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的代表作（终于有了代表作）

有部刚上映的新片不得不说。

宁浩监制，申奥执导，大鹏、柳岩主演的《受益人》。

徐峥看完，激动地说：“恭喜宁浩找到了接班人。”

谢飞看完意犹未尽，喊导演赶紧去拍下一部长片。

不过，看影片的阵容，有期待，也有槽点。

一方面，这是“坏猴子72变计划”孵化的第三部新导演处女作，品质有宁浩把关。

但另一方面，两位主演，让人莫名担忧。看到大鹏，就想起尴尬的《缝纫机乐队》；而柳岩，除了“性感”仿佛没有别的印象。

但这次，他们却撂下了狠话。

大鹏豪言，“这是我最好的作品，其他的都在为这个做准备。”柳岩下定论，“《受益人》是我们最好的一个状态。”

行！为了验证，以上言论几分真假。我们先去看了片，又跟大鹏、柳岩、宁浩和申奥进行了一次长达40分钟的对话，话题跨度从筹备过程、成片表现、演员状态到社会议题。你想知道的和你不知道的，我们都问了。

在接下来的5000多字中，我们将一次性解决影片4大疑问：

1.片子成色如何？

2.大鹏柳岩演得好不好？

3.《受益人》的深层指向是什么？

4.一部处女作的诞生有多么波折？

不是犯罪片，是爱情片

影片节奏，可以用四个词来概括：结婚、签字、出轨、意外。

这是一个发生在社会边缘，讲底层小人物杀妻骗保的故事。

矛盾根源，是因为“穷”。

大鹏饰演的吴海，没学历，没钱，没老婆，白天当网管，晚上干代驾。为了给儿子治病，他禁不住好友的怂恿，谋划了一场婚姻骗局。

柳岩饰演的淼淼，网络女主播，当代樊胜美，老家有填不完的窟窿。为了早日摆脱困境，他与吴海假扮的大款相亲，从而相识。

杀妻骗保的题材，看起来“很炸”，因为在我们身边发生过不少类似的事情。社会、法律、婚姻，有太多角度可以去探讨。

但《受益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它没有从法律层面，去深究受益人钻漏洞的行为。

吴海与淼淼的骗保局，从下套、入套到解套，都充斥着偶然的成分。

淼淼每次要上钩，总有意外发生。

吴海每次要下手，总是突然心软。

偶然的成分逐次累计，便意味着男女主角要日久生情，真爱来了。

影片就这么从犯罪悬疑，变成黑色喜剧，最后成为了一部爱情片。

可能导演想让人物保留一抹善良底色，因为意不在探讨“杀妻骗保”的残酷与血腥，影片也少了些现实层面的厚度，让犯罪阴谋成为了一个框架。

导演想探讨的，是一对身处绝境的男女，如何挣扎生存相互取暖的可能性。所以，《受益人》是一部爱情片，它的主题是“爱与希望”。

不过，这并不是说《受益人》是部烂片。

它的好，在演员的表现。

本色柳岩与土味大鹏

大鹏这次的表现，可以用脱胎换骨形容。

导演申奥给他下过一个brief——要找到一种具体的，适合自己的表演方法。

他打算用极端外化的形式，去塑造一个在温饱线徘徊的无名小卒。

外形上，可以看到许多“土味设计”。

故意增肥、弯腰驼背、脸上抹黑、眼神呆滞，大鹏经常上完妆后，去重庆街头溜达，从来没人认出他来。

重庆街头的大鹏

甚至还在街头，遭到了小学生的灵魂质疑。

右后方就是大鹏

因为要讲重庆话，大鹏找方言老师把台词录下来，跑步听，睡觉听，做什么都听。他告诉我们，当时的目标是，“说重庆话的时候，不希望有任何人，能听得出来有差别。”

就算是这样，刚进组的时候，大鹏依然很难进入。

导演申奥回忆，“最开始几周根本没法即兴表演，因为大鹏不在那个语境里，任何都给不了。”

于是，大鹏又想了一招，用各种方式去体验生活。

他试过在街头乞讨、卖唱，随意去吃一家当地人的酒席，甚至去应聘火锅店服务员。“我就进去（火锅店），跟老板谈条件，包不包食宿，工资多少钱之类的，只不过后来我俩没谈成。”

大鹏在重庆街头卖唱

从只能按剧本走，到可以现场即兴发挥，大鹏用了一个多月。

落实在成片里，这些付出，没白费。

不多剧透，就说一场戏。

因为穷，吴海父子只能住网吧二楼。每当一楼网民开始吞云吐雾，儿子就会哮喘病发。

吴海一脸焦急的给儿子喷药，安抚情绪。等儿子睡着，他又强迫自己换上一副笑脸，下楼招呼这帮“大爷”，满足他们的各种需求。

在每一个怅然若失的晚上，他都要重复同样的步骤。

一个畏畏缩缩，点头哈腰，看人脸色，在夹缝中挣扎生存的形象，被他演活了。

相识多年的好友柳岩这么评价大鹏，“吴海这个角色，完全像脱胎换骨。你在任何一部电影中，都没出现过这个状态。”

