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征怎么改变命运(冯远征行路难)
序
1962年11月16日,在上海解放战役中负过伤,又失去过爱人的军人冯青喜得一子。
这孩子就冯青取了一个有点隐喻的名字:远征。
要想过上好日子,不走远路哪成啊……所以,从这一刻起军人冯青再得一子;日后内地的实力派演员中,也将有一个席位属于尚在襁褓中的冯远征。
1
1978年,北京跳伞队去冯远征所在的中学选人,老师见没人举手,就把冯远征给薅了上去。
从那时候起,冯远征就是一个不惜力的人,除了念书就泡在跳伞队,很快就成了教练眼里的“比赛型选手”。
不过到了1981年的时候,他又为难了。
因为全国跳伞比赛和高考冲突,只能二选一。当时冯远征冲动了一次,放弃高考,参加跳伞比赛。
结果这个比赛给冯远征涮得够呛,后来落选了不说,高考也黄了。
但是命运和冯远征开的玩笑还没结束,这时候街道也不管无业青年的工作分配了,两厢凑在一起,冯远征就成了一个待业的胡同串子。
后来冯远征回忆这段难得闲散的日子,印象最深的就是在王府井闲逛的时候看售货员卖东西。
每个下午他都能像看戏一样,只看不买,到最后售货员都能认出这个孤独又沮丧的待业青年。
其实这时候的冯远征并非毫无出路,父亲已经是空军的首长,打个招呼就能有份体面工作,但老革命出身的冯父只撂下一句硬话:有本事自己去闯。
说是这么说,但冯远征的翅膀还没那么硬,所以晃荡到了1981年冬天,在外地当兵的二哥看他闲到长毛,就安排他去了一个专门做拉链的工厂,成了一个并不神奇的工人,每天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拉锁。
在专心研究拉锁的时候,冯远征有一个工友,这个多少有点异类的人后来成了他某种程度上的开蒙“老师”。
这么说吧,要不是这个一口译制片腔调的人,冯远征也不会知道世上还有美声和文艺青年这两回事。
那时候人们都特纯粹,认准了一个事就一头扎进去,很少考虑得失。
所以,在和一帮文艺青年混熟了以后,中戏的宋世珍老师就挑出了冯远征这个人,每周让他跟着自己吃小灶,多上几节课。
巧的是,冯远征的跳伞教练有个姐姐,她也是中戏的老师,因着这层关系,冯远征终于明确了一件事,想入表演这行,做个好演员。
不过那时候,冯远征外形有点不够意思,和阿兰·德隆或者高仓健都不沾边,文文弱弱的,不酷也不帅。
这时候冯远征的处境倒应了那句戏文“行来至歧路口,路现双岔”,因为拉链厂让他转正,要是不出什么意外,中国的好演员又少一个,拉链厂则会多一个车间主任。
不过跳过伞的冯远征到底清楚,自己的人生不会只和拉链打交道,应该有无限的可能,所以他格外潇洒地回绝了厂长。
想清楚这回事以后,冯远征索性把加班得来的积蓄都搞了自我投资,报了不少表演培训班。
这钱也没白花,冯远征统共在三部戏里跑了龙套,《泥人常》、《樱桃时节》、《珍惜》,成了知名临时演员。
当时做临时演员这一行的,一点也不比现在少,但没多久就溜号了,因为受不了没钱、没戏、没人看。
冯远征做临演的这几年,居然凭着看不见、摸不着的韧劲干了小三年。
1983年,冯远征去了一所民办学校,北京影视艺术学院。
这里头的老师都是北电和中戏的,他在这里混了一年,终于成了电影学院的正规军。
能有这次机会,冯远征觉得和自己的朋友杨华有很大关系。
当时杨华自己写好了表格,跑来怂恿他和自己一起考学,这才有了在考场上和考官置气,最后做了一套广播体操还摔了一个水瓶的冯远征。
从考场出来以后,忐忑不安的冯远征又遇上了当时著名的导演张暖忻,得到了《远乡》的试镜机会,折腾了几次之后,冯远征才接到了那个让他成为男一号的电话。
