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作者对现实的失望(雨巷作者戴望舒)
如果你到杭州旅行,不可不去拱墅区运河边的四大博物馆。
其中在“伞博物馆”近出口处,模拟了一首诗的场景,叫——《雨巷》:
一个撑着油纸伞,穿着学生装,梳两条麻花辫的姑娘背影,走在一条窄窄深深的巷子中,整个画面满溢着一种江南意境。
伞博物馆内《雨巷》场景图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
随着诗篇一字一句地投射在青石板路上,游客都醉了——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文字,这样如丁香一般忧愁的姑娘。
是否也曾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或是梦境里?
你能想象吗,写下这天才诗篇的人,当时才22岁,一个青涩的大男孩而已。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
可惜现实总是很骨感,这个《雨巷》中的女主角最终没有嫁给诗人。
他为了得到她甚至自杀过,但女孩最终却嫁给了一个冰箱推销员。
让我们带着疑问回到上世纪20年代。
1927年,22岁的年轻诗人暂住在好兄弟家中,他因此认识了兄弟的妹妹。
就如宝玉初见黛玉的感觉吧,他感觉平静的心弦被什么东西挑动了一下。
随着交往的频繁,他发现自己情窦初开,深深爱上了对方。
这个诗人就是近代颇具影响力的戴望舒。
出生在西子湖畔的戴望舒,天生就有一颗诗人敏感忧郁的心。然而他身材高大,面庞黝黑,只看外表有点像运动员。但他偏偏只喜欢看书。
他后来考上了上海大学,与好友施蛰存、杜衡并称“文士三剑客”。
他在大学期间开始学习写新诗,当时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今后会成为大诗人,会写一辈子诗。
戴望舒
“三剑客”在上海的时候,曾短暂加入过共青团,参加过地下革命活动。
但最终因一次活动被捕,关押了几天,几个人受到了惊吓,发现他们并不适合干革命。于是在重获自由后,三人就散伙各回各家了。
没过多久,几个热血青年又重聚于施蛰存在松江的家中,将施家小楼称为“文学工场”,立志像巴尔扎克那样,“用笔打出一个世界”来。
他们开始大量翻译外国文学作品,并进行诗歌创作。
正是在这段时间,戴望舒认识了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
施绛年当时才18岁,就读于上海师范学校。和所有天真浪漫的少女一样,施绛年活泼可爱,且长得很美丽。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戴望舒发现自己爱上了她。茶饭不思,神魂颠倒。
施绛年
而18岁的花季少女哪里懂得什么深沉的爱?
她觉得对方是颇具才情的诗人,又是哥哥的至交,因此不好意思一口回绝,但也不答应。
她偶尔帮着抄抄稿子,陪诗人散散步。
年轻诗人的才情在爱情的触发下如沉寂的火山突然喷发那样,热烈、彻底、纯粹,一发不可收拾。
在戴望舒眼中,施绛年是“火一样的,十八岁的心,那里盛着天青色的爱情的”、“你底像花一样燃着的,像红宝石一般晶耀着的嘴唇”。
施绛年以她少女的调皮,有时候会允许戴望舒拥抱一下,或者轻轻吻一下面庞。
二人有过林中漫步,也有过如恋人般的小争执。这一切都让诗人着迷。
终于,他的代表作诞生了,就是人尽皆知的《雨巷》,戴望舒也因此诗成为闻名天下的诗人。
直至今日,他的代表作仍被视为他22岁创作出来的《雨巷》。
而诗中“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正是施绛年形象的投射。
但我们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施绛年明明是活泼调皮的,怎么在诗里就完全变味儿了呢?
