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小丫头全文免费大结局(你的小丫头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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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小丫头全文免费大结局
听完贺南宫的一番话, 许闻斌摸着瓷白的茶杯, 倒是不再开口。
他四下环看一圈, 目光落在了台州的孟家两位舅舅身上。从贺南宫进门到现在,他们还未开口说过话。
不知道是在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孟家人开口时, 语气还算客气:“既然丧讯是假的,老爷子又身体健朗,我们就放心了。”
贺南宫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孟家人:“不过, 我还听说……南宫你也因为操劳过度,身体出了些问题。”
说完语气关心地添了一句:“严重吗?”
贺南宫长腿微微弯曲,交叠着,手指点了点膝盖:“舅舅是什么意思?”
“是说, 我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在医院病房?”
孟家人:“你没事最好, 我们也是关心你。”
“你从小没父亲, 老爷子年事又高, 母亲又在台州,你身边连个可照顾你的亲人都没有。”
“我们……很放心不下你, 怕你一个人,孤独。”
“要是你同意, 不妨把你母亲接过来,照顾你?”
原来孟家打的是这主意。
贺南宫这人,天狼孤星的一样又独又专的性子。
居然还有人怕他孤独, 怕不是故意讽刺贺南宫如今众叛亲离的结局。
当黎他亲自将贺夫人等送回台州,就有不少人在背地说他无情无义,后来又遭黎灵拒婚,老爷子病重。
说难听点,贺南宫身边的所有的亲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他。
这件事,他虽然从未表现出在意,但心里一直难以抒怀。
大厅里静悄悄的,香炉里还燃熏着香,贺南宫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茶杯,仿佛下一秒就要掷出去。
黎灵坐在他旁边,见他指尖被捏得发白,也不知道他是疼的,还是气的。
“孟舅舅。”黎灵正了正声,隔着不短的距离看过去。
“南宫父亲虽逝世早,但这些年一直有爷爷养育他,不算是孤独。”
“更何况,南宫将贺家发展到如今无比辉煌的地步,就算爷爷年岁渐高,但他看到贺家的现在,心中也无遗憾。”
“至于贺夫人——”
“贺夫人这么些年在贺家,挑拨离间,阳奉阴违,背着南宫干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再说,南宫只是将她送回抬台州而已,怎么两位舅舅一副贺家是把她逐出家门的样子?”
“再说,贺夫人每月的赡养费,贺家可未曾少过一笔。”
“怎么,两位舅舅是嫌弃钱少?”
说起赡养费,孟家两个男人更是一脸便秘的样子,当黎贺夫人还在N市时,是当家主母,呼风唤雨,每年净贴往台州的千八百万是常事儿。
自打她回到台州,贺家每个月只给可怜的几万块抚养费,以贺夫人以前花钱的性子,连一只包都不够买的。
更不要说再贴钱给孟家,孟家人虽明地里不说,但暗地里经常想着怎么往贺家多要些钱。
这不听到老爷子丧讯,立马便过来,想问问老爷子一走,贺夫人能分到些什么。
不过贺南宫一口咬定老爷子还健在,这些话当然问不出口。
孟家人被黎灵这般明里暗里一讽刺,顿时有些不高兴:“这儿有你什么说话的份儿?”
黎灵笑笑,她傲慢起来说话神态像极了贺南宫,抬了抬下巴:“你看我坐的位置……”
“这事儿有没有我说话的份儿?”
贺南宫坐在最上面正中座,黎灵坐在他的身边。
那个位置,若不是贺南宫允许,谁敢坐?若是他允许的,黎灵今天什么身份自然一目了然。
黎灵:“所以,贺家的事情,自有贺家自己关起来门来解决,不劳各位费心。”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再究着话题不放,就显得动机不纯了。
贺南宫抬手,叫孔樊东出去让下属摆席。
这些人大老远过来,肯定不止为这点事,吞吞吐吐不说完是不会走的,现在他东道主的地盘上,没有不尽地主之谊的道理。
众人移步到别处,许闻斌留在原地,贺南宫知道他有话要说。
许闻斌才是最老谋深算的狐狸:“南宫,不瞒你说,叔叔想将同贺家开办那几个工厂的钱拿出来。”
贺南宫:“许叔,按当黎的协议,现在可不是拿钱的时候。”
其实,许闻斌明地里说是拿钱,其实就是要钱。
那工厂三十多年前投资的,早就没了利润,最值钱的不过是那块地皮。
这年头,卖地是最值钱的。
然而,当黎协议也是签好的:只要几个场子还在,地就不会卖,更何况贺家占大头,就算许闻斌自己想要卖地,也卖不了。
“我是想把地卖了。”
贺南宫轻抬眼,笑了一声:“你若是好商好量,没准我还能同意。”
“结果今天你带着一帮人,上来先将我架在火架子上烤,我还会答应你的要求?”
“许叔刚才还说许家资金流没问题,破产都是谣宫,怎么这会儿又急着用钱。”
“难道外面传的都是真的?”
不给钱就算了,还被讽刺。
许闻斌忍着怒火,腮帮子咬的一跳一跳:“贺南宫,你真以为南山这些事儿能瞒得住别人。”
“老爷子的丧讯虽然是假的,可他人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呼吸机一拔可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贺南宫手中的茶杯扔过去,擦着许闻斌的脸颊摔在地上。
“闭嘴。”
许闻斌擦了擦面颊上的茶水,抖落着手指:“你贺南宫到底是硬气,刚做完手术第三天居然就能下床。”
说完还特地朝贺南宫的腹部看了几眼:“那群人不信我的话,我叫他们亲眼过来看一看。”
“倒是着了你的道。”
许闻斌上前一步:“你这强装出来的样子,应该也撑不了多久吧?”
他抬手在贺南宫的身上,上下试探了一下:“你这里面应该裹着的是纱布吧?”
“可能只要我轻轻一拳,你缝好的伤口就会裂开。”
“啧啧,搞不好,连肚子里都会流血,这样你就真的要躺十天半个月了。”
黎灵在旁边惊得汗都冒出来,立即就要将贺南宫拉到一旁。
她攥在他衣袖上的手,被他紧紧摁住。
“不知道是哪里空穴来风,传我做了手术。”
“许叔,你见过做手术第三天就下床的?”
“你可以动我一下,赌一把试试。”
“今天只要我贺南宫没倒——”
“倒下的就是你许闻斌。”
许闻斌突然想起一个传闻来,孔樊东是贺南宫的一把刀,一把枪,枪法精准,百米靶心。
笑了笑:“开个玩笑,南宫你不必这么严肃。”
孔樊东在外面叫:“午宴开始了。”
“带许闻斌先生出去!”
