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漫画推荐穿越重生 腹黑王爷(我家殿下要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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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漫画推荐穿越重生 腹黑王爷

我家殿下要挂了

作家介绍


今夏-阿里文学网签约作者,擅长轻松喜剧。已完结《不良家族:六个爹地一个娃》、《家有鬼妻》、《我家有个白娘子》。古言穿越喜剧《我家殿下要挂了》正在阿里文学网连载中,同名漫画《我家殿下要挂了》已正式在各大漫画平台连载中。

故事摘要


神医宋井颜外出时意外遇到寻女多年的镇北将军宋梁,机缘巧合成为宋家大小姐,留在了宋梁的北方大营中。在军营,宋井颜因成功救治重伤的侍卫统领段剑,而认识了鼎鼎大名的太子东篱。宋井颜自见了东篱一面之后,对他一见钟情,秉着万事皆有办法的信念,孜孜不倦的开始了她的追夫大计,霸道娇蛮的神医宋井颜,使出七十二变勾夫绝技,却不料,表面淡定孤傲,内心闷骚害羞的腹黑太子,见招拆招。一个屡败屡战,一个化被动为主动,将闯入自己世界的宋井颜牢牢锁定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完美亮相“花式逗妻”大法。一直以来东篱身怀剧毒,旁人不得近身,但宋井颜的出现不仅治好了他的顽疾,还给他带来了爱情。

以下为小说正文:

都说女儿家是千金,养在深闺里千娇百媚,金尊玉贵。

北将军宋梁当初也一直这么认为的来着,可自打八年前丢了的大姑娘找回来之后,这几个月,他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披着军褂在大帐里唉声叹气,刚揉捏一会太阳穴,帐外就有人报信。

“进!”

“元帅,大小姐她……”来人满脸涨红。

宋梁脑瓜嗡一下,“她又怎么了?”

那小将心想,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死就死吧!于是,下巴抬高,盯着帐篷顶,大声喊道:“小侯爷溺水了,大小姐非要……嘴对嘴救人!张大人让卑职来找元帅决断!”

“胡闹!”一拳砸在大案上,宋梁浑身冒着黑气!

一路杀出了军帐。

到了江边,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围在前面,宋梁心道,坏了!小侯爷是什么身份的人,不赶紧让医官诊治,她又瞎添什么乱?!

还……嘴对嘴……

正想着,只听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姑娘我救你一命可不容易啊,敢死我就剁了你!”

“都给我让开!”气拔山河一声吼!宋梁是真怕了,身旁副将也上前扒拉人群。

众将士见元帅来了,急忙让出一条宽道,宋梁也顾不得其它,赶紧冲了进去,等他到了里面,刚巧看见大姑娘宋井颜的头抬起来,小侯爷冯天悦又咳又吐的回了魂,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幸好,幸好,这祖宗没事。

一扭头,看见自家姑娘用手背擦了下嘴唇,铜铃大眼盯了半天,再扫了眼冯天悦的嘴……完了!

“元帅!元帅!”众将士大喊。

宋井颜应声回头,看见一座大山倒塌,惊道:“爹?”

宋井颜手里端着一碗醒神的汤药,站在宋梁的床边,今儿她特意起早换了身裙装,就是来哄人的!

可被哄的人,面朝里面,只给她后背看,明摆着,不想搭理她!

宋井颜:“爹?我给你端药了,咱们先把药喝了,再赌气呗?”

宋梁好悬一口气没让她噎嗓子眼儿里,咳了一声,沉声吼道:“不喝!拿出去!被你气都气死了,喝药有个屁用!”

“气大伤身,得补补!”她低头闻了闻药香,啧啧道:“别说,沈大夫不愧是御医,这药味还真香!”

床上的虎躯颤了颤……

“爹!你老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何必因为这么点小事动气,我那也是因为救人才……你不也说过,小侯爷这次押运粮草前来,是帮了你的大忙,女儿替你投桃报李救了他,你该夸我的呀!”某人大言不惭的邀功。

“我让你那么救人的?!”宋梁腾的从床上翻身坐起,瞪着她。

“他都快死了,就那办法管用!”人工呼吸嘛!她以前也做过的!有经验,话说回来,那小侯爷长的倒还不错,嘴对嘴什么的,她也不亏。

当医生的,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冥顽不灵。

接她回来这几个月,他是操碎了心!

明明小时候的颜儿,那般乖巧,那般贴心,怎么时隔八年之后,性情居然变化如此之大?开朗爱笑,活泼好动,喝酒吃肉,丝毫不逊于男儿,让他时常有种错觉,丢了个姑娘,找回来个儿子!

想想,心里发酸,都怪他当初只顾打仗,不顾妻儿,才得了今日这样的果报,害的他的颜儿受了刺激,才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爹?爹?你没事吧?”五根葱白的手指头在他眼前晃动。

总觉的,在她爹的眼神里,她快变成智障了……

宋梁拍掉她的手,黑沉着脸色,“军中有沈太医,还轮不到你出手,没治好怎么办?真出了事,那是安平侯府的世子爷,若有三长两短你能担待得起?!居然跟人比水下憋气,怎么不憋死你?”前面是训话,后面就掩不住关心之意了。

宋井颜聪明的直点头,嘴角挂着笑,明亮的脸庞上都是少女般清新的美丽。

“爹心疼我,孩儿知道。”

“知道就好!”重重哼了声,宋梁扫了眼她手上的药,“给我吧。”

喝了药,宋梁上下打量她的穿着,道:“这一身,太艳丽了,不适合在军中行走。”

“我知道,等下回自己的帐子里我就给换了!”要不是为了哄她爹开心,她也不想穿这身,不方便她出门玩。

“换嘛,倒也不必了。”宋梁意有所指。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梁看着自己的女儿,“颜儿,你今年多大了?”

宋井颜额头蹦出个“井”字,合着您老忘了当初在深山老林里,抓着我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喊你终于找回了你十六岁的大姑娘了?!

“十六,爹。”心里吐槽,嘴上乖巧。

“十六了啊……”

“嗯,十六了。”其实,她二十六,穿越前,她心道。

宋梁长叹一声,感慨道:“十六的姑娘一朵花,确实是该嫁人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姑娘,就要这么送给别人了吗?捂胸口,他心好疼!

嫁人?!

她吗?

“对,就你。”宋将军仿佛看出她心里的话,沉声道。

“爹?你是不是嫌我太能吃了?怕养不起我,没事,今儿晚上,我改吃半碗,行吗?”她一本正经的看着宋梁,讨价还价。

宋梁噎在当场……

他,堂堂威震八方的镇北大将军,养不起她一张嘴?!

好半晌儿,宋梁找回了声音,一锤定音。

“京里来信了,你母亲知道你找到了,甚是想念,刚好这仗打完,也要班师回朝,你先走,回去陪陪你母亲。至于这次的事,为父自会想办法护你周全,我会给家里修书一封,让你母亲替你寻么一门好亲事。”这是宋梁想了一个晚上的办法。

宋井颜眨了眨眼,“爹,我救小侯爷这事,真这么严重?”

“世家小姐,摸个手都得嫁了,何况你这样的!”发现语气有点严厉,又缓和道:“不过,边关战事,事情复杂,也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我记得你小时候,你娘好像还给你相过一门亲事,不过这么多年,爹也记不大清了,你回去问问你娘,兴许她还记得。若小侯爷这头真有想法,咱们也能先走一步棋。”宋梁道。

小侯爷这个岁数,安平侯府肯定早就给定了亲事,宋梁别的不怕,就怕因了这事,他的颜儿上门给人做妾,那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想了一晚上的宋大将军,终于想出了办法。

若当初那亲事还在,就拿来挡一挡,若是没亲事,那就创造亲事挡一挡!

总之,姑娘不能嫁进安平侯府去。

宋梁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英明。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念之差,他没把姑娘嫁侯府里,却嫁沟里去了!

2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边防屁大点的事,一路传回京城,就彻底变了味。

明明是治病救人,传进安平侯府当家主母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有人投怀送抱勾引世子爷!

侯夫人当场摔碎了手里的青花瓷盏,怒气腾腾:“镇北将军府,欺人太甚!什么山里找回来的野孩子,也敢攀我们侯府来!别做梦了!”

她的准儿媳,可是护国公府的嫡长女!出身高贵,德才兼备!只有那样的可人儿,才配得上她的儿子冯天悦!

那个叫什么……宋井颜的?自作多情,不知廉耻!

就因这个,连春季赏花会的帖子,都没送到将军府去。

宋梁的夫人窦氏,听闻此事,甚觉莫名其妙,花屋修剪枝叶的时候,跟大儿媳闵氏说道:“边关的信早就到了,事虽不像外面传的这么邪乎,但也却有原因,我看你公公信里的意思,是想给颜儿找个合适的亲家,防着跟侯府扯不清楚。”

“娘,侯府可不愿让咱们攀上。”闵氏偷笑,话里不乏讽意。

窦氏点头,“如此甚好,我素来与那安平侯夫人也无往来,这几日你也帮我想想,京城里,还有哪家的公子未有婚配,可堪相匹的。”

“娘,你不是说,大姑娘幼时有门亲事吗?对方是谁,现在可合适?”闵氏道。

咔嚓!一株花开正艳的芍药应声而落。

闵氏低头松土,装没看见。

八成,那亲事不咋地。

窦氏盯着掉落在地上的芍药花,心里有些乱,颜儿幼时的亲事,当初看,可谓大吉;如今看,可谓大凶。

男方确实至今尚未婚配,可是……不能嫁啊!

她也是母亲,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姑娘,往火坑里跳吧?

“若有合适的人家,来找我。”窦氏自动忽略了中间的对话,接上了原先的话题,闵氏识趣的连连应声。

京城里,不出几日,将军府失散多年的大小姐,被安平侯府世子爷相救,两人日久生情,私定终身的故事就被说书楼的先生们,艺术加工成了经典名段《问君知不知》。

戏楼、茶馆从早到晚轮轴说唱,大街小巷,无人不知。

宋井颜根本想不到,她还没回京呢,大名就已如雷贯耳了!