“5月5号从北京出发,去云南出外景”。
冯远征匆匆收了一个箱子出来,里面全是夏天的衣服。
只有手碰到剧本的时候,他才有了男主角的初体验,那种朦朦胧胧的喜悦感。
这时候,北京电影学院的最终结果还没出来,不过冯远征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人生的本质其实是无数个变数的集合,不管好的坏的,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能知道岔路通向哪一边。
2
就在冯远征准备去云南的时候,北电的合格证也寄来了,这就意味着他只要高考不那么胡闹,再加上正在拍张暖忻的戏,被大学录取就是分分钟的事。
然而到了七月底,冯远征还是有点莫名的焦灼。
那时候云南湿热,他心里也没着没落,干脆从剧组告假回了北京,这才知道北电退了自己的档案。
专业文化都达标,就是样子不达标,招办的老师如是说。
后来,冯远征还听到一个更有意思的八卦,说是他原本扛到了最后一关,所有老师都来看当年入围学生的照片,唯独到了他,被副院长谢飞给挡回去了,只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这形象啊……”。
离开电影学院回家,冯远征几乎没力气了,想哭但是又不好意思哭。
他总觉得,上天对自己还是差点意思,被抛上浪尖,又被摁到谷底,冯远征被自卑和绝望湮没的时候,万万想不到日后的他会成为中流砥柱,不声不响地俯视着生活。
失学之后,冯远征重回云南,拍完了那时候已经改名叫《青春祭》的《远乡》,既然已经失去了唯一的退路,他只好重新寄望于眼下的一切。
在《青春祭》大获成功后,北电原本打算重新录取冯远征,如果当时他点了头,就该是王志文,孙松的同班同学;但冯远征婉拒了这次吃回头草的机会,因为当时人艺的学员班正在招生,他已经考了进去。
去到人艺之后,冯远征算是赶上了好时候。那时中西方文化交流激增。针对西方艺术的了解,中方正处于拨云见日的过程中。
从茫然无措到轮廓初现,所有人都在求索和试探,这其中就有24岁的人艺学员冯远征。
1986年的夏天,德国格洛托夫斯基流派的名师,露特·梅尔辛被人艺的导演林兆华邀请来京,为学员班的学生们上一阵子课。
当时的学员班里不乏日后话剧舞台上的名角,吴刚和冯远征。
从那时候起,冯远征就是一个不惜力的人。
梅尔辛这一派主张用大量的运动来让演员“活起来”,冯远征就泡在练功房实打实地蹦哒三四个钟头。
同班的吴刚很滑头,一早学会说自己有脚气,来逃避体能训练。
耿直如梅尔辛,一听“脚上有病”,意会成了吴刚脚部骨折,立时准假。
唯有冯远征吭哧吭哧地在练功房里消磨了不少时光。
当时,每天训练完毕,梅尔辛会给学生们来一个“分而治之”,也就是挨个儿谈话。
在教室的一角谈话,一是保护自尊,别人听不到自己的缺点;如若是表扬,又有一点隐秘的快感,吃小灶何尝不是一种褒奖?
不惜力又悟性高的冯远征,很快入了梅尔辛的眼,这位洋师傅在一次例行谈话的时候抛出了橄榄枝:邀请他明年去德国,考自己的班。
耿直如冯远征,在远赴德国求学前,统共拒绝了梅尔辛两次。
因为那时候的人艺风头正劲,任谁都不会去德国,这笔账是显而易见的。
临别,梅尔辛约冯远征再次见面,冯远征又没什么犹豫地回绝了恩师。“人艺是中国最好的剧院,我不想刚到就离开”,24岁的青年冯远征如是说。
1986年过半,这年对冯远征来说尚算不错,不满25岁的他成了话剧《北京人》班底的主演,曾文清。
同年,梅尔辛再次赴华,还是老话题:“愿意来德国吗?”。
答案几乎没变,冯远征想得特清楚,自己还不满二十五岁就是主演了,何愁没有像样的前途?