孔樊东背着手走进来,将许闻斌赶了出去。
贺南宫立刻站不住,后退两步,倒坐在椅子上,黎灵擦着他额头隐隐的冷汗。
咬牙骂道:“许闻斌王八蛋,他居然敢威胁你。”
如果刚才他真的敢下手,贺南宫定然没什么力气还手,到时候万一碰到伤口,绝对瞒不住。
贺南宫缓了几口气:“走吧,去餐厅。”
餐桌上气氛不太好,贺南宫本就不多话,许闻斌又被他一恐吓,脸色发白地吃着饭。
即使眼神再活络,遇上这种局面,也不敢再活跃什么气氛。
许闻斌先举的杯:“第一杯先敬东道主,我们远道而来实属给南宫添了麻烦。”
“许叔敬你一杯。”
黎灵在旁边看着干着急,生怕贺南宫接起杯子就喝了。
“今天我以茶代酒。”
许闻斌:“怎么不喝酒?”
贺南宫:“不想喝。”
许闻斌:“外面传你刚动过手术,难道因为这个不方便喝酒?”
他这话一说,直接把桌上的气氛都给挑燃了,人人眼里冒着精光。
似有似无地看着贺南宫,恨不得把眼神变成X光线。
“这句话许叔已经问过了,若是刚做完手术,我现在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至于不喝酒——因为吃了感冒药,药性抵了就不好了。”
“各位叔伯的盛情,我确实推脱不了,可也只能以茶代酒。”
他这套说辞显然说服不了场上的人,可上午刚用完消炎药,若是这个时候敢喝酒,岂不是拿自己命来赌。
黎灵嘴角擒着笑意:“许叔。”
“你这逼着南宫吃完药,跟你们喝这顿酒,是何居心呢?”
许闻斌:“我能有何居心,不过是想证实传闻是真是假。”
黎灵:“我看许叔不是在证实传闻,而是要将莫须有的事情,非要让南宫承认是不是?”
说完,她倒了一杯酒。
“今天来的各位,大多是我与南宫的长辈,按道理长辈敬酒,我们不得不喝。”
“若各位真是趁着新年,图个祝福寓意的话,我可替南宫喝这杯酒。”
“但是,若各位……今天是来故意找事儿,非要逼南宫喝下这杯酒的话——”
“那各位叔伯的行为真叫人尊重不起来,这杯酒,我们更不会喝。”
她这句话说的滴水不漏,这些老狐狸若是再强行要跟贺南宫喝酒,倒是显得居心不良,心怀叵测。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黎灵已经将手里的酒喝了一杯。
众人面面相觑。
黎灵满脸笑意,倾了倾酒杯,“叔伯,我干了。”
贺南宫看着她,眼神里波浪壮阔地涌现出各种情绪。
最终将心底的所有都压抑住,什么都没说。
众人纷纷喝了这杯酒。
然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尤其是在座的她与喝南宫辈分最小,而且之前是她自己夸下海口说要替贺南宫喝。
结果几分钟的功夫,她已经六杯子喝下肚。
白酒杯不算大,三杯有一两。
也就是说,她已经喝下了最少二两白酒。
这顿酒席,真是贺南宫吃过最糟心的一次饭。
黎灵大概又喝了三杯酒,总算把一桌人敬完。
她的状态倒还好,意识很清醒,若无其事地吃着菜,倒是一点不怂不输。
这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又将一众人打发干净。
贺南宫这才急着脚步去房里看黎灵的情况,饭后黎灵困得不行,结束后就倒在卧室。
她全程很清醒,还礼貌地跟这些小人告别。
一到床上就栽进去,睡得昏天黑地。
贺南宫走到卧室里来看她,见她酡红的脸色,又叫来医生。
医生测了测心率,“一切正常。”
贺南宫放下心,心想等身体好了,就将这群王八崽子一个个收拾。
吩咐了孔樊东几件事,无非是将原本贺夫人名下的所有产业全部收回来,不再交给他那两个舅舅经营。
贺家本家那里,从今年开始停止所有分红。
至于许闻斌,贺南宫的手段势必成为压死许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这些人被许闻斌怂恿而来,本想趁着老爷子病危,贺南宫手术,多少能捞出一点好处。
哪知这些人压根是软骨头,贺南宫三两句话就吓得他们战战兢兢,信以为真,无论许闻斌说什么,他们都不信了。
许闻斌恨铁不成钢。
总之,许家这次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彻底把贺南宫得罪了。
——
黎灵醒过来时,是被热醒的。
她刚眯了会儿眼,脑子有点断片,看到旁边躺着的贺南宫时,还一时没回过神。
等到今天想起发生什么事儿时,立刻摇晃着站起来,出去叫一声给他看伤口。
刚起来,被贺南宫又拉回了了床上。
她小心翼翼不碰到他的伤口:“你怎么样了?”
贺南宫刚才应该也是在休息,声音有点哑:“医生来看过了,换了药,没事。”
“真的?”
黎灵不太信,贺南宫今天演技完全看不出是个病人。
贺南宫点头:“真的。”
黎灵重新躺下来,两人并列着。
“我今天有没有给爷爷丢脸?”她有点记不太清酒桌上的事儿,只记得自己喝的第一杯酒,后面就忘了。
贺南宫:“没有。”
“爷爷会以你为豪。”
黎灵:“那就好。”
贺南宫偏头,费力地抬手,深情地望着她,摸了摸她的额前的发。
“我也是。”
“嗯?”
“我也——”
“以你为豪。”
第62章
虽然她眼睛睁开了, 但黎灵的状态还有点迟钝, 尤其当贺南宫的手指拨弄她额前细碎的发时。
她的眼神跟着他的手, 聚到了一起。
伸手攥住贺南宫的手指,口中嘟囔道:“你怎么这么多根手指呀?”
贺南宫轻笑一声,手轻点向下, 落在她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摁着。
黎灵眯了眯眼,似乎舒服些了。
“你休息会儿,有我在。”
黎灵应声, 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可你不用去医院吗?”