这话又得说回来,将军府窦氏等了大半个月,也没听见宋井颜返京的消息传来,着急下,又让人打听去,这才知道,宋井颜受了伤,等养一段时间再上路,又放心又担心。

边关,驻地。

宋井颜吊绑着受伤的胳膊,打算在河边烤鱼。

提到身上的伤,她就郁闷,冯天悦那小子,绝对八字跟她犯冲!两人只要碰头,她肯定得折点什么进去,上次是名声,这回半条胳膊差点废了。

所以,自打受伤之后,她就远远儿的躲着那祖宗。

前几天因为伤,只能在帐里呆着,偶尔会到沈太医那里看他治病救人,顺便在旁边偷师学艺,她擅长西医,却觉得中医博大精深,沈太医为人正直,德高望重,最重要的是,他不吝赐教,宋井颜在他旁边呆着特别舒服。

沈太医呢,自从那次她人工呼吸救活溺水濒死之人,就对她的医救之法很感兴趣,虽然行事作风过于大胆,但却比他们的效果更快,是以,一老一少,也没明说,私下达成互学互助的默契。

忍了好几天,沈太医终于允许她沾点荤腥。

她就想跑江边抓几条鱼烤着吃,他爹宋梁给她配个小兵,叫六子,人很机灵,一听说大小姐要烤鱼,二话不说就跑火头军那里讨了些盐巴和辣椒过来。

她下不了河,出力的都是小六子,坐在岸边,望着小六子举着叉子在河里折腾,她眯了眯眼,一时有些错觉。

穿越到现在,满打满算快五个月了,刨除在山里晕头转向那半个月,她认祖归宗也有四个多月了,这段日子以来,她从最初的茫然,到现在的顺其自然,不得不说,宋梁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爹起了很大的作用。

她没想到,在另外的时空,她居然能看见跟小时候的爸爸一模一样的人,就连性情都相差不远,所以,跟宋梁相处起来,几乎没有太大的障碍。

宋梁对她,几乎到了放手里怕掉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地步,虽然隔三差五也没少像吼那几个兄长一样吼她两嗓子,不过,他一个粗糙的古代汉子,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她一度以为,是过世的父亲再生为人,是上天给她这个机会,与父亲再续父女之情,这也是她能心甘情愿融入到现在这个生活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她不是穿不回去了嘛!╮( ̄▽ ̄")╭

“宋姑娘,原来你在这里!”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喜悦的声音

宋井颜:呃?

转回头,果然是冯天悦那张英俊飞扬的笑脸,十八九的年华,正是最灿烂的年纪,冯天悦又属于女娲娘娘捏出来的那种人,五官轮廓精致,相貌堂堂,如果不是争强好斗的性子是糟点,她是非常愿意跟他一起玩耍的!

可是,跟他一起玩耍,受伤的总是她!

所以,看见他过来,她不但不兴奋,还愣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把头转了回去,大大方方的装没看见!

冯天悦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

“你好点了吗?”被打击的小侯爷,自灌血槽上前来搭讪。

3

“好多了。”在对方目不转睛的压迫下,宋井颜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回了话。

“哪里不舒服的话,你就跟我说。”冯天悦憋了半天,终于把一路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了。

“好。”宋井颜双眸一亮。

冯天悦微怔,他一句话,她就这么高兴吗?

难道,她真的像别人说的,有点喜欢他?冯天悦方才僵硬的脸色融化了不少,眼光瞄到她受伤的左臂,心里有些内疚。

“那个……”

“小六子,不对!抓那条!对!就那条刚才跳旁边坑里的那个!”宋井颜忽然起身冲到水边指挥。

“别别别!大小姐你离远点,我来!我来!”小六子被她吓出一身冷汗,大小姐要再受伤,他可吃不了兜子走。

转身,奔她方才说的那条去,别说,真是卡在一圈石缝里,废了一番功夫叉起来,心里还纳闷呢,大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宋井颜看见意中鱼到手,眼睛都笑弯了。

扭身回头看向冯天悦,只见后者脸色黑沉。

真是难伺候的主,她心道。

宋井颜干别的不敢说出类拔萃,烤鱼,那是一把好手!她以前的工作很忙碌,压力大,一天到晚,起的比鸡早,干的比驴累,每到休假,别人恨不得四仰八叉躺床上睡上三天三夜,她不,她收拾好行囊,拿飞镖在地图上扎到哪个犄角旮旯,她就往哪儿跑,玩爽了再回来。

有时候,院里给她三天休假,她能一把扎到非洲坦桑尼亚的梅鲁火山去!

想想那美丽的海拔线和可怜的假期,飞镖摘下来,重新再扎一把!

那是她繁忙的工作和生活中,为数不多却很有瘾的乐趣,所以她学习各种野外生存技能,不辞辛劳的奔波在出门看世界的路上。

去的地方多了,就会品尝到各种美食,烤鱼是她精专的一项本事,如何用刀在鱼身上改刀,是很有讲究的,什么作料什么味道,什么火候什么香气,她正经研究过一番。

所以,尽管这里腌制鱼的调料委实不多,她烤出来的鱼,仍是比别人的更胜一筹。

“太好吃了!”小六子一边吃一边惊呼。

“好吃,你就多吃点,今儿还差点火候,赶明儿咱弄点料,肯定比现在还好吃。”宋井颜边吃边笑。

手里的鱼肉香嫩酥脆,最是馋人。

旁边的冯天悦就不像他们俩这么咋呼,一口一口吃,姿态优雅,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养,举手投足都是名门世家的贵气。

他吃一条鱼,宋井颜和小六子能吃三条!

低头看看手中的烤鱼,宋井颜心道,怪不得她爹宋梁嫌弃她能吃!她是挺能吃的!

不管细嚼慢咽,还是风卷残云,三个人痛痛快快的吃饱之后,宋井颜想去沈太医那换药,小六子收拾了江边的火灶,随身伺候着宋井颜。

冯天悦也跟他们往沈太医这边来,可三人到了地方,里面的人却说沈太医去了元帅的大帐。

宋井颜吓了一跳,还以为宋梁又出了什么事,拔腿就往那边跑。

冯天悦比她冷静的多,拉住给士兵包扎的医官,问道:“元帅受伤了?”

“元帅没事,听说太子来了,好像是太子爷身边的一个侍卫受了伤,寻沈太医看病。”

太子?

冯天悦愣了愣,东篱什么时候到的北方?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带着心里的疑惑,冯天悦紧随其后也来到了宋梁的大帐,门口的士兵通报之后,他掀帘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长案后面的东篱。

“臣冯天悦见过太子!”半转身,对着宋梁道:“见过元帅!”

“你来了?”东篱闻声抬起头,淡淡的笑了下,嘴角挂上些许暖意。

宋梁笑道:“小侯爷多礼了!”

冯天悦在大帐里扫了两眼,“宋姑娘呢?”她不是先过来的吗?

“颜儿啊,她去沈太医那边帮忙了。”提到宋井颜,宋梁的心情总是很好。

方才,宋井颜急急忙忙的过来,听说沈太医那边正在诊治,连跟太子的招呼都没打,人就一溜烟的跑了!害的他在太子面前好一顿替她请罪,幸好太子爷素性宽厚,不予计较,不然,见君无礼,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听到宋井颜不在,冯天悦有些失落,沈太医在治病,他又不能跟过去,只能留在大帐之中陪太子和元帅说话。

“好久没见你了,竟不知你到宋元帅这里来。”东篱开口道。

“皇上让我押运粮草过来,倒是表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北方?我在京城的时候怎么一点都没听说?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见过君臣之礼后,冯天悦说话就放松了不少。

他与太子东篱是姑表亲,冯家也算皇亲国戚,老太爷还在的时候,位高权重,因护国之功出过一位皇后,也是东篱生母,只可惜冯皇后命薄,诞下龙嗣之后,便撒手人寰,皇上因顾念旧日温情,便册立东篱为太子,这些年即使东篱因病有诸多不合适,也从未有过改变,也不知是喜是忧。

按说,冯家铁板钉钉应该是太子一系,但是因为东篱身有巨毒之症,冯家人一直觉得将来东篱不太可能继承大统,所以,与东宫总是保持着若即若离,不亲不远的态度,冯天悦身为侯府世子,没少被家里人耳提面命的提醒,不要跟太子走的太近。

可冯天悦不听。

即便跟东篱不能像跟别的兄弟一样勾肩搭背的玩到一起去,可小时候,他还是很敬佩这位表兄的,东篱身有巨毒,旁人不能近身,就连他自己身边的侍卫伺候他时也格外小心,他儿时几次差点碰上东篱,都被他打飞!

现在看,当初的东篱也就是会些防身之术而已,可那时候,他觉得东篱武艺高超,对强大的崇拜,让他总是不自觉的就想跑去找他玩。

起初,东篱对他很是热络,就算两人得隔着一段距离玩耍说话,也无碍。

后来,突然有一天,东篱将他拒之门外,不再见他,他哭着喊着,一路骂他无情无义回了家,急火攻心,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眼瞅小命都快挂了,才看见东篱来看他一眼。

后来……

后来他渐渐长大,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无非是家里人瞎操心多此一举,以东篱恶疾为由,刺激了东篱,也伤了兄弟俩最纯真的感情。

那种毫无芥蒂的兄弟情是回不去了,可他跟东篱的关系相较旁人还是强的多,至少他的太子府,他还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的人。

4

“来看病。”东篱淡淡笑了笑,别的没说。

冯天悦点点头,心里大概知道,肯定又是皇上打听到哪个地方能治疗表哥的病,才如此。

可转头一想,找到高人,请到京城去治就可以了,干嘛非要跑出来一趟?皇家的人,想事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他心道。

两人简短叙了叙旧,得知太子还会在军营里停留几天再上路,宋梁赶紧让人去准备太子下榻的地方,冯天悦也高兴,还嚷着这两天带他四处走走。

东篱静静的听着,嘴角挂着舒缓的笑意,北地风光,比京城大气,宽广,出来一趟,就算身上疾病没有多大改善,心情却难得放松自在。

冯天悦说着说着,一不小心就说到宋井颜身上,说多了。

宋梁出去安排太子一行人的事宜,不在帐中,冯天悦见没外人,就把之前在河边跟宋井颜比试水下闭气结果把自己呛到,被宋井颜救了的事说了,说到怎么被救的,支支吾吾脸红脖子粗的好歹描绘完了,听的东篱心底也不免惊讶。

“若真是这样,对宋姑娘的名节可有损,你怎么想的?”东篱想了想,“侯夫人不是已经给你定了亲事?”

他在提醒冯天悦,万事不要冲动,侯府和护国公府结亲的事情,京城世家皆知,已非他能左右的,这时若冯天悦弄点岔子出来,可不好收场。

冯天悦哪能不明白,怏怏的道:“宋元帅已经压下去了,只对外说治病救人,那方面掩下去了。”

就是因为这样,他这些天才觉得看见宋井颜哪里都别扭。

宋家明显,并不想让井颜嫁给他,所以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

他也不是非得要宋井颜不可!

不就是……不就是因为她把初吻给了他吗?

一个女孩子家,将那么珍贵的东西给了他,他若是翻脸不认,岂非大丈夫所为?

