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读书札记摘抄每一回 有情天下在此岸
编者按:学者叶朗近期再次关注《红楼梦》中的情感结构,并接连发文《“有情之天下”就在此岸》《再谈“有情之天下”就在此岸》(点击查看)两篇文章,就《红楼梦》意蕴中对人生(生命)终极意义的追问部分展开分析在叶朗看来,曹雪芹生命的核心是一个“情”字,因此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就是追求“有情之天下”2月4日,文汇报再次刊发叶朗文章《续谈“有情之天下”就在此岸》,我们继续转载,以飨读者,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红楼梦读书札记摘抄每一回 有情天下在此岸?以下内容希望对你有帮助!
红楼梦读书札记摘抄每一回 有情天下在此岸
编者按:学者叶朗近期再次关注《红楼梦》中的情感结构,并接连发文《“有情之天下”就在此岸》《再谈“有情之天下”就在此岸》(点击查看)两篇文章,就《红楼梦》意蕴中对人生(生命)终极意义的追问部分展开分析。在叶朗看来,曹雪芹生命的核心是一个“情”字,因此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就是追求“有情之天下”。2月4日,文汇报再次刊发叶朗文章《续谈“有情之天下”就在此岸》,我们继续转载,以飨读者。
尤三姐自刎:一死报痴情
尤二姐、尤三姐是宁国府贾珍之妻尤氏继母的两个未出嫁的小女,随她们母亲住进宁国府。尤三姐长得很美,绰约风流。此时贾琏娶尤二姐成了二房,贾珍又看上三姐。尤二姐担心日后要生出事来,就和贾琏商议为尤三姐找个人嫁出去。她找尤三姐商量,尤三姐说:“只要我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三姐说,五年前她们老娘家拜寿,她看中了串客(票友)里一个作小生的,叫柳湘莲,要是他才嫁。后来贾琏去外地正好遇见柳湘莲,就推荐尤三姐,柳湘莲很高兴,并用传家之宝鸳鸯剑作为定礼。可等他进了京,听说尤三姐是宁国府贾珍的小姨,马上反悔了。他对宝玉说:“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狗儿猫儿都不干净。”于是向贾琏讨回鸳鸯剑。尤三姐在房里听见柳湘莲反悔,就摘下剑来,将一股雌剑隐在肘内,出来说:“还你的定礼。”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并鞘送与湘莲,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湘莲想不到尤三姐这样标致,又这等刚烈,自悔不及。等三姐入殓后,湘莲抚棺大哭一场,便告辞出门,昏昏沉沉,忽见尤三姐从外而入,向柳湘莲泣道:“妾痴情待君五年矣,不期君果冷心冷面,妾今以死报此痴情。”又说:“来自情天,去自情地”,“从此再不能相见矣。”
尤三姐以一死报痴情,和林黛玉眼泪哭尽,“焚稿断痴情”一样,都是“情痴” “情种”的极致形态,这也是“有情之天下”最灿烂的一种形态了。
怡红院中的狂欢节:人回到人自身
《红楼梦》里描写过多次寿宴,每一次都是按照上下尊卑严格的等级秩序。而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这个寿宴完全不一样,是怡红院的丫鬟为宝玉过生日。书中描写,芳官、碧痕、小燕、四儿、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八个女孩子一起凑钱为宝玉庆生。她们等林之孝家的为首的一帮查夜的人过去,便关了院门,摆上酒果,卸下正装,开始喝酒。因有人提议,又把黛玉、宝钗、探春、李纨、宝琴、香菱等人请来,一起掷骰子抽签喝酒表演。一直喝到二更,把黛玉、宝钗等人送走,余下的人又行令,用大钟喝酒,都喝醉了,横七竖八地睡下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大家都不好意思。
这场生日宴会,是大观园中“有情之天下”的典型场景。我们会注意到两点,第一,这个生日宴会自始至终充满了欢乐,书中的描写是大家都笑,狂欢式的笑。第二,这里所有出席者,没有尊卑、主奴、贫富之分,一律平等。主办者是怡红院的八个丫鬟,每个人都要出一点钱办宴席。宝玉说不该叫芳官、碧痕出钱,她们哪有钱,受到晴雯的反驳,说不在钱,而在“各人的心”,要“领她们的情”。他们一起喝酒、猜拳、唱小曲、睡倒,这种情景地地道道就是西方文化中说的“狂欢节”。
