还在为了断裂的指甲而生气,白氏看她这模样,也是有些无奈:  “你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东哥儿与治平着想。”事情一闹大,到时若是被御史以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告上去,到时傅仪琴恶名一传开,不止是丁治平仕途受影响,恐怕以后三个子女的婚事也难。  最重要的是长乐侯府树大招风,傅仪琴的举动很有可能影响到傅侯爷,甚至可能影响傅家的姑娘名声。  白氏虽然疼爱女儿,可一旦牵扯到自身利益,也容不得她胡来了。  傅仪琴听到这话,倒是眼睛亮了起来:“说到这个,母亲,我那东哥年纪也不小了,我一直压着亲事没跟他谈,正是等着回到洛阳。”  说起了外孙,白氏脸色也缓和了些:  “你这打算倒也对,洛阳名门闺秀不少……”  “我看不上那些。”傅仪琴撇了撇嘴,紧接着拉了白氏的手:“娘,我想为东哥儿讨元娘。”  这话一说出口,白氏开始还没回过神来,等到明白傅仪琴说的是什么话了之后,顿时后背寒毛都立了起来:  “胡说!”  傅明华是傅家嫡长女,身份不同于一般嫡出姑娘,她的婚事不可能会轻易由了白氏做主,更有可能傅侯爷心中会另有打算。

丁治平虽然同样也出身侯府,但次子不能承爵,当初娶傅仪琴已是高攀,更别提如今丁孟飞,就是配傅家嫡出的姑娘都稍嫌身份低微,傅仪琴倒好,直接看中了傅家嫡长女了!  “这样的话我今日就当没听到。”白氏脸色阴沉了下去,傅仪琴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嘻皮笑脸一把就将白氏胳膊挽住了:  “母亲,您不知道,在江洲谢家富贵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江淮总督都以能与谢家大爷结交为荣。若是能为我东哥讨到傅明华,往后若是得谢家助力,我东哥前途不可限量。”  傅仪琴对自己的儿子十分的骄傲,可惜当初的她同样也对丈夫丁治平十分钦慕,认为他学识文才都不差。  在当初人人都嘲笑她下嫁时,她憋着一口气,以为丈夫终有一天能出人头地,为自己讨回一个诰命来。  可没想到十几年时间过去了,丁治平却一直窝在江洲那个地盘上,当个六品的小官儿,别说傅氏年少时所幻想的诰命夫人,如今倒得沦落到回洛阳投靠老子娘。  如今她知道了好歹,对丈夫已经失望,便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女人的荣耀要么靠夫君,要么便靠儿子,所以她对儿子希望很高。  在傅仪琴心中,认为自己的儿子便是普通闺秀配不上的。  大唐男女一般十一二岁便会订亲,待等到女孩儿及笄之时便成婚。在江洲时,也有人看中她出身长乐侯府,想为丁孟飞说亲的。  可傅仪琴一个都看不上,硬是将丁孟飞的婚事压到了十三之后还未定下,如今一回来便看中了侯府的嫡长女傅明华了。  傅明华出身高贵,一来是侯府嫡长女,与傅仪琴当初的身份一样,在她心中是认为这个侄女配得上自己儿子的。  更何况傅明华的母亲出身谢家,谢家在江洲权势有多大,傅仪琴在江洲呆了多年是一清二楚的。  “若是能亲上加亲,不也更好?”  白氏捏着帕子,看着自己的女儿迭迭冷笑:“你这心思若教你爹知晓,恐怕你这辈子也别想踏足傅家一步了。”  “就是知道爹不好说,才跟你说的。”傅仪琴拉了白氏手臂晃,如同当初她幼时有事要哀求白氏一般:“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她若今日提的不是这事儿,白氏恐怕念了母女情,便让她如愿以偿,此时听她这样一说,便用力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臂中抽了出来:  “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前我不信,如今倒是应了。”傅仪琴嫁了人,便只想着为了丁家为了丈夫儿女,谁娶了傅明华好处明摆着,大家都能看得到。  傅仪琴有这个贪念本也正常,可她错就错在不应该真有这样的想法。

 “你看中了元娘,对东哥有好处,你想过没有,”白氏此时盯着傅仪琴的目光冰冷的可怕:“但对傅家又有什么好处?”  大家都是女人,都是为了丈夫儿子的。白氏对于女儿回来之后欢喜之情减了许多,伸手压了压鬓角:  “今日我将话给你放到这儿,你若求的是明月、明雅、明娜,哪怕就是明霞,看母女情份上,我也会允你。”她说完,顿了顿,抬起头来表情冷静的盯着女儿看:“但是元娘,我劝你死了这个心吧。”  “难道我嫁了出去,母亲就不再当我是女儿了?”傅仪琴听了白氏这些话,心中的火气一波一波的涌了上来:“当初我能嫁治平,谢氏可以嫁我二弟,为什么我的儿子就不能娶她?”  傅仪琴满脸不快,气得白氏够呛。  母女二人不欢而散,从后厢房中出来时,傅仪琴一脸怨毒的看了傅明华一眼,傅明华目光与她对上时,她眼神凶狠得就像是要吃人似的。