更何况,前些日子,又不小心将她左臂摔伤,冯天悦心里总觉得,他对宋井颜有一份责任,没办法不去管她。

东篱见表弟又是皱眉又是气愤的样子,淡淡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便不再去管他的事,心里记挂着侍卫段剑的伤势,沈太医擅治外伤,他应该有信心。

而此时,正一脸兴味盎然的跟在沈太医身边治病的宋井颜,心里可没那么多想法。

听说躺着的人是太子身边的侍卫,她仔细的又看了一眼。

嗯,太子身边的侍卫长的还不赖呢!不知太子长什么样子?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保持不怒自威的气势,果然非寻常人。

沈太医无奈的看着她在病人头顶处转悠,佯怒道:“你要是帮不了忙,就给老夫闪开,晃来晃去的,没见过男人?”

这话说的可过了啊!

她天天在军营里晃悠,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外面满地跑!

她不是很少见到长这么好看的男人嘛?多看两眼,又不耽误他诊治。

吊着胳膊的宋井颜嘻嘻哈哈的在旁边帮沈太医磨墨,她过来的时候,胸口上的箭伤已经被沈太医治完了,她近距离的瞄了一眼,心中暗自佩服,这老太医手把式还挺利落的,所以放心在旁边欣赏美男。

病人腹部那一块,她相信沈太医也没问题!

可坏就坏在这里!沈太医研究腹部那一箭半天了,也没敢下手去弄,不时在病人的手腕处把脉,确定对方气息尚存,胸口的箭,入体不深,又并没伤到要害,取出来刮去腐肉,上点药,过些时日便能好转,并无大碍。

可腹部这一剑,不但箭头没入不说,又刚好伤在要害部位,第一个箭头拔出后,他发现箭头倒刺,这样一来,一旦不小心强行拔出,很容易刮伤周边脏器,不但救不了人,反倒送命,沈太医犹豫了,一时想不到好的对策。

军中最怕这种外伤,一个不察就死人,即便拔了箭不死,伤了内脏也极难养好。

宋井颜等了半天,不见他下手,奇怪走过来看了一眼。

“沈太医?”

沈太医听见她的动静,眼眸一亮,想起她在河边救冯天悦的事了。

“丫头,你来看看,伤在腹部这一箭,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沈太医盯着她。

宋井颜见他说的认真,凑近仔细看了看,并且用没伤的手指在病人腹部的位置上轻轻按压了几下,确定与她所猜的并无差别,心里就明白了,沈太医大概对这种外伤没多大把握。

宋井颜平时是比较随性,有点恣意妄为的潇洒劲,可碰到跟自己专业有关的事情,她又难得认真严谨起来,常年在手术台上的训练,已经自动把她切换成救死扶伤的高能状态。

沈太医见她表情严肃凝重起来,心里松了口气,这丫头一旦认真起来,就表明她当回事了。

腹部的箭头伤到内脏,腹腔出血,体能耗损极大,此人能坚持到现在,全凭一口气,宋井颜心里没办法不佩服,这才是男人!

拔箭势在必行,硬来不可,必须得手术,可现在……

她低头看看自己还吊在胸前绑着的胳膊,就算是手术,她也做不了啊!

该死的冯天悦,怎么总给她招灾!

“颜丫头,有什么为难的吗?需要什么,你说,我去准备。”沈太医道。

“我需要工具和……手。”她微微抬了抬自己的左臂,这意思,够明白了吧?

沈太医瞄了眼她的胳膊,“没有别的办法了?你的伤还没完全好。”

宋井颜眼睛一亮,老爷子没直接否了,那就说明他有招儿啊!

沈太医是有办法,那就是用针灸之法强行打通经脉,倒是能坚持一段时间,可是后遗症也严重,少说得疼上几天。

疼就疼吧,救人在前,宋井颜现在一心只想着救人,根本不想事后多疼。

5

既然有办法让她做手术,那剩下的就好说了,手术的工具,她有一套简单的,在旅行的包里,刚穿越的时候,为了怕惹来麻烦,被她埋在大山里。

她还没傻到背着那一包东西到处行走,太扎眼了!后来莫名其妙被宋梁接回来认祖归宗,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

宋梁是她的福星,就在她穿越之后发现自己小了十岁之后,想着是蹦爆米花赚钱,还是串糖葫芦起家时。

宋梁出现了,解决了她吃喝拉撒的生存大计问题,虽然军营里吃的也不怎样,可是毕竟她宋井颜在这两眼一抹黑的异世,也算是有归宿的人了!

为了避免给自己找麻烦,这几个月她也没动过把旅行包带回来的想法,可现在……

内脏附近的手术,古代的刀还是不太方便,又不能让人现打造,而且手术之后的康复也是关键,她记得包里应该还有几片抗生素,希望能管用,如此看来也只能拿回来了。

可怎么拿呢?

从大营到山里,骑马肯定不行,脚程再快,来回也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别说她现在吊着半只胳膊,就是完好无损,来回折腾一趟,她也累吐了。

手术是个体力活,她不能亲自去取,只能找个人帮忙。

关键是,找谁?!

想来想去,外人不行,还得自己家人才靠谱。

“沈太医,你先帮我看着,我去去就来!”跟沈太医打了招呼,宋井颜直奔她爹宋梁那去了。

宋梁刚安排好太子下榻的地方,就被突然过来的女儿拉走。

“爹,女儿找你有事!”

“什么事,你说?哎哎,那头不行,太子和小侯爷在里面。”眼见自己的大帐在前,宋梁赶紧说道。

宋井颜顿住脚,直接将宋梁推进了另一个无人的帐子里,不等宋梁发问,开口就说:“爹,太子的那个侍卫伤势严重,沈太医搞不定,让我来!但是我需要工具,才能救人!”

“沈太医也不行?”宋梁闻言,浓眉微拧,赫赫有名的沈太医如果都不行,那颜儿岂不是危险?“他自己不行,就推你出来顶锅?!”

“没有!爹你想多了,其它先别管,我要救人,有一包东西被我埋在了山里,你看我现在这样,根本去不了,能不能找个爹你信得过的人,帮我把东西取回来?要快!”她抬了抬胳膊示意给宋梁看。

宋梁老奸巨猾,岂能被她忽悠。

“你都这样了,你怎么救?”

呃?宋井颜愣在原地,“……沈太医他帮我。”

“哼!果然老狐狸!”宋梁冷哼。

心里虽不怎么高兴,但人是要救的,不管是沈太医救,还是女儿宋井颜出手,只要人活着就行。

可他还是不放心,“你确定能行吗?不行,不要逞强,爹给你扛着。”

“我行!”宋井颜语气坚定,目光明亮。

宋梁不知道她要取什么,只听她说救人的东西,就想着或许是什么名贵的药材一类,靠谱的人,没有比自家人更靠谱的了。

出门让人去东校场喊他大儿子宋世修回来,期间,宋井颜让小六子给她找根炭棍,简单素描了个草图,标好埋藏的地点。

宋世修以为军中有要事,带了两个副将,一头雾水的过来,满头大汗,宋梁也没多解释,就让他骑上快马再带两人替他妹妹去山里取点东西回来。

宋世修与宋梁一样,身材魁梧,性情稳重,找人,他再合适不过,宋井颜见过这位长兄几面,印象不错。

临行前,特意嘱咐道:“这是救人的东西,兄长速速快回,拿到东西,可千万要小心一些,免得碎了里面的东西。”

宋世修笑道:“好,小妹吩咐,兄长定不会让你失望。”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草图,看到上面的画风,黑眸闪了闪,揣进怀里,牵过马翻身上去,带人一路狂奔而去。

东西没取回来,宋井颜还是不放心,别了宋梁回到治病的帐中,沈太医正在用银针为段剑吊命。

军中最好的百年老参,拿来熬汤,给段剑灌下,希望能撑到东西取回来。

“颜丫头,你看还要准备什么?”

她想了想,“还需要准备白布、热水、烧酒……”一口气把她能想到的东西都说了一遍,宁可多准备也不能临时抓瞎。

为了以防宋世修那边出意外,她斟酌再三,还是去让人搜罗了一些锋利的短刀具、钳子、剪刀等物,在热水里煮一遍,又在火上烧了下,摆在旁边的白布上,东西不趁手,总比没有强。

沈太医带着身边的一名年轻医官帮忙,两人看见宋井颜的举动,心中十分讶异,不过谁也没开口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世修还没有回来,她不时扒开段剑的眼睑观察他的瞳孔,以确定他的状态。

东篱坐在医救的大帐外,脸色苍白。

身边站着两名锦衣侍卫,元帅宋梁也在旁边几步之外,不近不远,旁边是小侯爷冯天悦。

“如何?”见人从里面打探出来,东篱沉声问道。

“回禀太子,沈太医说,段统领的伤,伤及内脏,他医术不精,不能胜任,宋姑娘医术高明,将会亲自为段侍卫诊治。”侍卫道。

沈太医都不行?!

就是因为知道沈太医在宋梁的军营之中,他才让人将段剑带到这里来救命,如今,竟让一个小姑娘来决定他属下的生死?

如何放心?

“宋元帅。”东篱看向宋梁,那目光的意思,是让他给个解释。

你说宋梁他现在后悔不后悔刚才让她出手,可后悔没用啊!鸭子已经上架了,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不能在后面拆台。

是以,宋梁双手抱拳,躬身道:“太子,臣女井颜丢失这几年,随高人在外学医,虽不精湛,但微臣想,沈太医在太医院德高望重,医术高明,若是他都认可小女,想必总有一线生机。”

老奸巨猾的宋梁心想,我闺女要是医不好的话,也是因为有人识人不明。

“太子,要不我们还是带段统领去找银三针?”身旁的侍卫低声道。

东篱摇头,“不可,段剑身上有伤,到这里已是勉强,不能远行,况且就算到了,只怕银三针也已不在那边。”他不能冒险。

她,一个姑娘家,能不能行?

6

“爹!我回来了!”身后一道浑厚的喊声传来。

宋世修跳下马背,冲了过来,手上拎着一个奇怪的包裹,风尘仆仆,来到太子东篱面前,屈膝请安,人刚站起,还没等转身,身后猛地冲过来一人,一把拽走他手上的包。

要不是他看清来人急忙收手,就凭他条件反射的身手,宋井颜不死也半残,宋世修吓出半身冷汗。

宋井颜哪顾得这些,在里面等了半天,明明听见一声“我回来了!”却不见人进来,心急下自己冲了出去,破古代,规矩就是多!都什么时候了,不救人先请安的!

“小妹,用不用为兄帮忙?”宋世修在帐外高喊。

只听里面一口否决:“谁也别进来!捣乱!”

东篱的黑眸,不易察觉的亮了一下。

赌一把吧。

再次摸到熟悉的东西,宋井颜有了些底气,“沈太医,来吧!”她把胳膊抬起。

“丫头,老夫帮你运针,会有些疼,你忍住啊!”

