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记忆蚌埠(老蚌埠的市声)
我看蚌埠中荣街这张老照片就觉得有些恍惚。
既熟悉,相认又有些迟疑。
街道比我童年跑着玩时显得宽;街上之人的衣着,也比我们小时穿得更周整。
没有一辆汽车,自行车竟也少;远处驮着麻袋的板车在这座城里行了很多年。
街面的人不慌不忙的走着,没有革命运动的激昂或混乱之中的焦虑。
那样的坦然、自得。
该是秋天吧,阳光清朗而妩媚,道旁树还精神着。
路边的孩子自由自在的玩着。
远处几座二三层楼,我已想不起来它们是什么。
所有沿路的房子似乎完全没有门面房的概念,一眼望去,未见一家商店。
日子就安静得有些寂寞。
恍惚中,一声似远还近的“磨剪子来”的吆喝把我唤醒。
那声音远而幽,你看不见人时,声响就从某一条侧街或小巷飘过来,蚌埠腔调的平直。
那是老蚌埠的市声。
一声就把老日子给复原了。
老城市的老街老巷都有“市声”。
这个“市”是市集、市井的意思。
“市声”主要流行于游街串巷的行商和集市摊棚中,尤以小本经营的货郎和摊贩为甚。
或肩挑推车,沿街叫卖,或就地摆摊吆喝声声。
我们记忆里躲着藏着的,就是这些回荡在街巷里的吆喝,有扯开嗓门,努力的大喊,也有敲着个物件发声。
有需要的人家闻声纷纷走过来。
磨剪子戗菜刀是一门古老的行当。
多年以前,“磨剪子戗菜刀”的手艺人时常出现在市井人家的庸常生活中,京剧《红灯记》把这形象塑造成一个特定场景中的声音,那拖着长音的吆喝声刻在脑子里,经典得无法忘怀。
剪子的刃口要求是陡峭的,所以要用磨;菜刀的刃口要薄而光滑,故而要用工具铲平削薄。
戗在这里是镗铲的意思,用一种钢制的类似于木工的推子,把菜刀表面铲平。
以前的菜刀是手工打制,表面坑坑洼洼;用刀久了,刃口斜面不平,要铲平或磨光。
“磨剪子来戗菜刀”的吆喝非常有特点,“磨”和“戗”字上拖音,“磨剪子来”高调,到“菜刀”声音落下来,为重复再喊蓄势。
听着它就有古时吟唱七言、五言的味道。
那时可以与之抗衡的就是“ba盆ba锅”,我没查到“ba”的写法,用“耙”或“疤”却又没有这个义项。
过去人家穷,锅漏了,盆裂个口子,得“打补丁”。
会这门手艺的师傅背个大工具包,喊起来“ba盆ba锅”特别有味道,他是将““ba盆”分开长调,到“ba锅”降调连音,喊起来精神,音调就能压过“磨剪子喽”,让后者显得慵懒。
最难忘的是老蚌埠洋茅厕往东的澡堂子。
洗澡上来,汗未擦干,就听捏着嗓音喊出的蛮子腔“香干”。那人精瘦、矮小,挎个篮子,白纱布罩着卤好的香干。
他的喊法也别致,“香干”二字前轻后重,突然煞音。
那香干太好吃,切成细丝,裹成香肠状,一片片的。
我是舍不得整片放嘴里,拉着细丝,一条一条的细嚼慢咽。
满嘴清香。
“磨剪子喽”的吆喝无关我们屁孩的事情,最让我们着迷的是小铴锣声,当当当的急响,——卖糖稀的来了。
那糖稀是红芋熬的,甜得透心透肺;加上挑担的会停在那里,捏小玩意,孙猴子、小鸟、小狗,几下就在小木棍上立现,实在是可爱。
把孩娃招惹得火急火燎。
我们会跑回家缠大人,要几分钱;有的喜滋滋跑回来,一点一点在唇上舔,叫其它小朋友慕羡。
还有的要不来钱,便闹;一会儿你就听大人拍打几下,小娃哇哇的哭。
卖冰棒的来,背个正方的木头箱子,里面放团小棉被保温,弄个马蹄饼那么大的响木,栓个绳子在手里摇着。
那声音密集、锐利,直抵人心。
我们一般早将零花钱准备好,去买。
最便宜的是水果冰棒,三分一棒;赤豆的四分,牛奶的要五分。
那时开始玩花样,弄个双色冰棒,一半白,一半紫红,看着鲜艳,要七分;味道却一般。
我小时最喜欢赤豆棒冰,又凉又甜,还有豆子在嘴里化。
最头疼的是听到巷子里的摇铃声,铜制的大铃铛,拉垃圾的专用。
它声音大,老远在街上出现,巷子里的人家都能听见。
摇铃响起时,恰在我们院子里小伙伴玩游戏最起劲,打皮卡,弹溜蛋,磕冰棒筷,全神贯注正要定输赢。
它一响,就听各家各户的妈妈爸爸的吆喝:小四、老三、毛丫、小五、老妮,倒垃圾了!
你不去,叫声绝不停歇。
我们只好放下手里的玩物,悻悻的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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