其实对冯远征来说,没想好去不去德国倒还有一个原因:害怕,他不知道被柏林墙一分为二的德国到底是什么状态。
1987年的暑假,梅尔辛以私人的名义再度来华,和冯远征同游北京20天后,她希望对方能来德国三个月,学一学皮毛也无妨,但当时快要和女友谈婚论嫁的冯远征拒绝了老师。
1988年夏,冯远征和女友吹了,他刚好人艺毕业。
学业前途未卜,情场确实失意。青年冯远征倒也没什么牵挂,干脆给梅尔辛去了封信,说有意去德国求学。
这一刻,冯远征终于决定去看看一片矇昧的德国。为了洋师傅梅尔辛,也为了把国内烦人的种种抛诸脑后。
3
人常说夜长梦多,于冯远征而言,去德国的夜并不长,但也没少折腾。
冯远征刚花了八千块买了机票,结果签证没下来,只好退票。等签证下来了,冯远征心里暗骂一句,因为机票又没了。
那时候飞德国,一周就一趟航班。
此时,还有一策,青年冯远征可以选择火车,不过这个交通工具要花八天时间,才能从北京到柏林。
于是,冯远征在命运面前,又扔了一次骰子。
他豪掷1490块,买了头等软卧,开始了26岁的奇幻漂流。
在漂流开始前,冯远征像是被使命驱动,疯了一样和所有人告别。
年龄相当的一帮人,挤在他家里,大家都觉得这或许就是永别,但谁也没说。
1989年11月1日,北京初冬。
冯远征自二连浩特进入蒙古,途经苏联,7日凌晨抵达莫斯科,那天恰逢十月革命节。
冯远征遥望红场,一片肃杀中只有卖鲜花的桶里有点亮色。
情侣们会在纪念碑前合影,顺手买上枝鲜花庆祝节日,冯远征这时候脑子里还有个奇怪的念头。
“红场上空的鸽子未免太多了点,如果在中国或许会被吃掉”。
当晚,冯远征回到火车上,这时候头等舱变成了两人间,同屋的是一位人高马大的参赞夫人。
冯远征在能徒手给棕熊洗澡的欧洲女人面前,未免有点没长开。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两人相对无言,当然也是因为语言不通。
冯远征百无聊赖地吃起牛轧糖,在发现对方对自己的糖纸很感兴趣后,冯远征摸出一把糖,招呼对方“for you”,参赞夫人这才露了笑模样。
虽然英语加俄语听不大懂,但笑一笑总没错。车行至东柏林,冯远征征要先下车,参赞夫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愣是直到西柏林才放他走。
原来,当时东西德边境尚未开放,如果冯远征早下一站,要像其他留学生一样,被搜身索贿。
火车徐徐出站,冯远征回头,参赞夫人还在窗口挥手。
1989年11月8日,西柏林时间凌晨一点,冯远征和一道来德的留学生盘桓到了天亮。
不久之后,这群萍水相逢的年轻人,纷纷四散到科隆、汉堡、波恩,就此遁入茫茫人海。
其实穿过柏林墙的时间不长,青年冯远征却总是记得那一刻。
东柏林的夜漆黑如墨,浓稠得拨不开,而穿墙之后,西柏林则明亮得刺眼,有些橱窗的灯在玻璃上反射出诱人的光斑,像水晶,但更暧昧。
“资本主义怎么这么亮啊?这些橱窗得费多少电,可是,他们真好看”。
1989年11月8日,西柏林时间,早七点。冯远征敲开了梅尔辛家的大门,开门的那一瞬间,冯远征意识到自己来到了资本主义社会。
梅尔辛家的德餐并不可口,牛奶是凉的,面包是酸的,冯远征努力地咽下一口,他终究是穿过了柏林墙。
4
到了德国后,冯远征和梅尔辛一道去看了看柏林墙,但没多久这面墙就开始土崩瓦解了。
后来,东德和西德的边境开放,冯远征才知道那天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完整的柏林墙。
再往后,柏林墙倒下的那天,西柏林全民放假,无数人和旗帜涌动在街头。
冯远征也凑热闹登上了勃兰登堡门,但是眼看着墙倒下,也眼看着历史时刻的到来,他心里却越发清楚,自己的那堵墙还存在着,他还不算融入了德国。
自来德到现在,已经28岁的冯远征德语还是和零基础差不多,时间一长就冒出了逃回北京的念头。
这时候,他和梅尔辛关系冷淡了不少,因为梅尔辛总觉得冯远征不够下苦功。
好在没多久,梅尔辛就从一个中国朋友那里得知,冯远征并非不下功夫,只不过那时候没胆子开口说德语,越怕越不敢说,造成了恶性循环而已。
