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花旦青衣名家名段欣赏 艺高德劭李慧芳

京剧花旦青衣名家名段欣赏 艺高德劭李慧芳(1)

青年时代

李慧芳一家身在日军侵略的重灾区,难寻安宁,这时李慧芳的父亲只有一个念头,想方设法要带着一家人逃回天津。可当时,南京和天津、上海等都已停止通车,但上海与天津通航,要回天津只能辗转到上海坐船。慧芳一家归心似箭,盼啊盼啊,好容易挨到了1938年夏,南京和上海终于通车了,慧芳的父亲赶紧带着一家人乘闷罐车到了上海,正准备马上从上海再坐轮船回天津时,遇见一个京剧演员高月霞。高月霞是北京人,高月霞对父亲说:“不要走了,你的女儿会唱戏,我来帮助她搭班唱戏吧。”父亲在流离失所无人相助的困窘之中,能遇到这样一位愿意相助的老乡,便马上对高月霞产生好感,于是不假思索地留了下来,并随他把全家带进了高家住的洋楼。高月霞安排慧芳一家住在楼下敞露的走廊里,这地方三面透风,不适合住人,但举目无亲,有个落脚地方总比流落街头要好得多,于是,慧芳一家就安顿下来。高月霞很快就帮助慧芳在时代剧场搭上了班,每次演出的彩唱就由李慧芳担纲。可万万没想到,高月霞这位老乡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接济李家是假,借慧芳赚钱是真,他帮慧芳搭上戏班后,把慧芳唱戏的包银全部领走,分文不给慧芳家,还理直气壮地说是顶了食宿费用。李家人老实,又逢兵荒马乱,穷在街头,无依无靠,寄人屋檐,无可奈何。

那时,慧芳虽然还是女扮男装,但生活在乱纷纷的世道里,母亲的心总是悬着,慧芳每去唱戏,母亲便不顾劳累必亲自陪往,唯恐女儿被蒙骗欺辱。不久,时代剧场的老板娘对母亲说:“叫你的女儿把头发留起来,我给她介绍介绍男朋友……”母亲听了一怔,越寻思越觉得这位老板娘没怀好意,她是要在女儿身上打主意了。回家后马上和丈夫商量,为防不测,夫妻二人决定让慧芳尽快离开这个时代剧场的戏班。次日,母亲回了老板娘的话:“我们不唱了!”但是,戏班班主根据合同按期付给李慧芳的包银已被高月霞领走了半个月的,不唱哪儿行。没办法,于是李慧芳在那里唱完半个月后,才离开这个戏班,从此,李家人没有了安身吃饭之地,一时又陷入困境。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幸遇几位善良的天津籍老太太,她们很同情这一家人,就在上海法租界明德里找到一间房子借给李家住,其实这就是人家当厨房用的破旧房屋,当地有人称它“灶披间”。这房子虽然简陋,但总算是个栖身之地。安顿好住处,父亲便立刻四处奔波,为慧芳去寻找戏院搭班。上海与北京一样,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京剧进入了鼎盛时期,名角云集,纷纷亮相,偌大的上海怎么会轻易接纳一个既没拜过名师也无梨园世家背景的初出茅庐的少年女老生呢。李慧芳生来乍到,没有登过台,没有头面人物引荐,无人知晓,要想很快登上繁华似锦的大上海京剧舞台似乎成了梦想。

