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带她历经繁华(她本想一生一世留在他身边)
原来从一开始,一切便已然注定所有的开始和相遇,都曾经触手可及可他们却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耗尽心力,几度生死,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关于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带她历经繁华?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参考一二希望能帮到您!
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带她历经繁华
原来从一开始,一切便已然注定。所有的开始和相遇,都曾经触手可及。可他们却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耗尽心力,几度生死
1-
天色渐暗,莽莽林道上一下子幽冷了起来。
一骑绝尘,马背上的人裹得分外严实,只露出斗笠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临近风波渡,人烟愈发稀少,听说这一带常有匪盗出没,过路客商无不心惊胆战。想到这些,马背上的人紧了紧披风,驻足凝神片刻,终于放弃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迂回大道,改由从林中小径穿行而过。
至少,也得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找到可以投宿的地方吧?
可为什么……明明是条捷径,反而却似走不到头般越来越长?
迷路了?
一夹马腹,又跑出数里,狭长山腹在视线中豁然开朗。一湾碧水嵌映其中,星光坠落,遗世独立。
原来从一开始就辨错了方向,才会误打误撞,入了群山深处。幽幽叹了口气,拴好马,正打算寻处歇脚的地方,眼角却有银光一闪。
那是一把剑。剑身锋寒,斜插入地,零星缀着几朵干涸的血花。还未走近,脚下猛地一个踉跄,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又硬又冷。
下一刻,尖叫直冲云霄,“救命啊……有死人!”反应太大,连斗笠都被拂落,及腰青丝瞬间倾泻如瀑,月光适时照下来,渐次掠过弯的眉,杏子般的眼,清雅秀致的一张脸上满是惊恐。
才退开一步,地下那具“死尸”却蓦地伸出一只手,握紧她的脚踝,声沉如铁,“我、还、没、死!”
她呆了呆,喊声更甚,“救命啊……诈尸了!”
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君绾月颤颤盯着那具“死尸”呕出一大口血来,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看样子,似乎是个武将。只不过在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恶斗之后,鬓发散乱满面血污,一身铠甲几乎被染得看不出原色了。
挣扎许久,她才终于上前,微弱呼吸自指尖传来。
“遇到我,算你走运。否则这深山老林的,就算你变成了一堆骨头渣也没人知道……”
费力将他身上衣衫除掉,洗净伤口,又生起一堆火,她才发现他竟生了一副极俊挺的眉眼。
轮廓分明,鼻梁挺直,就算是在昏迷中,额心也紧紧蹙着,透出不容忽视的冷冽与孤傲来。
02
晨光微曦,燕归愁自深重梦魇里倏而醒转时,身上正盖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披风。
手在身侧摸了个空,几步之外,陌生的年轻女子正枕着他的佩剑,睡得酣然。
尝试着起身,却被突如其来的疼痛逼得低吟一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你救了我?”表情里的些许疑惑,惹来她一记白眼,“难不成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她挪到水边略作梳洗,“对了,你怎么会受了那么重的伤?浑身都是血……”要不是在林子里找到几株止血的草药,只怕他早已魂归九泉了。
“没听说最近有什么战事啊?难不成……是山贼?”话一出口,她连忙捣住唇,左右四顾,生怕会引来杀身之祸似的,“这一带,果然很不太平啊……”
“你来这做什么?”那人若有所思,忽然问。
她愣了愣,仿佛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我从京城来,原本要去风波渡,可后来迷路了……你知道怎么走出去?”
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一圈,“你要出关?”
“嗯,那个,有点事情。”她支吾着,神情闪烁,掀开披风检查他的伤口,“可你这个样子,要怎么办?”
“姑娘有要事在身,尽管去办便是。救命之恩,日后必当谢过。”
谁知她脸色一板,“不行!万一伤口恶化就麻烦了!”顿了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总之,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萍水相逢,她何必如此待他?看着她不露丝毫破绽的侧脸,燕归愁凝聚起全身最后一丝残力,闪电般出手、五指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
“你、你……”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难惊住,急怒交加之下,渐渐难以呼吸,他的声音冷得似攒了刀子,“既然百里怀派你来杀我,为何还不动手?”
