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字的古老象形文字（麻凡文集第四辑）

第四辑：从文字演变看人类进步的踪迹‖

三、“家”字说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家文化是一种很重要的文化现象。家不仅是指房子、财产等物质层面的东西，还指家里面的人、家所凝聚着的情感。家是理解、是宽容、是关爱，更是一种思念一种牵挂。家所蕴含着的种种文化现象，与其文字的构形有着密切的关系。

先从字形上来看，早期甲骨文像屋里有一头大腹便便的猪。造字本义：蓄养生猪的稳定居所。猪是温顺、繁殖力旺盛的动物，对古人来说圈养的生猪能提供食物安全感，因此，蓄养生猪便成了定居生活的标志。晚期甲骨文将猪简化成。金文略有变形。小篆承续金文字形。隶书将篆文的写成。

再从字的构成来看，“家”字的写法是“宀”下一个“豕”字，造字法中，“宀”是“穴”字的变形。远古时代，先民们都居住在洞穴中，穴就是先民最初的家，因此，先民在创造汉字时，“宀”也就有了“家”的含义。“宀”下面的“豕”就是猪，先民在生活实践中发现，在所捕获的野生动物中，猪的繁殖力最强，不但一胎中生育的数量最多，而且生育的周期也最短，牛马羊等动物无可与之匹敌。这对于先民来说是最为可喜的事情，蓄养猪不但可获得大量的食物来源，而且也看到了未来生活充足富裕的前景。大汶口文化遗址的许多墓葬中，家庭的贫富是以殉葬的猪的多少作为标志。一般人家用来作为殉葬品的猪头只有一两个，富贵人家殉葬的猪头则多达几十上百个。由此可以看出，“家”字赋予了一个家族、一个家庭，人丁兴旺，生活富裕的深刻含义。

但是，先民用“宀”和“豕”造“家”字，却给后代留下了一个令人困惑的谜团——“家”的概念明明是指人的居所，为什么不用居所有人的表象，却偏偏用居所内有猪呢？《新笑林广记》提出了更多的疑问：“说家是指事字，不一定每家都有猪；说它是形声字，却没有声旁；如果是会意字，那么，家里东西很多，为什么一定要用猪来会意？”

对于这个疑问，古往今来有很多人提出过各种说法，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说文解字》云：“家，居也，从宀，豭省声。”许慎只解释了家的构形，对它的造义并未有丝毫的触及。

清代著名古文字学家吴宪斋提出了祭祀说，他认为，“古家字从宀从豕，凡祭，士以羊豕，古者庶士、庶人无庙，祭于寝，陈豕于屋下而祭也。”现代汉学家刘克甫也持相近的观点，他说：“从‘家’的字形观察也可以推定其本义为宗庙，即宗族团体进行共同祭祀的场所。正是因为如此，‘家’字进而引申为‘宗族’之意。”

但是，祭祀说有两个重要的问题不能解释，一是古人祭祀时，不可能只有“豕”一种物品，且未必是最贵重物品，为什么单选“豕”？二是如果祭祀说成立的话，宗庙就应该早于“家”的实体而存在，最起码也要和“家”同时出现，实际上，家猪的骨骼在距今七千年历史的河姆渡遗址和距今六千年历史的西安半坡遗址就有发现，“家”的实体也早在父系社会之初就已出现，而宗庙之类的建筑则是在父系社会末期，阶级社会前夕方才出现，由此看来，“家”字的初造要早于宗庙之类的建筑。

现代学者罗琨说“家是一个会意兼形声字，从宀从豭表示房屋和猪——财产的标志，由于在农业部落唯有家猪才能象征财富，所以家从特指家猪的豭。它的涵义是指居住在公共房屋里，有共同财产的一个血族团体。这就是家族——打破氏族公有制而产生的一种新的社会机体。”他所说的“一种新的社会机体”也就是“家”，罗琨的论述应该可以解开古人所造“家“字的谜团。简而言之，早期的家必具两个核心要素：其一是父权制，其二是以家猪等牲畜为代表的财富。明乎此理，对于“家”字的构形，我们就不难破解了。

“家”，是个划时代的字，它标志着母系族落的解体和父系宗法的兴起。“家”，又是里程碑，它标志封建社会的萌动和形成。

“家”字的构形赋予了家三重含义：一是必须有一定的物质基础；二是必须要有相对稳定的婚姻关系；三是必须要有固定的居住场所。这样的家，自然给人一种亲和力，也必然让人产生恋家情结。

“家”有着丰富的文化意象：“家”字的构形特征，直观地再现了农业社会生存方式的历史记忆。随着社会的发展，“家”既成为亲情关怀的所在，也被解读为“国”的微缩标本。《论语•季氏》云：“丘也闻有国有家者”。《墨子•尚同下》云：“治天下之国若治一家”。

“家”向来是中国文化最主要的基石，中国文化几乎都是在家的观念上筑起。落到政治上就是所谓家国天下，家与国乃至天下，其范围虽有大小，其结构却显示出了连续的同构性。国的正当性本于家，“国”之“当家人”也就对应于家中的父母，谓之“民之父母”或“父母官”。

“家”字是我们日常生活的常用字，也是感觉最温馨、祥和的汉字。“家”字的造出，人们对它还得有个认识理解的过程，首先是理性的认同，然后才是感情的认同。只有理性与感情的双重认同，才能构成自觉自愿的接受，同时也会产生丰富的内涵。

共同生活的眷属和所住的地方：家庭、家眷、家长、家园、家谱、家风、家训、家规、家喻户晓、如数家珍……

家庭所在的地方：回家、老家、家乡、邻家……

称自己的尊长、亲属：家祖、家父、家母、家翁、家慈……

家养的牲畜：家畜、家猪、家禽……

学术流派：儒家、法家、道家、墨家、纵横家、诸子百家……

掌握专门学识的人：专家、行家、作家、画家、书法家、科学家……

《周礼·小司徒》注：“有夫有妇，然后为家”。家，承担起繁衍生命，传宗接代使命，使人类新老更替、绵延不绝。所以《中庸》又说：“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一切的大道理，要从“家”开始，夫妻关系好，长幼次第有序，昆弟和睦，自能稳定家庭。所以，君子之道讲求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才能去开创自己人生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