常言道:救急不救贫。一家五口人的生活总靠别人施舍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还是得想法搭班唱戏。恰巧,上海市民乐剧院的淮剧团正在找唱京剧的,淮剧团为何招京剧演员?原来,1937年卢沟桥“七·七”事变后,日寇铁蹄践踏了华北大地,上海法租界的大批苏北同胞返回故里,专演淮剧的民乐戏院失去基本观众,那时上海滩爱看京剧的观众甚多,这个剧团便另起炉灶,改演京剧,他们演的连台本戏是京、淮“两下锅”。票房收入尚可。所谓“两下锅”是不同戏曲在同一舞台上演的一种演出形式。这个戏班既演淮剧也演京剧,所以需要京剧演员,但京剧演员又多半不愿意去这样的剧团,认为在这样剧种混杂的戏班中唱不出什么名堂来,这就给了年少资浅的李慧芳一个登台亮相的机会。时年十四五岁的李慧芳,嗓子好,人漂亮,但她初到上海闯荡,不为人知,便屈就在民乐戏院搭班演出。其实,去那里唱京剧,李慧芳也不心甘情愿,但为了挣钱养家,哪有挑剔可言?为了招揽观众,这个戏班日夜上演,三天一出连台本戏,演出没有剧本,依据的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幕表”或叫提纲,这就是所谓的幕表戏也叫提纲戏。幕表的内容主要是这部戏的场次、先后出场角色、大概情节、所用砌末等等。演员在舞台上需掌握这个简单的“幕表”,具体的对白和唱词,则全部需要由演员自己视剧情发展来自由发挥。演幕表戏对舞台经验丰富的老艺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放到涉艺不广、对淮剧陌生的少年李慧芳身上,压力可就太大了。李慧芳急得直哭,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没几天功夫,人就瘦了一圈儿。当时,淮剧演员筱文艳、蒋艳琴就在这个剧团,她们心地善良,对李慧芳非常照顾,她们给李慧芳编好词儿,给她做示范动作。一些老演员也告诉她:你一定要学点官中词才能应付演戏。何谓官中词?就是套路性、程式性内容的普遍性通用语,简言之就是套话,过去称之为“官中词”。比如皇帝出场,就可以说:“太阳一出照朱砂,孤是万民第一家。”员外出场,就可以念:“家有万担粮,前仓堆后仓。”这样应付场上的局面,保险无误。李慧芳就在这样的班子里挂上了二牌,专工须生,李慧芳头一天登台亮相,便在和青衣筱文艳合作的《逍遥津》中以高亢嘹亮的嗓音和动情细腻的表演一炮打响,两位年轻的京、淮演员默契精彩的演唱颇受观众喜欢。国难当头,生活艰难。为招徕观众,民乐戏院的演出不分昼夜,场场更换不同剧目,主要演员的行头(戏装)也要不断跟着更换。那时候演戏,演员必须自备行头。李慧芳家贫困,只好典当行头勉强维持生计。每逢换剧目,需要哪套行头,再去赎回。李慧芳的父亲几乎天天为女儿应急赶场跑当铺忙碌。李慧芳和筱文艳都是穷苦出身,年龄相仿,她们相处得如同知己,同台合作愉快,很快便双双走红。尽管如此,李慧芳还是很不适应这里的演出,感到身心极度疲惫,干了三个多月,最后实在支撑不下去,就离开这个戏班,应邀转入上海大世界、大舞台等剧场……

十里洋场的大上海,被人称作是冒险家的乐园,为了维护这个城市的治安,当时在上海居住需要报户口,报户口就必须有名字,李慧芳的母亲当时还叫李梁氏,没个正经名字,父亲便对母亲说:“人家杨贵妃叫杨玉环,你就叫梁玉环吧。”父亲虽说的是玩笑话,但他给母亲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也融入了一个穷人向往富贵美好的心愿。可是这个象征着荣华富贵的名字丝毫没有改观李家少衣缺食的贫寒状况,母亲梁玉环这时又生了第八个孩子,李慧芳又添了一个小弟弟,从李慧芳出生那天李家就盼男孩,但现在男孩来了却养不起,无奈的父母只能忍痛割爱,一狠心把这个“老八”送了人。

全家人要活命,李慧芳必须继续在上海搭班唱戏,为了能顺利搭上戏班,父亲带李慧芳去拜见了当时活跃在上海京剧舞台上的素有“上海王瑶卿”之美称的赵桐珊,请求赵桐珊帮助李慧芳搭班。赵桐珊,艺名芙蓉草,10岁时就与梆子名角崔灵芝、丁灵芝、李灵芝、任灵芝及还阳草同被列为“梆子六草”,1913年入正乐社,与尚小云、荀慧生同科,时有“正乐三杰”之称。赵桐珊在上海京剧圈子内很有威望,他不仅戏演得好,也很有眼力,他很赏识李慧芳的天分、才艺,于是他就给李慧芳起了个有点文化内涵的名字“李叔堂”,希望这个名字能给李慧芳的老生艺术带来好运。从此,李慧芳再搭班演戏就正式使用这个名字了。

