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公主嫁穷人的故事(失忆的前朝公主被封皇后宠上天)

人鱼公主嫁穷人的故事(失忆的前朝公主被封皇后宠上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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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长公主殿里有邪祟,差不多是宫人尽皆知的事了。

这个月已经有三拨宫女申请调走了,我望着眼前跪着的一干婢女,不由得无奈,端起一旁的茶水胡乱抿了一口,咂咂嘴试探性开口“要不,咱涨涨月奉?”

底下还是无言,我又咳了咳,忍痛再次挽留“每人每月涨二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虽说公主殿侍奉的就这么几个人,但这钱可都是从我私人的小金库出的,不可谓不肉疼啊。

“公主……”最跟前的小丫头终于抬起头来,眸中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巴掌大的脸上堆满了委屈,又不敢多言,这小模样可把我给心疼坏了。

我平生最见不得别人落泪,更不用说如此娇滴滴的美人。

只一下便心软了,罢了罢了,不如便放她们走吧。

且不说现如今整个折枝宫都被圈禁,她们跟着我难有出头之日,就算是无事也不好在这蹉跎青春。

更何况,是真的。

他正坐在一旁满脸笑意地看着我,我咬牙切齿,低声挤出几个字“你给我等着!”

说罢便起身将下跪之人扶了起来,装模作样揩了揩眼角。

“我也不好多留你们,只希望哪日你们飞黄腾达,莫忘了公主我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众人的眼皮却跳了又跳,一脸悻然。

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是真的!

也不知兵马司的人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北荒那些蛮子都打到阳越关了,满朝文武憋不出一个对策,竟纷纷上书提议让我这个公主去和亲。

和个屁的亲,蛮子势如破竹,我前脚嫁过去,后脚人家就把我弄死直接打上这金銮殿了。与其畏缩伏低,不如拼他一把。

可惜我那便宜皇兄并不听我的法子,反倒关了我的禁闭。

听说我咽不下这口气,醉酒后扬言要烧了折枝宫。

为什么是听说?因为那天下了场大雨,我放火时脚滑把自己磕晕了,醒了之后,把过去十几年的记忆忘了个一干二净。

没错,我失忆了。

当然,这些都是从宫人那里听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不过,我被圈禁这件事貌似是真的,从我清醒以来就没离开过折枝宫。

放走这一批人之后,折枝宫就只剩我和阿荩了。

阿荩非人这件事,我好像已经接受了。

他每日夜里都准时出现,破晓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白日里我很少见到他,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在折枝宫自娱自乐。

他说他是我前世的夫君,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胶似漆恩爱无比。

他从阎王殿里求了好久,用了自己轮回的机会才换得我今日的公主身份。

“阿荩”我翘着二郎腿倚在凉亭的柱子上拨弄荷花,有点想不明白。

“你当时求阎王爷的时候,阎王爷没和你说我有今天这一劫?”

“说了啊,怎么没说,阎王爷说你村妇秉性就算做了公主也难免粗俗,便做了个劫来磨砺磨砺你。”

对面的男人,如玉的面上微微露出几分笑意,看起来谦和无比,说出的话却恨不得让我掐死他。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怎么偏偏长了张嘴!

夜色凉如水,我瞧着月光打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闪得人眼睛疼,再看那朵荷花也连带着不顺眼,索性一把揪了下来。

“要不是折枝宫里闹你,本公主何必当这个孤家寡人。”

我把荷花扔在他面前,顺手按下了他的杯子“我饿了,你去给我做酿酥卷吧。”

阿荩除了嘴欠一点,几乎对我有求必应。

他做的酿酥卷最好吃,夏日里最新鲜的荷花,用紫苏酒泡过后卷着细细的肉沫下锅炸,酥脆无比。

我爱喝酒,又贪杯,喝醉了就骂我那没良心的皇兄,边骂边哭,阿荩便会做了酿酥卷来哄我。

吃罢酿酥卷再过几个时辰天也该亮了,我困得不得了,伏在桌前嘟嚷喊了句阿荩的名字。

他领会我的意思,俯身将我抱了起来送回寝殿。

阿荩非人,但他却能触碰到我,我问过他,他说这才能说明我们真的有缘。

鬼话连篇,不过,本公主受用。

折枝宫没有守夜的宫人,每个夜里都是阿荩守着我,他说怕我会害怕。

开玩笑,我会害怕吗?一个鬼守着我,我会害怕吗?

我嘴上嘲笑阿荩,心里却暗自思量。

听之前伺候的人描述,我应该是个嚣张跋扈的公主,保不齐以前害死过人,有无冤魂来索我性命这事儿我还真说不准。

有阿荩在,我安心不少。

可阿荩有个坏毛病,他总是一遍一遍同我讲当年的故事,在我睡觉的时候。嘚吧嘚嘚吧嘚,像一只蚊子。

他的前世是个状元,金榜题名之后被公主看上了,要他抛弃糟糠之妻另娶,他不从,于是状元也做不成了,小命也丢了。

每每说到此时,他都要凑到我耳边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娇娇,我对你如此忠贞,你可满意?”

