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衾纸帐夜初寒（只恐夜深花睡去）

苏轼有一首海棠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我看过一篇邓颖超《从西花厅的海棠花忆起》：“解放初期你偶然看到这个海棠花盛开的院落，就爱上了海棠花，也就爱上了这个院落，选定这个院落，到这个盛开着海棠花的院落来居住。你住了整整26年，我比你住得还长，到现在已经是38年了。”

海棠花到底什么样子的？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那年一个朋友把一盆小叶海棠送给了我，摆在我画案的时候满枝头是花蕾，后来都开了。颜色很热烈，满盆娇艳，我看了很长时间花期才过去。海棠是乔木吧，它开花的时候肯定更是非同凡响。

可是，我最喜欢的是梨花！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岑参用梨花来形容胡天八月飞雪，可想而知千山万山的飞雪，也难极春风三月梨花绽放的盛况。我家院里有棵梨树，在我家菜园子里的水井旁我父亲还栽了棵梨树，所以我知道梨花真的是，一夜春风突然就开得满树都是。

正是我们很饿的季节，吃了一冬的红薯这时候都出芽子了，我们在这麦苗返青，“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春天，野外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天暖了，连酸菜都快不能吃了！这时候我们小孩子都忘记了春节刚过的快乐，整天在学校趴书桌。老师很厉害，就在这时候抓我们背很多东西，他知道没有什么可以打搅到我们。

可是有一天突然不一样了，我刚进前院的土门就觉得与往日不同，井上辘轳那里好像亮了许多。抬头一看，满树的梨花正开着，淡黄色的花芯映照着，梨花的白是比雪要白许多。我跑到里边的院门那里，推开沉重的木门，看到里面那棵梨树好像只开了几朵。

不用盼望，第二天里面外面梨树全开花了。我们家好长时间都在前院后院的梨花白光里，中午就像电影里描写“幸福”的镜头一样的。好像蜜蜂也来了，嗡嗡嗡的在树梢。

我们都高兴地笑，一直笑到干裂的嘴唇有血，擦了血还笑。到现在我还记得笑的时候那种疼很舒服，因为我多笑了两笑，都要笑到疼的程度，才觉得很过瘾。

是花总要谢，梨花要落花的时候了，我们都愿意在这时候扫院子，前面有井的菜园子也要扫。梨花成片成片的落，在风里不急不慢地落在地上，落在树下的嫩草芽上。

我觉得梨花好，好就好在它的质感。白居易在长恨歌里说杨贵妃：“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上初中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用我们这里的土话念到梨花带雨的时候，我都能体会梨花的娇媚。它是那种很纯净的好，无法过多的描述，也无法去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