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白云深处（杜牧江山迟暮）

月牙泉小镇夜景（于明摄）

文/于明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话说大和九年冬（公元835年 ）,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著名超级大V、诗人、文豪杜牧巡游至江淮，刚刚逃过“甘露之变”一劫的这位东都监察御史惊魂初定，见秦淮丝竹依旧，歌舞升平，不免由是感慨，一不留神，这首竟成传世佳作名垂古今了。

瞧瞧！这就是才啊！时年三十三岁的杜牧其实也挺喜欢《后庭花》啊之类的，而且还是此中高手，你想想，杜牧被称为“小李杜”，三朝宰相杜佑之孙、杜从郁之子，标准官三代出身的他岂能不善歌舞宴饮，单就跟那些成天混迹夜场的暴发户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思想境界，人家舞乐宴饮的同时，还能写出来忧国忧民的恢弘大作。

其时，唐朝还笼罩在世界第一GDP大国的光环之下，所谓盛世文华、名士如云，特别是像杜牧这样的成名很早的大咖，入仕也很早，凭借23岁那首《阿房宫赋》名扬天下，学而优则仕，26岁就保送清华当了进士。

显然，家学渊源远非草根暴发户之流可比，杜十三（杜牧家族排行十三，字牧之，交好之友称常他杜十三）才华出众，十几岁的时候，正值唐宪宗讨伐藩镇，他在读书之余，振作国是、关心军事，他还专门研究过孙子，写过十三篇《孙子》注解。特别是有一次献计平虏，被宰相李德裕采用，大获成功。25岁时，杜十三又写下了长篇五言古诗《感怀诗》。此后，杜牧笔耕不辍、佳作不断，《过华清宫绝句》、《赤壁》、《江南春》、《泊秦淮》、《山行》等，意韵深婉，风格飘逸，一时名震宇内，天下皆知。

凭借少年盛名，跟很多大唐名士不肯好好任职差不多，杜牧名义上是监察御史，其实不用上班。那时候京官俸禄低，远不如外放实惠，加上北上广这样的都会喧嚣尘沙，人多眼杂，于是求放江南，不但物华天宝、钟灵琉秀，而且最令他满意的是，这地儿美女实在太多太多了，流连江淮十几年，成名之作浩如烟海。

喵喵都看不下去了，太污了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他经常光顾青楼应该是实锤了，这不，他自己写诗承认的。可是诗中的他还是觉得落魄，为什么呢？为赋新词罢了。毕竟那个年代，像杜牧这样风流倜傥、顾盼生辉的名流大V，是没有小姐姐大姐姐会事后反悔，突然发帖控诉他骚扰什么的，名士风流，倒也实至名归。

只不过流连欢场不要紧，做人最基本的底线还是要的。

杜牧到宣州任副职锻炼，听说湖州美女如云，就常到湖州游玩，湖州刺史崔君素知其诗名，盛情款待。崔把本州所有名媛找来，站成一排供杜挑选，可杜牧看了又看，遗憾地说："美是美啊！但还不够清纯啊！”他阅人无数，竟然没有一个满意的。刺史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些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姑娘，别的真没有了。

杜牧说：美女在民间，不如我们到民间找找！

崔刺史按照杜牧的意思，搞了一次海选活动。组了个龙舟大赛，引得湖州百姓兴高采烈都来围观，杜牧趁机在人群里穿梭，挑了一天也没找着满意的，直至傍晚，眼看就要散场，他在人群中突然发现有一位乡村妇人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杜牧激动地说："这个女孩真是天姿国色，先前你那些个庸脂俗粉简直了，老崔就将这俩母女请到船上说话。

这母女俩都很害怕，伦家还不满十三岁哩！

“不会吧！”老崔心里也犯了嘀咕，你个杜十三也太狠了吧，简直禽兽不如啊！。

杜牧淡定地说：“不是马上就娶她，只是先预定一下”，那妇人说：“失信咋办？”杜牧说：“先给你钱，不到十年，我必来这里当郡守，如果十年不来，准你自便嫁人”。

女孩的母亲同意了，杜牧于是便给了人一笔大钱。分别后，杜牧开始倒还常常惦记着这个湖州女孩，便向吏部提出调任湖州的请求，只是造化弄人，湖州这个地方既然这么好，也不止一两个人想来，所以一时难以遂愿。后来杜牧出任黄州、池州和睦州刺史，基本上都在江南繁华一带发达地方转悠，慢慢也就给忘了。

等到杜牧的好朋友周墀出任宰相，一天两人在一起喝酒唱歌，面对满眼庸脂俗粉，才又想起来有个湖州十年之约。大中三年，杜牧四十七岁时获任湖州刺史，此时距那十年之约已经过去十四年了。