什么跟什么?
她满头雾水,就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喉间那只手却忽然松开了。
死里逃生,她大口喘息,“你疯了?我好心救你,没想到你竟恩将仇报!算我君绾月瞎了眼……”
谁知他在顷刻间换上凝重神色,“对不住……事关重大,还望姑娘体谅。”伤口再度迸裂,一丝血迹自他捂住胸腹的指缝间溢出,“如今看来,姑娘确是可以托付之人。不知姑娘能否替我去送个信?”
“送信?送什么信?”
他一字一顿,“怀王叛变,阙城失守。”一句话分量太重,惊得她六神乱颤。
叛变?!
见她花容失色,他解释:“怀王久觑王位,借着出使外藩的名义,内外勾结,突然兵变,边境三城尽数落入他手。驻守阙城的将士只有我一人拼死逃了出来,本想去曲州府报信,无奈到了这里,实在伤重难行……但他断不会善罢甘休,方才对姑娘出手试探,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你以为,我是怀王派来的杀手?”她柳眉倒竖,“我哪里看起来像坏人了?”虽是这么说着,却在视线触及他愈发苍白的脸色时放软了语气,“喂,你不要紧吧?伤口裂开了?我看看。”
他低咳,警惕环顾,“这里不安全。我们先换个地方再说。”
她点头,在他示意下细心掩藏了两人曾停留过的痕迹,又在密林深处寻到一处空了的树洞,将他小心安置好,“你自己保重。”
他将佩剑递到她手里,手指在地下画出一幅图来,郑重道:“姑娘不必为我忧心,只需沿此路一直走,出了林子后沿官道往东再走两日,便是曲州府。”他按住她手背,“请姑娘将此事告知曲州府尹高见高大人,务必上奏朝廷,到时自会有人来救我。若再耽搁下去,只怕天下不日大乱。”
她亦明白当中厉害,抱紧了长剑,“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替你办到。”
03
怀王乃先皇长子,文武兼修,簇拥甚多。谁知崇华帝百年之后,竟留下遗诏,将皇位传于次子百里卿,朝野哗然。
一朝天子一朝臣,怀王再不甘也只能恭敬唤亲弟一声“吾皇万岁”,个中滋味,恐怕只能用锥心刺骨来形容。而他尽管在登基大典上信誓旦旦表了衷心,这几年来也的确规矩蛰伏,却没想到暗地,在打着这个主意。
本以为新君平庸无道,到时民怨沸腾,他便可借势而起,顺理成章夺回皇位。
但事实证明崇华帝确有识人之能,名不见经传的二皇子初登九五,已然显出君临天下的气度来,不过五年光景,便将这半壁江山治理得太平昌盛,着实让一竿子冷眼等看笑话的“怀王党”急怒攻心了一番。
眼看形势愈发偏离了初时的设想,怀王再也按耐不住,以迅雷之势夺了边境三城,且不露一丝风声。
一念及此,君绾月不由加快了速度,胯下骏马四蹄如飞,星夜兼程赶往曲州府。途中辛苦自不必说,最惊险的是一路上果然有不少伪装成良民模样的官兵在盘查埋伏,所幸她乃一介纤纤女流,又早将那柄剑包得密不透风藏进了披风里,才得以平安脱身。
两日后的傍晚,当她终于强撑着将那柄剑交到曲州府尹高见手中、并将怀王叛乱、三城失守一事如实相告之后,立刻眼前一黑,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我不要嫁给他!”梦里殷红如血的嫁衣被扔在她面前,君夫人冷声道:“姻亲一事,自古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再说,他是堂堂越景侯,身份尊贵,能嫁给他,是你天大的福分!”
“可他也冷血残暴、杀人如麻!要我嫁给他,我宁可去死!”