没过多久,经人介绍,李慧芳又回到南京,在中央大舞台搭班唱连台本戏。这个戏班的班主叫赵锦堂,主演是男旦马宗慧。李慧芳到了这里,感到比在淮剧团演戏时轻松了许多。但也并非一帆风顺,南北方京剧唱法上有不同——《樊梨花》每一本戏里都有联弹,每人接唱一句,比如薛丁山有句联弹:“樊梨花冲冲把气动,今天跪她我的报应。”李慧芳毕竟年少,涉猎不广,又是北方人,从没有听过联弹,感到这联弹耳生不好学。马宗慧这个人艺高德厚,他安慰李慧芳并非常耐心地教李慧芳。排戏时间极少,李慧芳为一时还不能熟练掌握那么多新东西而发愁,大李慧芳10岁的马宗慧很有些兄长之风,为了帮助李慧芳减少演出失误,树起信心,他就在演出中小声带着李慧芳唱,那时还没有麦克扩音,马宗慧这种“带唱”很隐蔽,台下观众也听不见。李慧芳聪明好学,没过多久,李慧芳很快就适应了这种表演。马宗慧平时还经常帮她练武功,教她打把子、下场花……一年多的时间,李慧芳参演了十几本戏,与风头正劲的马宗慧同台献艺,初试锋芒。从这里,李慧芳开了眼界,长了本事,在马宗慧的传帮带下,李慧芳的演艺上了一层楼。

1940年初,李慧芳在南京明星大戏院搭了张韵楼的戏班。张韵楼演红生关羽戏,师承王(王鸿寿)派,唱做俱佳。他演猴戏《金刀阵》《水帘洞》《闹天宫》,眼神手势神形兼备,雄健威武。当时即有全国“四大红生”“四大猴王”之美誉。能搭上张韵楼的班与他配戏,可见李慧芳的演艺也有了相当可观之处。张韵楼演《单刀会》,李慧芳演鲁肃;张韵楼演《走麦城》,李慧芳演廖化,这些戏虽都是现学现演,但李慧芳都能信手拈来,驾驭自如。班里缺什么老生戏,李慧芳就现学什么,并很快学会学好。何以如此,聪明的李慧芳,生活的担子重重地压在肩上,别说累了不能休息,就是生病发烧也要咬牙坚持,一天不上台一天没有钱。

1940年2月29日,家里又添了一个小弟弟,这是李家的第九个孩子,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母亲愁得打算把老九送给净角倪金利,几经张韵楼的夫人力劝才留下。父母生了九个孩子,死了四个,老八送了人,只剩下了姐弟四人,李慧芳为这个小弟弟起名叫铁樑,盼望他能像铁一样坚硬结实,长大成为家里的栋梁。

当时的戏班多为短期的,最长为一个月,合同满即解散,演员们再重新组班,所以李慧芳总是要不断地为搭班奔走操劳。离开了明星大戏院后,又搭上了南派京剧名家、“红生大王”林树森的女婿阎皓明的戏班。阎皓明这人聪明能干,武净、武生、小生、老生全能,还能编剧、排戏。他很赏识李慧芳,邀她去武汉新市场演出。新市场有几位多才多艺的演员,如:花脸、红生演员刘奎官,他文武昆乱不挡。文武花旦雪艳香,文武并重,戏路极宽……李慧芳去了阎皓明的戏班,能和他们愉快合作,真乃幸运之极。李慧芳除了与他们配戏外,还真正演了自己的正工老生戏,如《群英会》《一捧雪》《四郎探母》等。

当时上海有一个颇受读者欢迎的《罗宾汉小报》,李慧芳这时认识了这个小报的记者何海生经他介绍,李慧芳又回到上海,在董兆斌当经理的上海更新舞台当班底唱戏。李慧芳与何海生的爱人旦角演员孙剑秋,二人都年轻,戏唱得好,扮相也漂亮,二人唱的开锣对儿戏很能叫响。李慧芳虽是更新舞台的底包演员,但她的艺术达到何种程度呢?翁偶虹是这样评述的:“那时,何海生正在该院担任宣传工作,他的爱人孙剑秋搭长班唱青衣,每天在中轴以前,与李慧芳唱生旦对儿戏《武家坡》《桑园会》《宝莲灯》等。李慧芳当时名叫李叔堂,正唱老生,不但嗓音甜润,余派风范,扮相也落落大方,颇具男儿本色。”可见,那时李慧芳声誉渐著,已经开始走红了。

两三个月后,更新舞台合同期一满,李慧芳接着又转换到上海二马路大舞台演连台本戏《三门街》,主演林树森是南派京剧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他曾与王鸿寿、李桂春、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金少山等南北诸名家同台合作,他能邀李慧芳给他演配角,可见当时李慧芳的分量已不一般。

