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陈玉光作品（陈玉光教授作家）

童年趣事

作者：陈玉光（教授/作家）

年幼时总盼望快快长大，长大后又梦想重新回到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童年总是给我们每一个人留下无数美好的回忆。

——题记

挖知了猴捉知了

知了的另一个别名是“蛣蟟”，学名叫“蝉”，蝉的卵在土中孵化变成幼虫，幼虫在地下靠吃植物的根须生存，往往需要两三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长大。等夏季的雨天雨水把地表润湿，长大的幼虫就会挖开一个洞爬到树上，蜕去束缚自己的外壳，变成一只金蝉，金蝉一见到阳光，通身就会变得乌黑油亮，雄性的蝉为了求偶，昼夜鸣叫不止。“知了猴”就是蝉的已经长大但还未从地下钻出来的幼虫。无论蝉的幼虫还是成虫，对乡间的大人孩子们来说都是一种美味的蛋白质来源。

知了猴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轻易挖到的，需等到天气渐渐热起来，下过几场雨把地湿透。知了猴大多在杨树、泡桐、柳树等树的根部。雨后傍晚，我就会和弟弟还有其他小伙伴儿们去树下搜寻它们的踪迹。你首先会发现一个很小的洞，用指甲小心地把洞口的泥土掀掉，那个可爱的小昆虫正瞪着眼睛向外张望，你拿一根细细的小树枝慢慢地伸下去，它一看见有人侵犯它的洞穴就会用两只强有力的前爪狠狠地钳住树枝，你就可以慢慢地把它拽出来。如果你错过了傍晚的时机，那就要等到晚上七八点钟以后，你可以拿手电去照，那时候它们已经从地下钻出来爬上树干了，它们还没有翅膀，毫无防守之力，只能乖乖就擒。如果在自家庭院或邻居的园子里，每晚也就只能挖到三五只或七八只，但如果你到河边的树林里去，就会有比较大的收获。逮回来的知了猴我们把它们扣在碗或盆子下面，经过一个晚上，天亮时它们就会变成让你欣喜若狂的鲜黄的金蝉。将金蝉炸了吃或剁碎了加入韭菜调馅儿包饺子都鲜香无比。

知了其实是一个大类的统称，南北方又因地域和气候的不同分很多种，北方的乡间有四种，民间把它们分别称为“唧唧子”、“嘟啦”“嗯呦”、“马知了”，它们的颜色、叫声、体形大小都不一样，前三种的名称是根据它们的叫声而来，“马知了”是因为它的体形最大。“唧唧子”的体形最小，只有两公分左右，声音薄而单调；“嘟啦”的身形跟“唧唧子”差不多，叫声清越，激情饱满；“嗯呦”像一个女人捏着鼻子在高处无休止地向人诉说着自己的心事；“马知了”底气十足，但不懂乐理，只知道直着嗓门喊。“嘟啦”“嗯呦”都很机警，一般很难捉到，“唧唧子”和“马知了”比较傻，我们的主要捕捉目标是“马知了”。

捉知了的方法很多。第一种是直接爬到树上去逮。你必须事先看准它趴的位置并找好参照物，然后从它的背面沿着树干往上爬，约摸着靠近它的时候，用双腿夹紧树干，一只手抱住树干，腾出另一只手来迅速伸到前面去扑，这种方法的成功率通常只有百分之六十左右。

第二种方法是用马尾去套。杆子要尽可能的长，在竿稍上拴一根马尾，打一个可以滑动的结， 举到知了头部上方小心翼翼地往下滑，然后猛地一拉将知了套住，这种方法很考验人的技巧和耐性，成功率很低，主要原因是马尾太细，结成的扣子容易颤动，马尾是透明的，在阳光下不易看清，常常把知了吓跑。

第三种方法是“火光诱捕法”。这是我的发明。利用昆虫的趋光性，等天完全黑透后，在知了白天常呆的树下点起篝火，小伙伴儿们抬起脚用力猛踹树干，知了受到惊吓扑扑楞楞乱飞，一小部分会借着光照飞到别的树上，大部分则会朝着火光扑下来，大家欢叫着捡拾火堆旁的知了，忙成一团。不过由于准备柴草麻烦，且有时不慎会烧坏衣服甚至烧伤手，这种方法只是偶尔用一下。