尖利手指狠狠掐住她下颌,“就算要死,也得给我嫁过去再死……别忘了,你只是个贱婢生的野种,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嘴角挑起一丝讥讽般的笑意,她瞪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刻薄的脸,“是啊,我不过是个卑微的下人……而他越景侯要的,是真正的君家小姐……拂其逆鳞,这后果你担待得起?”
“啪。”她被犀利的巴掌扇得脸一偏,听见君夫人对身后侍从吩咐:“来人,把软骨方给我灌下去,省得她寻死觅活的,不让人消停。”
她捂着心口骤然惊醒,梦中一切如潮水般自眼前抽离。
君家三代皇商,即使在巨贾云集的皇城也算得上豪门大户。而她虽也姓君,却是庶出的女儿,所以当二十年前曾与君家定下姻亲之约的越景侯府来信求亲时,爱女心切的君夫人当即将她推了出去,“他们要的是君家小姐,可没说非翦容不可。”
是了,越景侯大名,天下谁人不知?手握重权、残暴无情、狠毒寡绝——传言种种,不仅令民间畏如寒蝉,就连皇上也忌惮三分,他们君家自然不敢得罪。
可那样一个男人,君夫人又岂会舍得将亲生女儿君翦容嫁过去,所以才想出了一招桃代李僵,既全了越景侯之意,又能将她这枚眼中钉彻底铲除,多好。
04
可君夫人未曾想到的是,她将喝下的药尽数呕了出来,又趁月黑风高连夜逃出了京城。本想直奔关外,找个清静地方安稳度日,可如今这一耽搁,只怕君家的爪牙很快便能找到她。偏逢靖王作乱,关外已然出不得了,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思绪正浓,帐外蓦然人影晃动,温文尔雅的声音透进来,“姑娘醒了?”
“高大人?”看见来人,她忽地想起什么,“他……他还在那片树林里,有没有派人去救他?”
“姑娘放心,将军没事。”
“将军?”她怔住,“想不到他竟是个将军,难怪怀王的人非要杀他不可。”
“姑娘拿着圣上御赐的龙渊剑前来报信,却不知这剑的主人是堂堂的云都将军?”见她一脸茫然,高见抚额道:“不过,此番多亏姑娘冒死前来报信。他日进宫面圣,陛下定当重赏。”
“赏赐倒不必了……我只求大人一件事。”她摇头起身,“请大人为我准备马匹和干粮,我要即刻离城。”
高见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愕然半响,“姑娘的身子尚未完全复元,为何走得这样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如需帮忙,姑娘但说无妨。”
“这事,只怕高大人帮不了我——实不相瞒,我是逃婚出来的。”她一脸忧心,“此刻,只怕有大把的人在追我。若我不走,到时再想脱身便难了。”
略一沉吟,高见看向她,“冒昧问一句,姑娘若真不想嫁,当初何不婉拒了这门亲事?”
她笑,却难掩无奈,“且不论对方有权有势,动动指头就能叫我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能有什么资格说不?”
鲜衣白马逐渐消失于漫漫天际时,一辆乌篷马车低调驶入了曲州府。
重伤在身的燕归愁虽容色黯淡,目光却锐利如旧,看到已在车外等候的高见,开门见山问:“怀王那边如何?”
“回将军,昨夜子时,五百叛军前来袭城,好在我们事先早有防范,此击并未得逞。”
“五百?”刀锋般的笑意刻在嘴角,“不过探探虚实罢了。山雨欲来,接下来的一场恶斗,怕是在所难免了。”
“怀王这是打算与朝廷鱼死网破了?”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难道他还会收手不成?”
话说间,他被侍从小心扶进府里,厅中早有几名大夫在等候,诊脉、换药、开方、包扎一气呵成,末了不忘感叹,“幸好血止得及时,否则将军性命堪虞。”
的确,连他自己都以为这次在劫难逃,幸好有她……心念及此,仿佛想起什么,“对了,君姑娘呢?”