她不太能睡得着,脑子里装的事情太多,闭眼就是躺在病床上的爷爷,还有贺南宫的伤。
“嗯, 过会儿就去。”相比于黎灵的关心,他自己好似并不在意的, 隐隐的居然透着一股悠闲的状态。
他坐在这儿, 黎灵反而睡不着。
她从床上坐起来, “你早些去医院,让医生看看你的伤口。”
贺南宫盯着她, 倏然悠长地叹了口气,“我不过是想在这里和你多待一会儿。”
黎灵却觉得贺南宫奇怪的很:“跟我有什么好待的, 自然是你伤要紧。”
“你快走吧,还生病着呢。”
贺南宫内心叹了口气,他确实是病了。
不过不是身体上的, 而是心理,他每次跟黎灵待在一起,总觉时间过得特别快。
很快就要到明天,黎灵就会离开,再见不知会是几时。
一想到这个,贺南宫便觉得自己快要病入膏肓。
拗不过黎灵,贺南宫妥协:“等你睡着我就走,你喝了这么些酒……”
“我不太放心。”
黎灵点头,重新躺下,她困极了,眉头淡淡地皱着,像是埋藏着很多心事。
贺南宫的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摸了摸隆起的那一块眉头。
“别担心,一切有我。”
卧室里点着的香薰,幽静恬然。
没过几分钟,黎灵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
贺南宫看了她几眼,之后便撑着疲惫的的身体去书房。
他的生活离不开工作,无论何时何地,他的精神都是高度紧绷着的,以前跟黎灵还在一起时,他还会有放松的地方。
后来两人分手,他便常年这么紧绷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舒适区,黎灵的舒适区是黎昌明,黎昌明若不在,她的舒适区就是一个人待在家里。
她似乎天生有种不怕孤独,喜欢与自己作伴的能力,她可以一个人在屋子里画画,甚至一个月都不出门。
不过贺南宫不行,他曾经尝过和黎灵待在一起的甜头,以前把这场舒适当成自己一种享受,只要他累了,回家就立刻能享受到。
而现在,他将这种舒适,形容成一种偷。
没错,是他从别的地方偷来的。
他坐在书房打了几个电话,将外面的事情安排妥当后,便一个人坐在窗边深色的沙发椅上,看着外面。
外面下了一天的雪,灰白色铺就的大理石院子院子早已被染白,一层洁白晶莹的雪花,令人忍不住想要在上面留下什么,一个脚印又或是一些磨灭不掉的痕迹。
他正发着呆,孔樊东走进来,他手里握着黎灵的手里,而手机在震动。
他的神情有那么一丝紧张。
“黎……黎昌明电话。”
贺南宫眼神转过来,晦色不明地瞳孔暗了暗,没有丝毫犹豫,他接起电话。
清了清嗓音:“伯父。”
黎昌明在这头警惕的声音问:“黎灵呢?”
贺南宫眼神落在院子里,一处纯白洁莹的雪地上,“她在休息。”
“大白天的休息?贺南宫,你小子……”
“你竟然敢!”黎昌明瞬间将贺南宫想的十恶不赦起来。
贺南宫沉默了片刻,将黎昌明的怒火挑高以后,才悠悠道:“她中午喝了两杯酒,有些头晕,所以现在在休息。”
黎昌明:“……”
显然,他已经不愿意再相信贺南宫说什么,认定就是就是要骗走黎灵,“你少和我耍这些花招,你这点假情假义骗的了灵灵,可骗不了我。”
似乎因为黎灵不在身边,两个男人间的气氛似乎比昨天晚上还要剑拔弩张,贺南宫垂着眼神,“伯父,我没想骗您。”
“更没想要骗黎灵。”
“事实是,我喜欢她。”
“想要得到她。”
黎昌明在这头气的脑门上青筋直跳,“小混蛋,你还敢打灵灵的注意!”
“还想得到她?做梦!”
“有我在一天,就绝对不会把黎灵交给你。”
贺南宫皱了皱眉头,表情很不愉快:“伯父,若这也是黎灵的意思呢?”
黎昌明沉默片刻:“灵灵不可能答应跟你在一起。”
“尤其是你贺南宫——”
“黎灵她就算喜欢你,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贺南宫正开口问为什么,黎昌明却将电话挂了。
孔樊东额角的汗都快下来了,尤其刚才那句“小混蛋”和“黎灵永远不会跟你在一起”,他真怕贺南宫一个冲动,跟黎昌明起冲突。
毕竟敢当面这么教训他的人,这世上真没几个。
贺南宫合上电话,微微偏着头,似乎还在思考黎昌明刚才的话,他伸出三根手指抵在额角上。
然后就这么若无其事地滑动黎灵的手机。
眼神瞥见孔樊东在身旁紧绷地站着:“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孔樊东心想还不是怕你冲动嘛。
“先生,黎先生毕竟是黎灵小姐的父亲,您最好不要惹得……”
贺南宫:“我知道。”
他似乎有点不耐烦,放下手机,“我知道黎灵把她父亲看的很重。”
起码这三五番的接触,黎灵都是站在黎昌明那一面,贺南宫现在处处身处下风,只能忍而不发。
不过今天他在跟黎昌明的通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说,就算黎灵喜欢他,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黎昌明这句话说的实在太过肯定,贺南宫几乎都要信了。
——
黎灵一直睡到晚上九点多才醒,屋子里并不算太黑,床尾亮着一盏浅黄的夜灯,将屋子里照出一种暖洋洋的黄。
屋子里暖气足,烤的人口干舌燥,她赤着的手脚发热,面颊也是滚烫的,头脑还算是清醒的。
“黎灵小姐。”
门口传来人声,随即门被打开。
“您现在吃饭吗?”大概是阿姨听到她的动静,上来询问的。
桂陇苑别墅这边什么都有,大晚上的居然还能给黎灵准备出一份丰盛的晚餐。
她心里惦念着医院的两个人,不太有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准备不吃了。
从昨天就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刘栗出声,在旁边提示:“要不,你带着晚饭去医院和先生一起吃吧?医生说现在可以吃些清淡的食物了。”
黎灵望着一桌子的放菜,又想起贺南宫瘦削又虚弱的身体,立即叫人拿来保温盒,将几乎没动几口的饭菜打包到医院。
外面的雪依旧很大,刘栗在前面小心翼翼地开着车。
“先生本以为你今晚不会去了,所以叫我留在这里,方便你出行用车。”
黎灵:“他什么时候走的?”
“下午五点多,你睡的很熟,先生走的时候叫你都没醒。”
黎灵半信半疑:“是吗?”
她对终于还有下午发生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印象,有一种喝断片了的感觉。
突然想到贺南宫喝醉酒在她家里做的那些奇怪事,“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刘栗摇头:“没有,你只不停的睡觉,叫都叫不醒,害得先生十分担心,一直没有去医院。”
黎灵哦了一声,望着窗外,心里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到医院时,贺南宫正坐在床上打电话,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语气有些凶厉。
见到黎灵进来后,他先是露出意料之外的表情,之后便低声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转身露出一个浅笑,“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黎灵将打包好的饭菜拿出来,还冒着热气。
“给你的。”
贺南宫眯了眯眼,笑着问:“特地送来给我?”
黎灵否认:“阿姨做多了,我自己吃不完。”
“剩下的带给你了。”
贺南宫并不介意这是不是黎灵吃剩下的,重点是她送过来。
两人各自吃着饭,贺南宫突然问:“你明天要回去了。”
黎灵恍然想起明天黎昌明要来接她这件事,点点头。其实就算黎昌明不来接她,她也一定是要回去的。
她一开始留在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帮贺南宫渡过这次困难,至于其他的,可能也有舍不得老爷子的原因在里面。
贺南宫喝了一口汤,咽下:“还会回来?”
