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自己的世界李敖（我早已为自己写好了挽歌）

文/黄英雄

李敖（1935年4月25日－2018年3月18日），字敖之，台湾作家、政治评论员、文化批评者、中国近代史学者。

“ 坦荡荡的来，坦荡荡的去。”

△大师李敖

他有点像徐志摩，他潇洒，他风度翩翩，他有才华，他放荡不羁。

就在18日上午10点59分，一声晴天霹雳在台北的上空响起，震聋了无数的家人、粉丝、朋友和仇人，一代文坛奇人——李敖就这样因病离世。

他说：“我是个快乐的人，“假如死的话，绝对会很快乐地死掉”。

他想在余生除了把《李敖大全集》加编完成，还想与家人、朋友及仇人做一个最后告别，也想通过电视节目《再见李敖》让观众见证他人生谢幕”。

李敖一生当中，骂过、伤过许多人，树敌无数，朋友不多，但当从医生口中得知“最多还能活3年，有什么想做、想干的，抓紧”后，他动笔写下了一封绝笔书。

他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和他的家人、友人、仇人再见一面，做最后的告别，希望观众们当作是“我们人生中最后一次会面”。

△李敖绝笔书节选

即使是濒临死亡，他也仍旧像一个战士与世界“相爱相杀”着。

因为爱得深沉，所以“杀”得清醒。

因为认真地活过，所以不惧死亡。

他的一生，充满了瑰丽的传奇，更少不了凡人的爱恨情仇。

对于李敖的辞世，他的好友，著名主持人陈文茜难过到只说了二个字“哀，叹”。

蔡康永也哀悼说：“他一个人身上，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他不在，那个江湖就不在了。”

台湾作家陈芳明说，李敖如此坚持的批判气魄与格局，影响无数人。

在整个近现代中国，李敖的影响力是不容小觑的。

他拥有众多身份，最为人所知的却是台湾作家和中国近代史学者。

他文笔犀利、批判色彩浓厚，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自诩为“中国白话文第一人”。他是这个时代的鲁迅主义者，被西方传媒追捧为“中国近代最杰出的批评家”。

《李敖大全集》收录了他大部分著作的合集，共80册，凡3000万字。

他是台湾才子，却心系大陆。

他曾在2005年9月访问大陆，在北大、清华、复旦三所顶尖高校发表了名为“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尼姑思凡”的系列演讲。

△李敖在北京大学发表演讲

他是活跃在台湾的文坛奇才，也是一位乐观的性情中人，他的爱情故事比电影还要精彩。

他一生爱过不少人，却写下一首《只爱一点点》。

他说：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

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

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眉来又眼去，

我只偷看你一眼。

这是在狱中写过一首诗，《只爱一点点》，也是他的爱情哲学是只爱一点点。

△李敖当年入狱的地方，景美看守所

他说爱情本是人生的一部分，它应该只占一个比例而已，它不是全部，也不该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扯到它。一旦扯到，除了快乐，没有别的，也不该有别的。

只在快乐上有远近深浅，绝不在痛苦上有死去活来，这才是最该有的‘智者之爱’。”

因此他的爱，只有一点点。

他曾说：“多年前，林青霞曾对他有个劝告。青霞让他不要回信给崇拜的人，因为一回信，就没完没了，最后还得罪了他。”

李敖一辈子都在实践林青霞的这个劝告，他说他一生的缺点就是吝于把他的时间分给别人。

△李敖微博文字

在他看来，人生苦短，没有多余的闲情给“相濡以沫”的人。

李敖因此说自己是自私的，但谁又不自私呢？

他只是自私的人中，最敢于说真话的。

他从不讳言最喜欢的是十七岁、充满病态和忧郁的女生，比如琼瑶小说《窗外》里江雁容般瘦弱纤细的那种女孩，更是直言自己只爱“瘦高白秀幼”。

△1955年，就读台大时期的李敖

他一生多情，交往过的女友就可以演上好几部琼瑶戏。

在他的情感档案里，既有清纯才女罗君若、台大美女王尚勤、还有乖巧柔顺的小蕾、善解人意的刘会云、聪明勇敢的王志慧。个个都是有名有姓的才女加美女。

然而这些女友和妻子的名气总和，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电影明星胡因梦。

即使是离婚33年了，他仍旧对她念念不忘。

他爱她但绝不因此自卑。

他说：“胡因梦已经够美了，她不像一般的女人要去美容，她要用文化美容，而李敖是文化最好的代表，胡茵梦便只好爱李敖了。”