“满意,满意……”我困得七荤八素,随口应答着。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俗气的故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做公主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2

我的自理能力极差,当然这也不能怪我,你看过哪个金枝玉叶会自己洗衣裳晾衣裳呢?

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打上一桶水,我正骂骂咧咧,院墙外却传来礼乐的声音。

我扒着门缝往外看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尽力将耳朵贴在门上。

分不清是什么仪式,我却有些激动,万一大赦天下什么的,不得把我也赦了!

入狱后我等了阿荩许久,他终于出现了。

我兴冲冲地和他分析着,想着自己马上能自由了,不由得欢快了不少。

“你不知道,一听就是个大场面,没准我的禁闭关不了两天了。”

“是皇后的册封礼。”阿荩点了点头“确实要大赦天下。”

“除了你。”

我还没开始欢呼,阿荩就泼了我一盆凉水。

“娇娇,三更了,没有你的赦令。”

好不容易盼到点自由的苗头,却是空欢喜一场,我愣在原地,像霜打的茄子,实在想哭得紧,又不愿让他小瞧我。

于是强打着精神问他“殿里还有一坛紫苏酒,要一起喝点吗?”

他晓得我难过,默默起身取酒去了。

我这个人酒量不行,一喝多了就原形毕露,哭得涕泪俱下。

“都这么久了,我脑袋都磕破了,他都没来看过我,什么哥哥啊这是?大赦天下,本公主不在天下之列吗?”

我又灌了一口酒哭得更伤心了。

“呜呜呜呜呜,我是做了很多坏事不招人喜欢,可我都忘了啊,那还能算在我头上吗?老关着我干嘛啊?”

“缩头乌龟王八蛋!打仗打不赢就让女人去和亲,他怎么不嫁去啊?”

我哭得忘我,鼻涕蹭了阿荩一身。

阿荩摸了摸我的头,任由我哭骂着。

酒精加上凉风的作用,我很快迷糊了。只记得阿荩最后送我回去的时候难得没有再给我讲述一遍他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精神。

我脑子里最后一个画面是阿荩摸着我的脸,他的眼神温柔似水,化不开的缱绻情意。

“他很疼你的。”

他是谁?

我没来得及问他,脖子一扭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酒醒时我十分懊悔,我早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同我那名义上的皇兄其实也没多大的感情,毕竟我对他一无所知,像个陌生人。

只是憋屈得太久了,难得发泄一下。

在阿荩面前撒了这么大一场酒疯,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我又盼着能尽快出去,想让皇帝主动放我是不可能了,只能我自己低头,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左思右想我决定请阿荩帮忙写一封认错书。

可能是脑袋没磕好,我连自己是否读过书都不确定,更不用说是写文章了,阿荩前世是个状元,必定才思敏捷。

我在荷花池里挑了最漂亮的两朵,钻进小厨房捣鼓了两个时辰做了一碟酿酥卷,口味还不错,至于卖相,勉强能够入眼。

求人当然得有个求人的样子了,我在整个折枝宫最最豪华的大殿里,给阿荩摆了桌宴席,虽然只有酿酥卷这一道菜。

但我有信心,他一定会喜欢的。

阿荩似乎没想到我会亲自下厨,他显得很高兴,望向我的眼神里掺杂着一丝丑闺女终变俏媳妇的欣慰,瞧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在我的一顿吹捧之下,他总算是提笔写下了一篇认错书。

我叮嘱他一定要写的浮夸一点,着重表现我痛彻心扉悔不当初的中心思想,最好是让我那皇兄看了连夜跑到折枝宫赦免我的程度。

阿荩写完后我正想着如何将这认错书送出去呢,他却开口说了一句话。

“娇娇,给我跳支舞吧。”

我听罢一愣,试探性开口“我会跳舞?”

“你跳得很好。”他笑了,酒气上头,面上有些许红晕,好看得不像话。

美色当头,我也昏了头,一口答应。

本以为又要出丑,谁想到月色下我竟真的开始起舞,像被什么东西牵引一样,舞步轻快,嫩黄的裙角飘扬,金丝绣上的蝴蝶振翅欲飞。

我终于明白阿荩向我炫耀时的心情了,这谁能不骄傲?

这么漂亮的舞,我跳的!