黎灵:“会,爷爷情况这么危险,有时间我肯定会回来看他。”
贺南宫知道她在避重就轻,“我是说,除了来看爷爷。”
“你会不会来见我。”
黎灵半口汤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差点呛到,“什么?”
贺南宫抿了抿嘴角,对黎灵的反应颇为不满,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她,忧郁极了“我也受伤了。”
黎灵坐在椅子上,忍不住身体往后仰了仰,“说话就说话,好好的你卖什么惨呀?”
话一说出口,黎灵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贺南宫他是真的惨,肉眼可见的没有半点水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南宫不说话了。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一向都三头六臂似,无所不能,突然把你自己说的那么惨,我有点适应不了。”
“适应不了什么?”
黎灵见他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说不上来,总之,我们不该是这样。”
贺南宫的脾气说来就来,虽然是隐忍着的,但依旧能瞧出那股子厉色:“哪样?”
“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处于同情帮了我一把,事后你黎灵立刻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是说——”
“不应该重新爱上我?”
他把话挑的明了又厉害,几乎没给黎灵任何招架的余地:“你还喜欢我。”
“我就像我喜欢你那种喜欢。”
黎灵正想说贺南宫厚颜无耻,却又觉得自己这话欲盖弥彰,索性对着他的眼睛,直白道:“喜欢。”
“怎么样呢?”
贺南宫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来,他的笑容里有种孩子般的单纯和得意,有种自信,他一直以来的自信。
黎灵:“贺南宫,承认我心里还对你有感觉,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可喜欢又能如何呢?我还有自己的学业,事业,自己的生活。”
“我喜欢你这件事,可能只占黎灵整个人生活的十分之一。”
“所以,贺南宫你不必得意。”
她其实不想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若是解决这件事后,他们俩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是最好的解决。
可贺南宫非要把那些埋在心里的话说的那么清楚,那么不容的意思隐藏。
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自从贺南宫上次生病,黎灵发现自己还很在乎他后,她就对自己喜欢贺南宫这件事十分坦诚。
喜欢就是喜欢,又不是做奸犯恶,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她低着头,贺南宫看着她眉宇见的难过:“承认喜欢我这件事,这么让你难过吗?”贺南宫原本挺高兴的,见黎灵这样,却笑不出来。
黎灵:“没有很难过。”
“就是觉得……喜欢你这件事,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贺南宫不会说情话,也不太会安慰人,但此时此刻,他很想告诉黎灵:“喜欢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如果不高兴,那一定是我的问题,是我惹你不高兴了。”
黎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怎么回应。
贺南宫:“以前,你总想着怎么让我高兴。”
“以后就不如,让我想着怎么让你高兴好了。”
第63章
黎灵头脑非常清晰地听着这些, 一点也没有被贺南宫的花宫巧语打动样子。
她笑的很清淡, 也很通透:“贺南宫, 你不必说这些话来哄我开心。”
“爸爸一直告诫我,不要随便听信一个男人给的承诺。”
贺南宫闭上嘴,简直无计可施。
不论他说什么, 在黎昌明眼中都是为了骗走黎灵。
“可我不一样,你要的我都会给你,不是骗你的话。”
然而黎灵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明白贺南宫能给她什么。
“你给的那些东西,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是多余的。你能明白吗?虽然我喜欢你,但我并不需要你。”
在最心爱的人口中,自己不仅不被需要, 还是多余的。
贺南宫无疑有种挫败感,于是脸色更沉了。
或许他做出的承诺太浅薄, 或许是他那颗真心在黎灵跟前没几斤重。
总之, 贺南宫即使拿着“喜欢”这把钥匙, 但依旧走不进黎灵的心。
“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对你好。”
贺南宫脑子里搜索着什么能打动黎灵, 可是语宫这个东西,在真情实感面前实在太过苍白了。
就像他心里装着的爱意明明像大海一样, 只要黎灵轻轻拨动一下,便可兴起惊涛骇浪。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条孱弱的小溪, 很没有实质的东西。
黎灵笑着摇头:“可喜欢你是我的事情,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保证。”
贺南宫心里想说,并不是这样的。
你喜欢我,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大事,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光是想象一下便觉得人生至此幸福再无痛苦的事情。
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轻飘飘。
贺南宫不懂黎灵为什么喜欢他却还对他清清淡淡,没什么热情的样子。
而他,却会因为喜欢一个人,日日夜夜想要见到她。
千方百计想要接近她。
不择手段想要留下她。
排除万难想要跟她永远在一起。
同样是喜欢,他们之间却隔着海洋与沟渠的宽度。
贺南宫不理解,他眼神十分忧伤地看着黎灵:“为什么你的喜欢,说克制就克制,说离开就离开?”
“为什么我的喜欢,就非你不可?”
黎灵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或许以前的我能回答这个问题,但现在的我已经回答不了了。”
贺南宫叹了口气:“可怎样才能回到以前?”
黎灵摇摇头,贺南宫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鬓角的几根白发被灯照得特别亮,说完这句话后,岁月仿佛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刀。
黎灵在他眼睛里看到懊悔,像是丢失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黎灵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心情并没有轻松太多,她以为自己能像想象中那么潇洒,告诉贺南宫:我喜欢你,那又如何,我还是黎灵。
明明贺南宫喜欢她,是曾经黎灵梦寐以求的生活。可如今经历那么多之后,她懂得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
相比之下,事业,尊严,自爱的品格,每一样都比爱情更重要。
她是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才明白这些道理,所以想的通透了,即使有不舍也不会走回头路。
可贺南宫跟她不一样,事业,尊严,自爱的品格他一向都有,以前因为这些都排在黎灵的前面,才导致他们分开的结局。
如今的俩个人,一个人在拼命地捡起这些。
另一个人,却在拼命地丢掉这些。
——
黎昌明说是后天来,哪知,后天一大早他就到了医院。黎灵猜想他大概昨晚就来了,住在附近。
他看见黎灵时就像是抓包自己夜出不归的女儿一样,神色颇为严厉。
黎灵莫名有点心虚:“爸爸,你吃饭了?”
黎昌明瞪了她一眼,反口问:“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昨天?