师徒二人索性大吃一顿,再也不谈这个话题。
1989年圣诞节,这是冯远征第一次过洋节,一切都很新奇,圣诞树、彩色灯泡、煮红酒里隐约透着些肉桂香气。
梅尔辛的亲朋围坐一团,冯远征也在其中,肤色不同的人在一起拆礼物,看起来有点滑稽,但也像个有关命运的寓言。
就在这时,冯远征舌头上的那把锁碎了,他一口流利的德语单词,一股脑地告诉梅尔辛他怎么一路奔波来德国,来之前又失了恋。
于冯远征而言,这是柏林墙第二次倒下。
他活了27岁之后,再一次重新开口。过了语言关,冯远征就入学西柏林高等艺术学院了。
其实古今中外,但凡在异国求学,生活都差不多。
先过语言关,再打工找房子,唯独冯远征和后来成为爱乐乐团艺术总监的余隆例外,两人都不打工。
冯远征是因为有梅尔辛资助,每月除了学习别的一概不用愁。
那时候,留学生们都一肚子苦恼,柏林墙倒了是没错,但谁也和老外说不上话。
想家?找房子?找工作?这时候,只要一个丧气的音符,留学生们就能抱头哭一场。
后来,冯远征和余隆索性苦中作乐,就说开心的事,凑一起瞎闹,瞎乐呵。
想那么多干嘛?这段时日里,冯远征没少见德国刚统一时的众生相。
有个中国女研究生,不知怎的就流落到了难民营,经常和他们约在咖啡馆闲聊,能说中国话,她就能开心起来,可有一天冯远征和朋友们送她上了公交车,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她在哪?还会不会因为说母语而开心?这个问题至今无解。
又比如,冯远征和朋友在咖啡馆闲聊,突然有一个男人,拎着满箱美金,操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非要拉着两人说中国话。
后来,冯远征才知道,这人是个偷渡客,在国内贪了一笔钱,自己躲在泰国,又辗转来了德国。
明天在哪,明天去哪?这个人的结局,就像上一个女研究生,不过是动荡岁月里被碾碎的一颗沙。
说来有趣,现在沉默温和的冯远征刚来德国的时候很喜欢和人聊天,到处和别人说自己失恋了,活脱一个性转版的祥林嫂。
这事儿后来被一个文人朋友写进书里,冯远征才想起自己在德国求学的时候,好像爆了不少料。
那些被他倒过苦水的人,到现在都是好朋友。相识于微时,也见证过彼此最不着调的样子,要是还能交往,那就是过命了。
冯远征在德国的时日很幸运,一直遇到在关键时刻推他一把的贵人,但这一年里他萌生了搬离梅尔辛家里的念头。
一算收入还行,他就和一个大提琴手住到了一起。
交换条件是每月做两次中国饭菜,这倒不难,中国菜四舍五入和越南菜类似,食材调料在越南超市都能找到,
当时的德国,和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大体类似,是一个见什么都新鲜的时期,有不少先锋戏剧上演,冯远征看得忙不过来。
可就是这期间的一些事,让冯远征越发清楚自己的“外国人”身份。
一是德国大选,冯远征的两个德国朋友为不同政见争得面红耳赤,结果他一插嘴,两人枪口一致对外,问冯远征一个外国人操心什么。
二是在专业领域上的一次碰壁,有一位德国演员刁难冯远征,称他抢了不少德国演员演戏的机会,还不如回国呆着。
凡此种种,让冯远征开始琢磨一个哈姆雷特式的问题:走还是留。
巧合的是,不久之后一次朋友的聚会让冯远征这种游移不定的情绪越发严重了。
当时他有一个中国朋友,通过婚姻拿到了德国身份,但夫妻感情很一般,已经有了离婚的念头。
他和冯远征说,我还能怎么样啊,就在德国混着吧,回中国都要签证了。
还能怎么样?要在德国混着吗?将近而立之年的冯远征,也开始问自己。
其实摆在他眼前的路很多,不过都是离艺术越来越远的。
开餐馆、当导游、假结婚,都可以低质量地留在德国,不过冯远征在心里就把这些路子否决了。
半年之后,他和梅尔辛告别,即便对方因为他的离去格外冷淡,冯远征终究还是离开了德国。
他无比坦然地承认,柏林墙已经倒了,但自己心里那面墙还是格外坚挺。
5
九十年代初期,冯远征回到了北京。
