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本昌演的济公为什么无法超越(游本昌与济公的半生缘)
在《刀见笑》中,游本昌饰演瘦骨嶙峋的“唐胖子”。在电影上映之前,记者特地访问了“息影”25年的游本昌老人。下午3点,游本昌和老伴儿,正要打车去家边的史家胡同小学。游本昌为那儿的孩子义务教授表演。一出楼道,游本昌本能地用围巾盖脸,刚坐上出租车,他还是被司机给认出来了:“您是游本昌?”游本昌笑着承认了。这个接近50岁的出租车司机激动地说:“我是看着您的《济公》长大的!”司机坚持不要车钱,游本昌板起脸来:“你可不许让我欠人情债!”“您义务教小孩儿,我也义务拉您,咱们都是做贡献!”“您拉我一程,就已经算做贡献啦!”来到史家胡同小学,这些2000年以后出生的孩子们都管游本昌叫老师。游本昌带着老伴儿来到排练厅,给孩子们排演一个叫做“快乐厨师大赛”的音乐短剧。两个扮演厨师的女孩子站中间,其他的孩子扮演水萝卜、玉米、南瓜等蔬菜站在周围……
游本昌教给孩子们如何放大舞台上的矛盾。许多实用的技巧,就算电影学院、中戏的表演课堂上也学不到。在史家胡同小学的义务教学,游本昌已经风雨无阻坚持了3年。2011年,距离游本昌离开电视屏幕整整25年,除了《剑雨》中客串的行痴禅师,《刀见笑》中的唐胖子是游本昌迄今为止惟一承认的大银幕作品。
游本昌86岁了,在近几年中却屡次跟青年导演合作。论资排辈,苏照彬和乌尔善已经算是游本昌“孙子辈”的导演。江湖多少风雨,沧海几度桑田,苏照彬经其他演员介绍找到了游本昌;而在乌尔善心中,谁来演唐胖子,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小时候看过的演济公的游本昌。
拿到《剑雨》和《刀见笑》的剧本,游本昌都是在两个月后才给剧组决定接演的答复。游本昌有着老一辈演员的工作习惯,他必须要找到灵感才肯接戏。在《剑雨》中,游本昌饰演的行痴禅师,戏份并不多,一共两场戏,都是躺在长椅上劝人。就在这短短的两场戏中,不多的几句台词:“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三心切断,不可得非不能得。”游本昌知道这段台词引自《金刚经》,但他不太清楚哪些是引用的,哪些是编剧发挥的。于是游本昌回去学习了两个月的《金刚经》。两个月后,他甚至不知道人家还用不用他。后来游本昌把台词改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随心而去吧,看能得否。”“看能得否”比“不可得非不能得”更能突显杨紫琼改装易容后扑朔迷离的命运感。导演苏照彬听罢赞,老爷子研究《金刚经》太深,马上修改了台词。
唐胖子顶着一个“胖子”的名号亮相,其实是个瘦小枯干的老头,为了突出效果,游本昌还特意露出了自己瘦骨嶙峋的肋条。游本昌老人此次“清凉出境”,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布。刚拿到服装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儿伸胳膊,全是烂布条子。游本昌被抹了全身黑油彩,拍完戏,洗了整整三天才洗掉。游本昌对唐胖子的造型极为满意,其造型来源于古印度和尼泊尔的瑜伽师傅。游本昌一看到这个造型就非常兴奋,他不希望观众一看到他的脸,就想到“济公”。
游本昌是话剧演员出身,虽然成名于电视剧,但第一次拍电影,老人家难免有点忐忑。话剧演员不太习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演,他们习惯于一气呵成。其中一场戏,唐胖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梦寐以求的“铁匣子”,镜头本就截止到找着为止,一般人演完了就停了。游本昌有个习惯,导演不喊停,他绝不出戏。镜头完了,导演没有叫停,游本昌索性开始对着铁匣子“表白”: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啦……剧本里本没这段儿,把在场的人都给笑喷了。