我最常用的方法是用面筋粘。把小麦粉揉成结实的面团，放到脸盆里反复搓洗，洗出淡青色的面筋来，把面筋放在两片新鲜的树叶里，在咯吱窝下夹着给它升温以增强其黏性。在向日葵杆子上插上一根细长的竹竿，等来到树下发现目标的时候再将已经变得很黏的面筋拉成长条牢牢地缠到竹梢上就可以用来粘知了了，几乎手到擒来。

一个中午一般能捉几十只。我们把捉到的知了用针线穿成串，挂在脖子上，兴高采烈地扛着杆子得胜而归。

母亲和婶婶看到我们，高兴地说：“哇，你们捉到这么多呀！”我们就得意地跟她们描述起战斗的过程。知了们在线上挣扎，哇哇地响成一片，不一会儿大人们就被吵烦了，挥挥手说：“赶紧拿到别处去吧！”我们意犹未尽，继续在大人们的身边玩知了。等玩够了，挑几只留给更小的弟弟妹妹玩，剩下的把翅膀撕掉，用水洗净，让母亲用油盐煎了来吃。我们付出了劳动，得到了乐趣和美味。

捉鱼

老家的村前有一条河流，这是一条季节河。从西北方向很远的地方弯弯曲曲地流过来，在这里留下几个水潭，又向东流去。每年夏季暴雨后河水暴涨，上游的树木、庄稼、野草被冲下来，昼夜咆哮。等到了春秋冬三季和夏季很久不下雨的时候，河水就细了很多也清澈了很多。河里鱼虾蟹都有。水潭的边上，长着密密的蒲草，那里是鱼虾藏身的地方，我和小伙伴儿们常到水潭里去摸鱼，每次都有收获。有一次，我和我的小伙伴儿们在一条小河汊子上垒了一个水坝，用手将里面的水泼出来，结果就捉到了很多“麦穗鱼”。这种鱼脊背青色，腹部白色，形似细圆的成熟的麦穗，故得名。我们就地捡了一些柴草，用火柴点燃，将鱼穿在树枝上烤，待鱼身变得焦黄，整条河岸上都飘着鱼香。这种鱼肉质洁白细嫩，味道甘香，吃一次就让你终生难忘。

逗蚁狮

夏天，我和小伙伴儿们常到河滩上去玩“逗蚁狮”的游戏。在浓密的灌木丛下，你会发现一个个漏斗状的小沙坑，这便是蚁狮的陷阱。蚁狮是这种昆虫的学名，我们叫它“沙里拱”，这个叫法很形象，因为它们就藏身在沙坑里。我们随便掐一根草棒，伸到沙坑的底部，上下抽动，不一会儿，一个通体深褐色、身子圆鼓、头顶两把镰刀样利齿的怪家伙就会被我们拽上来，死死地咬着草棒不放。我把蚁狮连同草棒一起放回沙坑，不久另一只蚁狮就会咬住前面那只蚁狮的屁股被一起拖出来。正当我聚精会神准备对这两个惊恐万状不知所措的小动物进行进一步仔细观察时，它们却松开大口，掉进沙窝，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等我把草棒再次放进沙坑，它们还会被捉出来。这种游戏反复进行，其乐无穷。太阳很毒，地上的沙子被晒得滚烫，我们每个人都面颊通红，脸上和身上都出了汗，但都不觉得热。有一次，我从草丛里捉来一只毛毛虫，放进沙坑，想观察一下蚁狮的反应。刚放进去，两只蚁狮就冲出来咬住毛毛虫往沙里拖，毛毛虫自然不会轻易就范，拼命挣脱，毛毛虫往陷阱上面爬的时候，两只蚁狮就一齐往毛毛虫身上扬沙，毛毛虫很快又从坡上滑下来。这场惊心动魄的拉锯式的生死大决战进行了半个多时辰，毛毛虫最终被蚁狮拖进沙里，成了蚁狮的腹中餐。蚁狮这种小小昆虫所具有的智慧、永不言弃的意志和顽强的战斗力让我惊叹。

洗澡

那时候没有空调，“汽水”虽然在乡间的大小门市部里有售，但作为消暑的一种奢侈品价格不菲，通常需要两毛多钱一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享受得起的。所以，夏天里消暑的最有效、最经济的方式就是洗澡。

