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文人画里隐藏着哪些秘密(赏书画探千年文脉)
刘九洲
言及上海,不少人知悉海派书画,活跃于近现代的吴昌硕、黄宾虹、任伯年即为其中佼佼者。事实上,上海的书画艺术发轫于三国两晋,一部中国文人画史,半部与上海有关。正在上海博物馆展出的“万年长春——上海历代书画艺术特展”另辟蹊径,展陈内容以创作于古今上海地区的书画为限,凸显江南文化魅力。
幸运的是,借助云看展,京城艺术爱好者不出家门便能“走”进展厅,听上博馆藏文物述说江南千年文脉。
董其昌“天马赋”源出三版本
先有松江府,后有上海滩。松江是上海历史文化的发祥地。董其昌(1555年-1636年)系松江人,位于今天的上海域内。此次展览,尺幅最大的作品便是董其昌书写于1612年的巨幅《行书天马赋卷》,原作长13米,这次博物馆调用最长的展柜,展示了此卷绝大部分。
细究起来,“天马赋”与董其昌一生艺术历程有着密切关系。其上所书文字,源出北宋书法家米芾(1051年-1107年)写的“赋”。董其昌研习过很多人的书法,但是《明史》说他“学米芾”,仔细分析其书法,根底确实是米芾。在米芾作品中,董其昌最看重《天马赋》。根据后者的记述,我们能辨别出他看过三种《天马赋》,一个就是落款中有“平海大师”字样的大字本;另外一个是米芾在“致爽轩”写的小字本,从文字上看,就是《郁冈斋帖》中收的那一本(也有人说不是);第三种是“元丰三年”落款的,有拓本传世。
(明)董其昌《行书天马赋卷》局部
关于大字本,最初的线索在1590年,董其昌当时刚中进士不久,就在中丞黄履常住所见到明代严嵩旧藏的米芾《天马赋》。清初孙承泽《庚子消夏录》卷中记载了个中细节:“元章(即米芾)所书《天马赋》,以擘窠大字书于平海大师后园者,为最得意之作。雄浑流动,起止横竖,诸法俱备。此卷不独在《天马赋》卷中称第一,其生平书迹,亦当以此为第一”。董其昌当时一定被这卷杰作震惊。
这个大字本有多大呢?《壮陶阁书画录》著录的一卷,高一尺六寸,长六丈八尺,其卷后董其昌题跋曰:“米元章好书所作《天马赋》,行草已见数本。惟擘窠大字卷,在长安朱太保家。既入内府,而以代侯伯月俸者。太保尽从诸勋贵购之,后为黄中丞所藏。余尝婆娑赏玩,今又转入金沙于氏矣。”如此详述,将米芾《天马赋》流转情况讲清楚了。
可以说,观察《天马赋》的书写变动,就可以看到董其昌后期学习书法的历程。
元代山水的“格局规律”
论及元代书画,人们多聚焦“元四家”(系元代山水画主流,画中结合书法诗文,重笔墨,尚意趣),其实一些知晓度并不显赫的画作,可能暗含了更多有益信息。譬如,此次展出的李升《澱山送别图卷》,便泄露了元代山水画的布局原则。
此乃一件稍显短小的手卷,画面清波荡漾,湖上有小桥、扁舟,远望峰峦高耸,树林参差,山间古寺隐约可见。在元代山水画中,色调中正平和,倾向性不明显。但这件绘画的布局,有如教科书级别的简单明了。在唐宋之间,山水画构图原则以往没有人讨论,在笔者与吴斌合著的《王维着色山水图研究》一书中,提出了由五代到北宋山水画的结构转变,即从唐以前的古典山水,演变成宋代“三家山水”的主流式样。在李升《澱山送别图卷》里,便能一窥新的演变范式。
元代之前,山水手卷短小的不多,大多数是长篇之作,所以结构千变万化。到了李升《澱山送别图卷》中,我们看到了一种极度标准化的构图,其特点是左右两边,元素互补。左边有平冈,右边是高山,左边没有建筑,右边就出现了主要建筑,左边没有水口,右边就出现了水口。总之,你如果将这件山水画从中间左右分开,那么两边的元素就是互补的。这个是一种简单有效的构图法则,在宋人中,还不太见到,但是在元代显然开始被发现且流行。如若细心观摩,在“万年长春”展览中,还有更多这样的构图。
“元四家”这个级别的画家,反而不采用这样的教科书式样的构图,他们显然有更加远大的目标。
《书画稿本》或是一册账本
这次展览中,还有一些与上海地名直接有关的书画名家作品,如写于浦东高行的杨维桢行书,徐光启的书法,其中最有趣的当属陆深(1477年-1544年)在三个月内记录的《书画稿本》。
其中涉及的书画从王维、李公麟、马和之、黄公望,到明代各位名家,琳琅满目。这些绘画是他在某一年中三个月之内的记录,而且并不是整理得很有条理的目录。
这个《书画稿本》今天看起来很不容易理解,如果是他自己的收藏品,那么应该有详细一点的信息,而且三个月就收藏这么多名家书画,那么一年呢,十年呢?历史上并没有记载陆深收藏了这么多著名书画,所以,如果是《藏品目录》,就显得有点讲不通。如果是《过眼录》,那么一般会标记原来的收藏者,我们在艺术史文献中,时常看到这种情况,但是陆深这件看来不是。
那到底为何物呢?细观之,发现里面记载了很多书画是何种轴头(譬如水晶轴、玉轴、犀轴)、哪种签(譬如牙签),这是一种让外行人易于辨识某件书画的一种记录方法,内行人从来不需要关注这些外包装,直接看标题就可以了。
那么什么地方要让外行人辨识古书画呢?也许是典当行。笔者猜测,此物可能是陆深家中典当行辑收古代书画的一册账本,所以三个月就能汇集到这么多风格迥异的作品。晚明时期,董其昌就特别推崇陆深,现在也会看到陆深在一些名作上的题跋,但是一直以来,人们并不知道生活在上海的陆深的全面社会信息,而此作也许是一个不错的研究起点。
展览Tips
作为上博书画研究系列“海上三部曲”的完结篇,本次展览遴选了书画146件(组),时间跨度自三国至现当代逾千年。
重点展品包括被誉为“法帖之祖”的西晋陆机草书《平复帖》的清代刊刻版本,以及三国时期皇象《章草急就章册》的明代重刻版本,而宋代大书法家米芾的《行书道祖帖卷》乃首次展出。即便难以亲临沪上,亦可在上博的微信公众号看到其中30余件(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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