二、  傅明华猜测,估计是刚刚白氏与傅仪琴在后厢房时,说了什么事儿,使得傅仪琴不快。  从此时她盯着自己一脸怨恨的眼神看,十有八九应该是事情与自己有关的。  能与她有关,又让傅氏如此怨恨,傅明华微微笑了笑,她猜测傅仪琴可能在白氏面前想打自己主意,却碰了个钉子,所以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今日傅仪琴提起儿子的婚事,当时望着傅明华的眼神就不对劲儿,故意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便是存了某些心思的。傅明华当时就觉得不好,此时看到傅仪琴的表情,心中更加笃定。  她装作没看到傅仪琴刀子似的锋利眼神,微笑着低垂下头来。  傅仪琴心里似猫抓一般,刚刚她与白氏进后厢房的功夫,傅其弦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白氏母女二人刚一出来,两个丫环便打了帘子,穿着一身靛青色锦袍的傅其弦大步进来了。  外头宴席还没开,他已经喝得微熏了,人还没进屋,他身上的酒气夹杂着脂粉的香腻气息便传进来了,熏得谢氏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敷着白腻的细粉,下巴上的胡须影子也被脂粉遮住了,进门几个丫环便悄悄抬眼盯着他看。  “大姐,齐氏不会说话,看在兄弟的份上,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傅其弦一开口,傅仪琴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刚刚在白氏房中时,她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却被白氏一口回绝。  本以为娘家必定会帮着自己的忙,可没想到母亲最顾的却仍是傅家。傅仪琴之前还觉得自己看得上傅明华是够给娘家面子,此时心中火气未消。  再加上傅明华又是傅其弦的嫡女,想想自己刚刚受的气,此时连对这个弟弟都有些不满了。齐氏之前虽然惹怒了她,但还不至于让她如此生气,她不开口,一旁的白氏却也不会容着她这样,便手肘撞了她一下:  “弦儿在和你说话。”  白氏的目光中暗含了警告,傅仪琴强忍了心里的怨恨,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  “不过是小事罢了,又哪儿用得着你一个世子爷来给我特地说一声?”  傅其弦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傻,听出了傅仪琴话语中的不快,却哪儿能想到她是在因白氏拒绝傅仪琴看中傅明华提议而生气,只当齐氏之前说的话惹她生气罢了。  “回头我让她来给大姐赔礼道歉。”  傅仪琴原本想要拒绝,她并不想跟一个妾室有所来往,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她神情便是一动,出乎白氏意料之外的竟然眉开眼笑:  “那倒也成。”  她虽然今日才回傅府,但是也不傻,今日才回傅府,倒打听出了一些傅府的事儿,知道傅家里谢氏至今除了傅明华一个嫡女之外,并没有儿子,反倒是之前得罪自己的齐氏,为傅其弦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尤其受傅其弦宠爱。  从今日齐氏能说服傅其弦带她一同参加这样的宴席,便可得知她在傅其弦心中是有地位的。  虽说白氏今日警告过自己,不可能会将傅明华嫁给自己的儿子丁孟飞。  可是傅仪琴却并不死心,母亲为了傅家谋划,同样她也得给自己的儿子谋划才对。  不过就是出身高了一些,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的儿子往后也不见得会比别人差!  之前她以为白氏会顾念母女之前,让自己如愿以偿,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太多了。不过白氏这头行不通,她也可以找其他的方法。  要想订下傅明华与丁孟飞的婚事,除了白氏之外,还有一个傅其弦。  她与这个弟弟多年未见生疏了,可是有齐氏啊,齐氏如此受傅其弦宠爱,若有她帮忙吹吹枕头风,这事儿也不见得一定不成的!  这样一想,傅仪琴心里便爽快得多了。她不再耷拉着个脸,对傅其弦也不像之前一般阴阳怪气的,白氏心里倒松了口气。  闹了这半天,时辰也不早了。今日女儿说的话将白氏吓着了,未免夜长梦多,她早早的便令人准备开席了。  那头傅其弦说回头让齐氏来给傅仪琴赔罪,果然这回头就是快,他人一出门没多久,后脚已经收拾过脸上,重新敷了粉换了衣裳的齐氏便又出来了。她带着双眼微微有些泛红的三娘子傅明珠,刚刚傅仪琴发火的原因,傅明珠年纪虽小,可回头有人点拨应该是明白了,回来之后只快速入座,连看也没看傅仪琴一眼。  屋内人不少,傅家里嫡出的儿媳孙女以及庶出的儿媳带着小辈都来了,嫡出三个儿媳带着嫡女陪白氏母女坐着,庶出的几个儿媳则又单独坐另一边,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刚刚才挨了打的齐氏像个丫环一般站在白氏身后为她布菜。  这一餐饭倒是丰盛奢华,可惜谢氏母女二人胃口都不大。  傅明华已经习惯了谢家的厨子做出来的饭菜,不同的时令果蔬以互补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恰到好处。  既能有最好的补身效果,味道也不差。  反之傅家则不然。

三、

大唐初立之后,许多新晋的权贵大多以前出身都不高,饮食穿戴喜好奢华,吃饭总以大鱼大肉,油脂满溢为好,认为如此方能展现富贵与繁华。  这样的食物初时吃着倒还好,多吃两口便都腻了。  傅明华被养刁了嘴,假意沾了两筷子,见白氏已经放了筷子,才跟着放下,端了泡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漱嘴。  茶水一喝进嘴中,傅明华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这茶水甘冽清醇,并非以往傅家能得到的茶,倒像是出自福南进贡的好茶般。  她将茶水含在嘴中,还没吐出来,白氏便笑道:  “这茶是宫里容妃赏的,大家尝尝,说是福南进贡的上好茶叶呢。”  傅明华一听这话,拿了帕子借着擦嘴的动作,将嘴里的茶水便全吐到了帕子上。  众人都笑着恭维,沈氏还作势多喝了两口,屋里热热闹闹的。  只是傅明华在听到白氏提起容妃时,不着痕迹的往谢氏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谁不知道,傅家与谢家是姻亲关系,而谢家又是四大姓之一,与崔氏交好。谢氏的嫡长姐还嫁进了崔氏为妻,崔家的娘子又当初进了宫中,是当今天丰帝的贵妃。  可是傅家竟然与容妃如此交好,还得了容妃赏赐的茶叶,今日若不是白氏提起,恐怕她还没想到。  一旁的谢氏嘴角带笑,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她眼神冰冷的盯着手里的茶杯看,茶杯越发显得她手指纤细白皙。  白氏刚刚一时举起将话一说出口,登时便觉得不好,又打了个哈哈将话圆了过去,但傅明华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  容妃是当今圣上的宠妃,虽说份位不如崔贵妃,但是得圣宠却又胜于崔氏。她原本出身范阳容家,容氏当初在先朝也算是一盛族,出产美人儿,与先王朝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当时勉强可与崔、谢、王、阴四姓并列,可是朝代更迭之后,先王朝覆灭,大唐初立,容家便被打压得厉害。  早在先帝时期,便勒令容氏举家搬迁,将原本在范阳的大本营,迁到了洛阳之上。世族就如一棵大树,扎根在原地,自是会发展得枝繁叶茂,可一旦被强行挖掘搬迁,容氏失去范阳这个大本营,不过十几年时间,便不成气候。  先帝后期,更是频找借口削剪世家势力,而当时的容家便首当其冲,被打压得厉害。  当初天丰帝还是太子时期,便与容氏相识,容家姑娘貌美妖娆,可那时先帝明显不喜容氏,天丰帝为了帝位,便隐忍不发。  而容家经历多番打击,早已经不复当初盛况。  为了恢复家族当年情景,在知道当时还是太子的天丰帝对容氏有意,却又不敢要她之后,便将容氏与郭家嫡三子定下婚约。  郭家郭九忠原本郭九,当初出身草莽,乃是当初追随太祖打天下的功臣之一,亲得先帝赐名忠,此后改名为郭九忠。因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大唐初立时,被先帝封酉阳王,封地酉阳,任兵部尚书一职。郭九忠生三子,长子英武过人,与安阳郡主定下婚约,二子同样也子承父业,镇守辽阳。  唯独三子,因当初郭夫人怀他之时,天下未定,丈夫打天下,郭夫人便留守后方。  那时当今太后同样也身怀有孕,却遭前朝孽部追杀,郭夫人为救太后,当时以身挡剑。那时的郭夫人已经怀胎九月,中了一剑之后伤及腹中孩子,险些母子一尸两命。当时太后有感于郭夫人舍生忘义的救命之恩,曾承诺指腹为婚,说若是自己腹中所怀龙胎为儿子,郭夫人腹中所怀孩子又为女,便使燕家子嗣娶郭家姑娘为妻,以报郭夫人救命之恩。  可惜郭夫人艰难生产之后,生出儿子,却伤了身体,从此不能有孕。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郭九忠的嫡三子在出生之时,便有损伤。  先帝念郭夫人仁义忠勇,不愧为忠良之妇,在这孩子出生之后,便亲自赐名郭瑾睿,郭九忠并进位为中书令兼太尉,朝中众人尊其为尚父。  郭瑾睿生来便有缺陷,好不容易精心养大,先帝曾言,感念郭夫人救妻儿一命,郭瑾睿哪怕就是想娶公主也使得。  就凭这一句话,到最后郭家虽然恪守本份,并未敢娶公主,却在与容氏的姑娘定下婚约时,大唐朝许多人对此并未意外。  容家虽说是世族,可是到底没落了,郭家风头正盛,容家的姑娘配郭瑾睿并不算低嫁,当初这桩婚姻人人都叫好,还是先帝在世时亲自放旨指婚。  正因为这份关系,先帝对容家网开一面,并未再对其进行打压。  那时的天丰帝因与郭家关系密切,时常借着郭瑾睿的名义,私下邀约容氏,等到先帝殁,天丰帝登位之后,与容氏来往便并不遮掩。  郭家得到耳风时,已经是后悔晚了。  到了这样的地步,郭家自然也看得出来是遭受容氏算计了,那时欢天喜地定下婚约,如今才知道郭瑾睿正是做了现成的王八。郭瑾睿原本身体便不好,知道此事吐血而亡,那时的容氏在为他守孝三年之后,赚足了名声被天丰帝纳入宫中。  她入宫时,已经是二十有余了,可进宫之后却极得天丰帝宠爱。  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来之不易,又是费尽苦心才得到,哪怕她已过标梅之龄,甚至与郭瑾睿有婚约,所以天丰帝视其为珍宝。  容妃生四皇子燕信以及三公主燕玮,朝中崔贵妃虽然生两子已立稳脚跟,崔家又名声鼎盛,可是当今皇上宠的则又是容妃,容妃生一子一女,四皇子仅比三皇子小两岁,今年已经虚十岁。  自天丰二年皇后未留下皇子逝世至今,已经十年了,後位空悬,宫里崔贵妃与容妃之间便势成水火。  天丰帝存活下来的子嗣只得九儿六女,儿子之中大皇子与二皇子生母身份实在太过低微,所以哪怕年纪已长,倒也安份守已。  後宫之中皇子尚年幼时,崔贵妃与容妃之间便只是相互看对方不顺眼,一旦两位出身不同的皇子年长,事情便复杂了。