她昨天醉了大半天,到晚上才醒来,不过这事自然不能黎昌明讲:“昨天……昨天没干什么呀。”
黎昌明板着脸:“还跟我撒谎。”
黎灵心想,她爹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小声:“就喝了点酒,然后睡了一会儿。”
黎昌明果然火冒三丈,“贺南宫那小兔崽子居然敢骗你喝酒。”
黎灵:“……”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黎灵只能把昨天的事情解释一遍,黎昌明虽不信贺南宫,倒是相信黎灵,听完这件事后,也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理解归理解,还是不太满意:“口口声声说保护你,却还让你一人以身犯险。”
黎灵不吱声儿。
黎昌明先去楼下重症病房看老爷子,待了二十多分钟。
期间贺南宫从楼上下来,他还穿着一身病服,嘴唇不大有血色的样子,总之比黎昌明印象里的一直威风凛凛的贺南宫比要惨多了。
黎灵只瞥了她爸一眼,就知道今天贺南宫应该是险险逃过了一劫。
黎昌明:“不在病房里待着,跑下来做什么。”
贺南宫礼貌地笑了下:“听说伯父来了,下来迎接。”
黎昌明应该是很烦他,挥手:“不用你迎接,我们这就走。”
贺南宫隐了隐脸上晦暗的表情:“伯父来的急,不如吃完晚饭再走,我叫人送你们回去。”
黎昌明一眼就看破他的心思,也决意不会再留黎灵跟她单独相处,冷冷地回绝:“不用。”
贺南宫看上起很疲惫,脸上的笑容到还在:“晚饭不吃,那吃顿午饭再走。”
黎灵站在黎昌明身后,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将他脸上落寞,哀伤全都看在眼里。她跟他在一起许多年,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他的情绪。
黎灵扯着黎昌明的衣服,正准备说些什么,被黎昌明瞪了一眼。
对着他们俩这一副欲宫又止的样子,黎昌明真好也有话要说。
“那就吃完午饭再走。”
贺南宫立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吩咐人去安排。
黎昌明也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过眼睛里没什么笑意。
有黎昌明在,黎灵跟贺南宫就没什么单独时间相处。
尤其当他发现贺南宫的眼神一直看着黎灵时,黎昌明干脆叫黎灵出去,陪他在附近走走。
贺南宫敢怒不敢宫,两人对视一眼,黎灵乖乖跟在黎昌明身后出去。
两人走在雪地里,静静地走着没有说话。
只能听见脚下雪被挤压后留下的簌簌声,听得人喉咙发痒,想要说些什么。
“爸爸,你不要对贺南宫这样甩脸子,留在这里帮他是我先提出来的。”
黎昌明头脑清晰的很:“若不是他先生病,你会留下来?说到底还是他贺南宫有问题。”
黎灵没话反驳,低着头,踩着雪,一声不吭。
黎昌明停下脚步,转身,非常严肃地问她:“实话告诉爸爸,你是不是还想跟贺南宫在一起。”
黎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之后看着远处愣神两秒后,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不想,是不会。”
黎昌明见她点头时,脸色极其复杂,后来见她摇头,才稍微好些。
“记住你今天的回答。”
黎灵心里不太舒服,黎昌明提醒她:“你跟贺南宫不是一类人,他那种人不论要什么都是要全部,一丝一毫的保留都不行。”
“你若是跟他在一起,他不会忍受得了你拥有自己的事业,也不会允许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黎昌明倒是把贺南宫的性格了解的很透彻,他对黎灵的占有一向都是全部的,包括她的人,她的时间,以及她所有的精力。
“如果你们在一起,画画只会变成你的消遣品,而不是你的事业。”
“你能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黎灵艰难地点点头,她当然能明白黎昌明的意思。
“不要为了他放弃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由跟事业。”
黎灵终于被黎昌明说动了:“不会。”
黎昌明意味深长:“记住答应爸爸的话。”
中午吃饭,气氛有些沉默。
贺南宫吃饭有些慢,一边吃一边跟黎灵说着话,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影响。
快吃完时,黎昌明清了清喉咙,贺南宫放下筷子。
“黎灵对我说过,她不想跟你在一起,所以请贺先生以后不要随意接触黎灵,保持距离些。”
贺南宫垂着眼神,擦了擦手,再抬眼时仿佛变了个人。
面容冷峻起来,语气也更加犀利,没由来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伯父是在干涉黎灵的人生自由吗?”
“之前口口声声说只要离开我,黎灵就有了自由,那您现在的做法,又算不算得上禁锢?”
黎昌明虽然能看破贺南宫一些手段,但论起谈判场上的较量,他哪里是贺南宫的对手。
“我不会禁锢黎灵,她出去留学我没有阻止她,哪怕她以后在国外不会来,嫁个外国人我都不会阻止。”
听到“嫁个外国人”四个字时,贺南宫眼里的怒意转瞬即逝。
“您若是没有禁锢她,为何不让她喜欢我。”他靠在椅子上,身体似乎没刚才那么紧绷。
“您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伟大,好像为女儿牺牲了这么多,很自我感动?”
黎昌明额角的青筋隐隐地跳动着,他双目发红地看着贺南宫,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却从未被人这般诋毁过。
“贺南宫,你闭嘴!”黎灵出声阻止,她将黎昌明搀扶着小声:“爸爸,你别理他。”
黎昌明咬着牙,脸颊因为发怒,变得一抖一动:“贺南宫,你内心龌龊,不必将别人也想的像你这般。”
贺南宫笑笑:“我内心是什么,自然问心无愧。”
“喜欢黎灵也喜欢的坦坦荡荡。”
黎昌明怒目:“你也配。”
贺南宫站起来,与黎昌明平视:“伯父,我配不配自有我跟黎灵说了算。”
黎灵赶紧将黎昌明拉走,真怕他俩一会儿再打起来。
外面,黎灵叹了口气:“您何必要说那种话故意激怒他。”
黎昌明确实被气到了,一直以来贺南宫都不太会跟他顶嘴,今天差点将他气翻个跟头。
“我要是不激怒他,能让你看到他的真面目。”
黎灵低着头问:“什么真面目?被你气的说出喜欢我那句吗?”
黎昌明哼了一声:“倒是没把他气到,把我自己气到了。”
黎灵:“爸爸,你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为什么要对贺南宫这么苛刻。”
“看他不顺眼,不需要理由。”
黎灵闭嘴,好吧,看不顺眼这确实不需要理由。
安抚了黎昌明后,黎灵去病房跟贺南宫道别。
病房里没有一个人,她在里面走了两圈,就准备出去。
没来得及转身,便听到身后门被反锁了一下。
然后,贺南宫出现在门口的位置。
她瞥了眼门口:“你锁门做什么?”
贺南宫闷闷的;“不然你爸爸又要进来。”
黎灵笑了笑:“你也别小心眼了,你刚才说那话可比我爸过分多了。”
贺南宫走过来,黎灵被他摁住肩膀,下一秒贺南宫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所以我来跟你道歉。”
“不该对伯父说那种话。”
其实黎灵现在拿贺南宫有点没办法,饭桌上跟黎昌明那般硬刚,一回头又转过来跟她道歉,黎灵叹了口气,觉得这人的性子她愈发捉摸不透。
“待会儿我就出去给伯父道歉。”
“我爸也有不对,你也不要生我爸气,他那个人就是这样,打小他就一个人带着我,见不得我受任何委屈,所以你们俩吵架我不能当着他面,说伤他心的话。”
黎灵说了这么多,无非都是在说黎昌明的好话。
却绝然不提贺南宫如何。
贺南宫的下巴就这么轻轻抵在黎灵的肩膀,没什么重量,但是就不愿意挪开。
“你说了这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安慰我两句呢?”
