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记者节吗(第四天记者节)
壬寅年11月8日。
一
壬寅年记者节,是第几个记者节了?往年的11月8日,朋友圈会被记者节刷屏,今年淹没在疫情讯息浪潮中。我身着志愿者红马甲在一小区门口守岗,只记得今天是“安静”第四天。朋友圈零星一两条记者节信息才提醒了我。
我仍在现场,用记者的眼睛观察。
不当记者已多年,但记者的血液仍流淌在内心。申请当志愿者,一是因为几位同事连轴转,有人所在小区变成中高风险,出不来,需要人手;二是“前线”“现场”有事,我在小书斋里哪能安心读书写字?我迫切想到现场去——做点力所能及之事,用眼睛去看,用心去体验,去思考。所有的信息、报道都代替不了一个人亲历现场。
清晨6点半出门。这是“安静”以来我第二次进城。所住小区在郊区,一条大道隔离了闹市的喧嚣繁华。入城岗口设在城郊大道与进城大道交叉口。前天下午回办公室拿志愿者服,还给记挂着的花草浇一次透水。不知几时能恢复上班,我希望上班那天,花花草草都精精神神地迎接大家,而不是枯枝败叶,一派萧条。午后时段,街道比想象中热闹一些,城市并没有完全静默,车来人往,穿红马甲的警服的快递的,还有求生活的人,来往匆匆。因为他们,城市仍在静静地运转。
安静前夕,自午后起,空气中涌动着不安,囤粮囤菜囤肉的讯息在朋友圈蔓延……收到朋友信息,好心提醒要备货。我倒心定,电话安慰城内的弟媳一家不必惶恐。
晚上下楼去小区南门取快递。南门几家超市异样热闹,货架被清空了不少。补货也正在进行。我买了一个柚子,想想又买一个空心菜——虽然我仍然坚信而淡定,但浪花还是溅到我身上。
通告在夜晚正式发布。入睡前近零点时分,我站在窗边,远眺城郊大道,此刻仍车辆如流,灯光闪烁。我用手机拍一段录像。也许零点“安静”时间一到,大道的车流就如时间一样流逝了。
壬寅年11月8日。
二
6点多的街道安安静静,一路畅通,7点我已站在岗口。是个老小区,里面有两栋旧楼,楼之间铁栏杆相隔,西边有个人行通道可通彼此。但每栋楼均有一个临街出入口。我和另一单位一名志愿者负责一栋楼的出口,另一栋楼的岗口,也有两名志愿者把守。出入登记,查看粤康码。街这边是低风险区,夜里街对面居民出口竖起红档板,风险转“高”了。
老街道名健康路,印象中不知几时摆满地摊,果蔬肉和日杂应有尽有。近一两年创文,地摊清理,买卖入店,老街才变干净了。
小区安静,鲜有人出入。登记本只登记了几行,几个去上班的(环卫和保安),几个去买菜的。社区没有给出入证,登记即可。我们多是干坐。旁边的出口是个大岗口,出入甚热闹。
一位银发阿婆拖着脚步缓缓来到门口,问:几时才能放开呀?
我告诉她,很快了。其实我心里没一点把握。
阿婆很想出去走走透口气,诉说:以往每天都出去走走,走到江堤,走累了再回来,习惯了。现在闷在家里,不得日黑,周身骨痛。
我安慰她别急,配合政府守家里,很快就可以出去江边玩啦。
阿婆看着街外门,满脸渴盼和无奈,像个受不住寂寞的孩子,让人心疼。我说阿婆,您在楼下多走走松动松动筋骨喽。楼下有一棵大树,停着几辆小车,有两张石桌各围着几张石凳——一看就知道是创文成果。老旧小区就是这么个光景。她转身回去,背影孤单落寞。
干坐着没事,我进小区转转。小区是市区最老旧的那一批房子,房子外形和装饰有年代感。二楼一户阳台一盆植物吸引了我,我们老家叫它“芙蓉”,小时候在乡下常见,喜欢种点花草的人家往往都种上一盆。有特殊的香气。后来我在城里种过,探究它的真名,并不叫“芙蓉”,是一种香草。在城里多年,也只有在老房子里才会偶遇它——老房子里想必住着一个种老花草的老人吧。
三
旁边的岗口有异样动静,我过去看。有居民要出去,几位来督查的警察对岗口的管理提出批评:没有按要求发出入证,群众出入只凭登记,不行。
随后,社区的同志通知:所有岗口暂停出入。
小区内陆续有群众出来问情况,想出去。也陆续有人从外面送来物资,为里面的亲朋戚友提供物资援助……
一个老者从小区里冲出来,被工作人员劝阻回去。
我们的岗口也不时有人出来,要出去买菜买东西。有人甚至说:家里没米了……
一个妇人出来,一脸着急:我侄女住在某某小区,书包前几天放在我家里,没想到有这个情况,我可以开摩托车出去送书包吗?她学习要用资料。
此刻正下着小雨,让她别急,等雨停了再说。书包是一定可以送过去的,别担心。
……
过午后,一位送快递的大叔骑着摩托车停在岗口前路边,摩托车尾的篮子还有少量货物。他看起来十分疲惫,匆匆走进旁边的蛋糕店买糕点和饮料出来,坐在摩托车上吞咽。接了一个电话,还有货没送完……依稀听到他说。
我拿两支矿泉过去放进他的篮子里,“阿叔,给您。”
他应一声“好,谢谢”,没有回头。
我莫名地羞愧,大疫里奔波的兄弟,希望我没有冒犯到您。
四
同事们在群里说,健康码变黄码了。我一看,我的也变黄了。出来时还是绿码呢。这两天收到两条短信,被告知涉及防控重点区域,将被赋黄码。没放心上,我好好呆在家里,除了办公室低风险区,没去过其他地方。
有些担心,黄码我怎么回家。当志愿者这个理由能放行吗?我去岗口旁边的点做了核酸检测。听说做过检测后,很快就会转绿码。
回来的路上,经过出城岗口,警察看我穿着志愿者服,还自报“我是黄码”,说:黄码也出示一下。
我出示健康码,很神奇,黄码在我和警察的眼底下,瞬间变成绿码。警察比我还开心:你看,我一盯它就变绿了!
我给他竖起大拇指:警察您最厉害!
我还想对他说:警察您辛苦了!
但我没有说出来。
五
交班后,我在旁边店铺买了两包面粉,一只竹丝鸡。弟媳一家所在那一片成为中风险区,旁边几栋楼是高风险,整整一大片已被围蔽起来。里面有市场,有超市,供应还算正常。她想买的面粉却没有了。不能上班,她闲在家里,想做馒头做面包。
我开车过去。还好路是畅通的,没有管制。
远远看到,这个情景有些怪诞:一溜高过人头的彩条布如一堵卡通围墙,把一个世界从日常世界突兀地分离出去。
两年前,疫情初起时,这个世界曾被木条铁钉封住各个路口。历史换上另一件衣裳,重演。
我蹲在卡通围墙底下往里瞧,空荡荡的巷子不见人影。哦,有一位把守的志愿者,坐在凳子上,走过来问我干什么。得知我的来意,见我身穿和他一样的红马甲,该同志表现出同志的友好和热情。
弟媳出来了。同志很谨慎,不让她过来,自己来接东西递给她。
隔着卡通围墙,我和弟媳没说一句话。有什么好说呢?安静。
这是“安静”的第四天,记者节。是为记。
壬寅年1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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