我们有时到河里去洗澡，有时到离村四五里以外的大水库里去洗澡，那个水库的水域很广阔，我们可以在那里比赛看谁游得远，潜得深，不过我最常去的地方是村北的小池塘，那里离家比较近。

我们在水里捉鱼、打水仗，玩得久了浑身冷得打哆嗦，嘴唇发紫，就爬上岸来，一边侧头单腿蹦跳着控耳朵里的水，一边唱：“太阳太阳哥，出来晒晒我！……”等暖和些了就再返回到水中继续洗。洗够了，就从池塘北岸的麻地里拔几棵长得很高的麻做成鞭子，采一片硕大碧绿的芋头叶子顶在头上，“啪啪”地甩着鞭子，悠然地哼着歌回家。

家长和小学老师是禁止孩子们在没有大人带领下洗澡的，但孩子多他们也管不过来。如果被家长发现不免被训斥一番，如果因洗澡迟到，老师就会用手指在我们的身上轻轻地划一下，一旦发现皮肤上出现白痕，就证明你刚刚洗过澡，就要被罚站。我们也有对付老师的办法，那就是去学校前先跑出汗来，老师就检查不出来了。

我的游泳技术很好，尤其是仰泳，即便在水面上漂几个小时也不会沉底，所以母亲并不怎么担心。但因为在水里呆的时间太久，耳朵里进去水，控不干净，患上中耳炎，疼得半夜睡不着觉，也没少让奶奶和母亲操心。

跳房和打瓦

“跳房”事先要用粉笔在地上画上若干长方形的格子，格子的前端再画上一个圆，这个圆就是“家”，游戏参与者可以在“家”中休息，但在其它格子里不能停顿，跳跃的动作必须连续进行。游戏中，每人手里拿一块瓦片，随意投在一个格子里，你需要双腿交替在格子里跳跃的同时迅速转身低头把你扔在格子里的瓦片捡起来，如果捡不起来就被淘汰。这种游戏男孩女孩可以同时参加，很锻炼人体的协调性。

“打瓦”的游戏分两种，一种是“打格挡”。“格挡”就是被剪短的高梁秸，这种游戏通常在场地比较宽敞的场院里进行。参与游戏的孩子每人出等量的格挡，把格挡的一头压在一块石头上，从前往后一根压一根编成一条长龙，孩子们等距排队站在很远的地方，用“包袱剪子锤”的游戏决定投击的次序。投击时你可以用石头、瓦片，也可以用铁球、石球，格挡被打下来的部分就归你，我每次都可以赢很多。

一种是“打阎王”。这种游戏至少需要四个以上的人参加。在大街中央摆上若干块石头，中间最大的石头代表“阎王”的位置，第二大的石头代表“判官”的位置，其它石头代表“小鬼儿”，石头数要比人数少一。参加者站在远处等距依序用手中的石块投击前方的石头，谁投中中间最大的石头谁就坐上了“阎王”的宝座，谁投中中间第二大的石头就当“判官”，投中其它小石头的就当“小鬼儿”，未投中者就将受到惩罚。“小鬼儿”架住受罚者的胳膊，挥动巴掌或拳头在受罚者身上乱打，一边打，一边嘻嘻哈哈地唱：“打金鼓，骂金钟，问问阎王听不听。……”如果你平时跟伙伴们关系好，“小鬼儿”们就打得很轻，如果你哪次得罪了谁，他就会趁机报复你，让你受点儿苦头。如果你跟“阎王”的关系好，还没等“小鬼儿”们打几下，他就会说“我听了，不要打啦！” 如果你跟“阎王”的关系不好，他就会一脸威严，手抄在前面，头傲岸地扭向一边，大声喊：“不听！继续打！”有时“阎王”会转过身来问旁边的“判官”：“听不听？”如果“判官”说“听了”，“阎王”就会做个顺水人情，说：“听了。”本轮游戏即告结束。如果“判官”说“不听”，“阎王”就会让“小鬼儿”继续打。不过无论谁当“阎王”都不能太过分，因为你保不定下一轮你会不会成为被惩罚者。这种游戏活泼热闹，高潮迭起。