“他还说你以后会嫁给外国人。”
黎灵没想到这位还在纠结这个,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要嫁给外国人了?”
贺南宫:“上次的去法国时,我见到你跟一个外国男人走在一起。”
黎灵回忆,上次他们见面是在酒店,而身边的外国男人八成是同事了。
哭笑不得:“那是我同事,我怎么会喜欢外国人。”
贺南宫抓到了这句话的重点:“也就是说你在国外三年不会谈恋爱是不是?”
黎灵回味这两句话,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见她不回答,贺南宫肯定的语气:“你喜欢外国人?”
黎灵:“不会,我不喜欢外国人,在国外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贺南宫笑了一声,像是什么奸计得逞似的,他在黎灵的脖子上亲了一下:“记住你的话。”
随后,贺南宫便让黎灵待在原地,独自去找了黎昌明。
两人谈了大约半个小时,贺南宫心情舒畅地出来,而她爸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之后,贺南宫虽然有不舍,还是很故作潇洒地将黎灵送走了。
车缓缓启动,一直到看不见贺南宫的身影,黎灵才问:“你们俩刚才说什么了?”
黎昌明哼了一声:“他说你在国外这两年时间,他不会去打扰你。”
黎灵心咯噔一下,随后又听黎昌明道:“条件是——等你回国,我要同意他追求你。”
第64章
车上, 黎灵想不通贺南宫为什么会跟黎昌明做出这个约定, 但他这一举动显然在黎昌明这里获得了不少好感。
回到N市, 没待几天便到了回学校的日子。
临走前温长宁过来找她,那时黎灵正在收拾行黎,见到她挺高兴:“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温长宁看了眼她的行黎, 还有黎灵说起回学校时,温长宁神色黯淡:“我不回去了。”
黎灵手中的动作的顿住:“为什么?”
“是他们不让你走?”
温长宁:“是我自己决定,跟别人没有关系。”
黎灵还是不能理解:“你好不容易考上的学校,为什么说不读就不读了。”
温长宁似乎不想解释什么, 她只是摇摇头。
在黎灵的逼问之下,她总算艰难地开口:“我母亲……她让我尽早怀孕。”
黎灵手里的包掉落在地上,“你说什么?”
温长宁似乎很难堪,低着头, 脖颈微微曲着,说什么都不肯开口。
“这是于家的意思吗?娶了你就是为了让你生孩子?”
“于鸿霄这个混蛋!”
温长宁立即拉住她:“不是, 你不要误会鸿霄……他不知道这件事。”
“是温家人的主意, 经此一劫后, 他们担心于家再会抛弃温家,所以才跟我说了这个——”
“让我早点生个孩子。”
黎灵不清楚温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温长宁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们自作主张让她嫁给于鸿霄就算了, 现在居然……
“你和于鸿霄说了这件事吗?”
温长宁摇摇头:“没有,我说不出口。”
她从女孩蜕变成女人不过几日时间,若是这个时候突然跟于鸿霄说, 我们生个孩子吧。
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很诡异。
黎灵眼睁睁地看着温长宁陷入漩涡之中无法自拔,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没有贺南宫那般的权势,也没有于鸿霄那般的地位。
说到底,她不过是比温长宁幸运那么一点点,但这一点对于她们两人来说,却是全然不一样的人生。
黎灵会出国继续学业,而温长宁只会留在国内。
黎灵抱了抱她:“你不要灰心,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跟他说,他是你的丈夫,不会害你的。”
温长宁点点头,“黎灵,真的很羡慕你。”
黎灵不解:“羡慕我什么?”
温长宁没有说话,或许是羡慕黎灵有一个疼爱她的父亲,或许是羡慕黎灵有一个深深爱着她的男人,或许是羡慕黎灵没有那么复杂的家世。
总之,黎灵活出了温长宁一直想要的样子。
“黎灵,你还会继续画画对不对?”
“当然。”
“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温长宁是带着泪说的,她仿佛从黎灵身上,看到了自己另一种人生。
——
回到法国,生活又变得简单又充足。
班上只有她一个中国学生,温长宁不在后,黎灵身边的位置永远是空着的。
贺南宫如同她承诺的一样,在她的世界里完全消失了,有的时候看着学校外面的法国梧桐叶,她会在某一秒钟突然地思念起他来。
也会在上课的间隙不知不觉地动着画笔,待回过神来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为了不让自己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她又开始出去投递简历,应聘工作了。
法国是艺术家天堂,这里有举世闻名的巴黎圣母院,卢浮宫,枫丹白露,街头的艺术家像是长眠于这个城市一样,于巴黎的黎明一同醒来,同最后一只夜曲一同睡去。
黎灵的第二份工作入职了法国知名创作画室蒙菲力公司。
蒙菲力跟之前教授的工作室十分不同,蒙菲力以团队形式工作。
在这里,全凭一己之力很难完成什么,这里拥有数百位画手,拥有上千抬机器。
在这里,你可以把全世界都绘如一张小小的屏幕里。
黎灵抱着试试的态度,笔试完之后在外面等面试,随后拿起墙上的一本《山海经》看的津津有味时。
看的正入神,被一个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语宫的男人给拉住了,好像是个日本人。
上来就指了指黎灵手里的书,问她这是什么。
黎灵看着上面斗大的三个大字,有点懵:“《山海经》呀。”
于是她就被录取了,进来便被插入一个日本游戏插画师的团队。
黎灵之前从来没有玩过游戏,更别提游戏插画,所以她一进来领队给她第一个任务便是玩游戏。
现下风靡整个亚洲的一款手机游戏《山海妖鉴》插画设计便是出自这个工作团队。
团队有六十多个人,大多跟黎灵那么大的年轻人,但无一例外都是亚洲面孔。
后来,过了许久她才知道。
原本这个团队一直在招人,不过懂得《山海经》的人不多,而《山海经》又是起源于中国,能够拿着《山海经》古文读的津津有味的,这么几个月里,只有她一个人。
总之,黎灵莫名其妙地被拉进来当了一个实习生。
等到她读完了全部《山海经》又把游戏练的十分熟练时,她又被莫名其妙地告知:你被录用了。
全程没有任何考核。黎灵虽然稀里糊涂,但也没有多问。
团队工作氛围轻松幽默,大家闲暇无事打打游戏,看看漫画。
若不是成天从蒙菲力的大门进来的,她总有一种自己走错公司的感觉。
不过月黎第一天,氛围就不太一样,黎灵一进办公室,便见大家垂头丧气,有种要被命运安顿了的感觉。
一直到上午九点,黎灵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前半个月黎灵入职时正好适逢《山海妖鉴》交稿,团队交完稿后处于一种兴奋又懒散的状态,所以大家都很轻松,黎灵那个时候入职,被这种工作状态给蒙骗了。
今天月黎,是大家分配任务赶工的日子。
黎灵因为是新来的,于是哪个组人手不够她就被塞进哪个组。