上海二马路大舞台的老板姓范,晓诗书通文墨,人称范四爷。李慧芳来到大舞台搭班,范四爷看到18岁的李慧芳清纯玉立,或许是触景生情,想起海棠那般独有的花姿潇洒、绽放似锦、红而无妖艳、洁白无哀伤的艳美高雅品貌,便说:“你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我看你的名字‘叔堂’二字还是改成‘淑女’的‘淑’、‘海棠’的‘棠’吧。”于是,从此“李叔堂”又变成了“李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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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李慧芳于上海大舞台四楼阳台

1941年,李慧芳结束了与林树森的合作,又换上了张翼鹏。这位京剧武生是盖叫天的长子,从小在上海、杭州随父练功、学戏,打下坚实的基础。12岁拜董德春为师,学了戏立即在舞台上实践演出,经受了磨炼,几年后又得其父盖叫天真传。张翼鹏才艺双全,他的《西游记》每本戏都有特点,情节丰富,有文有武,既惊险又有趣味性,常常客满。李慧芳在《西游记》里,演唐僧,大嗓小生,也颇受欢迎。与林树森、张翼鹏这些名角同台,李慧芳的演艺都得以牵扶,步步高攀。

李慧芳虽为女孩,但却一直先以卖唱后以搭班唱戏来养活全家,实乃家中顶梁之柱,她走到哪儿,这个家就随她迁徙到哪儿,在南京中央大舞台搭班,全家落脚在剧场旁边的民房里;搭张韵楼戏班在南京明星大戏院,全家就住在戏院里;在武汉新市场搭阎皓明的班,全家就住戏院阳台的临建小屋;上海大舞台后台四楼住过,更新剧场里也住过……四处漂泊,剧场为家。李慧芳总是以柔弱之躯力撑贫寒之家。在排戏演戏的时间外,李慧芳仍有追求,她很少玩,也不逛街,一门心思学艺。后来,阎皓明约李慧芳去武汉新市场搭他的班演戏,在那里管吃管住,李家也算满足,一家人就住在新市场平台上临时搭起的小屋里。李慧芳白天不演戏,她就利用在剧院居住的便利条件,去看汉剧名角李春森(大和尚)、董瑶阶(牡丹花)演的《挑帘裁衣》《活捉三郎》等,还观摩楚剧名家沈云陔的戏……地方戏演员的眼神手势极为丰富,做表有声有色,人物刻画入木三分;唱,高亢激越,深沉苍劲;念,流畅爽朗,诙谐细腻 ……这一切都给了李慧芳很多很多启示。

在武汉新市场,李慧芳和雪艳香、殷斌奎(小奎官)上演了《一捧雪》,李慧芳唱老生前莫成后陆炳。汉口新市场大舞台当家旦角雪艳香是武汉本土生长的一位青衣花旦兼演小生,戏路极宽,工花衫、彩旦兼小生,时而反串武生,真刀真枪开打,在戏中演雪艳。殷斌奎曾入斌庆社学戏,出科不久就开始走红,艺名“小奎官”。小奎官戏路很宽,花脸、小花脸什么都能演,在《一捧雪》里扮演汤勤,因而他们三人的《一捧雪》很卖座,李慧芳在此也名气大涨。

国之不存,民何以安?日本兵肆孽横行,新市场大舞台也不得安宁。一次,一个日本兵闯入戏院追至楼上平台要调戏李慧芳,刚烈的李慧芳奋力反搏,狠狠地给了日本兵一个大嘴巴后脱身而逃。这可惹了大祸,剧场经理怕李慧芳遭难,催促李慧芳一家赶紧搬离逃走,尽管李慧芳在新市场大舞台已日渐红火,但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不牵累剧场,无可奈何停止了武汉新市场的学戏、演戏的良机,另投他乡。李慧芳一家又来到上海,在上海二马路大舞台演《西游记》时,李慧芳晚上演戏,就利用白天空闲学戏、观摩话剧、欣赏越剧、看电影等,艺术虽然表现形式不尽相同,但总有相通之处,她都用心去关注学习。李慧芳不是一般的勤奋,她渴求学习艺术已到了见缝插针、争分夺秒的地步,眠思梦想地学习着、吸收着、借鉴着,用兄弟姐妹戏种的艺术精华营养自己之肌肤、丰满自己之血肉,使自己日后的京剧表演艺术匠心独运,绽放异彩。