高见讷讷,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走了。”
“走了?”他重复,剑眉蹙起,“外面兵荒马乱的,你让她一个姑娘家到哪去?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她执意要走,我能怎么办?不过将军放心,我已派了人暗中保护她。”顿了顿,又道:“想不到她这样年轻,竟独自一人逃婚离家,倒是有几分胆色。”
“逃婚?”燕归愁脸色一转,心底疑惑渐渐扩大——她姓君,又是从京城来的,再者,初见时她骑的那匹大宛名驹,绝非寻常人家之物。听说最近皇商君家与越景侯府的亲事被传的沸沸扬扬,难不成……
“去查查,京城君家的小姐,可是唤作绾月?”
05
长河落日下,一江碧水涣涣远去。
飞驰中的骏马受了惊,长嘶着顿住,差点将君绾月甩下背去。数丈外,十余骑一字排开,玄银长袍在黄昏的风中猎猎作响。
到底是京城第一大户的君家,竟请动了以追踪之术闻名于世的出翎阁来寻她。怔默间,为首一人遥声道:“君姑娘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的好,免得等会自己受苦。”
谁知她只是冷笑,“能请动大名鼎鼎的出翎阁,君夫人定是出了大价钱吧?”她攥紧缰绳,眼波一转,“要我跟你们回去……休想!”话音未落,座下白马已然调转方向狂奔起来,身后呼喝阵阵,追逐声转瞬逼近。
一根长鞭直扑她后背,千钧一发之时,一支羽箭从旁呼啸而出,将长鞭深钉入地。凭空出现的四人将她隔在身后,与出翎阁众人缠斗起来。危急关头,她来不及深思其中缘由,只能没命向前奔逃。
可毕竟寡难敌众,还是有几人从围攻下走脱,并在数里外截住了她。她退无可退,脑中念头瞬间转过千万,心一横,自马背上一个纵身,跃入了滔滔江水中。
江面开合,湍流疾水将她吞没,顷刻便没了踪影。
冰冷的江水淹没她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他。
神思渐渐恍惚:想不到有生之年里,她竟会为了一个素不相干的陌生人,那般拼尽全力,还几次三番差点丢了性命。她只记得那时他灼灼凝视她,似将天下苍生,都交到她手里一般。那样的眼神,让她无法拒绝。
如今……他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可惜,她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燕归愁猛地一拍桌角,“什么叫死了?”
高见小心斟酌道:“君姑娘被出翎阁的人围堵……投江自尽了。”
“怎么会?”目光僵在虚空里的一点,他喃喃低语,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境一瞬间穿胸而过。
那一夜天上月出奇地明亮,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命绝之时,上天却将她送到了他面前来。所有的画面在脑中不可遏制地历历浮现,她在晨光中疲惫沉睡的面容,她为他清理伤口时的专注,嬉笑怒骂如此鲜活,仿佛近在眼前。
他承诺过,她的救命之恩,他日后定会谢过。
——可有生之年里,他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半月后,绸缪良久的怀王叛军终于大肆来犯,战事四起,不日燎原。燕归愁身上的伤好了个七八分,披甲出征,龙渊剑在长空里挽出浩浩冷光。
两军对峙,怀王眼睛里满是怨毒,“燕归愁,你还真是命大。若没有你,这江山早已尽入我手。”
他嘴角挑起讥讽的弧度,“叛臣贼子,就算坐上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顺,何苦引天下人诟骂?”
怀王长剑一挥,千军万马朝他奔来,“别得意的太早,总有一日,我要你长跪金阶,心甘情愿唤我一声皇上。”
06
曲州一战,天朝军势如破竹,怀王败在云都将军燕归愁手下,五万叛兵尽数覆没。崇昭帝仍感兄弟之谊,特赦其罪,迁葬皇陵。
此战告捷,燕归愁功居一等,可皇帝设宴论功行赏那日,席间却独独不见他的影子。
有谁能想到,云都将军打了胜仗后的头一件事,并非回宫复命,而是孤身前往落梅江畔,怔怔对着一江流水出神。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若不是为了救他,若不是应他之求前去报信,她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
视线一片氤氲,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一个女子衣带飘飞,转瞬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那画面,竟让他的心狠狠抽痛起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仅有过一面之缘,可这些时日以来,他总会不可遏止地想起她。
他欠她的,究竟是一条命,还是一颗心?