四、

就这样的情况下,崔贵妃与容妃之间明争暗斗,傅家与谢氏又有姻亲关系,容妃竟然会赏赐了侯府上好的茶叶,这事儿若说没鬼,别说傅明华不信,谢氏这会儿的眼神也很值得耐人寻味。  沈氏喝完茶水,正要张嘴,白氏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刚刚一时得意将话说出口,倒忘了谢氏也在,她转头瞪了沈氏两眼,微笑着吩咐下人:“将柑橘送些来。”  “今年津南的庄子收成好,早结时候送了这东西来,正好惠娘回来好尝尝。”  钟氏自然也听到了白氏刚刚的话,却装作没听到一般:“今日真是托了大姐的福了。”  “说得好像平时亏了你似的。”白氏对这个三儿媳最是满意,此时她一尴尬,钟氏便总能找了话来衬她,实在让她心中欢喜。  众人说笑成一团,刚刚茶水不错,傅明华喝了好几口,此时小腹坠胀,她起身向白氏轻声告了声罪,出了屋内。  她人刚一走,坐在白氏身旁原本笑吟吟的傅仪琴便眼睛眯了起来,看了身后的嬷嬷一眼,那嬷嬷心领神会,也跟着出去了。  冬日天黑得早,从净房中出来时,前方是一条回廊,廊下每隔十数步远,便挂着灯笼,将这一条路照得亮堂堂的。  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矮瘦身影正巧朝傅明华一行匆匆而来,他肩上头顶已经积了些雪,见到傅明华从耳房中出来,他像是吃了一惊般,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敢问娘子,这品香亭在何处?”  就着灯光,几人都看得清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眉目青涩,一双眼睛不安份的盯着傅明华看。  从面容来看,依稀是与傅仪琴有些相像。  碧云等人开始在内院看到外男吓得不轻,回过神来之后几人牢牢将傅明华挡在了身后,那少年身段不高,但还想拉长了脖子盯着傅明华看。  问到了品香亭,几乎就敢肯定是今日宴请的人了。只是今晚的宴会只是家宴,并无外人,除了傅仪琴的两个儿子之外,从这年纪来看,也只有长子合适了。  “直走至前方下台阶,沿着石子路,右拐便能看到人了,郎君可以到时再问。”  碧箩开口道,那少年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轻佻的点了点头:“多谢小娘子指点了。我乃丁孟飞,不知面前是哪一位表妹?”  果然是不怀好意,傅明华站在碧箩等人身后冷笑。  白氏的院子是三进的大院落,方方正正,只是前方一半都是外院门,一般内宅妇人平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多都活跃于最里面的三道门中。  中间则是大院落,正对三门处是主宅,两侧各有厢房,后罩房则是下人的居所,左右两侧是耳房,居中的院落倒是大得很,中间挖了一荷塘不说,塘中还弄了一个凉亭,供白氏往后歇息用。  这样的房屋陈设大户人家都差不多,若正常情况下,丁孟飞要来到这个地方,身边必会有小厮丫环跟随,断不会迷了路的。  他独自一人躲在此处,头顶肩上还可见积雪,眼见是已经等了一会儿。  应该是傅仪琴看到自己出来,便派了人支会丁孟飞尾随而来。想派儿子纠缠不说,也估计是认定傅明华不敢声张坏了名声。  傅明华眼中露出冷色,傅仪琴想来算计她,认为这里夜黑人少,晾她不敢声张,可同样的,正因为这里没有外人,她勾了勾嘴角,拉拉身上的披帛,伸手摸到云箩袖口中的暗袋,摸出一个打赏的荷包,朝这丁孟飞扔了过去。  丁孟飞顺手接住,一面还双手捧着荷包凑到鼻端闻了闻,脸上露出迷醉的神色来。  他只当傅明华对他失了戒心,脸上露出笑容,傅明华却冷声道:“将这偷了钱财冒充主子的小贼逮住。”她说完,冲碧云几人使了个眼色。  夜色下,她眉眼冷冽似刀,看得几个丫环心头直跳。  那丁孟飞还捧着荷包微笑,听了这话打了个寒颤,刚要摇头,碧云等人反应过来,上前一把将他扭住,劈头盖脸就往他脸上身上打了。  几个丫头恨他居心叵测,再加上傅明华又有言在先,这会儿下手也不留情面。  丁孟飞虽说已经十三,可是被傅仪琴娇养着,身体又单薄,这会儿几个丫头将他打得抱头逃窜。  傅明华猜对了,他也不敢声张,应该是避着小厮随从来的,挨了打也不敢喊,深怕将人招来,被几个丫环推倒着滚下木廊阶梯,落在了雪中,此时倒在雪地上‘唉唉’直叫,一副狼狈异常的模样。  “将他送到外堂,让府里的人交到官府。”这丁孟飞害怕事情闹大被人发现,傅明华却故意这样吩咐。  雪地上被打得披头散发,衣裳都被扯得凌乱的少年听说还要被送到外堂,仰头看了傅明华一眼。  少女站在廊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那眼神里带着轻蔑与鄙夷,看得他心中发慌,他看碧云几人还要下来,连忙哭着就踉跄的跑了。  “大娘子,若是他回去告状,可怎么得了?”刚刚几人也是在傅明华示意下,将他放走。  本来傅明华也只是想要教训他一顿,给傅仪琴一个警告。  此时等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跑了,又听到丫环在担忧的问话,傅明华目光望着丁孟飞刚刚逃跑的方向,提了裙摆就往主宅的方向走:  “他不敢说的。”并且她打了人还准备要恶人先告状,她的裙摆刚将她一双小脚淹没,走动间一晃一晃的,厚长的披帛拖到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倒要看,这次姑母怎么收场。”  如果她没料错,白氏之前肯定是将想要为丁孟飞求娶自己的傅仪琴狠狠喝斥了一顿,此时傅仪琴的举动应该是自作主张。  她打的主意应该是想要从自己这里下手,再使傅家人被迫同意罢了。  丁孟飞被打了之后回去告状,傅仪琴哪怕就是暴跳如雷,她也不敢声张。她若跟白氏告状,白氏恐怕反倒会大骂女儿,这个哑巴亏,傅仪琴肯定得吃了。