1943年,20岁的李慧芳受邀去温州搭班唱戏。当时,温州虽结束了1942年的二次沦陷,但局势仍然紧张。李慧芳到温州后没多久,温州就开战了,人心惶惶,一片混乱,为躲避战火,李慧芳一家人又匆匆准备逃离温州。当时温州去上海的火车因战事已停止运行,这条线的铁路交通全部瘫痪,想回上海只能取旱路步行,但李家急于离开这个让人不得安宁的地方,便决定徒步回到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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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李慧芳与张翼鹏演 《年羹尧》

在这十几年中,李慧芳虽然以老生应工,但在新排的京戏里也演过有数的三个女角。1941年,李慧芳和张翼鹏曾在上海大舞台合演过一部新编京剧《年羹尧》。这部戏是张翼鹏的父亲盖叫天早在20多年前创排的,在这出清装戏中,盖叫天首创了耍辫子、舞大旗的表演技巧。诚然,张翼鹏邀请李慧芳搭班是对李慧芳艺术的赏识,但张翼鹏演盖叫天这部戏宗旨是展示子承父艺的高超技艺,而李慧芳在其中只是当了一个小配角,演年羹尧的妹妹,然而这个小角色对李慧芳来说却意义不同寻常,这是李慧芳在舞台上第一次以女人的形象出现,也是在京剧舞台上第一次饰演女角。到了1942年,李慧芳在上海大舞台排演京剧时装戏时又演了一次女人,那是在《秦淮世家》饰演大小姐大春子。第三次则是在《信义村》中饰演了一个女孩子,角色不大,却不可小觑,就是这凤毛麟角的“小女人”改变了李慧芳的艺术大人生。

1943年12月,在上海地下党领导下,上海京剧界的进步青年成立了“艺友座谈会”,李慧芳被召集去参加了这个“艺友座谈会”。艺友座谈会由吕君樵、李瑞来、何毓如、梁次珊等发起,他们每周集会一次,讨论平(京)剧改革和艺术创作,中共地下党员姜椿芳还请来了音乐家沈知白、卫仲乐,戏剧家姚克等,为他们作艺术报告。1944年,艺友座谈会编写了宣传爱国思想的新京戏,名叫《信义村》。这个戏影射日寇侵略中华,意在强调团结御侮。由李瑞来执笔,12月下旬在上海兰心大戏院公演,主要演员有筱文林、李慧芳、吕君樵、朱春霖、徐鸿培、林鹏程、汪志奎、新谷莺等18人,李慧芳在戏中演了一个女孩子。《信义村》的演出,得到了周信芳、梅兰芳等人的支持。在兰心大戏院首演那天,周信芳等欣然到场观看。那天的舞台上,李慧芳由一向老气横秋的男人突变成端庄秀美的女人,这让许多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引起周信芳的格外注意。散戏合影留念后,周信芳专门找到李慧芳说:“你演得很不错,扮相漂亮,嗓音也好,你条件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唱老生呢?我看还是男的唱男的、女的唱女的好……”并希望她能改学青衣。周信芳寥寥数语,道出了还自然于本色之大美的艺术表演观念,真诚而热切,犹如一把钥匙,为李慧芳通往艺术高峰的道路又开启了一扇更宽阔的大门。周信芳的这番话激发了李慧芳的自信,她重新认识到自己还有可挖掘的艺术潜力,于是她欣然接受了周信芳的善策,从此开始了转向青衣行当的舞台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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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唱旦角后,还是上海大舞台那位热心肠的人称“范四爷“的范老板,又建议她把当时的名字“李淑棠”改为“李慧芳”,虽然这个名字改得不太可心,但范老板名随艺转的善意李慧芳心领神会,善解人意的李慧芳,唯恐辜负了范老板的一番好意,她不再考虑自己那份不如意的心情,当即感谢范老板,愉快地接受了新名字并一直沿用。