我看见阿荩眼中的惊艳,也感到畅快无比,自从失去记忆以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有用的。

“这支舞还有那叠酿酥卷,是给你的谢礼。”

“阿荩,谢谢你。”

阿荩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那场酒喝到很晚,阿荩醉得很厉害,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娇娇,娇娇。”

我应得不耐烦了,想着赶紧送他回去睡觉才好。

只听过烂醉的人沉重如泥,没想到烂醉的他也这么重。我废了好大的力气连拖带拽才将他拉进了房里,又细心给他盖上了薄被。

盖完后发现不对劲,他会怕冷吗会生病吗?我不知道,保险起见我又给他盖了一层。

我撑着下巴坐在一旁,长夜漫漫,百无聊赖,于是乎又细细地瞧了他一番。

不由得再次感慨,上天造物不公,怎么我就生不得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呢,难怪招惹烂桃花被那个坏公主看上!

“蓝颜祸水啊!”我低声感叹了一句。

突然又想起昨天晚上听到的那句话,于是靠近他轻轻问了一句。

“喂,你说的,谁最疼我?”

总不至于是我那个便宜皇兄吧?

他的胸口大起伏了一下,我以为他要醒了,立马直起身来坐到了一旁,却只听到了一句轻微的话。

“我最疼你了。”

我的心不知为何漏跳了一拍,想起那个俗气的故事来。

3

横竖我是出不了折枝宫的大门,左思右想后我将认错书团成了一团扔了出去,我本以为总有宫人路过捡到后救我于水火。

可天不遂我愿,那认错书石沉大海,等了很久我还是没有等到赦免。

失策,简直是失策,我暗自恼悔,但凡我舍下那几十两银子用银票包圆了再扔,没准现在已经出去了。

阿荩倒是够意思,他说要再帮我写一封,我谢绝了他的好意。

“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钱。”他一眼看穿了我,毫不客气笑话我是铁公鸡。

“你懂什么?求人不如求己!”我当然不承认了,死鸭子嘴硬。

不过说真的,被禁足的公主能有什么压力呢?我每天吃吃喝喝,还有阿荩陪着,虽然还是没能享受到公主的待遇,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白天阿荩不在时,我就在庭子里折腾种些花花草草,不知是手法问题还是水土问题,种一批死一批,我不信邪,种了死死了种,阿荩看不下去来劝我,我自然是不承认自己没这个能力,于是便把责任都推到阿荩身上,说他克死了我的花草。

他哭笑不得,又拿我没有办法,只能陪着我继续挖地浇水,每日累得像个泥猴。

某日锄草时我发现后院的竹墙边居然有一个狗洞,兴奋不已,当即便爬了出去,想着皇帝现在把我抛诸脑后,也没个人撑腰我也不敢闯祸,只是一个人到处走走摸摸。

不愧是皇宫,真有钱真气派啊!

我正感慨着,一抬头就发现了一扇略显脏旧的宫门。

上面的铁环早已生锈,红漆斑驳,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一个灵光闪现,意识到,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冷宫吧?

思量再三,理智斗不过好奇心,我还是打算上前去看看。

看着那扇门,我咽了咽口水,凑上前去在门缝处向里张望。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地上还有许多碎瓦片,看起来破落但还算正常。

正松了一口气,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张狰狞的人脸,我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应该是个女人,蓬头垢面,杂乱的头发中还有虫子在爬,一张脸上疤痕遍布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左眼皮凹陷紧贴着头骨,只剩一只右眼混浊却闪着光芒。

女人看见我,像看见一根救命稻草,努力伸手似乎想抓住我,我慌张不已往后退了好几步。

“公主……公主……”她的喉咙咕噜咕噜发出嘶哑的声音。

我这才看见,她的牙齿破碎不堪,有些甚至已经完全掉落,尖利的残牙划伤了她,露出血红的伤口。

这个女人认识我,但我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

我只知道自己被吓得连滚带爬回了折枝宫,一回去我就把那狗洞堵住了。

这件事,我不敢和任何人提起。

夜里睡觉时我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噩梦不休,连连惊醒。

“你很久没有做噩梦了。”阿荩挑起烛心,让屋子看起来更亮堂一些。

我拥着被子,抬头看了看他。

“我……我害怕。”

还是没忍住,我真的很想哭,被关了这么久我一直循规蹈矩,唯一一次溜出去谁想到碰到这档子事。

阿荩坐在床边伸手抱我“没关系的,只是噩梦而已。”

自从那件事后,我一直迷迷瞪瞪的,白天也魂不守舍,一次喂鱼时不小心滑进了湖里。

再醒时身边就多了一个宫女。

阿荩说,我的皇兄听说了我溺水的事,怕我再出事,特意派来看护我的。

我已经懒得去想为什么皇帝会突然开恩了,那个新来的宫女也从来不同我讲太多的话,只是我要什么,隔不了多久,她就会给我送来。

阿荩出现的次数少了,我担心是不是多了一个人,他因此顾虑。

夜间再辗转时,屋外传来询问声。

“公主可是又做噩梦了?”