“没事,救人要紧。”

沈太医解开绷带施针,等了一会,“现在感觉怎么样?能不能动?”

她试了试胳膊,笑道:“还行,不太疼,够用了,咱们开始吧。”

从她把那大包拎起来,沈太医就好奇那是什么,布料没见过,样式更是奇怪,他眼见宋井颜拉开开口,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裹。

宋井颜打开看了看,差点没哭,手术的刀具,还真是简单,就那么几个!

她要是扎个原始森林出来玩耍,是不是就会带上她那一套精良的手术刀?后悔没用,谁让她这次就爬个景区山的,带的装备太随便,以至于现在哭都找不到北。

深吸一口气,心道,装备再烂也比他们这群古人的钝刀强!

宋井颜,加油!

收敛心神,全身心进入“手术”状态。

帐里,只有他们三人,提前讲了注意事项,沈太医在旁协助她手术,而那年轻的医官,宋井颜扔给他一个块浸水拧干的汗巾,“一会给我们擦汗!”

年轻医官清俊的眉眼闪了闪,轻轻点头。

戴上一次性的医用手套和口罩,让沈太医照着自己的样子戴好,沈太医没见过这东西,他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两个人相对,站在病人两侧,她也顾不得对方怎么想的,等到他们弄的麻汤灌进去之后,先扎了一针急救药进去,争取延长挽救时间。

如果有人问宋井颜,你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

她一定会说,站在手术台上看着死神败在她手下。

全神贯注手术的宋井颜,只要第一刀下去,整个人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嘈杂,只有她和手下病人的世界,她的耳朵仿佛能听见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她能听见心脏在顽强与死亡搏斗的声音,她目光如炬,下手稳准,刀术一流,从第一天站在手术台上时,她就告诉自己,这是一场跟死神较量的角斗场,她喜欢赢!绝不认输!

沈太医和那年轻医官,被她突然变化的气势镇住。

这还是先前那个随性自在的姑娘吗?

无法形容此刻的宋井颜给他们的感觉,那种近似霸道骄傲的绝对自信,丝毫不加掩饰,浑身散发着不容他人染指的气息,如此强大的气场让他们都有一种错觉,仿佛,只要她想救回的人,没有人可以带走!

震惊中,宋井颜已经将箭头与脏器部位隔离开,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

“你,按住他的身子!”她对年轻医官道。

“是!”医官绕过去,双手按住段剑的双臂。

她又对沈太医道:“等一下拔箭,你撑住这边,千万别松手,拔掉之后,我需要快速缝合。”

沈太医震惊中点头,“好,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宋井颜严肃道:“辛苦大家了!”

握住露在腹腔外的箭杆,单手轻摁住腹腔旁,宋井颜轻呼一口气,心里默念。

一、二、三!拔!

噗!

年轻医官险些没有按住因剧痛而挣扎的段剑,好在他神志不清,只挣扎了一会儿,便再次昏迷过去。

宋井颜发挥了她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快速换刀、切割、缝合,腹腔中的积血被她用导管排除体外,腐肉完美切割,而她神乎其神的快速缝合术,已惊掉了沈太医的眼珠!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竟不知世上竟有如此神迹般的医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咔嚓!最后一刀,剪掉缝合线,大功告成!

真好!她又赢了!

放下手术刀,她摘掉口罩,笑容如雨后彩虹,“手术成功了!”

沈太医和那医官全都笑了起来,是啊,这样惊心动魄的手术,居然成功了!沈太医如今望着宋井颜的目光,宛如看见一座佛像,恨不得捧回家供起来,大半辈子行医,从来没有这样紧张刺激过!

“宋姑娘,你真厉害。”年轻医官,清俊的眼眸,闪闪亮亮,眼中尽是敬佩。

“哪里,哪里!”宋井颜笑呵呵的摆摆手,下了手术台,一秒打回原形!又是那个隔三差五把元帅气到吐血的宋井颜。

手术是成功了,接下来就看段剑的命大不大了,术后康复,消炎很关键。

她包里有一点消炎药,原本是打算留给自己的,既然第一刀跟段剑有缘,她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给他用吧!

她可不想,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又死回她手里。

身子刚转,一阵眩晕袭来。

“宋姑娘,小心!”沈铭手快急忙扶住她。

“没事!这不算什么,我以前一站八九个小时呢!”她笑吟吟的站稳,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问题。

沈铭看着她过去翻包,“你休息会吧,剩下的如果不麻烦,我来吧。”

“行,等会,只要这几天不发炎,他就算活过来了,我找找东西,别让他又死了,啊!找到了!”抓着一个小盒,去喂药。

沈铭忍不住勾起唇角,眼眸温柔。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那药,也奇怪。

帐外,天色已黑,火把的照亮下,东篱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目光始终盯着帘子,不知多久。

宋井颜收拾好东西,这些东西,她知道自己必须得相出一个说法才行,但此时,不是解释的地方,所以明知道沈太医和沈铭对她的东西好奇不已,她也不便当场解释。

等她想一想,再跟他们解释。

简单的跟沈太医说了声,沈太医从医多年,深知有些医术精湛的人,并不会轻易说给旁人,也能理解,不过就是她的东西太特别了,让他有些好奇。

出去前,再次检查了一下段剑的状况,确定他真的没事之后,对沈铭道:“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沈铭:“分内之事。”

一身疲惫的宋井颜背着旅行包出了大帐,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不过不妨碍她语气轻松的邀功。

“爹!女儿救活那人了!你快夸我!”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银铃般的笑声在黑夜中回荡,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大家不由自主受她感染,随她一起开怀大笑。

为什么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人救活了!

月色下,神情凝重的东篱,也渐渐的放松下来,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

活着,真好。

7

因为初来乍到,体力透支,宋井颜回去闷倒在床上,一觉睡到第二天傍晚,才睁开眼。

然后……军营中就时不时能听到几声怒喊:“妈呀!疼死我了!”

沈太医边熬药,边跟旁边的外甥沈铭说:“逆经之法,后劲如虎狼,寻常男人都受不住,宋家这位大小姐居然只是喊几声,还没晕过去,老夫实在佩服啊!”

沈铭低头整理药材,心口不时被那几声喊叫扰了心神,伯父说了什么,一个字没听进去。

忽然,从外面急急冲进来一人。

“沈太医!你快去看看大小姐吧!大小姐昏过去了!”

沈太医:“……”

沈铭:“……”

自作孽不可活。

再次醒来的宋井颜可算是切身体会一番此话的精髓。

左臂已经麻木无知觉,虽不似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一阵一阵窜上来的刺痛,也牵扯了她大部分的精力。

是以,此时接受外人的探视,就变的格外辛苦。

“颜儿,你感觉好些了没有?”

嗯,还是她爹宋梁最有良心,知道问问她疼不疼。

宋梁见她点点头,放下心来,“沈太医说疼劲已经过去了,经脉疏通之后,你会舒服很多,接下来慢慢养伤就好了,回京之事不急,养病为主,好了跟爹一起回京。”

“京城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宋井颜问。

“是,这一战打了三四年,也该回京了。”宋梁感慨道,脸上笑容温和,说的轻松。

回不回京的,她不那么在意,封建王朝,礼教吃人,如果真让她选择,她倒宁愿在北方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呆着。

不过,提到回京,宋梁的心情很好,她也跟着一起高兴。

一旁站着的宋家兄弟,也都一一表达了关心之意,此次出征,宋梁就带了两个儿子宋世修、宋世杰和一个本家侄子宋世景,三个大小伙子,生的相貌堂堂,都在军中效力。

三位兄长,她都不陌生,当初宋梁把她接回来,详细确认她的身份后,自家人就聚在一起吃了顿饭,算是互相都认识了,相认的过程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复杂,仅凭她一张脸,宋家人就已信了大半,就算她一本正经的说,你们可能是找错人了都不成!

宋梁直接就哭嚎,你是不是恨为父,当初把你丢了?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就应了。

就这么着,她从有房有车,独立自主的小白领,变成了宋家丢了又找回来的大小姐,宋井颜。

幸好,名字一样,她心想。

“妹妹,你身体虚弱,我打了两只野鸡,让他们做了给你拿过来补补身子。”说话的是宋家老二,宋世杰。

与宋世修的沉稳有度不同,宋世杰身上多了一份张扬的活力,因为练兵晒的黑呼呼的脸上,就属那两个大眼睛最耀眼。

知道信的时候,他带着人刚从前线上打探完下来,回营下面的人说宋井颜晕倒了,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喊了表弟宋世景一起过来。

在他印象里,这个妹子一天到晚,活蹦乱跳的,三不五时就能听见他爹被她惹的又气又心疼,还道等自己忙活完军务,好好跟她相处相处,怎的,一扭头,人倒了?

到了主营,一打听,才把前因后果打听明白。

心里大吃一惊,他竟然不知,宋井颜有这么好的医术?!连沈太医搞不定的伤都能治,起初,还有点不信,到太子那边绕了一圈,听说段剑真的醒了,连连惊叹。

宋井颜前世是独生女,冷不丁冒出好几个哥哥,刚开始心里真是别扭,主要是,这三个哥哥长的一表人才,让她暗地里捶胸顿足,为何这么优秀的男人,非要给她当哥?!

颜值党的宋井颜,刚回来那几天,郁闷的吃啥啥不香,看见他们就唉声叹气,哥仨摸着脑瓜,怎么也想不明白。

宋梁想,是不是女儿这些年漂泊在外,一下子这么多人关心不习惯?自以为抓住关键点的宋梁干脆把哥仨都扔远点去练兵,还是他自己先跟女儿培养下感情比较好。

他们仨不在眼前晃了,宋井颜的心,就没那么郁闷了,宋梁觉得自己简直太英明!

几个月下来,见到三位兄长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出来,这段时间,她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就算帅哥不能为我所拥有,因为是一家人,可以时常看看,养养眼也是美美哒。

所以,此刻宋世杰的关心,她可是很感动。

“谢谢二哥!”

“谢什么,一家人,你还想吃什么,二哥给你弄去!”宋世杰笑道。

一旁的宋世景也表示有话就吩咐,哥很靠谱!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宋井颜也不觉得胳膊有多疼,心道,看来沈太医是给她用药缓解,不然,不可能缓的这么快,先前醒来时那种痛,她都快拔刀自刎求解脱了。

要是还有下次,她绝对绝对不会请缨!

“爹,那个人怎么样了?”忽然想起自己救的人。

宋梁知道她问的是段剑,“没事,活过来了,沈太医每日去看,恢复的不错,过几天,应该可以下地活动。”

“那就好。”

“太子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宋梁看着她笑道。

宋井颜挑眉惊讶道:“太子要赏我?”