李慧芳逃难到了上海,一时搭不上戏班,生活又没有了着落,这时她联系上了在南方站稳脚跟的京剧老生宋宝罗,宋宝罗不仅戏唱得好,人也十分善良,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很同情历经艰辛从温州逃难来上海的李慧芳,总想找机会能帮她搭班演戏。不久李慧芳开始改学旦角,萌生了新的艺术志向,但苦于养家糊口,她自己只得忍屈受苦,见缝插针地到处搭班演戏,不管角色如何,需要演什么就演什么……就在汪精卫日本毙命前后那段混乱的时局中,到处不得安宁,宋宝罗在万般无奈中带着他那20多人的京剧团在上海大舞台加入了《封神榜》连台本戏班。宋宝罗利用他每个月的四个白天戏,让他所带的人都转演一遍,因而他就利用这个机会为李慧芳的演出搭了桥。李慧芳尊称宋宝罗为“四哥”,和大她3岁的宋宝罗之大妹宋紫萍非常要好。宋紫萍是宋宝罗剧团中的当家青衣,虽是二牌演员,但扮相漂亮,功底扎实,表演规矩,擅演程派戏和梅派戏,已改学旦角的李慧芳便不失时机地向宋紫萍学了一些旦角老戏,在宋宝罗京剧团也演过《乌龙院》里的阎惜姣、《游龙戏凤》中的李凤姐,也曾在宋宝罗的《七擒孟获》中演过小角色。宋家兄妹看李慧芳养一大家人吃喝已经很不易,染上大烟的父亲又给她增加了额外的负担,因而对她多有同情。宋紫萍热心肠,很愿意把自己会的青衣戏教给李慧芳,宋宝罗很耿直,也曾为保护李慧芳不赴当官的宴请而顶撞过李慧芳那被烟瘾折磨糊涂的父亲。因而,李慧芳和宋宝罗虽然在舞台上中合作不是很多,但在台下她却与宋家兄妹相处得如同亲兄弟姐妹,你来我往,无话不谈。这段持续了约两年时间的友谊也永远记在了宋宝罗和李慧芳心中。

李慧芳天生丽质,有唱旦角的条件,只是受启蒙教育的局限,没有开发她这一艺术才智而已,在周信芳的指点下,20岁才改演青衣。改行当并非是碍于名家指教的面子,亦非心血来潮的轻率之举,她此时确实有了演青衣的足够本钱:嗓子,脆亮响堂;气质,大方稳重;扮相,雍容端庄,周信芳也正是据此而悉心点拨。李慧芳唱老生时,对儿戏中的旦角戏她全会,比如:《武家坡》《桑园会》等,旦角的许多唱腔表演手到擒来,因此她丝毫不觉得改行困难。尽管如此,李慧芳还是很有压力。京剧名角“跑码头”唱戏,绝不能就演一个角色。签订一期合同,演满一个台口,讲究的就是剧目繁多、角色各异,一期半月或12天,戏码不能返头,因此要能戏很多。若想把青衣唱响唱红,李慧芳觉得光凭这些现有的本事还远远不够,还要狠下一番功夫。于是她开始向程玉菁学王(瑶卿)派戏,向杨畹农学梅(兰芳)派戏。程、杨两位先生可谓入室升堂者:程玉菁是王瑶卿的掌门大弟子1928年末,程玉菁应约赴沪汇报演出,反响热烈。杨畹农是下海的票友,但他从少年时期就酷爱京剧,初学老生,入复旦大学后改学青衣。他嗓音甜美,酷似梅兰芳。由于杨畹农学养厚重,对人物、剧情、唱词的理解甚深,追摹梅兰芳唱腔“一字、一腔、一个气口、一个重音”近乎神似。梅兰芳极为爱才曾不无钦佩地说:“杨先生的嗓子,内外行都少见”。梅兰芳更欣赏杨畹农诚实憨厚的书卷气,亲自为他说戏教腔。在艺术造诣如此精深的程、杨两位先生亲授下,李慧芳的旦角艺术日有长进。两位老师对她改学青衣鼎力相助,让李慧芳不由得发自肺腑感叹自己“我乃有福之人!”尤其是在杨畹农造诣精进的传授下,李慧芳学了很多梅派戏:《三娘教子》《西施》《洛神》《凤还巢》《生死恨》《宇宙锋》《十三妹》《穆柯寨》《贵妃醉酒》等,收获颇丰。一个正在走红的刚健苍劲、飘逸潇洒的须生迥然变为庄重娴静、秀雅柔婉的青衣正旦,氍毹之上,李慧芳又竖起自己在青衣行当中光彩夺目的形象。改学旦角,固然要有天赋,但真正唱红成角也并非易事,天下没有坐收其成的事情。李慧芳自小就有闯劲,励志敢为先,她凭借着自身的天赋和勤奋,辛勤不缀。李慧芳的旦角演技日渐跃升,名气很快传播开来,她成功地改行应验了 “天道酬勤”的道理——成功只垂青于孜孜以求的勤勉者!