五、

 碧箩等人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看到傅明华已经走了好几步远了,几人连忙跟了上去。  回到屋中时,屋里饭菜已撤了,换成了干果蜜饯点心等零嘴,白氏正在拉了谢氏的手正在笑,屋里气氛一派平和的模样。  看到傅明华回来时,白氏还没开口,傅明华就道:  “祖母,之前回来时,看到有个小贼,偷了东西就跑,也不知是哪里当差的丫环。”  白氏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便沉下去了。  侯府里的下人,万万没有胆子那般大的,敢冲撞了主人不说,还偷了东西就跑。  可此时白氏看傅明华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她顿了片刻,一旁正喜笑颜开的傅仪琴听了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小贼?”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傅明华出门,便让人给儿子丁孟飞透了口风。  丁孟飞人又不傻,肯定是去耳房堵傅明华了。  此时傅明华绝口不提遇到了丁孟飞的事儿,却说遇到了一个偷东西的小贼。虽然傅仪琴心中敢笃定自己的儿子不可能是小贼,但不知为何,她看着傅明华那张带着浅淡笑容的脸,莫名又觉得有些心慌:  “你在哪儿遇到的?”  傅明华意味深长的看了傅仪琴一眼:“方才出去了一趟,才从耳房出来时,便遇到那小贼了,我让碧云等人要将他抓住,可惜他跑得快,没将他拿下。”  听到傅明华果然是在耳房门口遇到的小贼,傅仪琴顿时就有些慌了,她猜想这应该是自己的儿子了,可恨此时却被傅明华当成了贼来打。  她的儿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平时自己连根头发丝儿都舍不得碰一下,这杀千刀的死丫头竟然敢让人打他!  这会儿傅仪琴气得要吐血了,胸膛不住起伏,可是却又不敢说出口来。  正如傅明华所说,之前她提及想为儿子求娶傅家长女,却被白氏一口回绝。傅仪琴自己不甘心,派了儿子前去堵傅明华。  在傅仪琴心中,她的儿子自小由丈夫启蒙,那满腹文才当初在江洲时连知府简大人都曾夸过他‘后生可畏’的。她的儿子长得眉清目秀,闺阁少女年纪幼小,天性爱俏,若能哄得她对丁孟飞生些好感,这桩婚事也不是全没希望的。哪怕她就是对丁孟飞生不出好感,可私下与表哥见面,到时自己再放出些风声来,她跳进黄河也说不清,若她名节有污,看傅家还怎么拿她当个宝似的。  待到那时,她进自己丁家门,还摆不出大少奶奶的威风,照样能受自己拿捏。  傅仪琴当时算盘打得好,这样的事儿怎么算都不是儿子吃亏,可唯独她怎么样都没算到,傅明华会让人将丁孟飞打了不说,还污其为小贼。  想到这儿,她心如火焚,一下子便站起身来。  因为太过急促,动作过大,甚至将自己坐着的椅子也带得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发出‘吱’的响声来。  屋里正因为刚刚傅明华说的话而有些沉默,傅仪琴的动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那声响将呆愣的白氏思绪拉回,她看了女儿一眼,却见女儿脸色阴晴不定,一双眼中既凶且慌,那目光紧紧盯着傅明华,神情凶神恶煞。  白氏心里一个‘咯噔’,旁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她心中清楚得很,傅仪琴之前是想打傅明华主意的。  这会儿傅明华回来说是在外遇到了偷东西的小贼,傅仪琴又是这般神色,白氏再傻都知道,恐怕那所谓的小贼跟傅仪琴脱不了关系了。  自己这头在为她精打细算,这女儿一回来便将自己娘家算计上了,白氏心中仿佛如火烧一般,狠狠的瞪了傅仪琴一眼:  “这么大人了,还是当初那慌慌张张的性格,几时能长大?”她握着谢氏的手一紧,“让人出去搜寻一番,将小贼逮住,送进官府!”  “母亲!”傅仪琴听了这话,骇得几乎魂飞天外,她有些失态的大声喊叫,引来了沈氏、钟氏几人诧异的目光。  她看到白氏阴沉沉的脸,知母莫若女,傅仪琴哪儿不知道白氏此时恐怕已经猜到了‘小贼’的真相,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强行冷静下来:“我难得回来一趟,闹到官府不好吧?若是被御史盯上,史部尚未发下公函,若是影响了夫君,如何是好?”  白氏冷笑着,盯了女儿半晌。  心中虽然恨她胆大包天自作主张,可看傅仪琴惶惶不安的样子,最终仍是心软:  “那就依你的,先让府里人好好搜搜吧。”白氏伸手将抓着谢氏的手放开,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阿沅,你身体不好,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元娘恐怕受了惊吓,你们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谢氏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看了傅仪琴一眼,告了退后向傅明华使了个眼色,母女二人刚一告退,钟氏与沈氏以及几个庶出的儿媳便都接连告退。  钟氏一脸好奇之色,望着傅明华欲言又止,但看了一旁神色疏离的谢氏,最终仍是告辞走人了。  傅明华转头回去望着白氏院落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这会儿并不像是白氏所说要搜院落的样子。  外头不好说话,谢氏带着傅明华往自己院落走。  而此时白氏的院中,屋里人已经被清走了,独留了白氏母女,白氏歪在软榻上,冷笑着看坐立难安的傅仪琴:“出嫁几年,胆子不小!”  傅仪琴还没出声,外头便传来白氏贴身常嬷嬷说话的声音:“夫人,表少爷来了。”  白氏应了一声,屋门被推了开来,外间穿着青色长袍,披头散发的丁孟飞哆哆嗦嗦的就进来了。  他此时眼皮肿胀,脸上被拉了好几道血口子,右手紧紧握成拳头,嘴唇都已经冻得乌青了。  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傅仪琴一看儿子这个模样,顿时便吓了一跳:“那个小贱人竟然将你打成这般模样!”  傅仪琴心中的火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刚刚她还担忧白氏责骂,可此时看到儿子惨状,登时一双眉梢都要立了起来。  “闭嘴!”白氏喝斥了一声,傅仪琴听了这话,牙齿紧紧的就咬了起来:“母亲,我东哥被……”  “若不是你自己作孽,会挨得打?”