杜牧一到任，赶紧派人去找，那妇人却抱着外孙来了，手里还牵着俩孩纸，这下杜牧急了：“咦！你个老家伙太坏了，钱都收了你闺女呢？”，老妇人也无奈，说等了你满十年，是你违约在先啊，如今闺女已嫁作人妇，孩子都仨了，相见不如怀念，我看就算了吧！

杜牧想想人家也有道理，毕竟官三代的素质跟普通的暴发户还是不一样，于是又给了一大笔钱，为这件事划上了圆满的句号，但杜十三着实偷偷伤心了好几天，写下了著名的《叹花》：“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摆花狼籍，绿叶成荫子满枝”。记忆中的女孩，才是最美的，看看，满满的才华与教训啊！

所以说杜牧以后每次遇到中意的女孩，他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在第一时间据为己有，先下手为强，稍微一犹豫，就是别人的了。在这方面，杜十三之前还是有过深刻教训的。

杜牧《张好好诗帖》故宫博物院藏

他在洪州任职期间，一次在江西观察使沈传师府上认识了当地名妓张好好。张好好当年刚好13岁，色艺双绝，加上素来仰慕杜牧的才学，才子佳人席间一见钟情。当时杜牧刚到洪州不久，准备安顿好了就给张好好赎身，没想到夜长梦多，这事给沈传师的弟弟沈述师在席间就给看出来了，肥水岂流外人田，抢先一步横刀夺爱，将张好好纳了妾。几天后，杜牧收到了张好好送来的分手诗：“孤灯残月伴闲愁，几度凄然几度秋。哪得哀情酬旧约，从今而后谢风流”。

这可不，那个年代，连夜场小姐姐的文化水平也远比现在的姑娘强太多了。悔恨万分的杜十三痛哭流涕，杜沈两家算是世交，何况沈述师的官位比他还大，诗名也不小，不方便撕破脸，只能算了，大概文人好色，皆是如此罢。好在这件事竟然还有接续，要不，怎么会有流传千年著名的书法《张好好诗》帖呢！

杜牧《张好好诗帖》故宫博物院藏

只叹世事无常，几年后，杜十三在洛阳的一家酒店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没错，就是张好好。此时，她肯定已被沈老二抛弃，流落坊间卖酒为生。生活的艰辛早已让张好好失去了昔日的容颜，成了个胖大婶了，面对物是人非，杜牧唏嘘不已，感慨万千，回家铺开笔墨，边哭边写下了那首著名的五言长诗《张好好诗》：

君为豫章姝，十三才有余。

翠茁凤生尾，丹叶莲含跗。

高阁倚天半，章江联碧虚。

………。

杜牧《张好好诗帖》故宫博物院藏

虽然这首词的文采一般，但这可是杜牧切身之痛，由于情绪饱满，心绪难平，因而此作书法飘逸，笔力浸透血泪，竟然还流传了下来，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甚至后世还把杜牧归为书法家行列。那个年头，谁不一笔好字，就肯把自己当“书法家”呀！

杜牧《张好好诗帖》故宫博物院藏

更何况杜牧年少出道，10万 的诗文辞赋数不胜数，概括来说，他一方面策论天下、胸怀大志，纵古烁今；另一方面，他对于小姐姐们的描写独具精彩，尺牍千金，一时洛阳纸贵，转发量爆表，少女少妇大妈什么的，无不以结识牧之为幸事。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看看，人家才子就和土狗不一样，完事了不会扭头就睡，来来来，让我们一起数星星。

“京江水清滑，生女白如脂。其间杜秋者，不劳朱粉施。”

看看，一白遮百丑，《杜秋娘》宝宝不化妆也比你们好看，不用磨皮也不靠美颜相机。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看看，就是喜欢13岁的未成年少女，简直真的是禽兽啊！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这个.........，就不太好描绘了吧！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哦呦煨！连车震也写到诗里面去了，搁现在是一抓一个准的实锤啊，女主随时分分钟站出来发帖说，自己就是当年跟杜十三一起看红叶的那位。

而且特别要命的是，她说当时不是自愿的，自己太傻太天真。于是杜牧千夫所指，也成了令人唾弃的人渣。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安史之乱后，曾经辉煌的大唐荣光不再，群星璀璨的大唐文化，也在以杜牧、李商隐、温庭钧为代表的这批晚唐才俊的集体沉沦下失去了昔日的风采，他们用沉迷勾栏芳庭、迤逦风花雪月的宣泄，隐视着一个时代的没落。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你说，这是一个沉湎酒色的风流才子吗？

时代决定了文化的气象，是江山迟暮，才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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