捉特务

“捉特务”就是“捉迷藏”。先用“包袱剪子锤”决出“寻找者”，喊一声“开始”，其他人迅速逃离，躲到大家自己认为最隐秘的地方。捉迷藏也有规律，无论你躲到牛棚、院角、树上还是其它什么地方，不久就会被找到。这种游戏通常会玩两三个时辰。有一次有个姓兰的小伙伴儿违反游戏规则，在藏身的时候直接跑回家睡觉去了，害得我们大家一直找了大半夜也没有找到，第二天他再来参加游戏时，被我直接开除了。直到后来他向我们反复认错、央求，并保证不会再犯，我们才原谅了他。

放猪

养猪在乡下是农家重要的收入来源。小猪仔一般在冬天降生，经过春夏两季的饲养，到秋天庄稼收完的时候它们就会被赶到田野里去放牧，让它们拱食地里遗漏的花生和红薯。我和小伙伴儿们在秋假或星期天很乐于做这件事情。

放猪是一件轻松而富有乐趣的事情。猪们都很贪食，你只要把它们赶到地里，它们就会老实地呆在地里，用长长的嘴巴不停地翻拱土壤，乐此不疲，一天下来个个吃得肚子滴流圆。这中间我们就可以放心地做我们喜欢的任何事情。翻跟斗、打土仗、捉蚂蚱、采野果、掘田鼠洞。在阡埂的草丛里会长出一丛丛酸枣树，秋天的酸枣树果子都开始发黄、泛红，吃起来粘粘的、酸酸的、甜甜的，还带着一种清香。田鼠洞很容易被发现，因为它们的门前会有一个小小的从洞穴里倒出来的土堆。一般的田鼠洞只有一个气眼（通风道和逃生出口），那些狡猾的大田鼠会有两个甚至三个气眼。我们在开始掘田鼠洞之前都会先把田鼠的气眼侦查清楚，派专人看守。田鼠洞浅的有二十几公分深，深的则要半米多，挖起来就要费些劲。田鼠的粮仓大得超乎你的想象，一般都能储藏两三斤甚至四五斤花生、黄豆，捉到的田鼠个个膘肥体壮。我们把干了的红薯蔓、花生蔓点燃，把挖出来的花生、黄豆放到里面去烧，个个吃得满嘴乌黑，顶着个大花脸。对于田鼠，我们有时候会用麻绳拴住它的一条后腿，当宠物玩耍，更多的时候它们会被做成烧烤，它们贡献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来满足穷困时代农家孩子对肉类的渴求。

与骡马不同，猪的脊柱不那么强壮，不能负重，因而它们不喜欢被人骑，可偏偏就有顽皮的孩子想骑它。猪一旦被人骑上，它就发起怒来，东一头西一头地到处乱窜，当有人骑在猪背上得意洋洋地狂奔时，我们就预见了那个家伙的结局，就齐声笑起来，结果肯定是他会被摔得很惨。

滑冰

那时候的冬天真有个冬天的样子，零下十六七度是常有的事。雪也下得比较大，常常一二尺深，积雪最深的地方会没到大腿根。雪一化，天更冷，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锥，河面和池塘里的冰结得很厚。这时候我们的快乐运动项目就是滑冰。滑冰的工具是冰鞋和冰车，都用木板做成，冰刀是固定在下面的几条钢丝，撑杆则是在木棒前头楔入一根粗长的铁钉做成。冰鞋用于单人滑冰，冰车既可以单人滑又可以载人。那种无忧、轻灵、速度、激情令我们乐而忘返。滑冰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大人们都不提倡，玩这种运动项目我们都是想法躲开大人们的监视进行。

有一次，我带着弟弟和几个堂兄弟们在村东的水塘上滑冰，正玩到兴头上，大爷爷穿着笨重的毡鞋走过来叫着我的乳名笑着对我招手：“xx你过来，你做的冰车很好，让我看看……”我不知是计，自豪地把冰车递上去，本以为大爷爷会表扬我，岂知大爷爷抓住冰车把我捉到跟前就是一阵猛打，我发现上当，夺过心爱的冰车，不顾四脚朝天摔在冰上的大爷爷，急不择途，落荒而逃，众弟兄一看情势不妙，呼叫着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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