“嗯,你这丫头反应倒挺快,救人一命,脑子一下就转到赏赐上面。”一旁人的笑她。

“哈哈,救人我愿意,赏我,我更高兴啊!”她一向都是敛财小能手的!不然怎么在兢兢业业之余“为非作歹”。

“别太过分就好,那是太子。”宋梁提醒道,可惜话里掩不住的自豪和宠溺。

宋梁有心想问问女儿,她那一包东西是什么,哪里来的,可又一时不好意思问,想了想,等她身子好点再问吧。

宋家兄弟看望完妹子各自回到大营,宋梁有军务在身,也不便久留,吃过晚饭,就剩下她一人。

期间,沈太医过来看看她的恢复如何,简单交代了她几句这两天不用用力,确定无事就走了。

自己在帐子呆的无聊,出来透透气。

远处,有一个人影,披着斗篷站在帐前,仰望星空,不知看什么,一个人,宛如一幅沉静的画。

完美的侧脸和身形,看的宋井颜一阵恍惚,是谁?好像没见过。

正看得入神,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8

“宋姑娘?伤还没好,怎么又出来了?”声音里夹着不赞同。

宋井颜吓了一跳,“冯天悦!你下次再出现能不能不要跟鬼一样!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每次,都这样!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冯天悦的脸色也不好。

“大晚上的,你不休息,跑外面来吹风,再生病了怎么办?”不知道别人会担心的吗?

“怎么办,凉拌!”宋井颜哼道。

“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还大夫呢。”冯天悦嘲讽道。

“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气我的,嗯?”宋井颜无语的看着眼前的人。

冯天悦:“……”

哼。

宋井颜杏眼圆睁,哼,是什么意思?来来来,小伙子,你别走……咱俩好好聊聊。

一男一女,赌气,各回各帐。

深邃的眸底,浮起一抹疑惑。

“殿下,那位小姐就是属下的救命恩人吗?”段剑扶着腰身,眉头微蹙。

“是啊。”看星星的东篱,收回头,淡淡笑了笑。

视线扫到远处,星眸恬淡,好像那边方才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

“宋小姐太年轻了。”段剑的意思,不言而喻。

东篱回头扫了他一眼,低声笑道:“段剑,你太紧张了,她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群人,等伤好了,好好去谢谢人家,能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人,不多。”

段剑自知失言,“属下错了,这次是属下护主不力,等属下伤好,一定将那群贼人的头颅带到殿下面前!”

“不必了,你好好养伤要紧。”东篱淡淡道,低头进了军帐。

那些人?

大概已经都不在人世间了。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看不惯他的人,太多,杀的完么。

宋井颜一夜无梦,黎明鸡起,精神抖擞。

外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她也听习惯了,大清早的,没人会来打扰她,她又睡不着,索性把她那一包东西翻出来。

凉风从帐篷的缝隙里穿进来,还真有点冷。

她费劲的单手给自己披了件外衣,坐在床铺上清理东西。

宋世修把东西拿回来,她不信他心里不起疑,她昏了几天,他们肯定私下里讨论过这事,之所以没问她,她也暂时弄不明白原因。

他们是不是在等她“主动坦白”?

嗯……有可能。

一边把东西拿出来,一边合计编个什么故事糊弄过去呢。

说东西是她捡的?鬼才信!

要不,说她拜了个世外高人,师父云游野鹤去了,放她一个人下山历练?高人咋那么多!

干脆!就跟他们说,她从几百年以后来的!

宋井颜抬头想了想,pass!她还想多活两年。

包里的东西不算多,因为穿越前,她就是打算出门散散心放松放松,所以,并没有像以前长途跋涉时装备准备的那么充分。

除了基本的旅行小套装,化妆品,还有急救医用包之外,三两件的衣服被她放在一边,就是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大部分的东西都用不上,比如钱包里的钞票和各种证件,整理完之后,挑出一些有用的摆在她面前。

急救包和不多的常用药品,一场手术所剩不多;一把户外多功能刀,防身用;铁壳打火机,应急;两包茶叶,一包龙井,一包碧螺春,是想着回去送人的;还有一个军用酒壶,里面装着她最爱的53°飞天茅台,这个……她得藏起来!必须藏起来!

剩下的,就是吃的了,一包大白兔的奶糖,她最爱;一盒口香糖、两袋巧克力,碎了一个,她直接拆开扔嘴里,边吃边清点;三包应急的压缩饼干、还有一包进山之前,在山下村民手里买的一包当地花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压缩袋密封的,还是放在旅行包里的缘故,埋了几个月居然没坏。

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看着这些东西。

她思来想去,好像,不认个世外高人啥的,她真没办法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临睡之前,她琢磨着,给自己这“挂名”师傅取个姓,姓孙!

结果,还不等她想好了去坦白,宋梁反而来找她,跟她说,当日手术情急之下,为了让太子信服她的医术,他编了个理由,说她的医术是跟着世外高人学的,让她见太子的时候别说漏嘴了。

宋井颜嘴张的能塞下整颗鸡蛋……

他们爷俩可真是一家人!

都那么能胡诌八扯!

宋梁的话,是权宜之计。她琢磨着,她爹心里还是不太相信的,于是,一本正经的按照原定计划,把她胡诌八扯那段拿出来,给宋梁和宋世修、宋世杰讲了一遍。

说完之后,自己回想了下,大体没说错,应该能过关。

别人信不信无所谓,只要自己家里人愿意信就行。

等她说完离开之后,帐子里爷仨沉默了半天。

宋世修:“颜儿的话,爹你信不信?”

宋梁:“你呢?”

宋世修:“有点信,又有点不信。”

“为何?”

“爹,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宋世修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递给宋梁。“这张图纸,是当日颜儿让我去山里取东西画的,你看她的画法,就好像亲眼看见那个地方的样子一般,而孩儿到那一看,竟与她所画相似不差,她若不是跟随高人学习,断不会有这样的才能。”宋世修道。

宋世杰闻言,也凑过去跟宋梁一起看,忍不住惊呼:“这怎么画的?”

宋梁沉吟少许:“颜儿那东西,你可曾看过?”

宋世修摇头,“未经她允许,孩子不会那般行事。”

宋梁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你们妹妹失而复得不容易,她愿意告诉我们的,我们就听着,她若不想说的,你们也不必去逼她,流浪在外多年,总有不少辛酸苦楚,你们做哥哥的,多疼一些,她如今芳龄十六,也在家里留不得几年了。”

宋世修和宋世杰闻言,鼻头一酸,齐声道:“是!父亲放心!我们兄弟定好好待妹妹。”

如果宋井颜亲耳听见这些话,肯定得抱枕头感动的哭一通。

可惜,她没听见,她正心花怒放的打算跟着沈太医去看看段剑。

段剑蹙着眉头,十分不自在的躲避着宋井颜怪异的目光,全身因为隐忍而不自然的泛起一些羞红,宋井颜看的嘴角更翘。

啧啧,不愧是太子身边的统领!

脸长的好,身材也好,肌理分明,身形挺拔,看那鼓胀的肌肉,结实的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捏两把……

咕噜……她咽了下口水。

段剑额头的汗都下来了,脸色更黑,为什么会有她这样的女人?

9

目不转睛的盯着赤膊上身的男人瞧,还露出那样的表情……段剑恨不得刚才耳朵聋了!普通人对声音并不敏感,可他常年习武,耳聪目明,那一声“咕噜”差点让他跳出帐外!

“颜丫头,老夫看段统领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不太肯定,要不你过来看看?”沈太医检查完之后,对宋井颜说道。

她求之不得呢,摩拳擦掌就想过来。

段剑情急,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纤细的手指,重重咳了两声,道:“宋姑娘有伤在身,还是不劳姑娘劳累了,沈太医,在下的伤既然无大碍,应该就没事了,段剑皮糙肉厚,好的快。”

宋井颜半挑眉毛,还没收回的手指调皮的动了动,看的段剑心里一惊一乍的。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笑眯眯的看着段剑,宋井颜轻松惬意的跟沈太医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段剑长吁一口气,心跳恢复了平静。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救了你,太子问我要什么赏,我打算要……呵呵!”去而复返的宋井颜,忽然露出半张脸,眼神诡异,平地惊雷。

段剑:“……”呵呵,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宋井颜贼笑而去……

自从宋井颜说完那句话,段剑连做了三天噩梦!

他梦见宋井颜手里拿着刀在他身上割了一块又一块,烤的外香里嫩,然后送入口中……

每次梦到这里,不自觉哆嗦!

堂堂一个威武汉子,深更半夜被一个女人吓的浑身直冒冷汗,段剑觉得,疼的不是腹部,是头!

此地不宜久留!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一个人。

便是太子东篱。

不知过了多久,东篱才回过神来……

看着下面乌泱泱跪倒的一大片,他废了好大劲,才回想起方才他听到的是什么。

出生到现在,二十年,他听过无数风言风语,也听过无数阿谀奉承,不止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我要你的命!

却从未听见别人对他说:我要你!

“宋姑娘……你说……你要什么?”他大概是听错了,方才。

宋井颜跪在地上,抬头凝视东篱,眼睛里闪着灿烂的光芒,神情极其认真。

她弯起唇角,笑道:“殿下!井颜不想要别的,只想要殿下……你!”

“大胆!”东篱身边侍卫猛的大吼!

宋梁叩首:“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臣女多年流浪在外,不识礼数,不知天高地厚,冒犯殿下神威,请殿下看在她年幼无知,饶她一命!”说吧,咚咚咚,三声巨响!

后面,宋家人,一一效仿,生怕太子一怒之下,将宋井颜就地法办。

宋井颜蹙眉,扭头看向替她告罪的宋梁和几位兄长,突然意识到,她究竟在跟谁说话!

她困惑的看着坐在上首的东篱,又看看一旁的父亲宋梁,一直直挺的身子慢慢弯了下去,额头贴在地面上,态度恭顺。

声音里,也没有了方才火树银花一般的明亮。

“民女鲁莽,冒犯太子,愿一人承担,以死谢罪!恳请太子念在井颜救治段统领有功的份儿上,饶过其他人的罪过,请太子成全!”她并不会说官话,能说出这些已然不容易。

额头顶在地上,她这时才知,她鲁莽了。

宋井颜啊,宋井颜,你怎么还没有适应过来,这已经不是说话随便的现代了,这里是一句话说错都会灭九族的古代啊!

她震惊于东篱相貌之下,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居然差点连累所有家人,就算让她一死,也无法谢罪!

东篱始终看着她的表情从惊喜,到兴奋,到满足,到不解,到害怕,到失望……最后在他脚下,磕头谢罪。

一向淡漠疏离的黑眸深处,多了些东西。

他比她还要困惑。

他今日,明明是要赏她的,怎么,现在却变成了要杀她?