六、

 白氏这会儿肺都要气炸了,她已经直言拒绝了女儿,可没想到傅仪琴还敢如此这样放肆。  当初允她住进侯府,本来也是为了丁治平前程着想,可如今看来,她胆子太大,出嫁多年,又一心只顾夫家。  再闹下去,若是闹出丑闻,到时恐怕会祸及傅家。  想到这儿,白氏神色一正:“明日过后,你自己回郑南侯府在洛阳的宅子,平时没事儿,就不要再过来了。”  傅仪琴正要哭天抢地,听到白氏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母亲……”傅仪琴慌忙要开口,伸手去拉白氏,白氏恨恨的将她手打开了:“你的母亲恐怕是在郑南侯府吧!”  “母亲,如今丁家的情况,你也清楚的啊。”傅仪琴被白氏拍开,却仍不死心,一把将白氏牢牢抓住了:“女儿只是为东哥着想,母亲你并不喜欢谢氏,我都看出来了,难道就不能帮我一把?”  郑南侯府世袭两代,如今算来,丁治平父亲那一代便已经到头了。  轮到丁治平的长兄时,若是丁家再无建树,那郑南侯府的招牌便只有换成郑南伯了,再传到下一辈身上,便一辈不如一辈,不出三十年,怕是会沦为平民。  现今丁治勋已经年近四旬,可丁家死死守着侯府的名头,丁侯爷就是不敢将位置传到儿子身上。  为了保住家族这招牌不至没落,丁侯爷现在已六旬,却不敢死,就盼多活几年,能给丁家谋条出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丁家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傅仪琴又如何能沾得了丁家的光?她只有依靠娘家!  原本她已经算计得好了,若是儿子能娶傅明华,在傅、谢两家合力的情况下,儿子必定会出人头地,她也知道要娶傅明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可她相信凭白氏对自己的宠爱,以及自己再努力一把,这事儿也不是完全就没希望的。  可此时不止白氏拒绝她,更是要将她赶走了。  明明白氏并不喜欢谢氏,傅仪琴看得清楚:“我可是您的女儿,东哥可是您外孙啊。”  傅仪琴哭着哭着,看了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儿子一眼,心里一股怨恨又涌上来了:  “您瞧瞧,我的东哥被她让人打成什么样了?”  “打得好!”傅仪琴哭了半天,白氏却硬起心肠将她手又甩开:“你确实是我女儿,东哥是我外孙,可元娘是我孙女!”东哥再好,姓的却是丁家的姓,傅明华再不好,却也是傅家的人。  “我虽不喜欢谢氏,但元娘也是你二弟的女儿。最重要的,她是我傅家的嫡长女,岂是你能胡作非为的?”  白氏冷冷盯着女儿看:“我早跟你说过,让你不要打元娘主意,你将我话当成耳旁风了?”今日当着谢氏的面,丁孟飞被傅明华当成了一个偷东西的丫环打,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不止丁孟飞丢人,连带着傅家的名声也要受影响。  更何况她早跟傅仪琴说过,若她看中的是傅家其他的姑娘,自己看在母女一场,也不是不能如她愿的。  可是傅仪琴看中的却是元娘,傅家嫡长女是有大用的,岂有送给丁孟飞糟蹋?  想到这里,白氏心里一股恶气又涌了上来,她眯了眯眼睛,看了看一旁的丁孟飞一眼。  之前倒觉得这个孩子不错,可此时越看他越是不喜。白氏强忍了心中的感受,冲丁孟飞招了招手:“东哥,你跟我说说今晚的情况。”  丁孟飞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此时还惊魂未定的模样,听到白氏这话,便一五一十的开口:  “今日晚间我饮了几杯酒,不胜酒力,出来醒酒时,恰好遇上了表妹一行,正要问路,她却不分青红皂白,便冤我偷了东西,让人打我。”他说着说着,竟是要哭了。  白氏强忍了心中的不喜:“你跟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孟浪了?”  自己院落的格局,白氏心头清楚得很,她所在的院子是正院,方方正正,绝对不可能会迷了路,又恰好遇到傅明华了。  她此时话一问出口,丁孟飞眼中便现出几分心虚之色,却强自流着泪解释:  “断然没有!她扔了东西给我,便污我盗窃,还令人打我。”他是个读书人,往后还要考取功名的,若是背上盗窃名声,一辈子都该毁了。  丁孟飞哭了两声,儿子的哭诉听得傅仪琴火冒三丈的同时,又有些窃喜:  “拿出来我看看。”没想到傅明华竟然扔了东西给儿子,到时污她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声,不管这东西怎么来的,只要到了外男手上,她名声总得不干不净的。  傅仪琴这话一说出口,白氏看到女儿脸上的喜色,心里一沉,正要开口说话,丁孟飞将手摊开,他手上拿着一个精巧的荷包,上面浸了汗液,颜色有些变了。  但是依稀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儿,白氏紧张的神色在看到这荷包时,神情一松,紧接着又冷笑:  “这是打赏下人的荷包。”  傅仪琴听了,慌忙打开荷包一看,果然里面装着几铢铜钱,倒出来一看,上面刻着建元天宝,这分明就是天丰帝年号所铸造的铜钱。傅仪琴的手登时便像是失去了力气,手里的铜钱连带着荷包一起落到了地上,白氏不慌不忙的端起一旁的凉茶,抿了一口,压了压心里的火,才让常嬷嬷进来将丁孟飞先带下去好好收拾一下。  等人走了,白氏望着傅仪琴道:  “瞧瞧,元娘做事,比你老道多了。”  她打了人,还不留把柄,连这样的小细节都想到了,让傅仪琴吃了个哑巴亏。  倒是傅仪琴,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想算计人不成,倒使儿子挨打,没占到半点儿便宜不说,拿到个荷包还是打赏下人的,若傅明华不曾承认打赏,这个小贼的名声丁孟飞倒真认下了。  吃了个闷亏傅仪琴还不敢喊,白氏目光冰冷:  “你这些年,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

 白氏一边责骂女儿,一边心中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傅明华小小年纪,心思竟会如此缜密。  傅仪琴被白氏骂得抬不起头来,拳头握得极紧:“母亲,郑南侯府如今一日不如一日。”洛阳中虽然有丁家的府邸,但下人稀少,哪儿又有长乐侯府这般繁华?  最重要的是,住在傅家,还能借傅家的势,若是回到丁家,丁治平要想谋个好的位置,那是千难万难了。  丁治平这一生便这样了,可是她的儿女以后还要谋好亲事的,若是没个靠山,她的儿女婚事会比她还要糟!  “难道母亲真的如此狠心,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往后遭他人耻笑?”  傅仪琴一向好强,可此时眼泪却顺着眼眶往下掉。  这泪水泼熄了白氏心中的怒火,她阴沉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  “唉。”她叹了口气,“起来吧,稍后我会差人去谢氏院中一趟。”白氏指的是让谢氏进宫求崔贵妃帮忙解决丁治平的差事,之前谢氏虽然直言拒绝,但是白氏就不相信,自己若是摆出婆婆的架势,还治不了谢氏这个儿媳了。  “待治平差事一定,你们一家还是搬出去为好。”傅仪琴前一刻听到白氏这样说,还只当白氏原谅了自己,眼睛亮了亮,后一刻便听白氏仍是让她回丁家去,她抬起头,就看到白氏神色淡淡的盯着她看:  “已经出嫁,长时间呆在娘家,成何体统?往后对治平名声也不好。”  既非守寡,又非丁家出事无处可去。之前白氏只是心疼女儿,才允她住在傅家,如今出了事儿,白氏自然是要将丁氏一家送走的。  白氏既然这样说,显然也是心中已经下了决心了。  傅仪琴虽然仍有些不甘,不过看到白氏的脸色,依旧咬牙硬答了一声。  好在白氏不是说立即让她搬走了,在丈夫谋差事的这段时间,她依旧是住在长乐侯府中,到时再哀求白氏让她留下来就行了。  至于傅明华今日敢打她儿子之事,她吃了这样大的亏,没占到便宜还被白氏喝斥,这件事儿不能算了。  “元娘的事儿,你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了,否则你父亲若是发火,我也保不了你。”白氏看傅仪琴脸色阵青阵白,警告了她一声,傅仪琴低眉敛目的应了,白氏心里虽然知道依她脾气,恐怕不会这样善了,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让谢氏尽快将丁治平的差事妥当安排好,这样一来也好尽快的将她打发出去。  谢氏若是肯卖力办好这桩事,也是为了她自己好。