△胡因梦

她用“赌博”一说来回应他的爱。

她说，她和李敖都是生命的赌徒，李敖是她手中的一张王牌，她要拿来赌终生的幸福，“这是我拿过的最好的一张牌，非赌不可。”

然而，这张牌，最终还是赌输了。

李敖第一次见胡因梦是在1979年9月15日，萧孟能先生花园新城的家中。

在萧家见到李敖的第一眼，胡因梦颇感意外。

她时常听表哥和母亲谈论李敖的奇闻轶事，他是中国文人中最令胡崇拜的偶像。她便不断猜想这庐山怪人的真实面目。

△年轻时的李敖

没想到李敖看到胡家母女的第一眼，便规矩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这个少见的举动击中了胡因梦的心。

一个是特立独行的绝代才子，一个是千万男人的梦中情人，两人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1980年5月6日，李敖和胡因梦举办了婚礼。

1980年8月28日，结婚后三个月零二十二天，李敖发表了离婚声明。

△李敖、胡因梦签字离婚

那天，李敖在家中看报。这是一条写着所谓“国民党幕后策动的斗臭李敖集会”的消息。

他一眼便发现胡因梦的名字。

想不到的是她在这个集会里大肆发言批判自己。

李敖随即放下报纸，立即通知证婚人和朋友，举办记者招待会，宣布离婚。

他在离婚声明中这样写道：

一、罗马凯撒大帝在被朋友和敌人行刺的时候，他武功过人，拔剑抵抗。但 他发现在攻击他的人群里，有他心爱人布鲁塔斯的时候，他对布鲁塔斯说：“怎么还有你，布鲁塔斯？”于是他宁愿被杀，不再抵抗。

二、胡因梦是我心爱的人，对她，我不抵抗。

三、我现在宣布我同胡因梦离婚。对这一婚姻的失败，错全在我，胡茵梦没错。

四、我现在签好离婚文件，请原来的证婚人孟祥柯先生送请胡茵梦签字。

五、由于我的离去，我祝福胡因梦永远美丽，不再哀愁。

他爱她，爱到不想给她压力。没想到，胡因梦始终处在压力之中。

因为李敖的大胆言论，胡因梦也受到了牵连，她的演艺事业上因此被封杀。

△李敖胡因梦离婚协议书

胡因梦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在李敖和肖孟能的财产官司中作了伪证，最终使他受牢狱之灾。

她说法是，李敖借其帮助肖孟能处理财产之便，起侵吞之意，将萧氏财产据为己有。她为萧先生鸣不平，为他作证，秉持公理。

这段言辞和这场官司，让李敖心痛不已，这段婚姻由此走上了绝路。

△李敖第一段婚姻，与前妻胡因梦结婚3个月零22天离婚

即使如此，李敖对胡因梦仍保有深切的爱意。

离婚33年，他曾多次公开赞胡因梦的美。

他用文字给她写下一封封情书。

在一篇白描胡因梦的短文《画梦——我画胡茵梦》里，他说：

“如果有一个新女性 , 又漂亮又漂泊、又迷人又迷茫、又优游又优秀、又伤感又性感、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的，一定不是别人，是胡——茵——梦。

你不能用看明星的标准看胡因梦，胡因梦不纯粹是明星。明星都在演戏，但胡因梦不会演戏——她本身就是戏。

你不必了解她，一如你不必了解一颗远在天边的明星：你只要欣赏她，欣赏她，她就从天边滑落，近在你眼前。”

他不仅爱她的青春年少，还爱她老去的容颜。

胡因梦50岁生日，李敖就给她送去50朵玫瑰。

这个玫瑰里有的却不止是爱情，还有李敖的商业与调皮。

他说，我送花“只是为了提醒她，你再美，也已经50岁了”。

胡因梦说，“其实最初，我就怀疑他的动机。后来知道他出了一本书，书名含‘玫瑰’二字，我就明白了。他的活法里，太多商业运作。”