没有起伏的女声,不是阿荩。

她将我照顾得很好,可是没有阿荩,我总不习惯。

两次从梦中惊醒后,我又睡不着了,侧身时却发现宫女早已不知去向,她一向很周全,不会擅离职守。

带着疑虑,我起身想探个究竟,为了不打草惊蛇特意没有掌灯,轻手轻脚地走到外殿。

有脚步声靠近,我屏住呼吸躲在柱子后面小心翼翼探头去看。

是阿荩!我心中一喜刚想开口喊他,却发现那宫女从另一头走了出来,竟同他行了一礼!

她可以看见阿荩!

怎么可能……

二人没有交谈,我心跳如雷,起身奔向寝殿,连鞋都丢了。

我将头蒙在了被子里,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

那个疯女人是谁?突然出现的“宫女”是谁?阿荩,又是谁?他为什么要骗我,这些日子待在我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思考着,脑子却像一团浆糊,只有源源不断的问题蹦了出来,丝毫找不到答案。

我感觉有人进了房间,一只手正探向床边。

被子被掀开了一角,我看到了阿荩,明明是那样熟悉的一张脸,我却觉得陌生,脑海里突然涌现出疯女人可怕的脸。

我仰头看着阿荩,手抓着被子,指节因大力而泛白。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俯身坐在了床边。

我起身抱着被子,不敢靠他太近。

阿荩倒是很平静,他抬起手,借着烛光我看到他手里拎着一只鞋。

我刚才跑丢的鞋。

“怎么如此不小心?”他扯出我被子下光溜溜的脚,低头替我穿鞋。

冰凉的指尖碰到我的脚背,如毒蛇攀附之上,我甚至感觉到它正在吐信子。

“怎么不说话?”

我敢说话吗?

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没什么要问我的吗?”鞋穿好后,他却依旧握着我的脚踝。

我不敢动,他不放手,气氛有些怪异。

苍天大地,我真的受不起这样的折磨了,虽说这段日子同阿荩相处的还算和谐,我好歹是他前世的夫人,虽然这是诌出来骗我的。

他总不至于是来杀我的?我发现了那个疯女人的秘密,他要杀我灭口?

“这不像你。”他低声笑了笑,放开了手。

我如蒙大赦,缩回了脚,还是一言不发,不敢轻举妄动。

“傻瓜”他摸了摸我的头,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听到他的话,我越发疑惑,终于忍不住开口。

“明明就很好奇。”他轻笑道。

“我叫萧霁,大楚的皇帝。”他接着说。

我瞪大了眼睛,这个消息比我听到他是鬼更让人震惊。

前夫君变兄长,这个故事更狗血了。

原来阿荩就是我那个便宜皇兄。

等等,那我之前岂不是当着他的面骂他?完了完了完了,我在心里哀嚎,这下完蛋了。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用最短的时间理清我所听到的信息,听说帝王都是小气的,容不得人挑战他的威严,我顾不得害怕,也顾不得计较他装鬼骗我这件事了。

当然,我也不敢计较。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保住小命,我决定豁出去了。

抛开被子我正准备上前抱住他。

“皇兄!”

眼泪刚挤出来,戏还没开始演就被他拦住了。

“你叫我什么?”

“皇兄啊……”腮边还挂着泪,我有些迟疑。

难不成这辈分不是这么论的?

“娇娇,我可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你夫君。”萧霁的唇边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持续呆滞,什么意思?兄长又成夫君了?

不是吧,我原来是个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放过?

原来我不仅嚣张跋扈,还是个放荡不羁的人。

尴尬一笑,我欲哭无泪。

“之前的那些事,是我找人故意误导你的。”萧霁好像能读懂我的心思,又补道。

“你不是公主,也没有什么前生今世,今生就是今生,你是我的妻子。”

“状元是真的,青梅竹马也是真的。”

那你是怎么变成皇帝的?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再次解释“当年皇帝逼我休妻另娶,迫于多方压力我只能离开你,可是娇娇,你要相信,我爱的人一直是你。”

话说到这里,我总算听明白了,萧霁当年高中状元,抛弃了糟糠之妻,也就是我,娶了公主得到了重用,老皇帝死了之后没有儿子继承大统,于是萧霁捡了个大便宜当了皇帝,现如今有权有势了,便又回头想起我。

“我是怎么失忆的?”我问他。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而后马上回道“皇帝怕你不肯,又碍于皇室的脸面,便派人刺杀你,我赶到时,你已经……”

我的眼角抖动了一下,他俩的孽缘,受伤的为什么总是我?