其实,这都是诗人丰富想象力的结果,所以他和施绛年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诗人往往分不清幻想与现实,他们容易将理想中的一个异性形象,去套在现实中的人身上。
比如林徽因说徐志摩,爱的并不是真正的她,而是他用诗人的浪漫情绪想象出来的林徽因。
这样的“诗人情结”放在戴望舒身上,也是同样成立的。
然而当局者迷,戴望舒就是这样痴痴地恋着施绛年。
现实中的施绛年,并不是他理想中那种“有一颗天青色的心”,像丁香一样忧郁的女子。她恰恰很现实,很物质,且爱慕虚荣。
施绛年起初并不愿意与诗人订婚。
眼看四年的追求无望,戴望舒竟然选择了自杀,这可吓到了施绛年;
再加上父、兄在旁一再劝说,她终于同意与诗人订婚,但是有一个条件——他必须出国留学,回国后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戴望舒其实十分不愿意出国,首先,他在国内已经很有名气了;其次,他认为的最幸福的人,是“常常在所爱的人,父母,朋友身边活一世的人”。
但他为了爱情,只好答应了施绛年的要求。
施蛰存
1932年10月,戴望舒搭达特安号邮船启航法国。施绛年夹在一堆送行的人中,放声大哭。戴望舒急忙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绛,不要哭。”
他将纸条使劲朝岸边抛去,纸条上下飘动,施绛年追着纸条飘动的方向,伸出手去抓,但是没有抓到,纸条最终沉入了水底。
这仿佛是二人爱情的象征——他们就像两条交叉的线,有过短暂的交集,然后渐行渐远,最后淡出了对方的世界。
戴望舒在法国呆到了1935年春,先后就读于巴黎大学、里昂中法大学。
他时常感到非常寂寞:他想念故乡,思念在故乡的家人、朋友、恋人;他才思枯竭,几乎没有新的诗作。若不是施蛰存一直来信鼓励他,给他寄生活费,他肯定早就回国了。
他原本就不想要出国呀!而且最致命的打击是,他听说了施绛年移情别恋的消息……
戴望舒(左一)在法国与友人在一起
他最终被校方开除后遣送回国。
首先因为他在校期间的“三不”行为:不去上课、不写作业、不参加考试;其次因为他参加了西班牙的反法西斯游行。
经历了一个月如囚徒般的海上漂泊后,戴望舒回到了久违的祖国。虽然与亲友的重逢令他兴奋不已,但施蛰存变心的消息也得到了实锤。
持续八年的恋爱,戴望舒付出了多少?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这让戴望舒不禁潸然泪下。
施蛰存和施的父母都感到很对不起戴望舒,说他们没有尽到责任,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儿,请求戴的原谅。还说施家还有好几个女儿,如果诗人看得上,再挑一个也行。
而施绛年呢,也当面承认了自己已经不爱戴望舒了,她爱上了一个冰箱推销员。
两人最终在报上刊登公告,解除婚约,从此各奔东西。
戴望舒在欧洲游学照
戴望舒被初恋伤得很深,他是真的爱施绛年。她是他“丁香一样”的女孩,他曾发誓此生只爱她一人。
诗人变更加得忧郁且易怒,他的好友穆时英说曾亲眼目睹他短时间内怒打了18条野狗,足见其内心的怨念有多深!
以前,戴望舒将女人视为神一样不可亵渎的生物,但自从为情所伤后,他对女人的看法改变了,他不再相信女人,且轻视她们。这直接导致了他之后婚姻的不幸。
穆时英不忍见兄弟总是暗自神伤,于是安慰他道:“施蛰存的妹妹算什么,我的妹妹要比她漂亮十倍,我给你介绍。”
就这样,戴望舒认识了穆时英的妹妹穆丽娟。
戴望舒与穆丽娟
穆家家境优渥,且穆丽娟还是家中独女,受尽了父母与哥哥的宠爱。她受过良好的学校教育,毕业于南洋女中,是一名典型的大家闺秀。
而立之年的戴望舒与18岁的穆丽娟自然而然地相恋了,没有费劲地追求,没有小鹿乱撞的心脏,宝玉心中的林妹妹,永远只是那一个人。
1936年,二人在上海北四川路的新亚大酒店结为连理。
婚后,二人生活平淡且幸福,生有一女戴咏素。
戴望舒也给妻子写诗,但是再也难出《雨巷》这种经典。
随着“一·二八”淞沪会战导致上海沦陷,夫妻移居香港避难。二人的关系在四年后走向恶化。
彻底分裂的导火索是穆时英的叛变。
1940年春,穆时英接受了汪精卫集团的大汉奸头目丁默邨的邀请出任伪职,成为汉奸。后遭国民党军统特务暗杀。
穆时英
穆丽娟和穆母闻讯都非常悲痛,伤心流泪不止。出于兄妹情深,穆丽娟提出要回上海奔丧,戴望舒却坚决不同意,还说:“你是汉奸妹妹,哭什么劲?”