旧时代学戏很难,有的艺人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不愿意教戏;学艺的人有时想跟一些名角学戏又受地域、时间、经济等各种条件的限制。所以,李慧芳在公开跟师父努力学戏的同时还要专心致意地“偷戏”。当时,四大名旦演的一些戏都有剧本卖,李慧芳就把剧本买来先把戏背会储存在脑子里,然后只要有机会欣赏四大名旦的戏,李慧芳绝不放过。就这样,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四大名旦的戏李慧芳“偷”学了不少,如:程派《锁麟囊》《荒山泪》、荀派的《红楼二尤》《红娘》《钗头凤》、尚派的《汉明妃》《失子惊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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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苑双葩 慧丽同芳——李慧芳》

改学青衣后,但凡名家来沪演出,李慧芳必想方设法去观摩“偷戏”,四大名旦的戏绝不漏下,余、谭、言的老生戏依然用心,生旦两抱。这时的李慧芳心里装着厚厚的两重爱:爱家人、爱京戏。这沉甸甸的爱驱使李慧芳学戏不知累,不畏难,大刀阔斧而不失精雕细琢,终于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艺术新天地。

1946年夏,李慧芳已正式改为旦角,而且她的旦角艺术也日臻完善,此时她正在苏州与周信芳的弟子陈鹤峰演《樊梨花》,她演樊梨花,陈鹤峰演薛丁山。这时周信芳的麒麟社也正准备在黄金大戏院演出,周信芳便向他早已看好的李慧芳发出诚挚地邀请。其实,当年周信芳发现李慧芳的旦角潜质是不经意之为,但建议李慧芳改行却是蓄意之点,他很想把李慧芳这个扮相、才艺双全的演员吸收到他的班社里来。李慧芳结束苏州演出后马上回到上海参加周信芳的班子。当时周信芳的班底坐包相当硬,有裘盛戎、高盛麟、赵桐珊等,名角云集。能傍上这些名角儿,不能不说是李慧芳的幸运和造化。与周信芳演《徽钦二帝》,李慧芳演李师师。演《四进士》李慧芳一人演杨素贞和万氏俩角儿。《斩经堂》中演吴妻。《坐楼杀惜》演阎婆惜……难得的是,李慧芳在台上与周信芳配戏,边演边学习边提高。李慧芳给周信芳配戏,戏中需要人物对视时,周信芳总是用传神的眼睛与李慧芳交流,他的一招一式都很有分量,极具感染力,让李慧芳自然而然地就入了戏。周信芳还随时根据李慧芳的表演做出相应的细腻反应,在表演的互动中,帮助李慧芳在入微之处强化她表现人物感情的意识,时时注意调动激发李慧芳的表演情绪,培养她神形兼得的表演风格……

离开周信芳后,李慧芳又跟着周信芳的弟子高百岁到南京演出,高百岁是文武兼长、戏路宽广的一位演员,他的表演很有艺术魅力,李慧芳与他合作,在艺术上也很有收益。后来李慧芳自己挑班到各码头演出,为了丰富戏码,四大名旦的戏她都演,老生戏也时常演几出。就这样,李慧芳始终保持着小嗓儿莺迴燕转、大嗓儿苍劲浑厚。她以青衣为主,老生为辅,亦旦亦生,唱做具美,吸引了不少人眼帘,李慧芳红了起来。

新中国成立前夕,李慧芳凭着旦角艺术即在南京挂头牌挑班,当时南京中央大舞台的经理叫华子献,此人极聪明,他组织的班底很硬,二路演员有李宝櫆、王玉让、崔熹云、张玉兰、孙正阳等,华子献很赏识李慧芳,他希望李慧芳也能来他的大舞台演出,并预期一定能成功。李慧芳欣然应邀前往,果然,李慧芳不负华子献所望,她的旦角艺术在众人帮衬下大放光彩,演出异常火爆,票房很高。

李慧芳一边对自己的表演精益求精,一边把名角、班底演员当成自己的父兄姐妹一样敬重爱戴,使大家感情融洽,和睦相处,保证了一台戏的演出质量。不仅如此,她还把戏迷观众当成衣食父母,时时把观众的喜好和反响当成衡量自己演艺优劣的标准。师长提掖,绿叶扶衬,观众追捧,李慧芳这朵红花愈发娇艳夺目!

「京剧名家」艺高德劭李慧芳(1)——沿街卖唱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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