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奇谭韦生遇盗 天下奇谭为虎作伥
伥:伥鬼,古时传说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变成伥鬼,专门引诱人来给老虎吃。。但是人死之后,魂魄被征用的情况很多,为什么只有虎伥,没有狼伥、狮伥之类,笔者并查到文献有切实靠谱的说明。
周作人曾经说:“中国关于鬼怪的故事中,僵尸固然最是凶残,虎伥却最是阴惨。”道出的就是伥鬼自殒虎口,不但不知复仇,反而替凶手张目的可悲和阴毒。
01
有关“伥”的最早记录,应源于唐五代笔记体小说《北梦琐言》中的记录:“凡死于虎,溺于水之鬼号为伥,须得一人代之。”
《太平广记》卷四三二引《北梦琐言》说:“凡死于虎,溺于水之鬼,号为伥,须得一人代之。”就是说伥鬼也要找替身,才能脱离苦海,转世投胎。姑且算作一种解释吧。
《太平广记》中亦有收录:“伥鬼,被虎所食之人也,为虎前呵道耳。”即将“伥”定义为“被虎咬死”或“被淹死”而产生,若要解脱投胎则需找人替死的厉鬼(除上述所介绍的“虎伥”、“江伥”以外,伥鬼中还有一类因贪财而死,死后被人封魂守财的“银伥”,亦会找人作替代,因篇幅有限,以下内容中主讲虎伥)。
有关“伥鬼”的形成来历,一说为“伥伥乎”之无法无礼的意象化转变,一说则脱体于中国南方某虎图腾少数民族的传说异化,如晋代《搜神记》中有:
江、汉之域,有貙人。其先,廪君之苗裔也。能化为虎。长沙所属蛮县东高居民,曾作槛捕虎。槛发,明日,众人共往格之,见一亭长,赤帻大冠,在槛中坐。因问:“君何以入此中?”亭长大怒曰:“昨忽被县召,夜避雨,遂误入此中。急出我!”曰:“君见召,不当有文书耶?”即出怀中召文书。于是即出之。寻视,乃化为虎,上山走。或云:“貙虎化为人,好著紫葛衣,其足无踵。虎有五指者,皆是貙”。
故事中所讲述的貙人俨然自成一族,为伏羲后代廪君的旁支后裔。相传廪君死后魂魄化为白虎,因此其后人崇拜白虎,以虎为图腾,故而衍生出其一族可变化为虎,亦为可信。
而南朝范晔所书的《后汉书》中有“廪君死,魂魄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故以人祠焉。”更是坐实了这一族“以虎为祖先崇拜,故而以人作为牺牲祭祀”的恶行出处。
论及对“伥鬼”一词的诠释,大概没有比清代学者俞蛟在《梦厂杂著》中的一段话更加准确和精妙的了:“凡遭虎啮而死者,其鬼名伥,隶事虎不敢他适。虎出为之前导,遇阱与伏弩,往往引避,恒于夤夜诱人开户而出,令虎撄之,或其人硕伟,虎不能攫,伥自后曳其足使仆,以奉虎。虎攫人,伥嬉笑随其后,为解衣带,虎俟裸而后食。”面对此种居心歹毒、行事恶毒的伥鬼,俞蛟愤愤然曰:“噫,伥故助虎为虐者也!夫人生前为人戕害,死而有知,必为祟以图报复,何以被虎啮者,其鬼不以为仇,反以为德?其愚实甚,而其莫可解也!”有人说伥鬼这样做的原因是“人死于虎,必待有踵而死者,魂始得投入人胎而复生人世,谓之替身,即谓之轮回。”俞蛟却认为这只是荒唐之言,绝不可信。
02
那么,伥鬼是如何为老虎服务的呢?《太平广记》卷四二九“马拯”条引《传奇》说了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唐穆宗长庆年间,有个处士叫马拯,听说衡山祝融峰上住着一个伏虎长老,他便带了一个童仆,上山去拜访那位长老。
他登上祝融峰,见到一座佛寺里,果然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
老和尚很热情,一定要留马拯吃饭,可是,厨房里的油和盐正巧用完了。
马拯就叫童仆下山去买油盐,老和尚陪送他走出寺门。
马拯独自一人站在寺边观赏山景,这时,从山下又来了一个叫马沼的隐士。
两人互通姓名之后,马沼说他在半山腰看见一只猛虎在叫人……
马拯问了那人的年龄、容貌、衣着,惊叫道:“那是我的童仆!”