虽然他的立场是对的,但对痛失兄长的妻子来说,未免太缺乏耐心。
三天后,穆丽娟带着女儿回到了上海,住进了汪精卫送给穆时英的极思非尔路三十三号的豪宅里。夫妻二人正式分居。
后来,穆丽娟又有了新的追求者,她提出要和戴望舒离婚。戴以服毒自杀相要挟,坚决不同意离婚。而且他是真的准备服毒,后来被身边的人救了。
戴望舒眼看无法挽回妻子的心,只好同意了离婚。
穆丽娟1942年嫁给了《宇宙风》主编周黎庵。
她在1994年接受采访时,曾回忆过与戴望舒的“冷暴力”婚姻:
她说戴望舒平时什么事都不跟自己说,家里气氛很冷清。而且戴望舒对她并不礼貌,有时候还很粗鲁,她曾经警告过他,你再压迫我,我要和你离婚。
戴望舒听了也没说什么,“他对我没什么感情,他的感情给施绛年去了”。
后来还发生了一件事,是施蛰存来香港时,戴望舒非要留他在家里过夜。还让他睡在他们夫妇对面的床上,中间仅隔一个床头柜。
晚上戴望舒一直不回家,施蛰存不好意思进屋,只有坐在客厅椅子上打盹,戴望舒回来还数落施:“丽娟不等于你妹妹吗?你为什么不进屋去睡?”
在穆丽娟看来,丈夫很明显是将当年在施绛年那里受到的挫折,拿来发泄到自己和施蛰存身上。
90岁高寿的穆丽娟
就算这都是穆丽娟的一面之词,可能有失偏颇,但人们都说“细节打败爱情”,戴望舒心里应该根本不爱妻子,或者说不够爱。
1942年5月,有好友又给戴望舒介绍了一名16岁的美丽少女,杨静。两人很快相恋,并于次年结婚了。
这是诗人的第三段婚姻了,然而还是以悲剧收场。
当时的环境对戴望舒很不友好,他遇到了各种陷害,甚至锒铛入狱,身体也很虚弱,患有严重的哮喘。
但是杨静不但没有帮助丈夫,还经常参加美国兵营组织的舞会,结交各种舞伴。有时候彻夜不归。
这让戴望舒很不高兴,夫妻二人经常在深夜吵架、打架。
1949年,戴望舒与杨静及三个女儿(后排长女是与穆丽娟所生)
1948年,戴望舒重回香港,由于种种原因,他只能打零工养家。
不堪贫困的杨静最终与隔壁一个总是来献殷勤的青年私奔了,丢下了贫病交加的丈夫和一双年幼的女儿。
1950年,身心俱疲的诗人因病去世,年仅45岁。
戴望舒抱着女儿
这就是近代著名诗人戴望舒令人唏嘘的一生,他在友情上枝繁叶茂,在爱情上却是一败涂地,三次都遭到女人的无情抛弃。
这有女人的问题,当然也有他自己的问题。
说到底,《雨巷》中女主的原型虽是施绛年,但她更可能只是诗人内心深处的一个投射。
他理想中的女子一定是忧郁的(从他众多诗作中可看出),但其实真正忧郁的,是戴望舒本人。
这一点他可能一辈子都没参透。他一直在寻找着心中那个“丁香一般忧郁”的女子。
此外,乱世的漂泊与苦难,对充满浪漫情怀的诗人内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看不到白天,看不到希望。只能慢慢熬,慢慢等待。
他1944年去浅水湾凭吊萧红时写下的《萧红墓畔口占》,应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
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
我等待着,长夜漫漫,
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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