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柘寺与苏东坡(苏东坡与九仙山白鹤楼)

文 | 张西洪

我的书房里一直挂着朋友赠我的墨宝:“鹤语”。我理解是:与鹤语,听鹤言。

书房,是我心中的白鹤楼。

白鹤楼还有一座,在黄海之滨的九仙山。那只白鹤,一直在九仙山盘桓。

山坦荡,水灵秀,人善良,仙鹤眷顾这里。

潭柘寺与苏东坡(苏东坡与九仙山白鹤楼)(1)

(九仙山万寿峰又叫五指峰)

九仙山阳,万寿峰下,群山环抱,溪水潺潺,松柏叠翠,修竹参天,绿茶飘香。

冬可躲避寒风,夏能承接海雾。冬暖夏凉,适合人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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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楼旁丁家楼子村)

耀眼的位置,有一巨石,石顶有二十余米平台。台面南侧有孔径约五公分、等距离一线整齐排列的九个人工凿孔,东南侧有石墙基础,东北侧有石灰痕迹。

石东石南有石刻,皆曰:“白鹤楼”。石东为竖排楷书,阴刻,上款无法辨认,下款为“熙宁九年九月末”,为宋代石刻。石南为横排楷书,右刻“宋熙宁九年苏轼书于石东”,左刻“明万历四十年丁耀斗摹此”,楷书,阴刻(将图案或文字刻成凹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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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选择何处有它的自由,不是人类能够左右的。与白鹤为邻,也是福分。

苏轼、丁耀斗二公不只一次来过。他俩一个是密州的太守,一个是密州的子民,但两位前后脚相距时间五百余年,心有灵犀,诗词歌赋书酒茶,爱好一致。

白鹤楼下的村落叫丁家楼子,因楼得名,因姓立村。

楼西山峰有摩崖石刻:“第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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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后烟雨涧有石洞,洞前一座石炕,炕侧有题刻:“留月”。清朝道光版《诸城县志》有记载,行家对两处石刻研究表明,亦出自苏轼之手。

苏轼知密州两年,此地有墨宝三方,且保存完好。

一股力量让他情有独钟,也给后人留下了过多的思考。

九百多年前的那个冬天,苏轼作为杭州通判(古代一种官职,多指州府的长官),受命自杭州来密州任职,是提拔重用的。

杭州通判虽是中央派员,却是个从属位置,也就是二把手,这次来东武之地密州任知州,可以大显身手了。

弟弟子由在西出六百里外的齐州,多年未曾谋面,相互牵挂。在密州为官,距离手足也近。

身居位置有别,责任不同,心境迥异。况且三十九岁的年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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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州的文化积淀深厚,虽初来乍到,但让他感觉似曾相识,知音众多,一拍即合。

北方密州的自然环境和经济状况与南方的杭州是有区别的,这也是挑战和刺激。

他立即微服私访,调查研究,尽快找到治理新地的思路和方法。

物质匮乏了些,只好享受精神生活。儒释道融合,诗书画皆通,“一蓑烟雨任平生”。

与杭州相比,马耳山阻隔,密州天寒地冻,潍河冰封,荒芜凄凉,但民风淳朴,民众知书达理,长幼有序,浓郁的儒家文化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感觉到了丝丝暖意。

北方的山,酷似北方的汉子,挺拔刚毅,豁达硬朗,就是不缺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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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仙山八峰垛)

石臼的海,极像北方的女子,幽深澄澈,金沙拥浪,坦荡豪放,能容得下世界。

海边的石,经海水的打磨,略显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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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海那人,对他的影响不小。

春旱、蝗灾、饥饿、贫穷、兵患困扰着密州,让太守忧心如焚,受命于危难之际的苏公,积极为民请愿,如实向朝廷反映灾情,带领民众抗旱、祈雨,节衣缩食扶危济困,收养救助孤儿,可谓忧国忧民,殚精竭虑。

六次上山祈雨,那颗执着的善心,那种救黎民于水火的情怀,一定不是弄景作秀。

上天垂青这个大好人,有求必应,普降甘霖。灭除蝗灾,收获五谷。关注民生,赢得民心。民众拥戴,万事顺遂。

于是,就有了心情,就喝茶、饮酒、抚琴、吟唱、诵读、赋诗、作词,就有了超然台、密州出猎、赏月和月下散步。

巡查途中,访贫问苦,欣赏大好山河,倾心热爱,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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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楼旁)