大鹏这次的转变，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演员的危机感。

“我觉得特自卑，你不这样行么？我就是一个大山里的孩子，如果要是其他顶级男演员演，那它肯定更好吧。如果是我，是不是别人会觉得我没有热度？”

但演完《受益人》后，大鹏似乎打消了这种疑虑。他直言，“《受益人》给了我很大的成就感，表现上的成就感。”

与精心设计的大鹏不同，柳岩这次更多是本色出演。

淼淼有太多地方，与柳岩相似。

外形类似，浓妆艳抹的淼淼和柳岩以往“性感炸弹”的演员形象，不谋而合。

经历相仿，柳岩也做过主播，她曾在两小时卖出18款商品，劲收1500万流水。

柳岩直播

但不管是表演，还是直播，柳岩很少获得网友认可。就像淼淼做直播，被人质疑不务正业一样。

这种一路顶着别人异样眼光成长的经历，太像了。

所以，柳岩这次借着淼淼的身份，说了很多自己的故事。大鹏甚至说，“柳岩去演岳淼淼，其实是在纪录她。”

网上有一支疯传的“柳岩卸妆”视频，内容截自《受益人》正片。

“我是湖南的，

小时候跟我妈去广东生活了10年，

大一点的时候，想离开家，去北京，当过群演。

我自己遭了蛮多罪，上了蛮多当。

告诉大家一个秘密，

我一直说自己24岁本命年，其实我38岁了。”

这段表演，剧本里并没有台词，只给了一个方向。柳岩准备了3天，最后决定不按剧本来，自己演了5分钟，一条过。

38岁、湖南、广东、北漂，都是柳岩的真实经历。

关于这场戏，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柳岩没有正面回应。但她侧面透露，“没有真正戳心的回忆和画面，你不可能让自己跟人物感同身受。我说这个台词的时候，是完全有画面感的。”

拍完这场戏，申奥说，自己在监视器后快哭了。

片中有不少片刻，的确很难分清是淼淼还是柳岩，尤其是两个人都有的那股韧劲。

戏内，淼淼为了给吴海赢一辆电动车，参加吃辣椒比赛，被辣到满眼泪流。

戏外，柳岩追求真实的生理反应，在辣椒上抹芥末，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开拍前，导演申奥给过柳岩一些电影去参考，比如《风月俏佳人》中茱莉亚·罗伯茨的表演。柳岩get到，导演想要的，可能是肢体永远带着职业性的状态。

但这次，她更多的是在做自己。

大鹏这么总结柳岩的表现，“演到最后，我都有点恍惚，几分是柳岩几分是岳淼淼，因为她太真实了，她不是照着岳淼淼去演的，她是照着自己去演的，这是她最好的表演。”

为网红主播正名

《受益人》是继《少年的你》后，又一部在重庆取景拍摄的电影。

选择重庆，对《受益人》来说，十分准确。

因为它足够真实，又足够魔幻。

在这里，网红产业发达，有专门学校培训“直播索礼”。

在这里，发生过杀妻骗保案，有真实的素材可搜集参考。

在这里，宁浩还拍过一部黑马电影《疯狂的石头》。《受益人》剧组，还去了当年《疯狂的石头》拍摄地——交通茶馆取景。

交通茶馆

但笔者推测，以上这些只是《受益人》在重庆拍摄的表象原因。

相比“杀妻骗保”蜻蜓点水式的探讨，影片另一个着重点“网红主播”，在重庆这个地界，反而显得更加突出。

据相关数据统计，在我国城市相关视频热度排行中，重庆以113亿次的播放量位居榜首。在重庆，拥有218.8万网红注册账号，全职网红主播月收入平均3万元以上。

网红经济，已经成为了重庆的新标签。

《受益人》导演申奥进入电影圈之前，就对网红主播略知一二。

“我原来做广告的时候，有天发现演员们在化妆间，一人一个频道，全都在说话。我不知道他们在干嘛，深入聊了聊，才发现他们是一个人对着无数人说话。”

这个兴趣点，一直被他带到了《受益人》的项目里。监制宁浩叮嘱他，创作一定要有本土和当代特色。在确定男主角吴海是“代驾司机”后，申奥决定把女主角岳淼淼的工作定为“网红主播”。

“我采访了很多职业主播，发现他们每天的工作时间要远远大于上班族，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没日没夜，而且还要保持身材、学习新技能，很辛苦。”

无独有偶，监制宁浩，也是快手和抖音直播的受众。“因为直播行业是一个网络热点，大家对这个职业理解不同，有人赞赏，有人很不屑。”

那《受益人》，是以什么角度来理解网红主播？ 宁浩给出了简洁的答案，“人文关怀”。这意味着，影片要为网红主播正名。

在定下由柳岩饰演岳淼淼后，影片对网红主播的态度进一步清晰起来。柳岩在读剧本的时候，告诉申奥，“一定要让淼淼，在大家心里成为一个顽强、可爱、乐观、有生命力的主播。”