七、

 这厢白氏留了傅仪琴下来问话,那头谢氏已经带着女儿回到自己的院落了。  “今日的事儿,你好好跟我说说。”谢氏进内室换了衣裳出来,坐在了女儿面前。  傅明华小小口的喝着温汤,听了谢氏的话,放了碗先拿帕子压了压嘴,才道:“今日我出了门,姑母便应该找人给大表哥通了信儿,从耳房出来时,正巧就跟他遇上。”  紧接着傅明华将丁孟飞如何轻佻的问名字,自己则扔了荷包将丁孟飞当成小贼令人一通打的事儿说了。  后来的事儿谢氏也知道了,她打了人回来,只说遇到了偷东西的丫环,绝口不提丁孟飞曾自报家门的事儿。  她提起丁孟飞是个丫环,一来可说自己认错了人,没想到亲戚身上,二来傅仪琴若真是不要脸,说那是她儿子,傅明华也好说自己没有将丁孟飞看仔细了。  谢氏眼中全是讥讽之色:  “傅家就没个好人!”她说这话时,傅明华微笑着,将头垂了下去。  傅明华知道谢氏恨傅家,她嫁给傅其弦,几乎一生都毁了,可是她忘了她的女儿也姓傅。  她望着缓缓转动的八角宫灯,那宫灯下有机关,每个角面都绘有美人儿,随着宫灯的转动,那八个美人儿仿佛活了过来翩翩起舞一般。  谢氏说完话,才醒悟过来自己好像说得不对,她看了女儿一眼,傅明华坐在椅子上,仪态端庄,手捏着帕子放在腹前,那笑容仿佛都恰到好处,如画上的仕女一般。  那容貌与她有几分相似,可又不太像。  她眼皮垂了下来,谢氏看不到她那一双杏仁似的大眼,那双眼睛遗传了傅其弦,幸亏看不到。  谢氏心里松了口气,想起傅其弦,神色不免又更冷了几分:  “你做得很好。”  母女二人相对坐着,却实在没有其他的话可聊。  屋内静悄悄的,气氛一时就有些僵硬尴尬了。  安嬷嬷等人看到谢氏与傅明华之间如此生疏,正有些着急,外头就有人传话:  “少夫人,夫人房中的常嬷嬷来了。”  谢氏伸手拨着自已手腕上的手镯,掩去了眼中的厌恶之色:“让她进来。”  外头应了一声,常嬷嬷很快躹着腰进来,头也没抬便朝地上叩了个头:  “打扰少夫人了。今日姑奶奶回来给各屋都备了礼,只是一时匆忙没来得及给您送上,这会儿倒是空了,夫人才令奴婢送来的。”  傅明华坐在椅子上,腰挺得笔直,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抿嘴笑了笑。  白氏这是连过场都不想装了,既是傅仪琴送的东西,为什么会请她身边的常嬷嬷送了过来?  搞这阵仗,估计是找个借口过来寻谢氏罢了。  这么晚还来,应该就是跟那天白氏请谢氏进宫,求见崔贵妃为丁治平谋差事有关了。  那日白氏被谢氏拒绝,还这么晚找来,今日又发生了丁孟飞被自己打一事儿,看来她之前猜得没错,傅仪琴想打她主意,但白氏却不同意。  此时察觉到女儿意图,便想将丁治平差事谋好,使丁治平一家离开傅府了。  谢氏也不傻,显然也悟出白氏的意图了,她听了常嬷嬷这话也不出声,只是抿嘴冷笑。  傅家实在是让人作呕,今日傅仪琴敢算计自己的女儿,一面背着自己与容妃搅上,一面白氏还想让自己帮丁治平谋差事。  她不说话,一只手摸着一旁案几上的摆件。  开始常嬷嬷还强作镇定,很快的她就撑不住了,身体也开始微微摇晃。  相比起白氏威严外露,谢氏这样的不动声色更加可怕,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她身上,大冬天的,她后背很快被冷汗浸湿了。

  “难为母亲想得到。”好半晌之后,谢氏目光才从手下的摆件上移开:“你来得正好,我许久没有进宫见贵妃娘娘,明日会与元娘一块儿入宫。”谢氏说到这儿,顿了顿,眼中露出讥讽之色:“今日人多事忙,也是忙了跟母亲说一声。”  谢氏声音婉转动人,话里的讥讽之意虽十足,可常嬷嬷仍是松了一大口气,白氏让她过来的意思她也知晓,此时谢氏一见礼物便说要入宫,虽然语气不大对头,不过仍是让常嬷嬷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了。  “奴婢会回禀夫人的。”  “那就好。”谢氏点了点头,顺手端起一旁桌上摆着的茶杯,常嬷嬷便见机的告退了。  回去禀告过白氏:“少夫人说今日人多事繁,也忘了和您说。”  虽说白氏没想到谢氏会带着傅明华一块儿进宫,可好歹自己的意愿已经达到。只是听常嬷嬷说谢氏‘今日人多事繁,忘了和自己说’,便如同她找了常嬷嬷去给谢氏送礼一般的借口。  当下白氏脸上就火辣辣的。虽然她是有求于人,可自己好歹也是谢氏的婆婆,她如此不给自己脸面,性格也实在太过放肆了。  只是此时不是跟她计较之时,白氏脸色青白交错,将这口气强忍下了。  白氏遣人去了谢氏的院子,并没有隐瞒,事情一会儿便在府中传开了。  傅明华从谢氏院中回来时,几个丫环侍候着将她外裳脱了。  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儿,碧青脸色阴沉:  “今日之事,夫人就此算了?”  开始大家还担忧丁孟飞不知深浅将今日撞上傅明华的事儿说出去,可此时回过神,傅家确实将这事儿捂下去之后,碧青心里又有些不快了。  当时傅明华并非与丁孟飞私下相约,傅明华身边又有一群丫环在,事情传了出去,最多长辈罚她抄写两遍女诫,并不算什么。  可是丁孟飞明显有意为之,就实在可恶了。  晚上去了谢氏那边,当时白氏打发了常嬷嬷前来,可对此事却只字不提,也实在有些过份了。  “不算了还能如何?”  傅明华任由几个丫环将自己头发挽了起来,送水的婆子接二连三的抬了热水进左侧的耳房,进进出出的动静倒是不小。  碧箩拿了几个荷包出去打赏,回来正好听到这话:“少夫人心中,是不是另有打算?”  她话音一落,几个丫环脸色一振,傅明华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母亲心中确实是另有打算。”她说这话时,语气轻柔,但那眼皮却垂了下来,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碧云正替她褪了脚上的鞋袜,听她不以为意的‘嗤笑’声,抬头看她,就正巧与傅明华双眼对上。  此时她嘴角带笑,但笑容却并未达到眼中,碧云呆了一呆:  “侯爷莫非还能对此坐视不管?”  傅明华是傅府嫡长女,傅仪琴一回来便想算计她,白氏忍得了,可侯爷也忍得了?  碧云是四个大丫环中,年纪最小的,她不如碧蓝娇俏活泼,也不如碧箩温柔稳重,没有碧青老沉冷静,平时话不太多,可是却耐心极好,对她忠心耿耿。  梦中的‘傅明华’在谢氏上吊自尽后,在府中备受冷落,几个大丫环与乳母江氏却一直跟在她身边,最后碧云更是为了保‘她’,而死在傅府之中。  可以说后来的‘傅明华’哪怕生活的不那么幸福,可是那样的生活,也是眼前这群人拼死为她挣来的。  她伸手摸了摸碧云的头,碧云没防着她会突然伸手,愣了一下,傅明华已经微笑着将手收了回去:  “侯爷倒是另有盘算呢。”  少女娇小的身体靠坐在椅子之中,刚刚摸了她头的手搁在小腹前,另一只手托腮,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就看谁输谁赢了。”  几人听了这话,疑惑不解,傅明华却冷笑了一声:  “乏了,先洗漱。”  隔壁耳房已经备下了热水,几个丫头虽然没明白她刚刚说的话的玄机,可依旧是侍候她下了水。  她洗漱完,回了房绞干头发,一时也没有睡意,便靠在床头看琴谱。这是江洲今年令人送来洛阳给谢氏的东西之一,谢氏令人送来她这边了。  今夜碧蓝值夜,她在脚踏前铺好了褥子,见傅明华看得入神,不由跪坐直身体,拿了铜签将灯盖揭开,把火拨得更大了些,屋里亮了许多,她才将盖子盖上。  “大娘子早些歇了吧,明日还要进宫。”  谢氏今日说了明日一早要带她入宫,肯定是要一大早便起床收拾马虎不得的。夜里看书又伤眼,她将铜签搁下,傅明华应了一声,却是连眼睛都没从书上挪开,根本没有要将书放下的模样。  她长着一张鹅蛋似的脸,一缕顺滑的青丝从她左侧肩着顺着脖子往下坠到身前,那眼睛似杏仁般,已经可见往后美貌了。  傅明华身上骨肉均匀,并不算纤瘦,可占了脸小的便宜,总让人觉得她身材纤细。  想到她这般美貌出身性情,再想到今日看见的丁孟飞那轻浮的模样,碧蓝心里作呕,忍不住道:  “若是侯爷知道,将表少爷一番喝斥,赶出府去才好。”  今夜守夜的丫环就是她,其余值夜的丫环都在外屋里了,她话音一落,傅明华便转了眼珠看了她一眼:  “丁家出倒是会出府,但不是此时。”  白氏今天让常嬷嬷来给谢氏送礼,那几样礼物谢氏也不是白收的。  碧蓝心里也清楚得很,听了傅明华这话,便点了点头,想想又有些郁郁不快。  傅明华看她脸色,不由勾了勾嘴角:“我估计,祖父心中对于姑母打了这样的主意,恐怕不怒反喜了。”  今日从白氏口中听到了傅家竟背地里与容妃有联系,光凭白氏这样的内宅妇人,肯定是不可能与容妃有瓜葛的,也就是说,傅家之中必定有人与容妃达成了某些共识,所以容妃才会赏赐茶叶以示亲好。  想到这里,傅明华一双漂亮的杏眼便眯了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的祖父傅长胜。