这期间,留下了诗词文赋205首,其中有6首赞美九仙山、马耳山。

“试扫北台看马耳,未随埋没有双尖。”

“二华行看雄陕右,九仙今已压京东。奇秀不减雁荡也。”

“孤云落日在马耳,照耀金碧开烟鬟”。

“南望九仙山,北望空飞埃。”

“前瞻马耳九仙山,碧连天,晚云间。”

“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隐间……”等。

特别是中秋节那个晚上,在超然台上唱到“明月几时有”时,尊口一开,泪流两行,他想起了胞弟,忆起了亡妻,看到了九仙山上的一轮明月。

当他再次来到九仙山的白鹤楼下,躺在石炕上,扔掉盛酒的陶碗,挥笔写下“留月”二字,让郎朗浩月在“第一山”永远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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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仙今已压京东”“奇秀不减雁荡”等千古绝唱成为大美日照五莲的广告语。

这个美食家,一定是预测到了千年以后人们的生活习性,食杞菊,喝菜羹,品春茶,饮米酒。那鲜嫩的枸杞叶子,芳香的茼蒿,清香的菊花,苦中带甜的菊根,富含蛋白的柞蛹,都是他的日常菜肴。偶尔打一下牙祭,用黄豆末做一碗汤,叫“东坡羹”,红烧一碗黑猪肉,曰“东坡肉”。这些美食,如今还常常出现在日照人的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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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家楼子村民采茶)

南方人喜欢喝茶,尤其绿茶。北方人敢吃昆虫,无虫不成宴。他的到来,携来了南国的芬芳,西湖的灵性,推广了植柞养蚕缫丝织布技术。

日照绿茶的“南茶北引”,他应该是早先的倡导者,久负盛名的“昌邑绸、南山丝”就是指五莲的柞蚕丝,史料记载源自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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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仙山前茶园成片)

他梦想提升民众的生活质量,不愁吃,不愁穿,的确太难。那个年代,品茶应该不是老百姓的专利,有身份、地位的人,才有资格享受。

试想,当时吃饭都成问题,谁还敢倒弄茶。米酒作坊虽然来自民间,绫罗绸缎也是出自工匠之手,但都是为上层建筑服务的。

为什么要拼命读书?不就是为了改变命运,吃香喝辣、衣襟光鲜吗?

两年后,他被派遣去了河中府,离白鹤楼而去。回顾一个个起舞的日子,心中多有不舍。他深深地爱上了这里的民众和这方山水,他还有很多愿望未曾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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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鹤楼的酒局,流杯亭的笑声,牌孤城的凭吊,石梁空的桥,日照镇的海鲜,收养的一群孤儿,槎河的山路,老枫桥的红叶、满山的槲林和柞蚕……都是他的牵挂。

以后的日子,无论逆境顺境,身在何处,他的灵魂和精神寄托还在仙山,那就是化身的白鹤,还有那白鹤留恋盘旋的白鹤楼。

爱鹤的人、他爱的人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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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喂马石槽)

五百年后,又一个奇才情种来了。

他叫丁耀斗,当他发现了白鹤楼下“白鹤楼”三个大字时,十八碗米酒下肚,兴奋异常,在南侧的石壁上,又写下了“白鹤楼”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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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仙山有个本土诗人叫王乘箓(lu),字钟仙,是丁惟宁五子耀亢的好友,特崇拜苏公。

雨后登楼后,他感慨万千,写下了《雨后登白鹤楼》:“岚结千峰霁ji,秋疏万木空。龙腥山雨后,蜃气海云中。倚剑岩高峙,奔雷壑递通。鹤楼迥自出,吟啸天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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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丁惟宁的长子耀斗在白鹤楼旁的丁家楼子村东建造别墅,让归田的父亲丁惟宁隐居此处,读书教子,植树灌园。

天下第一奇书《金瓶梅》也就有了开篇、传抄和查禁,也就有了才华恣意的丁耀亢的《续金瓶梅》和他命运的沉浮以及东武文化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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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家楼子村丁公石祠)

有人说,都是白鹤惹的祸,这就错怪白鹤了。

都是白鹤结的缘,白鹤是多情的,它永远是善良者的化身,与松站在一起,表达了一个完整的寿字。

诗人也没有错,百姓说他穿官服而没有官架子,是个既有趣味又恪守根本的人。

他心有朗月,澄澈通透,爱民如亲,视百姓为猿鹤,那不就是今天倡导的“人民至上”吗!