君绾月……君绾月。
他弯身掬起一捧水,月映其中,似她的如花笑靥。明明就握在手心,却永远也无法触及。
经此一战,朝廷元气大伤。为保江山永固,崇昭帝欲与边外几个部族结盟和谈。
恰逢西夜王六十寿诞,燕归愁上奉圣命,携重礼前往拜贺。
天朝贵客来临,整个西夜族盛情相迎,汗王在毡帐外大办篝火宴,流光美酒,歌舞不辍。席间婢女为他侍酒,足踝手腕上银铃清脆作响,面上白纱半遮,一双眸子却是幽邃如泉,星辰倒映其中,熠熠闪亮。
四目相对,他怔了怔,只觉得莫可名状的熟悉。“你……”正要开口,人群里蓦地爆出一阵喧哗。怎么回事?
他转头望去,一位盛装华服的女子在几名西夜族人的簇拥下翩翩起舞,裙裾间点缀的璎珞珠玉随着她每一个转身、每一次踏步琳琅摇曳,交织出疏密有致的节奏。而她整个人则如一朵曼妙妖娆的迷迭花在月色下盛放,引人沉醉。
“月公主!月公主!”欢呼声如风四起,所有西夜族人都开始围着篝火踏歌起舞,场面热闹至极。
月公主?燕归愁眉峰一凛。
隔着冉冉火光,他看不清她的脸,直到她愈舞愈近,最后一个回旋,屈膝点地,将绣满图腾的披肩递到他面前。
时间凝滞在那一瞬,寂静如梦。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绾月?”他乱了心神,接过披风,任由她的气息靠近,再靠近,淹没他的思绪。“你没死?”
一旁西夜王朗笑,微微上挑的眼角似别有深意,“月儿,还不拜见燕大人。”
“大人万福。”虽是西夜女子,可行起汉家的礼数来却是有模有样,清颜丽色衬着袅娜身段,赏心悦目得不像话,难怪天朝贵客亦看得痴了,久久不能回神。
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燕归愁一时间心绪跌宕。
像她,又不像她。
仿佛,多了几分娇柔,少了几分无邪。可分明是相同的一张脸,连左眼睫下的一小颗泪痣都纤毫不差。
良久,他开口,不可置信地,“你竟是西夜族公主?”
“大人认得月儿?”西夜王语带惊诧,“这孩子是我两月前自落梅江畔救起来的,与我投缘得很,便认她作了义女。只可惜她落水时伤了头,寒气又损及心脉,许多前事记不得了。”
果真是她。
07
西夜之俗,女子只为心上人织披肩。倘若男方也有意,便收下女方馈赠的定情信物,从此永结同心。
那晚他当着全西夜族人的面收下了她的披肩,当中深意自不必说。
可如今的她是西夜公主,把一切都忘了,初次见他,便以终生相许,这礼未免太大了些。
漫天星辰如雨倾落,隔着一泓浅水,他深深凝视她侧脸,“以前的事,你当真不记得了?”
“莫负他朝空年华,记不记得,真有那么重要?”她心思玲珑,猜到他在想什么,“可我一见你,便知道你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她笑,临水照花,“我以前,定然很在乎你吧?”
“你救过我的命。”半响,他握住她的手,叹息着将她拥入怀中,“绾月,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闻言,她亦搂紧他修长的腰背,眼睛越过他肩膀,遥遥望着天上月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为武将,他天生浅眠,是以几个人影在帐外一闪而过时,他便陡然睁开了眼。
本不欲多管闲事,可看那几人实在鬼祟,忍不住跟了上去。
走出许久,那几人寻了处隐蔽的地方,开坑挖土,将一个硕大的麻袋埋严实了,左右四顾着冷笑:“这事办的利落,神不知鬼不觉,汗王肯定重重有赏。”
他心下一凛,难不成西夜王对他表面逢迎,暗地里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直到确定几人走远了,他才上前刨开那处深坑,赫然发现麻袋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
看她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个婢女。视线落到她的覆面白纱上,他才想起似乎晚宴上,她还为他奉过酒?