《刀见笑》剪辑完成,第一次组织内部人员看片。电影放完,一个投资人问乌尔善:“你不是忽悠我片子里有济公吗?人呢?”乌尔善:“那唐胖子就是游本昌!”投资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唐胖子原先是个铁匠。游本昌小的时候,就一直很奇怪,打铁一般都俩人,师傅抡小锤,徒弟抡大锤,为啥从来没听说过大锤砸在小锤上的事故?后来,游本昌连续一个月在铁匠铺门口蹲着不走,终于琢磨出门道。俩人抡锤子,不是按照节奏,你一下,我一下,而是小锤指到哪里,大锤砸到哪里,大锤砸哪儿先得看小锤子落哪儿,所以永远不会出现大锤砸小锤的“杯具”。
在电影中,唐胖子整天与一只名叫“铁头”的公鸡为伍。拍小动物是最头疼的事,可是这只鸡却异常听话,让干嘛干嘛,以至于剧组的人都怀疑这只鸡能听懂人话。游本昌的训鸡秘诀是,跟鸡交朋友。自打认识铁头开始,游本昌天天抱着它,跟它说话。在游本昌看来,要让动物们感受到好意,它才会听人的话。在《济公》电视剧中,有个白蝴蝶飞到扇子上的镜头,人们都以为是后期特效,或者是扇子上粘了香饵,其实当时纯属巧合。拍戏的时候,真的飞来一只白蝴蝶,游本昌用扇子去迎它,蝴蝶飞了一会儿,就自动落在扇子上。在拍《济公游记》的时候,有一条巨凶的狼狗,见谁跟谁呲牙,惟独对游本昌毕恭毕敬。在游本昌看来,万物有灵。这个“灵”字,也包含着天遂人愿的意味。
回想《济公》的拍摄经历,中间也有很多奇迹。某一天的戏需要几百个群众演员,一看天气预报明天有雨,剧组的人焦虑极了,生怕第二天的大场面泡汤。结果第二天一整天,阳光充足晴空万里,但周边几个城市全都下雨了。还有一场戏,需要狂风大作的效果,他们用最大号的鼓风机吹树,树岿然不动,导演正要改戏的时候,突然刮来一股狂风,漫山遍野的大树被吹得东倒西歪。导演立刻决定按原计划开拍,大风一直刮到那场戏拍完才停。多年来,游本昌一直相信“天遂人愿”这四个字。
采访在孩子们表演课的间歇中进行。孩子们的课结束以后,游本昌选了一间琴房,娓娓道来自己的演艺历程。游本昌说,自己跟孩子们很有缘。游本昌上中学的时候,新中国刚刚解放,他的毕业作业被南京广播电台录音录像。作业的名字叫《胜利之歌》,讲一个小学生产自救的故事。1950年,《胜利之歌》获得了南京市学生戏剧一等奖。后来,游本昌在上海戏剧学院学习了四年表演,他的毕业作品《一路平安》又受到好评,被改编成了话剧《年轻的一代》。后来话剧改成了电影,电影《年轻的一代》由杨在葆主演,在当时影响很大。
几年以后,中央电视台成立少年电视演出队,这个演出队就是著名的银河少年艺术团的前身。游本昌担任表演老师。在此期间,游本昌还参加了《少年儿童文学宝库》的录制,他在其中扮演书库的老爷爷,给孩子们讲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故事。其中一个哈萨克族的小演员名叫嘉娜·沙哈提,现在已经成为著名导演,她导演的《黎明前的暗战》前一阵热播各大电视台。除此以外,游本昌还制作了第一部儿童电视剧《扣子》,演扣子的女孩余征,现在已经成为一家绿色蔬菜加工厂的女企业家。银河艺术团40周年聚会的时候,俩人见面,游本昌还记得小姑娘在电视里唱的主题歌,并当场唱了起来:“我有一双勤劳的手,样样事情都会,洗衣服呀,补袜子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妈妈夸我是个好孩子,爸爸也常常夸奖我!”这首歌,甚至连余征本人都记不起来了。清华大学一百周年校友聚会的时候,当年的学生和游本昌同台朗诵了诗歌《生活之歌》。游本昌感慨地说,1956年,他辅导的一批清华北大小伙子,现在已经变成了老爷爷老奶奶了。
游本昌一直反对死板的教条主义,他的女儿游思涵上中学的时候,曾经严重偏科,文科很好,理科很差。游本昌并不反对背《古文观止》,因为背《古文观止》相当于把文学宝库装在肚子里,但他翻开女儿课本,发现孩子们都在背一些过时的东西,女儿为此很痛苦。游本昌感受到女儿的痛苦,他首先争取爱人的同意,以自己为例,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严重偏科。后来夫妇俩人达成一致,他们同意女儿暂时不考大学,甚至连高中毕业考试也不用勉强参加。1998年,游思涵写了一个小品叫做《济公办学》。《济公办学》当年在中央电视台拿奖,领到了一笔2000元稿费,全家都很高兴。