八、

傅长胜原名傅长生,傅家被封赏之后,当初的傅老侯爷替儿子改名为长胜。  先帝在世时,傅老侯爷官至左武卫大将军,死后先帝追赠其为幽洲都督,追封护国公,以郡王之礼厚葬昭陵,并享太庙待遇。  当初傅老侯爷死后尊荣,一时无两。  但失去了傅老侯爷庇护,傅家便仿佛一夕之间气数将近。  先帝感念傅家功劳,哪怕老侯爷已经逝世,但仍提拨傅长胜,封其为三公之一的太尉,官至一品。  直至先帝薨到如今,傅家除了傅侯爷之外,便只得一个嫡三子傅其彬在江南任六品通判了。  表面看来傅家依旧风光无限,身为新唐之中为数不多世袭罔替的家族,傅侯爷在朝中任的又是一品大员,借着傅老侯爷留下来的荣光,傅其弦甚至能娶江洲谢氏为妻。  再过七八十年时间,可想而知傅氏终有一天会发展成为谢氏那样的家族雏形。  在这样的情况下,傅仪琴嫁给丁治平,哪怕出身傅家,可因为嫁的夫君缘故,已是昨日黄花。  碧蓝简直不敢相信,傅明华会说,傅侯爷在知道傅仪琴打她主意时,会不怒反喜?  这怎么可能!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确实是说出来了。  傅明华将手里的书放下了,一双眼睛盯着她看:“怎么不可能?”  “侯爷那样的温和严肃,怎么……”与傅其弦名声臭到了极点相较,傅侯爷的名声则是好到了极点。  父子两人仿佛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傅侯爷性情温和,对下赏罚分明,为人急公好义,淡泊名利,在朝中任职太尉,人人提起都夸赞。  他极其的克制,除了娶妻白氏,生三子一女之外,妾也只纳了两房,生两子四女。  女儿皆已外嫁,若非嫡出的三个儿子中,长子早夭,次子贪花好色,长乐侯府声望恐怕会比现在更高。  但是傅明华却发现,正是因为傅其弦的废物,才更衬托出了傅侯爷的优点,否则傅老侯爷英雄一世,傅侯爷一生都会被压在傅老侯爷名声之下,哪有如今人人称赞。  碧蓝性格娇俏活泼,不如其他三个丫头性格稳重,也正是因为如此,一般府中消息,傅明华会派她打探,此时听她这样一说,傅明华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睡吧。”  这其中之事太过复杂,傅侯爷又如姜,老而弥辣。  之前傅明华也没发现其中怪异之处,可今日幸亏白氏露了端倪,她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  以往看‘梦里’的傅明华,只当是姑母傅仪琴的归来,所以才促使了谢氏的上吊自尽,如今细细推敲,姑母的归来,只是提前引燃了这个导火索罢了。  傅侯爷性情端厚,名声极好,上有父亲累积的功劳,使天子对傅家另眼相看,自己本身又官居一品,恍惚看来,傅侯爷这一生已经圆满。  可是傅明华却想到了,他虽官居一品,可是这个太尉却始终是个虚衔!  也就是说,这一品大员的名声好听,可是傅侯爷却没有半点实权在手。  若他当真淡泊名利也就罢了,但今晚白氏透露的口风,容妃能给傅家赏赐东西,就证明傅侯爷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对于自己如今的位置感恩戴德。  当初傅老侯爷虽然只任三品左武卫大将军,可却是有实打实的权势,并不是傅侯爷那只是好听,却无半点儿好处的一品太尉重要得多。  傅明华闭上了眼睛,感觉到碧蓝起身将灯压熄,躺下一会儿便发出鼾声了,她才睁开了眼睛。  夜色之中,四周再没有旁人,她并没有再掩饰自己眼中的冷意。  死去的傅老侯爷虽然立下大功,但在位时尊荣太过,并给儿子起名为长胜,意在提醒先帝,他当日曾立下的莫大功劳。  但那时先帝给他的权势荣耀有多少,便相当于提前预支了后世子孙该有的福气。  所以傅老侯爷一死,权势便被架空,傅侯爷经历两朝皇帝,十几年过去,依旧坐在太尉这个位置上,再难寸进。  傅侯爷想要谋权,在当今天丰帝继位至今不曾提拨他,并不给他机会的情况下,他要想得到权利,便唯有换个皇帝任用他了。  如今大唐不过初立数十年时间,天丰帝帝位稳固,国泰民安,想要改朝换代是绝对不可能,但若是拥有从龙之功,却又不一样了。  天丰帝如今尚年富力强,存活于世的共有九位皇子,至今尚未立下太子。  九个皇子之中,大皇子与二皇子生母份位实在太低,并无被册为太子的可能。  后位空悬,宫中有那资格又诞下子嗣的只有崔贵妃与容妃二人。  崔贵妃出身高贵,生三皇子与九皇子,地位稳固。  容妃生四皇子,却极得皇帝宠爱。  若是旁人看来,傅家与崔氏颇有渊源,傅家必定会站在三皇子一派。可是傅侯爷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背地里与容妃联系上。  一旦他日容妃儿子成为太子,君临天下,朝中大臣,必有傅侯爷一席之地。  他选择四皇子的原因,无非是若选择三皇子,固然会得谢氏与崔氏鼎力支持,可必定会受到皇帝打压,并且三皇子变数太大,一旦三皇子失利,别说他想更进一步,恐怕往后傅家再难维持如今富贵了。  而若是选择四皇子,他背地里与容妃达成心愿,明面上则可以利用谢、崔两家势力,说不定从中可以为四皇子谋利,哪怕皇帝知道,可他宠容妃,必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一来,他日四皇子问鼎帝位之时,便是傅家重续辉煌之时。  至于‘梦中’的谢氏上吊自杀,以及傅侯爷如何与容妃拉上了线,傅明华闭了闭眼睛,脑海中将这些事一缕一缕的理顺了。  恐怕是傅侯爷拿她婚事与四皇子作捆,如此一来容氏、傅家才可相信彼此诚意。  若两家事成便罢,一旦事不成,恐怕她首当其中,便会被容家下手了。