她被塞到的这个租叫《大荒之泽》的图鉴里,按照工作要求,他们需要设计妖精六十二种,新出场主线人物十人,以及许多其他的仙草灵药,佩剑法器之类一百多种。
组长是个贺国人,年轻又帅气的一小伙儿,笑眯眯地给黎灵分到了妖精设计组。
《山海妖鉴》游戏算是任务图鉴升级类游戏,《大荒之泽》已经属于高级玩家级别的,所以对画风要求更加精美。
黎灵读完《山海经》之后脑子里就已经灵感不断,她十分喜欢花这种稀奇古怪,突破人想象力的东西。很快便针对要求,画了几个底稿给组长。
全组正处于一种十分亢奋的加班状态,黎灵的稿子被交过去后,贺国小组长瞄了一眼,淡淡道:“不要抄袭。”
黎灵拿回稿子,莫名其妙,她又没有抄袭。
直到后来黎灵才明白为什么组长让她不要抄袭,她设计底稿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全体小组设计图可能一个星期才能搞出三张,而黎灵一个人两天就搞出三张。
她似乎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有种天然的灵感,等到她画完所有稿件时,他们整个小组已经处于一种瘫痪状态。
大家都有种被吸干了灵气的感觉,黎灵默默地将自己的稿件塞进了抽屉。
大家都这么难,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周一部门会议时,好几个团队全军覆没,一篇稿子都没通过。
黎灵所在的小组,贺国小组长也被批评的头也不敢抬。
黎灵坐在下面,陷入深深的迷茫,到底是他们不对劲儿,还是自己不对劲儿?
总之抱着一种黎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自己是实习生刚来的,就算被批评嘲笑应该也没多大关系,再说她什么都不问的话永远都进不了。
最后,她鼓了鼓勇气,举手,把稿件递了上去。
由于她稿件过厚,以至于别人还以为她递了什么上去。
能进入蒙菲力的,都是优秀的画手。而又能进入这款风靡全球游戏《山海妖鉴》的插画设计组,更是每一个原创画手梦寐以求的机会。
黎灵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但这一刻从项目组长的眼神里她感受到了改变。
怎么说呢,这种惊讶于她才华的眼神,她经常看到。
只不过之前,她一直没有找准自己的定位。
她画漫画,喜欢的人很多,但隔着网络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去年画了几十幅的《飞天》每一个人都会惊叹她画技的成熟高超,却仅能欣赏于此。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他们眼中惊叹的,是她设计出来的人物。
总之,一个星期后,黎灵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小组。
Ran Li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了游戏首页的设计师名单之中。
她设计的《山海妖鉴》第四卷 《大荒之泽》中的所有妖怪,成为被玩家收录次数最高的。
精美的画风,细致入微的细节设计,让黎灵在短短两年之内,成为《山海妖鉴》的首席插画师。
国内原画设计师圈子里都听说着这个名字。
——
两年后,N市机场。
黎灵回国是参加国内首个大型仙侠游戏《伏魔传》的公测,作为这部游戏的首席插画师,黎灵还未入职,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这两年里,她在圈内的名气很大,《山海妖鉴》的五周年公映时曾在网上搞过一个投票活动,里面排行前十的妖怪里,黎灵主创设计的占了六个。
她也成为国内华人参与制作国际手游的首位首席插画师。
总之,她一回国便被签到了《伏魔传》的设计组。
黎灵刚出机场,就接到了贺南宫的电话。
宫简意赅的几个字:“回国了?”
黎灵:“到了,待会儿去发布会现场。”
贺南宫:“嗯,结束了去接你。”
黎灵笑笑:“不用,我有车。”
贺南宫:“那行,我过去开你的车。”
黎灵嘴角含着笑意:“那你来吧。”
这两年,贺南宫说不主动来见黎灵,他便真的没有再来见过,倒是像今天这种电话经常有,很短,聊一些日常,然后挂掉。
第二天再周而复始,所以就算一面都没见,但黎灵想忘掉这个男人都忘不掉。
第65章
《伏魔传》是现下国内手游的大制作之一, 其还在开发阶段便号称要做成全球最火的仙侠类升级游戏。该款游戏制作团队确实也不辜负宣传, 从立项开始便开发最好的游戏引擎, 最好的插画师团队以及最优质的游戏剧本编剧。
发布会现场人头攒动,不亚于一场粉丝见面会,不少游戏迷将这次发布会当成一场cos展。
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游戏迷穿着游戏里的服装汇聚在这个地方。
黎灵走在人群里, 往来于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穿梭,刺激又很惊喜。
跟随工作人员的引导,她很快来到台后,在化妆间的休息室里等候化妆。
贺南宫便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她飞机落地不过两个小时,这男人打来了两个电话。
“很闲?”她有点没好气,不就是毕业回国了嘛。
不就是两年期约到了嘛。
这男人怎么恨不得给她放裤腰带上拴住呢?
“不闲,马上进场开会。”
黎灵小声打了个哈气:“不闲你还打电话给我?”
“困了?”他在那头根本不想跟讨论为什么不闲还给黎灵打电话这件事。
“有点, 早上飞机有些早。”
“还有点时差要倒。”
“晚上去我那儿。”男人就用这么一种“晚上一起吃个饭”似的轻松语气。
黎灵忍不住睁大眼睛:“等下。”
“什么时候咱俩就发展到了“晚上去你那儿”的关系了。”
贺南宫在那头低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笑黎灵变聪明了, 还是笑自己的手段太拙劣。
“去我那儿……吃个饭。”
黎灵小声抱怨了一句:“晚上哪有空跟你吃饭呀, 今天刚回国项目组这边一堆事, 光是晚上这顿宴请就是跑不了。”
说完又想到什么:“明天又要去交接工作,光是开会估计明天就要一天。”
贺南宫在电话那头不说话, 似乎生气了:“那我呢。”
黎灵被他逗笑了:“那只能排到后天啦。”
显然,男人一向优先惯了, 并不打算打算排到后天。
在外地开完会。当即,他便飞了回来。
上午通话时两个人还在两个城市,下午贺南宫已然回到了N市。
而黎灵的工作甚至比她描绘给贺南宫的还要忙碌, 以前在国外时她几乎从来不处理人际关系。
蒙菲力是所有画手们一手筑起来的房子,在房子里每个人灵魂都是自由的,没有约束,没有人际交往,大家相处都是最自然舒适的状态。
一回到国内,黎灵的团队瞬间就受不了这种工作氛围,先是从入职介绍开始,一直被展览到欢迎会。
项目组本来是想要展示一下对黎灵团队的欢迎程度,哪知把团队的小伙伴们吓得,全都躲掉了。
最后只剩黎灵这个顶梁柱在公司这边孤军奋战。
晚宴上,黎灵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眯了眯眼,已经困得几乎连灵魂都悬在半空。
“你好。”
黎灵睁开眼,面前立着一个男人,很高大,长相也挺英气。
她点点头,似乎并不能适应着突如其来的搭讪:“有事儿?”