为了做到这点，柳岩做了一些功课。

“淼淼的身份是吃播，首先我得把自己的胃打开，只要吃不死的我都吃。一开始我想吃蜘蛛，我以前吃过炸蜘蛛，特别好吃，五香的。但导演受不了，他觉得我们不需要去博眼球，我就挑了炸蚂蚱。之后还要学专业术语，比如你要让大家送礼物，要晋升什么什么级别。”

至于为何要坚持为主播正名？柳岩曾分享过一个跟网红主播“韩美娟”相关的故事。

柳岩与韩美娟

韩美娟与柳岩在一栋楼里住了两三年，有次二人碰面，有些惊讶。柳岩问，你之前没碰见过我吗？韩美娟说，“我有2年的时间，不怎么出门”。因为他有一些抑郁。

有次，柳岩去了韩美娟的直播间，最后的环节，是俩人一起卸妆。柳岩好奇，为什么韩美娟每次都要在直播末尾卸妆，对方回复让她震惊，“总是有人骂我，你就是躲在面具之后的人，你肯定很丑，不敢给人看素颜的样子。”

柳岩惊讶于网友会有如此残忍又恶毒的质疑，那一刻，她决定要做点什么。

刚好，岳淼淼来了。

一部让别人“满意”的电影

遇见宁浩前，申奥的主业是拍广告和短片。

他的作品《河川龙岗》和《潮逐浪》，在俄罗斯国际学生电影节和首届中国国际新媒体短片节拿过奖。

申奥

这两部短片，前者讲究叙事留白，冲突的消解过后反倒是温情的治愈。后者讲述了造化弄人的命运，故事点到即止的态度留有余味。

宁浩看到了他运作现实题材的角度和能力，于是签下申奥，成为坏猴子影业“72变电影计划”中的一员。

签约意味着，要走向市场，申奥要面临的是一次“让自己满意还是让观众满意”的抉择。

申奥

然而开篇，并不顺利。

《受益人》并不是申奥给宁浩看的第一个剧本。

加入“72变电影计划”后，申奥花一年写了个剧本，但是突然有一个同题材的电影上映，故事撞的特别狠，无奈之下，他只能再写一个新故事，就是《受益人》。

申奥之前，在接受CSFF短片节采访时表示，“无论我多么懊恼，多么遗憾，多么不喜欢现在这个剧本，都依旧要全力以赴去拍摄。”可见，《受益人》的故事，并不是他当时的首选。

截图来自CSFF短片节

为什么要懊恼和不喜欢？

或许跟《受益人》的故事改动有关。

从立项信息来看，影片故事与成片差距不小，柳岩饰演的岳淼淼改动很大。按梗概来看，岳淼淼原定是泰国籍女孩，并且最后的结局是坠湖身亡。而丈夫吴海，则彻底黑化，选择成为受益人，牺牲了老婆。

《受益人》立项信息

可见，《受益人》原定是一部硬核犯罪片。

而上映的成片，则是一部爱情内核的黑色喜剧。

影片整个调性，变化不小。

申奥在与我们的对话中，隐晦地提到了这个变化。

“当剧本进行到一个阶段的时候，它的调性从一个比较硬核的犯罪片变成了一个爱情喜剧的走向。”

而做喜剧的方向，直到开机一周后，才确定下来。

为什么一定要改方向？

在剧本修改的过程中，宁浩给申奥提了一个很关键的意见，“你的主角要无辜和令人同情”。

而申奥也确实做了调整，“其实从前的主角不够无辜，也不够令人同情。我们要花很大的力量把他给拧过来，但怎么拧也拧不到让观众喜爱这个角色的程度。到临开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改变，把整个后半部分的调性拧过来了。 大鹏的角色可能就不那么招人讨厌，它就变得逐渐变得令人同情和无辜了。”

采访中，宁浩也提到，新导演确实经常面临修改剧本的现象。因为“它（电影）未来面临的是市场考验，所以这块必须得严格，因为那是有很多观众去看的。”

所有因素，貌似都在指向同一个原因→市场。

申奥在接受CSFF短片节的采访时，用“选择做一部让别人满意的电影，还是第一部让自己满意的电影”，来形容拍《受益人》对自己的挑战。

我们把他的原话，全部放出来：

“当剧本阶段收到几次重创之后，我决定放弃让自己满意，选择在不打破底线的前提下，尽量让别人满意。这个决定听起来很简单，但抉择当时之艰难，之遗憾，是现在回想都心有余悸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抱着‘服务’的心态在工作。但最后做试映会时，我坐在两百个黑压压的观众身后，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能听见消声、抽泣声时，突然觉得，能让别人满意，何尝不是件功德。那种真切的在乎观众，是无法欺骗自己的，我会因为观众的反应而兴奋或失落。”

截图来自CSFF短片节

《受益人》是坏猴子影业“72变计划”推出的第三部作品，前两部是《我不是药神》和《绣春刀Ⅱ修罗战场》。

同为现实题材，《受益人》难免会拿来与《我不是药神》比较。

从立意和深度而言，前者无疑还是个“未成年”。

但我们不应该急于否定，说《受益人》就是部烂片。

作为首部探讨“杀妻骗保”的内地电影，

《受益人》代表着电影人的冒险态度。

它试图撬开一个新的题材窗口，

给后来人更广阔的的创作天地。

别忘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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