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派花脸历代优秀传人 裘派传人孙光辉的花脸人生

孙光辉是我早年的同事，小我四岁，在一个舞蹈队跳过舞蹈，一起唱过大合唱，也共同排练过小合唱。有一年在驻军某部通讯营练唱，四个男声，我算一个，唱一遍，光辉说，你咋光巴嘴没有动静？我到现在还记得。光辉感统好，舞蹈《风筝》缺员，光辉一试就会，是奇才。光辉在厂办开车，往北京跑项目，我正迷恋驾驶，出了厂门，光辉就去后排睡觉，换上我开，一开开到北京地界，光辉正好睡一大觉，我感谢他信任我。

光辉还干过木匠，开过刨床，当过厨师，要说最长久的行当，还是唱戏。

唱戏得从光辉小时候说起。

我们小时候，家里没电视，电影院有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沙家浜》《奇袭白虎团》，光辉就学着唱，啥也唱，唱得也不好，喜欢，杨子荣打虎上山，少剑波“几天来摸敌情……”那时候记性好，记得快，尽管咬字不清，腔不离口。

1980年，袁世海、李宝春来博山，15岁的孙光辉在人民剧场看了《九江口》，想看他和冯志孝的《将相和》，没弄上票。父亲厂里有个大朱叫朱正，北京人，和李宝春（《杜鹃山》饰小石匠）北京小学同学，李宝春来到博山，找到大朱，要看博山陶瓷、琉璃。孙书记，你看咋捣鼓？大朱找到书记孙即功。俺同学来了，还有袁世海、杨春霞他们，要到处参观参观。行啊！孙即功全部集中起博山的212吉普车，几个上海轿车，包括博山木器厂刚买的三菱面包，拉上所有国家京剧院演员，先上了美琉座谈，看了展厅，弄上琉璃，接着去了博陶，每人一套茶具、餐具。最后去了美陶。进了展厅，迎头挂着一个大型刻瓷挂盘，袁世海说，欸！这个好！书记王彩云搬来一个杌子，上去摘下来，送给你吧！

王忠信（《杜鹃山》饰温其久）擅长书法，要去家里写几张字感谢孙即功。坊间咋呼满了，袁世海、杨春霞要去孙即功家唱堂会！孙即功刚搬了新家，还算宽快，招满了人，屋里、院里、胡同里，光辉母亲种的菜遭了殃，夜里乌黑，洋柿子摸着挺大，薅下来一吃焦酸。早晨一看，满地都是咬了一口的青柿子。

博山琴师邻居吕继和、李京村、周大勇仨人一个班子。袁世海唱了一段。李宝春唱一段，杨春霞唱一段，王忠信唱了一段温其久，一家人开始骂他，你个土匪！你个叛徒！混蛋王八蛋！

吕继和说光辉你唱一段，我不会，唱一段，光辉就唱了一段《赤桑镇》，第一回靠琴唱，净博山口音，袁世海说，这孩子有前途，带走吧？

孙即功一听，说可不行，才上初二。

此时，十一届三中全会已经召开，博山城里，一场要阶级斗争还是经济发展的较量还未分出胜负，这个较量往往不是发生在明处。一些厂矿，因为当家人的最早觉醒，带领企业发展经济，让一些习惯整人的领导很是不爽，许多改革者纷纷中箭落马。

孙即功的水泥制品厂是博山区最早赢得经济效益的企业之一。袁世海一行一来家里，动静太大，盖过了领导风头，给孙即功惹了事。要查孙即功五条人命。原先水泥制品厂门外河还没蓬，一个小铁桥，工人喝了点酒值夜班，往河里尿尿，从小铁桥上摔下，没救过来。说孙即功推下去的。还有生产事故，也算在孙即功身上。又开始整流氓活动材料，一一对质，都落不到实处。又查账，最后找出六千块钱亏空，卖给岜山盘圆，发票没找着，对不起，1981年10月，孙即功被判了六年，没收房产，才50多岁。同时处理的还有孙福庭、安作栋、王立俭等等。经过后来很大努力，孙即功才得以平反，返还没收的房产。

这一年，孙光辉博城一中毕业顶替母亲参加工作干木工。参加了博山区文化馆业余京剧队，张全义、张兆和、宋道福、孙即明带着唱，也学交谊舞、迪斯科。

木工车间，电刨的轰鸣幻想成迪斯科节奏，木头走过电刨，把手也压上去，左手拇指及以下肌肉被刨去一层，深及骨头，鲜血淌满刨床，缝满了针。

在业余京剧团，孙光辉开始接触老戏。

光辉没见过、演过老戏，不懂，青衣宋道福，小生孙即明，还有燕庆荣、燕庆海，就给说戏、排戏，光辉唱的第一出戏就是《赤桑镇》。

父亲有个电唱机，开始是手摇，后来是干电池，再后来是电动，一些片子都是“四旧”，委托部、旧货市场哪里淘换来听，电木的唱片攒了五六摞。光辉下了班就听，翻过来调过去就是《赤桑镇》，裘盛戎和李多奎灌满了耳朵，认为古装戏也挺好听。李多奎的《望儿楼》，老旦，有一大段唱腔，好听不好唱，光辉记忆犹新，在文化馆唱了一出，他们说你还是唱花脸好。