即使如此，在李敖心中，任何人都比不上胡因梦。

2007年李安导演的《色戒》上映，李敖就公开表示：“汤唯有什么好看的，我前妻胡因梦那才叫美。”

在他看来，胡因梦是那种“在屋子里一群人中，一眼就会立刻注意到的美女”。

胡因梦的美不仅在于外表好看，还在于一颗优雅的灵魂。

她不仅是七十年代台湾第一美女，还是一位极富才情的作家和翻译家。

李敖爱胡因梦的皮囊，也爱她好看的灵魂。

胡因梦60大寿，李敖又献上了60朵玫瑰。

他还在微博发文追忆前情往事，他说“离婚以后23年，我送她50朵玫瑰，是蓦然回首、是生日礼物。10年过去了，多少人非、多少物故。再送60朵吗？我犹豫说不。

花店要收件人地址，我要打听。辗转传来的讯息是：她有远行、人在大陆。我恍然一笑、欲送还休：没人看到60朵花谢，岂非礼之大者？蓦然回首，众里不再寻她，云深不知处。”

李敖说，“人生的快乐之一是重温旧梦却不破坏它”。

然而，他对她始终难以斩断情思。

就在那首《忘了我是谁》的歌里，他在歌词里这么写道：

不看你的眼

不看你的眉

看了心里都是你

忘了我是谁

不看你的眼

不看你的眉

看的时候心里跳

看过以后眼泪垂

不看你的眼

不看你的眉

不看你也爱上你

忘了我是谁

忘了我是谁

忘了我是谁

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

虽然这首歌背后真实故事环境与情爱无关，但却因不断传唱而打动了无数人。

当年，李敖被关在在狱中，由于他每天拜托管理员帮他拿报纸，管理员要求李敖为他「写点东西」作为回报，李敖便写下了「忘了我是谁」。

之后这首歌被谱上了曲，由当年只有16岁的北一女学生王海玲唱红，收录在1980年发行的《金韵奖（六）》专辑中，从此“摇身一变”，成为民歌中浪漫情歌代表作之一。

这首歌唱捧红了王海玲，但王却坦言，自己当时年纪太轻，根本不知道作词者李敖是谁，直到10年后，才有机会遇到李敖，也才知道这歌词，李敖根本不是写给自己心爱的女子。

如今看来，这首歌却似乎早已预料了他和胡因梦的结局。

他对她的爱发于江河，止于点滴。

他爱她，亦怨她。

△胡因梦

有人问李敖，胡因梦这么美，对你又这么痴心，你怎么舍得和她离婚？

李敖直言，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有一天，我无意推开没有反锁的卫生间的门，见蹲在马桶上的她因为便秘满脸憋得通红，表情狰狞，实在太不堪了。

后来他还将这一幕写进了书中:“美人便秘，与常人无异。”

李敖的爱也与常人无异。

所谓的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也抵不过现实生活中的一通便秘。

胡因梦如此感慨：偶像是只适合远观的，一旦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所有琐碎的真相都会曝光，因此在同居者的眼中既没有伟人，也没有美人。

美人不过也是常人。

李敖爱的或许只是一个完美的梦，而不是真实的胡因梦。

然而，爱过就是传奇。

胡茵梦曾说，“他不断骂我，终究是因为放不下吧”。

李敖的爱浪漫又尖锐，时而洋溢，时而狂妄，时而克制。正如他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李敖的一生，因胡因梦的出现而更加绚丽。我们这个时代，因李敖的出现，

而多了一份真实与勇敢。

他说：“做弱者，多不得好活，做强者，多不得好死。”

他虽然多情，却不滥情，每一个从他生命中经过的女人，他都深爱过。对这个世界，他仍有深深的爱意，既矛盾又清醒，就像一位战士的爱。

他始终以一种超乎常人的战斗力与他爱的世界对战，这是他的人生注解。

记得他曾在谈自己最喜欢的爱尔兰民歌《丹尼少年》时说，“歌中写情人在生死线外，幽明永隔，死者不已，生者含悲，缠绵凄凉，今人难忘”。

这是他一生中最爱的歌。

今天，这首歌便成了他自己的一曲挽歌。

他坦荡荡的来，也坦荡荡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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