“我怕你再受到伤害,这些年来一直把你藏了起来。”

“对不起,娇娇。”萧霁抱住我,语气中充满了歉意,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欢喜。

他说我一直在意他娶了公主,耿耿于怀,失忆后才会记得自己是公主,他顺着我的意思打算先稳住我,日后再慢慢透露。

我的脑子已经跟不上了,任由他抱着,唯一能够肯定的一点是,我的小命保住了。

4

第二天一早折枝宫里便挤满了人,全是萧霁派来伺候我的,我身边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伺候梳洗的丫头们都很年轻,我轻易从她们口中套出了些消息。

阿荩消失的那段时间,正好是国丧。

皇后崩逝,萧霁却没有举大典,按照嫔妃之礼便草草下葬了。

他没了钳制,所以不用再隐藏身份出现在我身边,所以被我发现了索性就干脆全盘托出。

想不到那公主如此倒霉命薄,才当了不到两个月的皇后就一命呜呼。

狗皇帝心还挺狠,拿了人家的皇位,就一脚把人踹开。

我暗暗骂他,面上却依旧笑嘻嘻任她们摆弄。

本来萧霁想让我搬出折枝宫,他说这宫里不吉利,要另起一座行宫。

但兴土木需要时间,我目前仍未挪窝。

我倒是无所谓,住哪儿都成,按照这千变万化的走向,我能好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

之前和亲的一套说辞全是假的,萧霁这皇位虽说是捡来的,但不得不说他治国还是有一套的。

萧霁是文状元出身,却极其重武,这些年来到处征战打得周国无一不俯首称臣,哪儿会沦落到把公主送出去和亲的地步。

我真是信了他的邪,要和亲求和这么重要的事儿,真到了要亡国的地步哪儿还轮得到我说一个不字,我竟然没有怀疑过。

行宫建造好后,我搬了进去。

八十八座宫殿,灯盏高悬彻夜不眠,殿中有个巨大的湖泊,湖中心建起了琉璃台,湖水清澈见底,湖底堆满了莹白的珍珠,听说是萧霁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整个大楚一半的珍珠都在这儿了。

夜间也亮如白昼,琉璃台在灯火里流光溢彩。

“你若是高兴赏赐,湖底的珍珠够你赏万万年。”

萧霁搂着我,在我耳边轻笑。

这辈子的世面算是都在今天见完了,我目瞪口呆,这得花多少钱啊,我难以想象。

昏君,简直是昏君!

我住进来,是连褒姒都自愧不如叹一声妖妃的地步。

“娇娇不打算送我什么吗?”他枕在我肩头讨赏。

我苦笑一声,这天下还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吗?

“跳舞给我看吧,娇娇。”

萧霁伸手扶过我的脸,低头吻了吻我的唇角,明明没有喝酒,他的声音里却有醉意。

像那夜在折枝宫,我求他帮我写认罪书,作为酬谢礼,我为他跳了一支舞。

今夜,我又跳了这支舞。

我脱下鞋子,在琉璃台上起舞,纤细的腰肢迎风欲折,脚踝上的银铃在夜风里作响。

一声又一声,萧霁听得入迷,他扯过我的手臂,我和他一同倒在琉璃台上,他的眼神那样欢喜,如痴如醉。

我不知道这欢喜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我的一生,我所知晓的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他是个心狠的人,重兵嗜战,杀人从不手软。有时候想想,我也恨他欺骗我,但我怕他,那双眼睛明明沾了血,望向我时再怎么温柔我也害怕,于是我顺从他。

他很喜欢听我叫他阿荩,喜欢像之前一样给我讲我们以前的故事。

说初春嫩绿的杨柳下他为我作画,说寒冬夜读时我为他掌灯。

也说喜乐也说忧愁。

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我们曾经做过这么多事。

虽说体验感是不行,但好歹我演技不错。

偶尔也有控制不住的因素,譬如他身上醉人的兰花香,总让我忘记他是个危险的人。

我对萧霁,一半真情一半假意,流连美色没有错,想要保命更没错。

5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着,直到林枝出现。

那天我坐在浴池中闭目养神,一把尖刀悄无声息地抵住我的脖颈。

冰冷的触感又让我想起了萧霁的指尖,遍体生寒。

“别动。”低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我一动不敢动,咬着牙问她“你是谁?”

“姑娘贵人多忘事,小人只是想来提醒姑娘,不要再与仇人为伍。”

“什么意思?”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接着问我“很想知道以前的事吧?”