东篱始终不出声,所有的人大气不敢喘,宋井颜低着头,皱着眉,盘算着如果太子真的要诛她九族的话,她该怎么办才能不连累宋家人。

果然,穿越女主这个角色不适合她,刚蹦跶两天,就要挂了!

好半晌儿,东篱启唇道:“宋井颜目无君上,暂且押下去等候发落,其他人下去吧。”这就是变相饶了其他人。

一句话,直接把宋井颜送进了大牢。

人生起伏,不过如此,冯天悦晚上来看她的时候,她还跟他感叹呢,把冯天悦气的满脸青黑。

宋井颜冒犯太子,被关了起来,宋家人自然不能来看望,门外禁卫把守,整个军营,除了冯天悦之外,几乎无人能进来。

“宋井颜!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对太子说那样的话,我看你是真疯了!”冯天悦拎着饭盒探监,一进来看见她悠哉的在牢里,气就不打一出来。

“我爹他们没事吧?”

“先顾好你自己的小命吧!太子不是不讲理的人。”言下之意,宋家人没什么事。

既然没事,宋井颜的心就落了块大石头,冯天悦骂的没错,她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疯了,怎么能一激动就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呢?

只怪……他生的实在太好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深邃、纯澈、既矛盾又格外融合,像一扇月光下闭合的窗户,只要靠近一步,轻轻推开,就仿佛能看见花园里飞舞流光的萤火虫,美的让人忍不住伸出手去碰触……

公子世无双,当如眼前。

来之前,她早就想好了要什么赏。

可是,一抬头,看见他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望着那双如宝石星耀一般的瞳眸,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疯不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心里很乱,乱的根本理不出头绪。

冯天悦在旁边看她心不在焉的吃饭,眉间烦躁不散。

“你不要打太子的主意。”好半天,他才冷冷的憋出一句话。

宋井颜愣愣的抬起头,“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冯天悦当场就炸了!“因为他是太子!”

一双竹筷放在碗面上,宋井颜擦了下嘴边,与冯天悦对视,“就因为他是太子,就不能打他主意?”

“对!”冯天悦沉声瞪她道,“太子妃是谁,自有皇上和皇后定夺,你不顾身份往前冲,小心坏了女儿家的名节!我是为了你好!”

“我有跟你说,我要当太子妃吗?”

冯天悦怔住,一时没转过弯来。

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些青菜吃起来,“谢谢你送来的饭菜,帮我给爹和兄长带个话,就说我很好,让他们放心。”

“那句话是戏语?”

“嗯……唔。”塞了一口饭菜的宋井颜,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冯天悦说太多,随口敷衍,她得好好想想。

冯天悦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见她好像真没有之前在大堂上那勇往直前的冲劲,稍稍放下心来,不时将好吃的菜推到她面前,“多吃点肉,别总挑菜,一天到晚让人操心!”

“咳咳——”宋井颜一口呛住,连咳数声。

她什么时候让他操心了?求他操心了?能不能别说的俩人多熟似的!

“你看你,激动什么。”冯天悦一脸嫌弃道。

宋井颜真想把饭碗塞他嘴里……

“你那句话真是戏语?没哄我?”收拾走之前,冯天悦不放心的又问一遍。

“嗯!是的,没哄你!小侯爷,天晚了,麻烦你给我爹他们带话了,多谢!”受不了冯天悦一脸审视的眼神,宋井颜心道,你快走!你走了我才能想事。

“是一时戏语就好办!那我走了,你自己注意点,我跟太子关系还行,我去帮你说说话,你别给我再说胡话了,听见没?”冯天悦一副本少爷罩你,你要乖的口气。

宋井颜:“……”

外面帐外,把守的两名禁卫互相对视了一眼,看着太子殿下一言不发在旁边站了半天,两人大气不敢喘。

原来是戏语啊。

看来,是他想多了……

夜风如水,一丝微动,悄然归寂。

冯天悦看过宋井颜,直接去了东篱的大帐。

“表哥?”一进帐,冯天悦嘴上就抹了蜜。

深夜阅卷的东篱,抬起头,看见他一身寒霜,往热炉那边指了指,“那边暖和,别冻着了。”

“好!”冯天悦往热炉那边一坐,边烤手边看向东篱,“宋姑娘如何处置,表哥想好了吗?”先谈谈太子东篱的话,他再想办法替那丫头求情。

东篱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冯天悦那一双闪亮的大眼。

“还没有。”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冯天悦笑道:“既然没想到怎么处罚,不如表哥放了她吧,她山野长大,性子蛮惯了,出言冒犯表哥也不是故意的,看在她救治段剑的份儿上,饶了她吧,宋将军刚找回来的女儿,不容易。”说完,瞄了瞄东篱的表情,不太确定他的态度,“表哥,你生气了?”

东篱摇头“没有,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既替她求情,那就算了,下不为例。”

他,其实也并未想过罚她,天悦来说,正好顺水推舟。

“哈哈!我就知道表哥你最大度!那我去接她去了?”一听东篱不计较,冯天悦就坐不住了,想赶紧把宋井颜捞出来。

“等等。”

走到大门边的人,站住脚,回头心跳道,“怎么了?”不是反悔了吧?

东篱想了想,清淡道:“让宋家人去吧。”

冯天悦皱眉站在那里,起初心里不舒服,不过一会儿,就想明白东篱的意思,怏怏的颓在一边,只打发了其他人去通知宋梁。

他定亲的身份,总是敏感了些。

突然如霜打了的茄子,坐在一边烤火,沉默。

东篱眯眼看了看他,什么话都没说,重新拿起桌上的书卷,在灯下安静看书。

两个兄弟,各居一隅,各思己事。

过了好久,冯天悦低着头忽然问:“我能退婚吗?”

翻书页的手顿了顿,东篱认真想了想,回道:“宋姑娘最好,是为贵妾。”言下之意,很难。

“宋家这场仗功劳不少,回京之后地位自是不同,那护国公府已是强弩之末,难道没有回旋余地?”他见都没见过对方,心里自然往宋井颜这边偏的多。

护国公府面上看着光鲜,宋家此番打了胜仗,圣眷正盛,侯府与哪家结亲,不都行吗?为何偏偏得护国公府不可,冯天悦撇撇嘴,心想。

东篱微微蹙眉,“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罢了,不要到外面胡说。”

“嗯。”心有不甘的应了声。

东篱见他还是一副没想明白的样子,有些头疼,放下书卷,微微侧过身来。

“护国公府再不济,是世家大族;宋家军功卓著不假,却是勋贵。面上看,并无多大差别,到底根基不同,侯府看重的必然不是一时的荣宠,你可明白?我看你一时魔障,头脑昏聩,不宜在这里久留,过两日,随我一起回京,省着给宋将军添麻烦。”

“表哥!”冯天悦急道。“我不走!我要随大军一起回京。”

“你真的喜欢宋姑娘?”东篱盯着他问道。

这下,把冯天悦问住了!

他喜欢宋井颜吗?那种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的那种喜欢?

他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但他肯定不讨厌她!

不讨厌不就挺好的?护国公府那位虽好,可他也没见过,谁知道长的什么鼻子什么眼,他瞅着宋井颜挺好的!

不娇气、不扭捏,样貌生的也好,他没觉得比京中世家贵女差几分;脾气虽不怎样,性格对他的胃口,又会医术,烤鱼也好吃,跟她在一起挺舒服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我应该是喜欢宋姑娘的。”冯天悦笑道。

东篱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想起他跟宋井颜在帐里交谈的一面,便不再多言,只道小心行事,不要弄巧成拙。

他是安平侯府的外人,不便多言。

太子饶她不死,宋井颜立马生龙活虎起来,先是去太子东篱那里谢恩。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东篱免了她的觐见。

见不着心仪之人,宋井颜还有点小小的失落,好在她心宽,转个身就回家去给宋梁压惊去了。

少不了宋梁在她耳边念叨一顿。

不外乎,太子身份尊贵,不得胡言乱语;你女儿家要学会矜持,等等,听到宋井颜耳朵快要生茧,才被二哥宋世杰拯救出来。

宋井颜冒犯皇威,哥几个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如今见她平安无事,也算放了心,都在她面前念叨。

“亏得你碰上的是太子,要是碰上其它皇子,可就没这么好的命了。”宋世杰好笑的调侃她。

宋井颜浑不在意,吃着他们让人送来的零食。

“我想去谢恩,不过太子不见我。”她鼓着一口腮帮子道。

“太子不见你也没关系,平安就好,何况,太子也并不喜见外人,众人皆知,无碍。”稳重一些的宋世修道。

宋井颜好奇道:“为什么?”

宋世修见她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怕她下次再发浑,就把关于太子东篱的事情挑了些重点的给她讲。

宋世杰和宋世景在旁边偶尔补充两句。

兄妹四人一聊,说了一晚上,宋井颜这才从他们的话里,大概了解了一些东篱的事情。

身为东宫太子,东篱从小到大,几乎演绎了一场传奇。

以旁人不得靠近的“毒身”,不但没有被皇上冷落,反而牢牢坐在太子之位十几年,任朝中暗潮汹涌,兄弟倾轧,在势力薄弱的尴尬境地里,居然仍能替皇上排忧解难,为百姓做了几件实事,查贪腐、赈天灾、攘外敌,桩桩件件若一一说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因此,太子东篱在百姓之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而朝廷之中,却与民间的态度相反,不是没有支持东篱的人,只是,身有巨毒的东篱,旁人根本不能近身肌肤接触,就不可能跟女子成婚,这样一来,子嗣堪忧,即便他将来继承大统,那之后呢?

年幼的时候还好,如今东篱已到弱冠之年,与其它早已成婚的兄弟相比,别说妻子,屋里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

臣子们便坐不住了,如今圣上龙体欠安,储君之事不可小觑,一天到晚,龙案之上,劝皇上另立储君的折子跟雪片似的往上飞。

宫外,大臣们各分几派,拥立新主,都打算在储君之事上一较高下。

再加上北方的战事,皇上私心疼惜这个孩子,就着找到神医的由头,把东篱送出了京城,打算让他在外面避一避。

一来,真心看病。

二来,少碰点别人背后放的冷箭。

宋家的人,知道的大概也就是这些了。

不过,看太子带着伤成那样的手下前来他们大营,就能猜到,皇上老爷子肯定想劈叉了。

放出来,更危险。

“怪不得呢。”宋井颜听完之后,随口道。

“怪不得什么?”宋世杰问道。

宋井颜把小侯爷冯天悦在牢里跟她说的话,说了一遍,惹来宋世杰冷嗤。

“要说最不能招惹的,就属他冯天悦,还有脸说别人!”旁边宋世修咳了一声,宋世杰顿了顿,往回找话,“不过,这次他能替你求情,算他做了回好事。”

这话说的,宋井颜无语了。

等送走了哥仨之后。

宋井颜去冲了个澡,舒舒服服的回来睡觉,一夜无梦,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自从见过太子一时冲动发了股邪风之后,宋井颜就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不少视线,出门溜达一圈,发现很多人路过自己的时候,都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打量她。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没有问题啊?!你们瞅什么?