1956年至1997年,游本昌的单位一直都在中央实验话剧院,也就是后来的国家话剧院。在演济公之前,他演的多数是反派和龙套角色。游本昌认为,舞台上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在话剧《大雷雨》中,游本昌曾演过一个仆人,跟在贵妇身后,从舞台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没有台词,甚至也没有姓名。尽管如此,游本昌还是像主角一样下工夫。在拍《济公》期间,游本昌一直捧着劳伦斯·奥利佛的传记在看,拍戏拍到再晚,也会顶着困翻上几页。济公是个“离经叛道”的人物,既要让佛教界接受,又要让群众喜欢,游本昌绞尽脑汁让济公变得可爱起来。在《济公》中,游本昌借用了许多卓别林和哑剧的表演手段,加入了许多济公跟孩子们玩耍的场景。
1982年,一批外国哑剧大师来到中国,这让游本昌非常兴奋。第二年,游本昌便搞了一台属于自己的哑剧晚会。哑剧晚会的首演选在北京第一社会福利院,当天游本昌一个人在两个小时内演了十几个节目,累得汗衫都能拧出水来,一晚上换了四件汗衫。游本昌演着演着,突然听到台下发出了一种很特别的笑声,后来才知道,这是台下的聋哑人发出的。年底的时候,哑剧晚会又搬到上海演,剧场经理一开始十分担忧,认为有声的戏票都卖不动,就更不要提哑剧了。谁知,票一开售,一个半小时内就全部卖完,只好由原定3场临时增加到11场。80年代,游本昌表演的哑剧,曾三次登上春晚。
虽然游本昌在“知天命”的年纪才得到了济公这个角色,但他与济公的缘分却贯穿一生。1933年9月16日,游本昌出生于泰州海陵。祖母和父亲都是虔诚的佛教徒。游本昌姐妹多,父母就生了他一个男孩。因此,祖母和父亲常常带游本昌到光孝寺。当时,泰州城里佛教界有九大庙宇,数光孝寺香火最旺。游本昌小时候很调皮,可一到光孝寺,他就能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在光孝寺,年幼的游本昌从一个小和尚嘴里,第一次听到了济公的故事,从此以后,他就对济公的故事着了迷。1939年,游本昌全家迁到上海。母亲见游本昌念念不忘济公,特地给他请了一个白瓷的济公像。10岁时,游本昌在昆山上学,听过苏州著名艺人沈笑梅的评话,沈笑梅人称“江南活济公”,看了他扮演的济公之后,游本昌回到家里不断模仿,这就是电视剧里人们熟悉的济公神态的雏形。
然而,游本昌获得济公角色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从1956年工作以后,游本昌虽然热爱舞台,却一直感到自己的才华未能充分施展。五十岁的时候,游本昌认为自己可以演济公,但是过了不久,报纸上就出现了严顺开要演济公的消息,这让游本昌受到很大打击。正当游本昌想到要放弃时,他接到了家人打来的电话,说有人找上门来,请他演济公。听到这个消息,游本昌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他高兴自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角色,一方面又顾及同行严顺开,所以并没有立刻答应。年轻的时候,游本昌给自己立过一个规矩,就是不跟人抢角色,从高中开始,从来都是别人挑剩下的角色游本昌来演。对此,剧院给予了游本昌很大支持,领导们觉得游本昌演戏演了30年来,总应该演个像样的角色。再说对方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与严顺开要演的济公不是一个制作单位,于是游本昌最终接下这个角色。
游本昌为了演好济公,吃了很多苦头。在第6集里,有一场表现济公在公堂上被打屁股的戏。当时配戏的都是群众演员,打得轻了不是,重了也不是,往往是第一下打重了之后,第二下就不敢打了。后来,这场戏反反复复重复了12次才通过。导演喊停的时候,游本昌已经爬不起来了。