“你只要同萧霁说,你很想念阿宝,就能得到答案。”

“我凭什么听你的?”我侧眼想去看她,脖子上却传来一阵疼痛。

那人手下一重,我的颈上便多了一道血痕。

“姑娘是聪明人,你只管去问,明日午时,我会来告诉你答案。”

我欲再问,却不再见人影。

萧霁上朝前我替他着朝服,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开口。

我也很想知道,阿宝是谁。

“阿荩。”

“嗯?”他伸开手臂,暗红的龙袍穿过指尖落在他的肩上。

我低着眉,声音轻了不少“我很想念阿宝。”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一下便僵住了。

“是谁告诉你阿宝的?”我从未听过如此冰冷的声音,手心开始出汗。

“阿宝……阿宝是我养的猫……我听宫人说的,不是吗?”我终于败下阵来,胡诌了一句。

“娇娇喜欢,就再养一只吧。”萧霁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而后留下这样一句话。

第二天午时,我仍在那里等那个神秘女子。

那人来时身上有浓烈的血腥味,熏得我作呕。

“你受伤了?”我惊讶道。

“你问了吗?”她不理我。

我不说话,她便开始笑。

“他萧霁也有心虚的时候?”女子毫不留情地讥讽。

笑够了她又将矛头对准我“你这个蠢的,从头到尾都被他蒙在鼓里。”

“什么意思?”我捏紧拳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这熟悉的套路,搞不好又要反转了。

我竖起耳朵,努力想捕捉她说的每一个信息。

“你不是萧霁青梅竹马的发妻,他的妻子早死了,死在了她迎娶长公主的那天晚上。”

这一路走来我以为自己的抗击打能力已经很强了,但听到这句话之后身体还是忍不住发软。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份可以这样扑朔迷离。

但她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快告诉我,只慢悠悠说出了另一个惊天秘密。

“是萧霁杀了她。”

“萧霁还杀了我的姐姐,你曾经见过的,那个疯女人。”

她撇了我一眼,见我呆愣着,嗤笑一声继续说道。

“我和姐姐是双生子,卖身入宫时我们没有钱给双份贿赂,于是共用一个身份进宫,姐姐被分到了长公主殿,白天我藏在暗处,夜晚代替姐姐出来守夜。”

“我们一直隐藏的很好,直到那年春闱,萧霁登科。”她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我涉世未深,中了他的圈套,设法让他见到了长公主。”

“他说他很喜欢我,说他希望入阁拜相,一个状元远远不够,只有娶了长公主,他才能赢。”

“我信了他的话,一心想要帮他,谁知道,谁知道他和长公主成亲后怕事情败露居然对我痛下杀手!”她越说越气愤,两只眼睛血红。

“可他不知道,白天出来的人是我姐姐,阴差阳错,姐姐当了我的替死鬼。萧霁烧了她的喉咙,毁了她的容貌,拔下了她的牙齿,极尽所有恶毒的手段折磨她。”

“最后她没死成,人却疯了。萧霁留了她一命,但却把她囚禁了起来。”

“他生性狠辣多疑,我不敢轻易动手,若不是那次你看到了,可能我这一辈子都报不了仇。我只是让你稍微刺激了他一下,他便要斩草除根。”

“我姐姐已经死了”她把双手举到我面前,那上面满是污血“这是她的血。”

她的眼里迸发出滔天的恨意,咆哮着似乎我是萧霁,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那么爱他,我那么爱他啊!”

话音戛然而止,一支长箭呼啸而过,直接穿过她的眉心,一击毙命。

血溅了我一脸,侍卫将浴池团团围住,纱幔飞舞,我穿着单薄的纱衣跪坐在地上,他们不敢进来。

我彻底乱了,萧霁说的,和她说的截然不同,我到底该相信谁。

我拽着她的衣领反复问着同一句话,“阿宝是谁……我是谁……”。

她却再也不会给我回答了。

精疲力尽,我最终倒在了浴池里。

池水温热,没过我的眉眼。

失去意识之前,我看见萧霁来了。

他叫我的名字“娇娇!”

我是娇娇吗?我不知道。

我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有一个疼爱我的兄长,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还有一个可爱的弟弟。

可是不知为何我的兄长和弟弟死了,被一个蒙面之人一刀砍死了,我尖叫着哭喊着,那个蒙面人摘下了面具,居然是萧霁!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那些记忆像洪水一样向我袭来。

我记起了我的兄长,我的弟弟。

是了,是了,我永远想不到的结局竟是这样,那个神秘的女人是我的婢女林枝,阿宝是我的亲弟弟,而我,就是那倒霉的公主。

他的皇位也根本不是捡来的,是设计娶了我,杀了我的兄弟后抢来的。

为了皇权,杀了相伴多年的发妻,杀了倾心相助的情人,杀了最爱我的哥哥和无辜的幼弟!

这才是萧霁!