忍了两天,终于忍不下去了!

一连抓了好几个人“强行逼供”,这才知道。

沈太医差沈铭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人少的草地上想事情呢。

她张口就说要太子的话,虽然没有传的人尽皆知,可主营这边,不少人可是听的一清二楚,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太子居然没有罚她,这事……多少让人耐人寻味。

“想什么呢,宋姑娘?”沈铭一旁温声道。

宋井颜正想的入神,脱口道:“在想怎么才能见到太子。”

沈铭愣了下,好半天,才迟疑的看了她一眼,话到嘴边转了转,还是没有问出口,只简单说明来意。

“段统领的伤已无大碍,补养之道,沈大夫比我厉害,我不去也没关系。”说是如此,提到病人,她还是从草地上站了起来,跟着沈铭一起往沈太医那边去。

段剑不愧是习武之人,身体复原的速度比普通人快了不知多少,宋井颜吊着胳膊过去看了一遍,见恢复效果不错,就放心了。

一张严肃的笑脸,扭头就笑的跟花一样,上下瞄着一身威武的段剑,看的不亦乐乎。

段剑狠狠打了两个冷战之后,发现宋井颜这次看他的目光,不像以前那么有侵略性了。

换了别人,发现对方对自己没有企图之后,肯定心里松口气。

段剑没有,他反而吓出一身冷汗。

不知怎的,就联想到宋井颜在太子殿下面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该不会?这宋姑娘的目标,真的转移到了殿下的身上吧?

宋井颜可不笨,从医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不说炉火纯青,也有两把刷子。段剑眼睛闪烁的光芒,分明就是戒备嘛!

还真怕她抢了他的主子?

她倒是想,可人家不给她这机会啊!

一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就不!开!心!

回去想办法去!

东篱的地方,守备森严,根本没有机会。

宋井颜琢磨出几个计划,全泡汤了。就在她认真琢磨下一个办法时,宋梁却带回一个重要的消息。

京里来信了!

宋梁的夫人在信里,先是把家里的近况交代一下,信的后面,重点讲了与宋井颜有关的事。

信中言明,她与儿媳闵氏经过多日删选,不负众望,倒还真在京城中寻得几个不错的目标,待大军回朝之后,再与宋梁好生商议。

一句话,就是要开始替宋井颜找婆家了!

宋梁很高兴,觉得自家夫人果然贤惠,他不过是提了那么一嘴,看看,连挑的几个小伙子的状况都另写了一份详细的书信给他。

宋井颜懵坐在椅子上,好半晌儿,回魂。

“爹?你们真要把女儿嫁出去?”她才十六岁。

宋梁折好信,抬头道:“你以为爹不想留你?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姑娘,我才舍不得呢,可是,真把你留家里,就耽误了你的婚事,到时就坑了你了。你放心吧,你娘才不像你这样,等回去之后,爹帮你好好挑挑,必须得把我姑娘风风光光的嫁到好人家里去。”

宋井颜心说,可是我不想嫁啊!

父女俩在大帐里斗智斗勇,一个兴高采烈的琢磨她的婚事,另一个绞尽脑汁的想要表达,她相中了一个,可惜老谋深算的宋梁才不接她茬儿呢!

在太子面前犯一次浑就行了!

还想再给他来一次?

东篱就是脾气再好,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更何况,宋梁一直都不认为,东篱表面上的温和宽厚是脾气好,脾气好的人,根本坐不住惊涛骇浪的漩涡中心。

东篱不但坐了,还一坐就是十几年!太子殿下绝不简单。

不见朝堂上,那几只老狐狸稳坐泰山一般,看几位皇子斗来斗去,始终不表态,只是看着皇帝的面子吗?

他觉得不是。

诸位之争,就是个大坑!

别人躲都来不及,他这个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傻闺女,居然还举着小红花,欢天喜地的要往里蹦!

吃错药了吧!

宋井颜说什么都没用,宋梁软硬兼施,警告她不要再去靠近太子!

她嘴上答应,一扭头回去就扔后脑勺。

谁都以为她在胡闹,甚至包括太子东篱。

“这是什么?”见桌面上摆了一小碟奇怪的东西,东篱忍不住抬头问段剑。

身为太子贴身侍卫统领,段剑从来没有这么无力的时候,宋家大小姐,宋井颜,简直是人间奇葩!

已经三令五申,除元帅宋梁外,太子不见其他人。

可这位大小姐,总是能找出各种你想都想不到的理由,过来转一圈,还让你没办法反驳!

今儿,溜达过来,瞄他一眼,问道:“段统领今日觉得腹部左边可疼?”

段剑回:“不疼。”

“嗯,那边没中箭,疼的轻。”她一本正经点头道。

段剑:“……”本来就不疼!

明儿,一脸愁容的过来,见到他还站在太子大帐前面,“诧异”道:“你怎么还站在这?!”

段剑蹙眉,心说,我不站在这,我站哪儿能挡住你?

宋井颜强烈要求替他到太子面前说理,怎么能让重伤未愈的人替他守门呢?

段剑真是怕了她了!不等她往里冲,自己赶紧下去休息。

换上十位带刀侍卫在门口站了两层……

宋井颜瞠目:“……”

段剑,你真是好样的!

这都不算什么,段剑摸着自己的头顶,感觉又白了几根头发。

“殿下,据宋姑娘说是……奶糖。”

“奶糖?”东篱有些意外。

小碟子里,三块糖呈长条形的乳白状,并不出奇,只是那糖外有一层紧贴的透明物质,如丝如纸,让人略有奇怪。

用奶做成的吃食,并不少见,尤其草原腹地,游牧人多以奶物为食,但做成这样精致光滑的样子,却从未见过。

一时,东篱也不免被吸引了目光。

“她送来的?”淡淡的嗓音,也听不出想法。

段剑想起先前宋井颜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极力拜托他把这东西带进来,为了免得中毒,宋井颜特意往自己嘴里咬了一块,站在他面前半天,一脸不介意笑呵呵的说,“你要不放心,就看我有事没事吧。”

弄的段剑,就算心里有意,也不好意思了。

他心里明知,宋井颜在大营之中,根本不可能有谋害之心,又加上是他的救命恩人,一向对别人冷酷至极的段统领,每每面对她那张笑脸,总觉得使不上劲。

也不知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这么把东西端了进来。

此时,听见主子问他,才后悔莫及。

“是!殿下如果不喜欢,属下还是拿下去吧!”说着上前想要趁来得及赶紧端下去,却被东篱一个手势阻止。

“不急。”

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舌尖顿时品尝到一股奇妙的口感,甜香味溢满唇齿之间,漂亮的眸子里洒满了碎芒,星星点点闪着不易察觉的高兴,眯着眼,很是享受。

一旁的段剑看见,心里松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看来,宋姑娘找了那么多次理由,这一次是踩在点上了。

太子东篱,喜甜,鲜少有人知道。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见主子露出那么喜欢的表情,段剑在心里,忍了又忍,还是给宋井颜竖起大拇指。

这宋姑娘,是个奇人!

宋井颜双臂枕在脑后,躺在半坡的草坪上,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不时缓慢飘过一片云彩,感觉时间都静止了,微风拂过,说不出来的舒服。

“你还有没有个姑娘家的样子了?!”冯天悦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吓了她一跳。

“你找我有事?”她有点意外。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某人哼了声,在她旁边坐下。

“那倒不是,好奇嘛!”

一个大男人在她身边坐着,她也不好意思继续躺着,索性坐了起来,冯天悦的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有心事?”

“你什么时候回京?”冯天悦瞥了她一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句。

“看我爹的意思,伤成这样,舟车劳顿,太辛苦。”意思就是,姑娘我不走。

冯天悦犹豫片刻,“我家里来信了。”

“让你回京?”

“嗯。”他眨了下眼,应了声。

“那就回去呗!”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冯天悦扭头,瞪了她一眼,“你希望我离开?”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宋井颜眨眨眼,一脸莫名其妙。

她的表情太无辜,无辜的冯天悦看着就来气!

他收到安平侯府送来的信,亲事已定,等春闱过后,两家就要着手完婚。

他有些抵触,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这里。

看见宋井颜远远的躺在那里晒太阳,脑子里“叮!”一声,他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宋井颜一双大眼,在他眼前呼扇呼扇的,看着让人心里痒。

“宋姑娘……”

冯天悦刚想说出心里话,远远地忽然有人喊宋井颜。

“颜儿,爹找你!”是宋世杰。

等她跑过来,宋世杰回头远远的看了冯天悦一眼,低头问她:“他找你什么事?”

“不清楚,说是要回京。”宋井颜笑道。

“嗯,你云英未嫁,还是离他远点,侯府跟护国公府的亲事早就定了。”他怕这丫头芳心投错人。

“放心吧。”她根本没想那么多。

见她确实也不太在乎,宋世杰便不说了,兄妹二人并肩去见了元帅宋梁。

这一去,在宋梁的大帐里,呆到天黑才出来,直到第二日冯天悦离开时,都没有见到宋井颜的面,失落的上了回京的马车。

冯天悦走后三天,太子东篱也跟宋梁辞别,带着自己的随行人员天明之前悄然离开,等到宋井颜睡醒知道信的时候,宋梁老神在在的坐在桌边喝粥,心情愉悦的看她吃惊的表情。

“爹!太子走了,你怎么不喊我一声?”宋井颜坐下来,抓了个馒头道。

宋梁瞥她一眼,哼道:“喊你做什么?再给老子惹麻烦?”

“女儿可没有,我是记挂着段统领的伤。”

“哼!”他信才怪!

大清早吃顿饭,宋井颜就得了她老爹一记眼刀,人生艰难啊~

太子不辞而别,宋井颜有点失落,不过,失落没持续多久,东篱临走时,虽然没有再见她一面,却留下了一块太子府的令牌给她。

别小看东篱赏下来的这块令牌,有了它,能够进出太子府,就算是太子府的座上宾,一共加起来,外面也不超过三块,冯天悦有一块,这下宋井颜也得了一块。

宋梁琢磨了很长时间,没想明白,自家这野猴子一样的姑娘,到底是哪儿得了太子的青眼。

宋梁有种深深的担忧。

大周成启十三年,春。

宋梁大军大败匈奴与关山以外,收复北地十六城,保国安民,立下赫赫战功,月余,三十万大军班师回朝,举国欢庆,街头巷尾,无人不在谈论这场扬眉吐气的胜仗,茶楼书馆里,场场爆满!