马沼又说:“奇怪的是,那猛虎吃了人后,忽然变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
不一会,老和尚回来了,马沼轻声对马拯说:“正是这个和尚。”
天晚了,老和尚要请他们住僧房,两人却喜欢住在斋堂里。他们把门紧紧闩上,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半夜里,有只老虎几次来撞门,两人用力顶住,门才没有被撞开。
两人决心要除掉这只吃人的老虎,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第二天一早,两人说是后院一口井里传出怪声音,把老和尚骗到井边。
当老和尚凑到井口看时,马沼一用力,把他推下井去。和尚一落水,立刻变成了老虎。两人搬来大石头,把它砸死了。
两人下山时迷了路,后来幸亏遇见一个猎人,就住在搭在树上的窝棚里过夜。
半夜里,马拯突然被树下的人声吵醒。他借着月光一看,竟有几十个人,叫嚷着要替老虎报仇。
猎人告诉他们,这些人都是被老虎吃掉了,可死后却替老虎开道,成了伥鬼。
这个故事被认为是较早谈及伥鬼的。不过,其他同类作品,伥鬼大多是一对一服务于老虎的。而这两只老虎麾下,竟然有几十个伥鬼。看文中的描述,这几十个伥鬼绝大部分只是打酱油而已。
如我们所知,唐代裴铏所著《传奇》与志怪笔记的不同在于故事性更强,铺陈更细致。这么多伥鬼很可能是出于夸饰,真正贴心的、有本事的马仔,有一个就足够了。比如下面这个故事:
《子不语》中亦写过伥鬼诱人之烈。新安县有个名叫程敦的书生,有亲戚在深山中建造了一座庄园,“后圃园亭颇有幽趣”,程敦前往游玩。到了晚上,主人特地命人将庄园的门锁上,“盖其地有虎也”。
这一日初更时分,月色微明,狂风骤作,突然一个僮仆要出庄园,问他去做什么,他又说不出来,大家怎么都劝他不住,便报告了主人。主人亲晓谕之。僮仆不得已,便要翻墙而出,但由于围墙太高,他怎么都翻不出去。就在这时,忽然从墙外传来了隐隐的虎啸声,主人让人抓住那个僮仆,不许他动弹,僮仆发了疯一样癫狂撞叫。程敦心知有异,登上一座小楼往外望去,只见有一个短颈人在垣外以砖击墙,“每击,则此僮辄叫呼欲出,不击乃定”。
程敦赶紧告诉主人,一切都是伥鬼在作怪,干脆把僮仆绑缚起来,“至五鼓,此僮睡去”。天蒙蒙亮时,程敦和主人再一次登楼观望,“则见一虎自西边丛薄中跃去,而伥不复见矣”。
前一个故事里的伥鬼只能算是为老虎排雷,这个故事里的伥鬼,则是主动帮主人觅食,而且会使用摄魂术。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场,那可怜的仆人早就出去送死了。
一般说起伥鬼,总会觉得他们是为虎所驱使,主动或被动地做帮凶。可是伥鬼毕竟是人之魂魄,心智远胜老虎,有些甚至能反过来驱虎。
湖北荆州有人进山时,遇到伥鬼,伥鬼出其不意将虎皮套在他身上,这人就不由自主地变成老虎,“受伥鬼指挥”。三四年间,这人被驱使“搏食人畜及诸野兽,不可胜数”。虎身人心,虽然心里千般不愿,但没法抗拒。后来,伥鬼领着他经过一座庙,这人(虎)突然窜入庙里,想摆脱伥鬼。
很巧,庙里有位号称能伏虎的高僧,对着他絮絮叨叨地开示,这人就留在庙中,吃和尚们给的食物。半年之后,虎皮脱落,变回人形,才向和尚们讲清原委。他告别和尚出门,没想到那伥鬼还在,又拿虎皮套住他。他再逃回庙里,下半身已成虎形,只能在庙里念经祈祷,逐渐恢复人形。此后,他一直到死,也没敢出寺庙一步(《广异记》“荆州人”)。
这个故事当然是罕见的特例,不过还是遵循着虎与伥互相合作的模式。古人对此颇难理解,《七修类稿》卷十七“虎伥”条总结说:“凡虎之出入,则引导以避其凶,故猎者捕虎,先设汤、饭、衣、鞋于前,以为使之少滞,则虎不知,以落机阱;否则为虎发机,徒费猎心也。及虎为人所捕,又哀号于其所在,昏夜叫号,以为无复望虎食人矣,若为其复仇然。”
03
虎与伥的这种合作模式,当然很容易联想到社会某些场面的运作。2017年,以色列反战作家大卫·格罗斯曼凭小说《一匹马走进酒吧》获得国际布克奖。这本书起源于格罗斯曼听到过的一个故事:军营里一个小伙子接到通知,让他赶快回家参加葬礼,等他到了葬礼现场,大家却都懒得告诉他谁死了。
格罗斯曼说,这个故事象征着一种冷漠的残酷。于是,在《一匹马走进酒吧》里,他安排了一位好心的司机,在路途上编织荒诞的笑话讲给小伙子听,“一匹马走进了一家酒吧,问酒吧招待要了一杯啤酒。招待就给他倒了一品脱,马喝完酒,要了威士忌,喝完,它说要龙舌兰,又喝了。它再喝伏特加,接着是啤酒……”
在格罗斯曼眼中,“一匹马走进酒吧”是千万个“一匹马走进酒吧”的笑话的开端,一个笑话唤醒了故事里许许多多的笑话。而这个去参加葬礼的以色列小伙子,也就是故事的主人公杜瓦雷,日后成为了脱口秀表演家,这天,他在小镇酒吧的夜场表演单口相声,开始他试图讨好观众,讲一些粗俗和挑衅的笑话,渐渐地他开始了发自本能的诉说,向观众展示了伴随他内心多年的伤疤,讲述自己忧郁的母亲、暴躁的父亲、童年的欺凌以及随后发生的一连串悲剧。
不作恶,不一定就是好人。大家都知道邪恶的存在,却都选择秘而不宣。整个体系的腐败,以至于恶的养成,其实正是在每个人的沉默下滋养而成的。受害者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每一个人。在邪恶面前选择沉默,就是在为虎作伥。
想起孔子。孔子一生颠沛流离,临老了,别人问弟子他这一生是怎样的一生,弟子无从回答。
孔子告诉弟子,你怎么不这样说呢: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这样的人格让我敬仰。哪怕是生活在风雨飘摇的世界,藏身之处如同暗夜中的大海,无处可栖,却能单凭心底生出的一盏孤光,照耀一座危城,将一切风雨波涛都挡在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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