 至于傅容两家事成之后,四皇子燕信登位,若想太平,後宫与朝堂不可兼得。  也就是说,如果傅家想要权势,宫中傅明华便不可太过得势,势必有名无宠,甚至为了防傅家,她可能连拥有子嗣的资格都没有。若新帝宠她,那么傅家便得不掌权,须韬光养晦,闭门藏拙。  要想两者兼得,傅家便必定成为出头鸟,最多不过富贵十数年,傅氏满门定会化为乌有。  这样的事儿,历史上多得很。  可傅侯爷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就是为了权势,又如何肯放权?势必到时牺牲的就是她!  夜色之中傅明华勾了勾嘴角,脚踏之上碧蓝已经睡得熟了,发出细细的鼾声,她真有些羡慕碧蓝这样的无忧无虑了。  她坏心眼儿的翻了个身,就听到碧蓝有些警醒的问:  “大娘子可是要起夜了?”  “没有。”她幽幽的开口,下方的碧蓝嘀咕了一声,又睡去了。  傅侯爷拿她婚事作赌,所以傅仪琴在打她主意时,触及了傅氏的利益,白氏才会断然拒绝,母女二人闹僵,才有了后来傅仪琴的自作主张,派丁孟飞出来。  恐怕谢氏今晚也是知道了傅家的打算,所以那时她的眼神才会冷得如冰一般。  至于梦中的傅仪琴归来之后,明面上谢氏是不堪傅仪琴逼迫而上吊自尽,陷傅家于不义,可事实上傅明华怀疑,背地里谢氏的死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她猜得没有错,傅侯爷确实想用她的婚事来当成与四皇子燕信合作的诚意,那么后来‘梦中’的傅家却提也没提及此事,那就证明,谢氏肯定是以死破了傅侯爷设的局,使傅、容两家想要联手的打算落空,保全了谢、崔二氏。  傅明华无声的弯了弯嘴角,被子下的手掌,却悄悄握成了拳头。  在谢氏心中,终究还是家族利益重要于她。  事到如今,傅家与容妃极有可能联手,这些事她都能看得透,自小被谢家当成儿子一般教养,曾得大儒指点过的谢氏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可是今日谢氏明明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却只字不提。  心肠冷漠到对自己的性命也不屑一顾,漂亮的将傅侯爷布下的满盘棋打乱,使谢氏与崔氏获利。她倒是为娘家,为四姓利益想得周到,可她有没有想过,她再讨厌傅其弦,可是自己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她没将‘梦中’的傅明华安危算在内,谢氏甚至没想过,她保全了谢家,傅长胜希望落空,会是如何恼羞成怒。  ‘梦中’的傅明华那时不明就里,在傅家处处受到排挤。谢家对她不闻不问,傅家又对她恨之入骨,她长到十二三岁,竟然还未曾订下亲事,最后也不知幸与不幸,嫁给了陆长砚。  ‘梦中’的傅明华一直都认为谢氏是因为傅仪琴的归来遭受排挤而死,幸亏她不知道,她若知道,得对谢氏多失望?  傅明华翻了个身,脚踏下碧蓝打了个哈欠:  “大娘子睡不着?”  “只是太冷罢了。”傅明华抓紧了被子,无声的冷笑。碧蓝就要坐起来:“可要奴婢替娘子暖暖床?”  “不用了。”她只是觉得替梦中的‘她’心冷,这一年的冬天,尤其难熬。  表面傅仪琴的归来引起了‘梦里的她’一生的不幸,哪怕是梦中的傅明华也是这样想的,可事实上傅仪琴的归来,只是将这满府的算计,提前摆到明面上罢了。  虽然拒绝了碧蓝的提议,但她仍是坐了起来,伸手去摸傅明华脚下的汤婆子。  她并没有因为天寒地冻而偷懒,哆嗦着披了袄子出去了。傅明华的院子中一天到晚都有人当值,碧蓝回来时冻得嘴唇乌青的样子,傅明华看了她一眼:  “回去睡吧,在这里睡不踏实。”  碧蓝却不肯,最后只得在外间小榻上和衣而眠。  晚上虽然没有睡好,可是傅明华已经习惯了,平时哪怕她睡得沉,一晚也是梦境不断,早晨天不亮梳洗打扮好时,谢氏已经在院子中候她了。  “进了宫中,得注意规矩……”谢氏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眼中的红血丝,只是淡淡的叮嘱:“宫里规矩多,不得乱跑。”  傅明华早过了爱看新鲜热闹的年纪,谢氏的担忧是多虑了,哪怕谢氏不叮嘱,她也绝对只会牢牢跟在谢氏身边,绝对不会乱跑失礼,惹上麻烦的。  但是哪怕谢氏多此一举,她仍耐心的听着,谢氏对于女儿这副安静聆听的模样十分满意,傅明华这性格并不是傅家能养得出来,可惜姓傅了。  她心里生出的淡淡怜惜随着这个念头一起,又化为乌有,眼神渐渐变得冷漠,心又硬了。  天色还早,昨天因为没有提前递了牌子进宫求见,今日一早谢氏的马车就得提前候在宫门外,递了牌子之后等待崔贵妃的召见。  母女二人坐着傅府的马车出来时,天还未亮。  谢氏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她今日上了脂粉,胭脂使她的气色难得好了起来,谢家养出的女儿,哪怕此时车中只得母女并无他人,她依旧姿仪挑不出半点儿错处来。  教养规矩仿佛刻入了她的骨子里般,傅明华看了一眼,目光便又移开。  央人递了消息,傅家的马车被安排在宫门外等侯。外头风刮得呼呼作响,不时能听到马儿在雪地上踩动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里头有人来传话,崔贵妃召见她们了。  为了防止天丰帝猜忌,以及避嫌,崔贵妃虽然时常赏赐谢氏东西,但谢氏还极少进宫来拜见。  以往逢年过节时虽也有进宫的机会,可是谢氏并非傅府的侯爷夫人,坐的位置并不靠前,与崔贵妃能说话的时间并不多。  这次谢氏主动见崔贵妃,是她嫁进洛阳傅家之后这些年以来,第二次求见。  宫里不比傅家,规矩很重。  在宫中若是没有一定份位,便唯有步行入宫。谢氏跟在崔贵妃派来领路的姑姑身后,一步一个脚印吃力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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