歌德说,罗马狂欢节“是人民给自己创造的节日”,“上等人和下等人的区别刹那间仿佛不再存在了,大家彼此接近”,“严肃的罗马人民,在整整一年里他们都谨小慎微地警惕着最微不足道的过失,而现在把自己的严肃和理性一下子就抛到九霄云外”。尼采认为这种节庆狂欢的生活状态是酒神精神的表现。人充满幸福的狂喜,仿佛都着了魔,“此刻,奴隶也是自由人”,“此刻,在世界大同的福音中,每个人感到自己同邻人团结、和解、款洽,甚至融为一体了”。
俄国学者巴赫金说,“在日常的、即非狂欢节的生活中,人们被不可逾越的等级、财产、职位、家庭和年龄差异的屏障所分割开来”,同样,“人们参加官方节日活动,必须按照自己的称号、官衔、功勋穿戴齐全,按照相应的级别各就各位,节日使不平等神圣化”。我们看元妃省亲的各项活动就是如此。但是,“在狂欢节上大家一律平等”。狂欢节超越了世俗的等级制度、等级观念以及各种特权、禁令,也就超越了日常生活的种种局限和框架,显示了生活的本身面目,或者说回到了本真的生活世界。人与人不分彼此,互相平等,不拘形迹,自由来往,从而显示了人们自身存在的自由形式,显示了人的存在的本来形态。“人回归到了自身,并在人们之中感觉到自己是人。人类关系的这种真正的人性,不只是想象或抽象思考的对象,而是为现实所实现,并在活生生的感性物质的接触中体验到的。”
怡红院这个晚上的宴会,不就是歌德、尼采、巴赫金说的狂欢节吗?
晴雯与宝玉诀别:一道彩虹照亮大观园的“有情之天下”
晴雯被王夫人赶出怡红院出于两条罪状,一是模样长得标致,二是言语尖利。王夫人喊晴雯出来时,正值她身上不舒服,刚起床没有妆饰,王夫人一见便冷笑道:“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你今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王夫人命人把晴雯、四儿、芳官这些“狐狸精”都赶出怡红院。晴雯本已病重,被赶出后,就如宝玉说的“如同一盆才抽出嫩箭来的兰花送到猪窝里去一般”,很快病危。宝玉偷偷跑去看她。晴雯见是宝玉,一把死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说出半句话来:“我只当不得见你了。”再呜咽说完,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袄脱下,对宝玉说:“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来我穿。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的一样了。”又说:“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晴雯这几段话,真是句句是泪,字字是血。晴雯临死和宝玉换袄,以便将来躺在棺内怀念怡红院的生活,不仅表现她心中的“儿女之真情”,更表明在她心中有一种人格的尊严,她和宝玉是平等的。
当然,这是一个悲剧,是花怯狂风、柳愁骤雨的悲剧,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悲剧,是“黄土垄中,女儿命薄”的悲剧,总之是“有情之天下”被吞噬的悲剧。
有学者说,晴雯和宝玉的诀别,有如一道彩虹,照亮了大观园的女儿世界。我以为这话说得很好,也可以说,这场诀别,是照亮了大观园的“有情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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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我们看到了大观园中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场景,看到了在现实世界中确会存在着“有情之天下”。它不是虚幻的存在,而是真实的存在,不是彼岸,而在此岸。
《红楼梦》开篇,曹雪芹就说“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其中的“痴”和“味”在两点。一是追求儿女之真情,一种纯真的爱。一是追求人间之平等,超越等级观念、等级制度的平等自由的世界。这两点在曹雪芹心中作为人生终极意义之所在的“有情之天下”里统一。在曹雪芹那个时代,这是一种非常新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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