小小婢女,倘若真犯了大错,处死也便罢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见她一息尚存,他迅速在麻袋里装了几块石头埋回原处,将她带进蓬草深处,“姑娘,姑娘?”
轻拍她脸颊,白纱不慎滑落,露出貌不惊人的一张脸。甚至还有一道斜长伤疤盘踞脸侧,令原就不算出众的容貌愈加可怖起来。
他还记得她的眼睛,以为有着那般明媚双眸的女子,面容定然也清绝出尘,谁知……思绪间,女子悠悠醒转,看见他,似是一愣,“是你?”
那语气令他惊疑,“你认得我?”
她敛下长睫,半响道:“天朝来的贵客,怎会不认得?”
眼看天色渐亮,他不再兜转,沉吟出声,“西夜王为何要杀你?”
“因为,我知道他一个天大的秘密。”
08
结盟之事一切顺利,西夜王信誓旦旦,今后将与天朝同仇敌忾,携手进退。
回朝前,西夜王邀他小聚,意有所指,“大人与月儿……”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汗王放心,回京之后,我立刻请皇上赐婚。”
“好!”西夜王举杯长笑,“那本王,便静候佳音了。”
车轮阵阵,渐行渐远,早就藏身帐后的女子终于出声,“父王觉得,此计可行?”
“芸芸众生,终究逃不出一个情字。他对你如何,你不会感觉不到吧?”怎会感觉不到?他对她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心的温柔。许是失而复得,便显得珍贵得多。
她差一点就要动心了。
但,怎么可以?
救命之恩如何,两情相许又如何?他之于她,只能、也只会是一枚棋子。
“他是皇帝最倚重的臣子。若能攀上这门亲事,将来你我里应外合,成就大事指日可待。”西夜王拍拍她的手背,低叹:“只不过,委屈你了。”
“怎么会?只要能为父王分忧,月儿万死不辞。”
“阿念姑娘,你的意思是,西夜王早已与怀王结盟?”奔驰的马车里,燕归愁望向对面而坐的蒙面女子,疑惑,“可如今怀王已死,他还能如何?”
“怀王已死,这杯羹便不用分与别人了,岂不正好?”
心念一转,似是想到什么,“那绾月……”
“两个月之前,的确有人从落梅江里救起了一位姑娘,只不过那位姑娘伤势太重,没能撑过第三天……”觑一眼他冰凉入骨的脸色,接着道:“族里的巫祝见那位姑娘容颜秀美,便向汗王进言,为月公主换脸,以便日后助汗王谋夺大业。”
“换脸?”他眉峰陡然一凛,五指在身侧紧握成拳。
“月公主自幼被收养,虽然地位尊崇,容貌却极为平庸,换上那位姑娘的面容之后,果真变得风姿绰约起来。这一次,汗王本就打算将公主献给你,谁知你竟与那落水的姑娘相识,他便顺水推舟,谎称月公主便是她,说她积伤未愈,所以忘了过往一切。”
良久,他看定她,一字一顿,“姑娘所言,句句属实?”
她迟疑片刻,立起三指,沉声道:“若有一句妄言,便叫我不得好死。”
他点点头,双唇却紧抿,眉心的刻痕宛如一柄利剑。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上天究竟还要戏弄他多久?
难怪他总觉得,她的笑容里,缺了几分熟悉的味道。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连她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得衡量契合,多一分少一分,都不一样。
可他太想珍惜她,所以忽略了细枝末节,从再见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再不能放开她。红尘三千,过客匆匆,总有一个人是命中注定。是上天给他这个机会,让他与她携手,不离不弃。
但最后的结局,怎会是这样?