我呕出一大口心血,悲痛欲绝。

萧霁吓坏了,我看他慌乱的样子,硬生生忍住了。

我不能这么快让他知道,我要好好筹谋。

我早已经忘了从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浑浑噩噩过了许久,我贪生怕死,我趋炎附势,我小心翼翼地讨好他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我差点就这样过完一生了,上苍怜悯,我记起了前尘往事,我总得做些什么不至于让冤魂含恨。

若这段混沌的时光我曾经觉得他是个好人,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对萧霁剩的便只有恨。

不死不休的恨。

6

太医说我是受了惊吓,那口血冲了肺腑是内伤,要好好修养。只有我知道,这不是内伤,是挖骨蚀心的伤。

萧霁安排我在行宫将养,行宫的温泉里泡满了各色的草药,什么名贵泡什么,倒是大方的很。

养伤那会儿,我总是想起我做公主时候的事儿。

受了萧霁的误导,我总以为上一任皇帝是个老头,其实不是,他是我的兄长。

兄长是个宽厚无比的人,父皇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三个子女,我、阿宝和他,我们一母同胞感情尤为深厚。

皇兄没有太大的治世之才,但胜在仁德,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过于宠爱弟妹。阿宝年纪小倒还好,我却养成了娇纵的性子,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想要的,他都会想方设法送到我跟前。

皇兄对我有求必应,举国上下皆知。

所以萧霁盯上了我,我和他的孽缘,起于十七岁那年的春闱。

放榜后的第三天,殿试点过状元之后有场狩猎,我原本并不想去,可我的婢女告诉我,春日兽场的琼花开得很好,听说那花开洁白似雪硕大如碗,我听罢甚是想瞧瞧,便随皇兄一同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萧霁。

我那时候肤浅至极,轻易便为他着了迷,我同皇兄说他长得如此好看应当点个探花郎,怎么最后成了状元呢?

皇兄笑我胡闹,不过他晓得,我喜欢萧霁。

我确实喜欢他,但我听说,他早有夫人,两人从小一同长大,感情甚是深厚。这让我犯了难,毕竟是公主,礼义虽没学好,廉耻却是懂的,我不可能上门抢人家的丈夫。

我心中苦闷,无处排解,不多时却听说他的原配夫人急病离世。现在想想急病是假的,想必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萧霁才将她藏了起来。

皇帝的旨意在一月后下达,赐婚我与萧霁。

新婚当天的下半夜,我醒来时发现萧霁不在身边,那时并未多想,如今却是明白了,当时他身上那么浓的兰花香,原来是用来遮盖血腥味的。

他在洞房外杀了自己发妻,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去陪我。

我那时觉得他死了青梅竹马的妻子,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娶我同我周旋多半是不敢抗旨,是惧怕皇权。可我那样爱他,我想他待在我的身边,无论如何都好。

见外人时他总是一本正经,板着一张脸毕恭毕敬叫我长公主,臣来臣去的。可在公主府屏退了众人之后,他会伏在我的腿上,柔声唤我娇娇。

“娇娇生我的气了吗?”

“娇娇莫要恼了。”

他俯身而下,攀着我的腿,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他本就长得好看,红色的官服更是衬他。

他的眼里写满了欲望,而我也为他沉迷。

于是我用脚尖勾起他的下巴,故意调笑他“状元郎当真生了副好模样,本公主喜欢的不得了。”

他也笑了,抓住我的脚踝,挑了挑眉“公主抬爱,臣却之不恭。”

他真是个妖精。

我早已顾不得真假了,他像是给我下了蛊,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会如此放纵。

我就是这样一个贪恋美色与情爱之人,所以最后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萧霁发动宫变当天,我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因此失去记忆。为了不落人口舌,他把我软禁在折枝宫,编出一段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来欺骗我。

那个只活了两个月的皇后,也不过是他巩固皇权的工具罢了。

7

我的伤养好后萧霁要册封我为皇后,我表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在咒骂他。

狗东西,我死都不做你的皇后。

册封大典在行宫举行,那天萧霁没有穿吉服,他穿了一身最普通的红色喜服。

整个册封仪式,不铺张也不浪费,丝毫不像萧霁的作风。

仪式结束后,我独自去了琉璃台。

我痛恨自己,失忆时什么也记不住,现在恢复记忆了,什么也忘不掉。

他曾经骗我的,我们的故事,那些杨柳树下作的画,冬夜里燃烧的灯,原来都是真的。

往事一幕幕,我一清二楚。

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时,“娇娇,娇娇。”那样深情缱倦。

我为他跳舞时,他握着我的脚踝,他说“荩,忠也”,最卑微的草,也是最忠的臣,他要做娇娇一辈子的忠臣。

这些记忆越真实,我就越痛苦。

我沉溺于这样的痛苦,直到他从背后环住我的腰。

“好冷啊,我们回去吧娇娇。”

今夜,是我杀死萧霁唯一的机会。

我在合卺酒里下毒,我两杯都下了,萧霁疑心重,他早看出了我的异样,只有我喝了他才会喝。

掺了毒药的酒倒入喉咙,我突然很难过,我知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儿女情长什么的都是狗屁,但我还是忍不住。

失忆的前朝公主被封皇后宠上天,大婚日喝合卺酒她却偷下毒

我将他推倒在锦被上,咬着他的耳朵问他,嘴里全是酒气,他以为我说的是醉话。

“阿荩,你真的爱过我吗?”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爱是真是假,如果这些勉强能称为爱的话。

苦心算计,步步为营,一步步将我推入深渊,已经达到目的了为何不将我丢弃呢?布下这么大一场局,夜夜独宠,豪掷千金,到底是爱我,还是爱着许多年前赤诚的自己?