苏公说过,他还要回来的,可一去不返,独留空楼了。

人生苦短,六十六载人生,他自四川眉山出发,去过许多地方。“三州成就苏东坡”,黄州、惠州和儋州,欠妥,应是“四州成就苏东坡”,再加一个密州。

有了白鹤楼,有了白鹤栖息地,就有了心灵的港湾,就有了文人骚客的挥毫泼墨。苏酒很是邪乎,让人一醉难醒,却找不到管用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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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醉酒)

以后的日子里,常有那些苏粉和鹤的崇拜者慕名追随赶来,为表达忠贞,一咏三叹,一醉方休,留下了千古颂唱和诵吟:

丁惟宁:“独发千里瞻依在,遥看云头鹤往还。”

唐文焕:“白鹤归华表,青山做主人。”

王化贞:“仙人乘鹤五云中,华表归来憩此宫。”

张献之:“来时如月去如烟,白鹤玄芝常作友。”

钱允治:“我欲吹箫乘鹤去,相期黄石白云间。”

丁耀亢:“王子吹箫过海东,翩然一鹤来相从。”

王十二:“白鹤不复来,化作松间雪。”

房文斋:何方慧眼识宝箴,春风楼上白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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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作者右房文斋)

多情的不止是我,还有一批批南来的、北往的闲云野鹤。

文友王文正,在马耳山下长大,是个苏文化研究专家,苏公所有治地他都拜访过,八年前,他背着自己的《不合时宜》书稿,骑自行车自杭州苏堤出发,历时一周,于中秋节赶到诸城超然台,次日,又赶到五莲白鹤楼,他想告诉苏公,依然有很多虔诚者在追随他,研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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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公石祠丁惟宁像)

五莲九仙山文脉永存,鲁东南灵性不竭,有情者接踵而至,都是缘于这人这楼这鹤。

那个春天,桃花盛开,我和文友结伴来到白鹤楼遗址前,凭吊苏公,咏吟明月词。追思先贤,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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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一位牧羊长者,谈及苏公和楼,老人猛吸一口老旱烟,说:楼一定有,他也一定来过。曾经有一个好事后生来到这里,表示怀疑,结果,下巴掉了下来,三天以后才按上。

这是苏公的灵验,这是山神的法力。我相信老人的话是真的。这块风水宝地,陆续到来的文人雅士不少,就有了邱橓、臧惟一、李澄中、王开基、丁野鹤、刘翼明、张氏四逸等的鹤落鹤起,鹤鸣鹤舞,不断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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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公石祠丁惟宁像)

湖北老兄笑话我,家乡的白鹤楼没有黄鹤楼名气大,我笑了,“南有黄鹤楼,北有白鹤楼”,俺自幼就知道。那黄鹤楼因了李白、崔颢,这白鹤楼可是苏东坡亲笔题写,勒石为证的。

时间走过了千年,讨论代言人意义不大。只好用我的家乡话讲,爱谁谁吧。

“白鹤楼”在,苏轼在。“白鹤楼”坚如磐石,苏东坡虽死犹生。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因为他的灵魂融化作了仙山,每一块如鹤石头都是他的影子,他一心为民的情怀一脉相传。

千年来,人们还一直在思念着这位好领导、大文豪,我们还在传承着他的精神。

山若有情山亦老,满山的石头长出了石花,石花里藏满了记忆,写满了故事。

苏公与白鹤同在,石祠同玉楼呼应,苏公与“第一山”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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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西洪,笔名守朴,自由撰稿人,自由摄影人,地方文史爱好者。出版散文集和摄影作品集,《天树》等多篇散文获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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