09
半月后,燕归愁入宫面圣,当场请旨,求崇昭帝为其及月公主赐婚。
谁想崇昭帝得见月公主画像后竟龙颜大怒,“越景侯早已聘了君府小姐为妻,你这么做,是在向越景侯示威?还是在向朕示威?”当即御笔一挥,将其软禁收押。
彼时君夫人为保住自己的亲女,在朝廷催讨时便将君绾月的画像呈了上去。如今东窗事发,欺君可是诛连九族的死罪,不得已只得统一口径,说君府只有君绾月这么一个小姐,被歹人所掳,流落异乡,才做了西夜王的义女。
一边是万人之上的越景侯,一边是军权在握的云都将军,得罪谁都是错,得罪谁都是死。可说到底,毕竟是越景侯先下的聘,先订的亲,谁也置喙不得。
正在西夜王焦头烂额之际,燕归愁飞鹰传书,欲与之共成大事。冲冠一怒为红颜,情之一字,果然会令人失去自我。
西夜王深信不疑。
三日后,西夜大军疾行南下,遇伏于九里原,西夜王被生擒,群龙无首,全军俱降。昭阳殿上,被缚了手脚的西夜王恨得咬牙切齿,“燕归愁,你竟敢骗我?”
“兵不厌诈,这么简单的道理,汗王不会不懂吧?”
对视半响,西夜王蓦地大笑,双眼浮出讥讽之色,“可惜,你永远也见不到你的心上人了。”
深夜,将军府内寂静如常。
冷月高悬,衬得男子的身影分外修长。蓦地,手中龙渊剑陡然划出,剑气催动,将庭中绿竹击得哗哗作响。
“夜色已深,将军还不休息?”清冷的嗓音,绕着风声缓缓而来。
他盯着寒光闪烁的剑尖,忽然问,“阿念,你可曾有过心上人?”
片刻的沉默后,她叹息:“有。”
“若你有过,或许,便会懂我此刻的心情。”
她福了个身,转身欲走,听到他在身后幽幽道:“今日,陛下为我赐了婚。可若不是她,一切又有何意义?”
脚步顿了顿,“逝者已矣,将军何不往前看?君姑娘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愿见你如此。”
之后数天,将军府处处张灯结彩,在为即将到来的喜事准备着。半个月如流水般过去,转瞬已到了大喜之日。
燕归愁一身喜服,芝兰玉树般立于厅堂正中,而全府人忙进忙出,没人注意到一个拎了包袱的身影,快步自后门闪了出去。
行至一半,身后蓦然有人问:“这样急,是要去哪?”
那人回身,露出风帽下半遮面的脸,诧异,“将军?”
目光渐次掠过她的脸,她手上的包袱,他倾身靠近,“阿念,你在念着什么?念念不忘着什么?”
她挤出一丝笑意,“将军的救命之恩,阿念感激不尽。可如今思乡心切,所以……”
话未说完,他已打断她,“你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君绾月?”
10
“若你不是她,仅凭你小小婢女的身份,又怎会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我……”她一时语塞。
灼热气息喷吐在她耳侧,“若你不是她,怎会在我成亲当日,伤心而走?”
她怔怔看他。
原以为假装得天衣无缝,却不想,还是被他看得透彻。
可就算相见又能如何?
他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而她容貌尽毁,又怎敢奢求什么?当初抱了必死的决心纵身江中,九死一生,却被西夜王看中,取了她的容貌为月公主换脸。
唯一没想到的,是还能与他重逢,并且他心里,也有她。
她本想一生一世留在他身边,即便只是个被收留的婢女,她也甘之如饴。可当她远远望着身着喜服的他时,那撕裂般的痛意,竟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说来,是我害了你。”见她眼底水汽渐涌,他将她拥入怀中,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我就是越景侯。”
那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她听来却已如霹雳,眼泪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成串坠落。“新帝即位,倘若太铁腕,会招致民心离乱。所以,越景侯的身份不过是个幌子,是为陛下肃清内乱的一柄利刃。”
原来从一开始,一切便已然注定。所有的开始和相遇,都曾经触手可及。可他们却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耗尽心力,几度生死。
——可毕竟,兜兜转转,她终究还是回到了他身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沧海桑田,千秋万载,只要她还在他怀里,就好。
他微笑着吻在她眉心,声音温柔的如同一场梦,“准备好了么,我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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