一阵天旋地转,萧霁抓着我的手腕翻了身,埋首在我颈间。

“娇娇便是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我咯咯直笑,这可是你说的,那就把命给我吧。

毒发的时候我在他耳边和他说,我都记起来了,我记得成亲时他和我说的话,他说娇娇是他的宝贝,他要建起八十八座宫殿,藏他最珍贵的明珠。

我那时候笑他,娶公主又不是娶皇帝,哪儿来的地界建宫殿。

萧霁他当然不想娶皇帝,他想做皇帝。

这个狗男人,他原来早有预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掐住我的脖子,似乎是没想到。

“娇娇……”他难以置信。

我痛恨这声音,于是不再伪装,甩开他的手歇斯底里“不要这样叫我!闭嘴!”

“怎么样?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啊!来啊!”我看他狼狈的模样,十分畅快,忍不住挑衅他。

不知道是药物在起作用,还是因为过于愤怒,他的眼睛赤红,红的吓人。

我猛地起身奔到了一旁的烛架边拿起烛台,酿酿跄跄又跑上了琉璃台。

我早就在行宫里撒满了酒,我要把这里烧得一干二净。

我举着烛台,看着紧随其后的萧霁,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要他亲眼看着,他筹谋这么多年,辛苦得来的一切,全部付之一炬。

红烛从手上落下,瞬间燃起一片火焰。

萧霁手里握着一把剑,我相信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对我起杀心。

宫变那天,我想起阿宝之前吵着说牙疼,又想到岭南刚进贡的荔枝,我怕他多吃便忘记了萧霁的叮嘱进了宫。

我在相接的短兵中看见了萧霁,我以为他是来救驾的,我没想到始作俑者是他。

他想杀我,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于是我先他一步自己跳下了城墙。

他现在也想杀我,我却要他死在我前面。

铁剑迎面而来,我侧身躲过了,一旁墙壁上的灯柱被砍断。

萧霁做皇帝前是文官,而我当公主时练过几招,但力量悬殊过大,没过几招我便落了下风。

他掐着我的脖子按在琉璃台上,任凭我如何挣扎也不松手,他真的想掐死我。

熊熊烈火里,火光映红了他的眸子,我突然不再挣扎。

我就那样望着他,眼睛像一汪湖水。夏日的暴雨倾盆,湖心的草船被风雨掀翻,那浪潮扑来,唤起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的眼神开始清明,我抓住机会。

“阿荩!”

萧霁似乎没想到,我还肯这样叫他,他手下的力道松了几分,我知道,是时候了。

我拼尽全力翻身而起,抱着他撞向那根断裂的灯柱。

木刺从胸口穿过,我和萧霁被一同钉在了墙上,一瞬间我只听到皮肉破裂的声音,直到血滴在脚边,疼痛才开始苏醒,如洪水铺天盖地。

我的头疼痛欲裂,浓重的血腥味里我竟然闻到了一丝清冽的兰花香,是萧霁身上的味道。

我将头枕在萧霁的肩上,试图寻找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

但效果不佳,好疼啊,我快要疼死了。

萧霁应该和我一样疼吧,我咳了一大口血嘿嘿直笑,狗东西,终于死在我手里了。

火越烧越大,血越流越多,不断涌出的血液把红衣染的更红,满目的红色里我却看到了二十岁白衣白袍的少年。

三月围猎的兽场,微寒的春风里他躬身向我行礼。

“新科状元萧霁,见过长公主殿下。”

少年的脊背削瘦而挺直,嫩绿的杨柳叶落在他的肩头。

我的心头异样,忽的想伸手替他掸落。

林枝说将死之人会看见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我看到的人,是萧霁。

虽然说出来没出息,但我无法骗自己,我真的爱过这个狗男人。

我不知道萧霁最后看见的人是谁,是我,或是他自己。

我听到了他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回光返照时的幻觉。

他说“娇娇,娇娇,我是真的爱你……”

年少清贫的状元郎,及第前受尽欺辱,读书是为了摆脱低贱的命运,只有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他才能逃脱宿命。

他隐忍薄情,一生都在追逐权力,多年前兽场那遥遥一望,或许是他此生唯一明媚的回忆。

8

他曾建起八十八座宫殿,藏他最珍贵的明珠。

我最好的结局应该是死在八十八宫殿彻夜不休的灯火里,是醉倒在湖心剔透的琉璃台上,是溺死在湖底数以万计的珍珠里。

可宫殿化成灰烬,琉璃台碎裂,珍珠深陷淤泥,我最终死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死在粘腻的污血里。

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少年。(原标题:《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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