拍完《济公》以后,游本昌很少在电视上露面了。从1986年《济公》播完到2011年,游本昌沉默了长达25年。《济公》拍完以后,游本昌被定格为“喜剧演员”,找他的正剧几乎没有,而喜剧剧本接踵而至,他想演的戏导演不找他,人家找他演的戏,游本昌又不喜欢。那时候,有《济公》的光环笼罩,没有太多的危机感,游本昌寻思着利用这些空当给自己充充电,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来了。
直到1994年,游本昌开始筹拍《济公》续集。其实早在拍《济公》第一部的时候,游本昌就有了拍续集的想法。《济公》火遍大江南北以后,游本昌走到哪里都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往下拍了?我们喜欢看哪!”有一次,游本昌随中央代表团慰问西藏,那时候,藏语版的《济公》刚刚播完。在海拔4500米的高原上一个露天舞台旁,两个藏族小学生等了游本昌很久,俩人凑了自己所有的零花钱,给他买了一条小哈达。这一幕令游本昌非常感动,他发愿投资为《济公》拍续集,这就是《济公游记》的由来。
2010年,游本昌又拍摄了《济公3》,在此期间,他也曾在电视剧《宝莲灯》和《一只狗的大学时光》中客串过角色,他对记者直言,这俩戏都是为了人情。《一只狗的大学时光》剧组很业余,化装连胡子都不会粘。二十年前的《济公》到现在还会偶尔重播,十几年前的《济公游记》还在发行,精品的形成是有原因的:拍《济公》的平均速度为12天一集,最后一集,在很赶的情况下6天拍完。现在设备技术好了,提速到3天一集,已经是演员的极限。有些剧组一天拍一集,这在游本昌看来简直无法想象。游本昌不愿意接一些胡编乱造的喜剧,他希望自己成为石挥、蓝马、金山一样的“性格演员”。
这一等,25年过去了。在这25年中,游本昌时刻准备着,每天练功、游泳。“不争一日之短长,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学习科学研究坐冷板凳的精神。”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游本昌一直教育年轻人,要热爱表演,吃喝拉撒不离它。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盖叫天给游本昌上课的时候,一直对他强调四个字:“功在不舍”。25年中,游本昌错过了太多角色,他自认很不会做人情功课。拍《济公》的时候,有个演员跟他只有一墙之隔,导演经常去他家吃饭。后来那人演上了电影,尽管演得不好,但至少有了叫得出名的电影作品。
回望“济公三部曲”,二十多年的时间,电视剧经历了从无到有,再到极度繁荣的漫长历程,济公系列也有着与时俱进的品质。1983年拍的《济公》讲的是“鞋儿破,帽儿破,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我。”到了1995年《济公2》(《济公游记》)讲的是“一半脸儿哭,一半脸儿笑,苦不一定是苦,乐不一定是乐,苦乐可以相互转化的。心平万事平,心静万事静,善恶一念间。”《济公3》拍摄于2010年,由《古刹风云》和《茶亦有道》两部分组成。《古刹风云》讲的是失心疯,人们如何唤回本心的故事。《茶亦有道》讲的是商业竞争中,损人必害己的道理。《济公》系列一直都围绕着道德问题展开故事。游本昌这么分析,那些当年为了学济公,划破大人们的蒲扇的孩子们,已经变成了中年人,他们不会满足于浅显的故事。《济公3》在电影频道播出。
在采访的最后,游本昌感慨道,每个人有不同的因缘,冯小刚有冯小刚的因缘,梅兰芳有梅兰芳的因缘,自己的因缘还在表演。他最欣赏的导演是佛朗西斯·科波拉,他第一部的片子赚的钱,马上全部都投进第二部,这是真正艺术家做法。
游本昌说,他不曾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个选择,时至今日,他仍然满心期待着自己的“下一部”,并且为之时刻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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