1985年，博山文化馆从淄博京剧团导演转业来了一个的怀处庆老师，光辉受他的指导不少。纪念方荣翔逝世一周年，怀老师带光辉去济南，在大明湖湖心亭一个酒店吃饭，见了方荣翔的弟子们，其中就有康万生、宋长林。饭时怀老师向尹宝忠引荐，两人省戏校一届毕业，说这孩子条件不错。叫光辉唱了一段《赤桑镇》最不好唱的二黄二六，康万生说，嘿，这孩子真不错！

晚上，方荣翔弟子们在省京剧院演播厅演出，《铡美案》《打龙袍》《赤桑镇》《盗御马》，演了四个半小时。观众爆满。孟广禄刚出名，广州演出完毕乘飞机赶来，原本没有他的戏，一报幕《铡美案》，底下炸了锅，人没亮相靴子一伸，就开始叫好，一出场，扮相像极裘盛戎，嗓音酷似方荣翔。宋长林《打龙袍》也挺带劲，张宝志《盗御马》也不孬，看的是专业身段，动作利落优美。

光辉回来就想练，怀老师不教，可能嫌缺童子功，不是三年五年功夫。

工人文化宫京剧队，场地更大，人员更多，光辉转场到了文化宫。

刘绪宏和乔同坤演《铡美案》，光辉跑龙套。龙套四人，左右各二，第三个得跟着第一个走，光辉第三，却跟上了第二个，成了左一右仨。他们说，你上那边上那边！他赶紧跑过去，和花脸刘绪宏扛了一肩膀，刘绪宏一瞪眼，你捣鼓啥！？

朱梦仲、乔同坤、魏长善在文化宫的京剧队要演《豆汁计》，演员是贾蒲俊（音）、吕光辉，光辉跑龙套。吕光辉扮演饭赶一角，电器开关厂业务员，出了发，魏长善说小孙你来吧？光辉说行，那时候知不道害怕，化上妆就上去了。魏长善在幕后捏一把汗，可别演砸了，没寻思演的挺好，光辉年轻记性好，台步记住了，和武场配合起来，走到哪打到哪，下来以后，魏长善说，你可吓煞我了！

后来又演《金玉奴》，吕光辉又出了差，魏长善说小孙你行不？我上去试试吧！都是三花脸。魏长善和朱梦仲商量，叫他上？上吧上吧！别演砸了孩子！

演完以后，那些老人对光辉另眼看待，见面也给让座，客客气气，请教问题，都愿意说。

光辉在博山公园山顶上练声。奶奶年迈没有睡意，三四点就喊光辉起床，委窝不起，奶奶掏出袖筒的小白手帕，沾点凉水，洒他脸上，出溜一下就起床，到公园去喊嗓子，喊到7点去上班。居民嫌吵，敞开窗户骂，骂不管用，派来人说，咱商量个事，啥事？你晚点来唱行不行？三四点来唱俺当睡觉的时候，叫谁谁也烦气。之后奶奶再喊，光辉就到李家窑大水池去唱，那里没人。

之后，光辉多就近向琴师张兆和问艺。当时我们都在一个厂工作。在厂里，每天吃完午饭就去张兆和那里唱戏，晚上下了班也是，得有七八年。

1986年，下了夜班，王玲打来电话，你来俺这团看看。她已是惠民地区京剧团专业演员，俺这缺花脸，一个花脸上了年纪唱不动了，你来试试。她推荐了光辉。

给光辉配戏陈世美的孙菊明他兄弟在惠民地区京剧团干业务副团长，骑着三轮车上长途汽车站接上光辉。

到了惠民地区京剧团剧团，先唱，唱完了团长喊去家里吃饭，红萝卜炒肉，煮黄豆，清炒菠菜，那时光辉对酒不感兴趣，不喝酒，吃完饭，你演过什么戏？我就演过《赤桑镇》，晚上演一出，和我们的老旦？可以。还休息不？不休息。吃完饭去排练厅，喊着老旦、文武场，唱花脸的宋老师。

光辉说，宋老师我台步可不行，业余的不会表演，上场能唱就不错了。你可给我说着？宋老师就说着，和老旦对台词，对对唱，台上东西宋老师说了一下午，演出时喊市文化局局长来看，看了以后说你愿意干专业？我愿意，我父母不同意，我这来还是偷着，我得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你回去商量，然后你5月7日到这，8日代表我们团参加全省青年京剧大奖赛。住下吧！明天走。不能住，得赶回去。三轮车把光辉送到长途站。

光辉回家一说，孙即功抬手一个茶碗掷过来，摔得粉粉碎，滚！上哪唱不行非得上惠民？还有比惠民穷的地方？

本文为刘培国先生原创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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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培国

淄博世纪英才外语学校执行董事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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