他先和朋友开了一个表演培训班,那时候巩俐和张丰毅那一挂的演员最火,所以来了不少自觉像巩俐的女生,以及一拨自觉像张丰毅的男生。
冯远征毫不客气地毒舌了一回,说往后你们这些人一个演员也出不来,搞得大家都特别沮丧。
回国之后的冯远征好像筋骨都松了,很快就带着电影学院的学生们排了当中国较早的先锋戏剧《彼岸》,乐坛老炮崔健当时也看了,唯一不满的就是里面的配乐都是外国的。
回去以后崔健一琢磨,写了首歌,也叫《彼岸》。
虽然回国有一阵子,但梅尔辛教给冯远征的理论,他还没丢下。
这种全靠老师言传身教的行当,冯远征做起来特别顺手,毕竟在德国的那阵子,梅尔辛就是这么教他的。
后来,他带着学生们排《死无葬身之地》,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这帮年轻人醍醐灌顶:就当是你在职场里,想给老板告密,同事们要挤兑死你。
这句话比什么生死攸关可有用多了,他在德国学的格洛托夫斯基派也是这么个理论:别装,演员想什么不重要,舞台上的结果证明一切。
1991年,三十而立的冯远征反倒成了国内影视圈的“新人”。
他那时候还学不会像现在的腕儿一样拿架子。没资格戏找人,他就人找戏。
在朋友的介绍下,冯远征进了《豺狼入室》的剧组。这个听起来不浪漫的电影,其实是一部商业色彩很浓的警匪片,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一号,叫梁丹妮。
那时候的漂亮洋派的梁丹妮已经非常有名了,演完《第三个被谋杀者》以后,类似题材的女一号,全都归她一人。
再加上《傲蕾·一兰》和《漓江春》,梁丹妮基本就是九十年代女神阵营里的排头兵。
冯远征进组拍戏后在化妆间门口看到梁丹妮,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
对方赶了一整夜的路,没怎么回话。他倒也会自我开解,心说梁丹妮这人少言寡语,可是没架子。
这时候冯远征是什么样子呢?
刚从德国回来,稚气未脱,穿着牛仔服和耐克鞋,看起来洋气,但和女神还是天差地别,熟了以后成天追在梁丹妮屁股后面,只会一句“丹妮姐”,没多长时间,梁丹妮就烦得够呛。
因为冯远征刚从德国回来,不懂这行里的水多深,连演员合同没签都不打怵。
梁丹妮好心提醒他,冯远征迷迷瞪瞪地回一句“还有这事”,梁丹妮因此心里直打鼓,这么个人还会演戏?遂找了当时的导演,试图换掉冯远征,但未果。
那时候剧组穷的那叫一个不行,男女演员妆发都是亲自上阵,往往是梁丹妞化妆,冯远征举着吹风机在一边试图吹个飞机头,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熟起来了。
两人越熟越发现彼此还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审美也差不多,都是《胭脂扣》的死忠粉,这才慢慢建立起了好感和熟悉。
收工之后冯远征还会帮梁丹妮挡掉不喜欢的追求者。三个月后,《豺狼入室》杀青。
梁丹妮离开工作了八年的北京,回到广州父母身边。
彼时的冯远征还没想很多,他和梁丹妮还隔着窗户纸,只好默默地叫车把对方送到机场。
巧得很,那天的机场放了一首《再回首》,冯远征此刻也只是心里不甚舒服,但是为什么,他还没搞明白。
1993年初,冯远征接到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已经离京很久的梁丹妮打回来的,邀请他再次和自己合作,一起演《冯白驹将军》。
冯远征到了广州才知道,两人的这次合作机会,纯属梁丹妮撞大运拿下来的。
原来,梁丹妮回到广州后没什么戏可拍,就在街上闲逛。
恰巧碰到了《冯白驹将军》的导演,对方就抛出了橄榄枝,梁丹妮也顺手请冯远征再来搭档。
进组后不久,冯远征就发了水痘,整个人像鬼一样缩在医院。
海南酷热,水痘又极易传染,几乎没人来探病,最后只来了一个梁丹妮。
冯远征这时候是笃定了对方喜欢自己的,而他的逻辑也能自圆其说,如果不喜欢,梁丹妮这个已经成名的漂亮女演员,干嘛冒着毁容染病的风险,来照顾一个无名小卒呢?