京中备战春闱的士子们,也不免兴起,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拳拳报国之心。

朝廷上对各将士论功行赏,军中欢腾,元帅宋梁官升一级,赏赐丰厚。

镇北将军府一连多日,门庭若市,府外车马交替,来人纷纷,可累坏了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人。

唯独有一人例外!

宋井颜拎块小板凳,扛着钓鱼竿,兴致盎然的跑到后花园去钓鱼,湖里百十条锦鲤看见她就跑!

身边跟着两个窦氏拨的丫鬟,一个彩棋,一个书画,都是她在几十号的丫鬟里挑出来的。

两人看着主子在湖边钓鱼,心里忐忑,生怕待会儿老爷回来,跟大小姐又是一顿吵,将军府上下谁不知道老爷宋梁养在这千叶湖里的锦鲤是动也不能动的,偏偏大小姐顶风作案,每天过来捞两头扔厨房里做下酒菜。

宋梁几次气背过去!心疼的睡不着觉。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一步,饶是这样,宋梁咬死了口风,就是不许门卫放她出去!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湖里的鱼被宋井颜捞了三分之一,可她爹愣是半分让步都没有,她琢磨着,非得给老爷子下一个狠招不可!

不然,她什么时候才能出府?

自打回京,宋梁发现京城里编的段子,将她和冯天悦搅合在一起之后,肝火就旺!本来觉得不过是市井流言,随它去,可没曾想,上了朝,当朝同僚八卦就算了,连身体刚好的圣上都旁敲侧击的问他闺女跟冯家小子是怎么回事时,他才反应过来,这破事,要是不早早摁死,早晚得让这帮看热闹不嫌大的人翻出浪来。

就这么,宋井颜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死死关了大半个月!

你说她冤不冤?

爷俩就这么扛上了!

一个想要自由,一个恨不得给她拴个脚链锁家里,要不是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她才懒得绞尽脑汁的跟她爹周旋呢!

别看宋梁是个武人,脾气暴躁,可心眼比蜂窝都多!举凡她能想到的办法,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捣乱。

捶胸顿足之后,宋井颜觉着,智取,她斗不过老狐狸!

于是,她就每天拎着鱼竿过来捞他两条“心头肉”,看他放不放?

“大小姐!老爷回来了!”从拱门处快步跑来一人,是小六子。

宋井颜可惜的看着刚挂钩的鱼逃跑,扭头挑眉,“瞧清楚了吗?”

“瞧的真真儿的!后面还跟着南城的巡城御史,郭大人呢!看样子,八成是要在书房谈事,老爷已经吩咐厨房准备酒菜了!”六子机灵道。

准备酒菜?宋井颜嘴角翘了翘。

“你干的不错,回头有赏!”

放下鱼竿,站起身,宋井颜开心道:“把鱼带到厨房去,告诉他们,本小姐今天要尽孝!把灶台给我让出来!”

“是!”

不多久,将军府的厨子们,额头冒汗的站在一边,看着新回来的大小姐菜刀飞舞,把老爷的锦鲤剁成孔雀开屏,愣是一声不敢吱。

厨房大师傅,揉着胸口,觉得自己死期不远了……

书房里。

宋梁咽了口茶,“几年不曾回京,不想南城的势力变的这么复杂。”

“是啊,下官奉命接手南城巡城御史一职,原本也没想到那边如此复杂,可一年下来,愣是没查到失踪少女的蛛丝马迹,实在惭愧!万般无奈,来找将军。”郭淮面色难堪。

“你先说说。”宋梁沉声道。

郭淮出自他门下,理应有一份照拂,但也要看什么事。

郭淮见宋梁态度温和,心里放下重石,“东贵、西富、南贫、北贱,南城是三教九流最复杂的地方,城中有些人家跟朝中显贵,豪门富绅不乏诸多联系,查探之事时常遇阻,每每关键处,无功而返,衙门里腐败已久,有些人下官使不动了。”

宋梁闻言,想了想,“我从卫戍京师的军中让人给你挑些得力的人。”

郭淮闻言大喜,“多谢将军!”

“京师安定,分内之事。”

“将军,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郭淮犹豫了下,说道。

“说吧。”

“下官怀疑春花宴上恐生节枝,不知将军能否……”

书房里,郭淮将心中近段时间以来的想法一一跟宋梁说了一遍,两人在房中讨论许久,直至过了晌午肚子纷纷叫唤,才想起来吃饭。

刚好,宋井颜的一顿“豪华大餐”新鲜出炉!

为表孝心,她摘掉围裙,顶着一脸被热气熏的红彤彤的笑脸,去给宋梁送饭!

彩棋、书画心惊肉跳的跟在后边捧着颜式饭菜,去了上院。

饭厅的桌上,满满登登摆了一桌,好酒好菜,色香味俱全,一大半连厨房里的大师傅都没见过!可是在旁边给她打下手的时候开了眼界,学了好几手。

郭淮跟着上司宋梁来到饭厅,人还未到,香味已经扑鼻而来,不禁心里感慨,不愧是将军府!饭香如此诱人!

看见女儿宋井颜在场,宋梁有点意外。

“你怎么在这?”

“女儿见爹多日劳累,今日又恰好郭大人来做客,颜儿特意做了一桌好酒好菜,以表孝心啊!”说完,还不忘摆个“看我多体贴的”的小表情,笑吟吟的站在那里。

宋梁狐疑的瞄了她两眼,“真的?!”

“真的!”心里叹气,小狐狸骗老狐狸,真是操碎了心!

看着面前一桌可口的饭菜,宋梁的心里一阵暖和,都说有姑娘好,他现在才觉得有姑娘真好!

郭淮在侧,看见宋井颜,见礼笑道:“这位便是大小姐吧?下官郭淮,现任南城巡城御史,失礼了!”

“郭大人,快别客气!颜儿给大人见礼,小小心思,不成敬意,忘大人和父亲开怀畅饮。”

“大小姐严重了!如此佳肴,是下官之福!”

“行了,别客气了,赶紧坐!吃完喝完,我陪你去南城溜达一趟。”望着香喷喷的饭菜,宋梁早饿了。

女儿亲自下厨,做一桌佳肴,宋梁是嘴里吃的开心,心里吃的满足,郭淮更是一脸满足的样子,实在是好吃啊!

宋井颜一旁不时添酒,伺候的宋梁头晕乎乎的,尤其是那道糖醋浇汁的醋鱼,简直是人间美味!

肉嫩鲜滑,汁香味美,吃一口,说不出的爽口,尤其,那孔雀开屏的摆盘,更是让人赏心悦目!

就是……那鱼头有点眼熟?

宋井颜见她爹宋梁盯着鱼头看了两眼,低声笑道:“是不是有点眼熟?”

宋梁哧溜一口酒,点点头,“可不是呢,这鱼肯定不是一般的鱼,你看那嘴,嗯,好鱼啊!怪不得这么好吃!”一抬头,“哪儿买的?”

宋井颜眨眨眼,“咱家养的。”

“……”宋梁眨眨眼。

“……”宋井颜眨眨眼。

爷俩四目相对,同时沉默。

郭淮奇怪的看了眼这爷俩,一筷子夹了块大的醋鱼放进嘴里,嗯!真是难得美味!

宋梁猛的回头,阴恻恻的瞪着郭淮:“给我吐出来!”

“啊?!咳咳咳!”鱼刺卡住了!

花了半天功夫,郭淮好不容易弄掉了嗓子里的鱼刺,一脸劫后余生的跑回自己的地盘,将军府的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哪有吃肚子里还带吐出来的!

将军那牛眼一瞪,吓死个人!

郭淮走后,宋梁将罪魁祸首宋井颜拎到书房里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你就成天气我吧!”

“爹!好不好吃吧?”宋井颜笑呵呵道,丁点没有悔过之心。

不提吃还好,一提吃宋梁又炸了!

“你知不知道那些鱼我怎么弄来的?啊?那可是你爹我从别人手里好不容易抢来的!辛辛苦苦养这么大,容易吗?!你可倒好,居然把最大的一条给我炖了!”

“好吃吧?明儿我再给你炖一条?”

“你给老子打住!那条蓝的是镇宅之宝!你敢动它,我,我就跟你拼了这条老命!”宋梁腾的站了起来,指着宋井颜就开吼。

宋井颜佯装无奈的摊手,“你又不让我出门去买别的鱼……”

“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想出去是不是?”

“是!”

“不行!”宋梁两字吼回去!

宋井颜奇怪:“爹,为什么不行?我听说别人家的小姐也没有说不让出门的道理,为何咱家不行?我在外面野惯了,您老让我天天憋在家里,疯了怎么办?我疯了,你多没面子呀!”

“我这张老脸不要了,也不能让你名节没了!”

这什么道理,她不服哇!

“爹?要不我去把冯天悦揍一顿得了,省着外人传我俩郎才女貌,你觉得呢?”

宋梁气喘,心道,我觉得个鬼!

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跑去揍人家侯府世子爷?!

亏她说的出口!

好半晌儿,宋梁平复了下内心的崩溃,认真想了想,叹了口气,抬眼问她。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有半句假话!你甭想踏出将军府半步!”

宋井颜眼睛一亮,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爹,你问吧。”

“太子给你的令牌呢?”

“……呃?”宋井颜警觉的看着宋梁,什么意思,要没收吗?

宋梁道:“对,先把令牌给我,我就让你出府。”

“令牌给你了,我怎么进……”说到后面,她立马闭嘴,恍然大悟,合着她爹要令牌,就是不想让她跟太子扯上关系?

“你以为外面,只是在传你和冯天悦那小子的事吗?”宋梁道。

“还有别的?”

“冯天悦吵着要退婚,被侯爷家法二十棍关在里侯府里,让人去太子府搬救兵,结果撞见你送到太子府的吃食,冯家小子觉得你跟太子有关系,冲动之下闹了太子府,现在闹得连宫里都知道了,皇上正琢磨要不要把你赐到安平侯府呢。”末了一句,宋梁忍不住吓她。

宋井颜瞠目结舌:“……”

宋梁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她一眼,“现在知道,爹为何不让你出门了吧?”

宋井颜点头如捣蒜。

“还出去不出去了?”

摇头如拨浪鼓。

“活该!让你没事献殷勤!献沟里了吧?”

“我错了!”

过了会儿。

“你给太子送的什么东西?”宋梁突然好奇。

“我再也不送了!呜呜呜……”

深夜人静,烛灯下,东篱撑着额头,神情疲惫的坚持审阅公文,房间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合上一份折子,微抬眸,便看见笔架前的一小碟白色的坚果,眸色不由暖了暖。

拾一颗,放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让人心情愉悦。

这叫什么?他好像记得送来的人,说是叫,挂霜花生?

白白一层皮衣,确如挂霜一般,可这花生?又是何物?

这姑娘,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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