但是浑身上下都是水疱的冯远征只高兴了一会儿,在最邋遢的时候被有好感的姑娘看见,他没办法忽略心里的那点“不好意思”。
然而梁丹妮前脚对他无微不至,照顾得比护工还上心,后脚就消失了两三天。
临别,只留下一句话:我回广州有点事情要做。
这两三天冯远征闲到发慌,胡思乱想之际甚至给两人安排了一个结局:既然梁丹妮已经有了家庭,就她是自己姐姐好了。
好在没多久,梁丹妮重新回到剧组,一脸释然地告诉冯远征,这次回去她已经办妥了离婚手续,算是无挂无碍了。
所以,已经三十出头的冯远征,和比自己年长八岁的梁丹妮,正式谈起了恋爱。
6
1992年和1993年,这两年间冯远征提过两次结婚,头一次被梁丹妮用“离过婚”这三个字挡回去了,后来冯远征干脆什么都不说,只给对方吃颗定心丸,说自己愿意等,等到她同意为止。
这句统共没多少字的话,让梁丹妮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眼前这个人不是不靠谱的海归,他能托付终身。
在得知两人的婚讯后,梁丹妮的妈妈偷偷写信给冯远征,连女方的朋友都暗示她,这次可得长个心眼。
只有和梁丹妮合作过一部戏的濮存昕说了一句“我看蛮好”。
于是,在冯远征拍《针眼儿警官》这部电视剧的时候,两人就说定在杀青后办手续。
结果,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两个月,两人三进三出婚姻登记处,才成了合法夫妻。
冯远征一部《针眼儿警官》拍下来,到手2000多块,还是央视最高的片酬,谁知婚后置办两下家当就没影了。
好在没多久,他又拿下一个片约《红虎符》,马上飞到了剧组,这才不至于断粮。
之后的几年,冯远征就和组织关系还在广州的梁丹妮,过起了异地夫妻的日子。
中间有几次扛不住,梁丹妮试探性地问冯远征,能不能疏通疏通关系,把自己也弄进同一个单位,谁知冯远征只说了四个字,想都别想。
1996年初,人艺要排一部话剧《好人润五》,冯远征已经八年没上过人艺的舞台了,为了看看自己功底还在不在,他在剧里跑了三个龙套,而这三个不起眼的角色,后来也成了梁丹妮演艺事业的拐点。
有次演员们都在后台排戏,冯远征无意中听到女演员青黄不接的消息,就找到谭宗尧院长,把梁丹妮给推荐了上去。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和一级一级的调动审批后,1996年底,梁丹妮拿着厚厚的一摞材料,到计生办报了个到,终于把户口落在了北京。
从这里开始,观众们陌生或者熟悉的冯远征和梁丹妮才正式开始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对于年近花甲的冯远征而言,人生中的机缘大都是不破不立,不管是考学的时候摔瓶子,还是远赴德国求学,以及和梁丹妮恋爱,都是在不断地打破固有轨迹,然后四处求索。
求索什么,是有限人生里的无限温情。
旁观了冯远征的大半辈子,才算真的理解了那句话:“有心瞄准,无意击发”。
搞不好哪一刻就是你命运的拐点,当然要在那一刻之前,做好所有的准备,体体面面地上台,骄矜地说一句,我是那个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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