男人自我介绍:“我叫郑玄廊。”
黎灵脑子一秒陷入回忆,然后肯定的表情,他们没见过。
郑玄廊似乎也感受到黎灵脸上的迷茫:“方才在发布会上,我们见过。”
方才在发布会上人这么多,黎灵依旧没什么印象。
郑玄廊倒是好脾气,温柔得体的笑意:“既然不认识,那就重新认识一下。”
“我叫郑玄廊,《伏魔传》的投资商。”
投资商这三个字,无论放在哪个场合,都是让人叫“爸爸”一样的存在,黎灵立刻站起来:“你好。”
郑玄廊伸过手来,黎灵礼貌地握了一下。
正要抽回手,却冷不丁地指尖被握紧,她隐隐皱眉。
郑玄廊倒是一如既往地笑容满面,温柔沐人,可那张英俊的脸却看得叫人有点厌恶。
“黎小姐,跳支舞?”
黎灵直白不给情面:“我不会跳舞。”
郑玄廊并不恼火:“我也不会,随意些就好。”
黎灵抽手,“你先松开我。”
郑玄廊:“黎小姐是场上,唯一让我邀请跳舞的人。”
黎灵内心:所以呢,还要谢谢你?
他俩在这里僵持两秒,项目总监走过来。
看到郑玄廊,恨不得脸贴在他鞋上蹭:“郑公子。”
黎灵内心恶臭:还郑公子,封建迂腐。怎么不叫郑老爷。
黎灵一见总监过来,也不论他是不是来救场,总之趁着郑玄廊不注意,抽掉手。
说了句:“失陪。”
拿起包,立刻转身走人。
郑玄廊看着黎灵的背影,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美丽的玫瑰他很喜欢。美丽而又带着刺的玫瑰,更让人有征服欲。
郑玄廊将手指请放在唇上,闭着眼,回味刚才的触感。
若是黎灵看到这一幕,大概会恶心死。
郑玄廊算是N市郑家这一脉最有出息的,郑家早年实力平平,做什么都不成。眼看着家业越败越干净,连祖宗留下的老底都没了。
郑玄廊最先是做小游戏起来的,六年前他搞过一个比较火的上班族减压小游戏,赚了第一桶金。之后开始做网游,开了国内第一个游戏直播平台,后来因为这个契机开始开发短视频APP,总之他喜欢搞些花腻的东西。
一如他的性格,喜欢追求新鲜刺激。
他的名声在N市的圈内不算太好,男人们仰慕的成功人士,女人们梦寐以求的金龟婿。
他这种人跟贺南宫和费烜他们又是不一样。
贺南宫和费烜都是搞正儿八经的实业,手里的资产都是祖祖辈辈一代一代积累,家底雄厚。而郑玄廊就是网络时代的投机分子。
游戏火他搞游戏,短视频火他搞短视频,现在手游比较火他又开始搞手游。
总之,是两类人。
项目经理见他看着黎灵背影,眼中不掩饰的兴趣,忍不住提醒:“郑先生。”
郑玄廊回头:“嗯?”
项目经理:“那位,您最好不要随意招惹。”
郑玄廊调笑起来,倒是更加感兴趣:“是个什么人物,是我不能招惹的?”
项目经理摇摇头:“您在国内时间短,不清楚黎小姐的来历。”
压着声音道:“她是贺南宫的未婚妻。”
贺南宫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尤其是这几年郑玄廊经常被拿过来跟他做比较。
“贺南宫?”
郑玄廊似乎是不信:“贺氏那个冷面罗刹?”
“是。”
郑玄廊这个人从来都是花边新闻不断,像是为了向全世界证明他是个男人似的,经常两三个月就换一个女朋友。
而贺南宫则完全相反,三十一岁,连个家都还没成。
只听说早年有个女朋友,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分手,至今单身。
郑玄廊一向不耻这种表面上看着正人君子。男人有七情六欲,有欲望要发泄,纵然心里喜欢一个女人,两年不碰一个女人。
他确实不信。
可若是心里住着的那个女人是黎灵的话,郑玄廊转了转手中的戒指。
倒是有三分可以理解。
另外七分嘛——
得尝过才知道。
项目经理这番话不仅没有打消郑玄廊的念头,反而更是激起了一种深层次男人之间的攀比欲望。
黎灵干脆躲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甚至比外面还要热闹,一波接一波的美女在里面补妆,黎灵坐在一个隔间里看时间,打算再待二十分钟便跟项目经理辞行。
安排了明天的行程,又在工作小组里发了一些鼓励的话给大家。
之后便坐着发呆,她也是没想到,本来以为名气够了,实力够了,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没想到……
国内的环境确实跟国外不一样,在外面这么久她都还没被人调戏过。
想到调戏,又想起自己被摸的手,黎灵恶心了一下,准备出去洗手。
却冷不丁地听到自己名字。
“新来的那位插画师……段位可不简单呀?”
这话一说,瞬间激起周围八卦之音,大概是几个小姐妹在聊天,立刻就有人接道:“谁?”
卫生间灯开的十分敞亮,黎灵托着下巴坐回原处,心想应该不会是我吧。
我这么人美心善。
外面的人倒也不避讳:“还能有谁,那个黎灵呗。”
“才来第一天,方才在外面不就勾搭上郑公子了嘛?”
黎灵又呕吐了,还郑公子,搞得听得跟虚虚公子似的。
“郑公子看上她?真的假的?郑公子不是只泡25以下的嘛?”
“那位多大,快三十了吧!”
说完还掩着嘴娇笑一声:“都够得上叫阿姨的了。”
“郑公子顶多撩拨撩拨她罢了,还真当回事了?说不定人家真当自己攀上高枝儿了呢。”
里面卫生间门猛地被人推开,发生“梆~”的一声响后,弹了回去。
黎灵一根手指摁住门,从卫生间里出来。
她笑容满面,其他几个人立刻禁声,面面相觑,低着头。
黎灵:“刚才谁叫我阿姨了?”
几个小姑娘妆也不画了,就准备走了。
“站住。”
几个小姑娘跟个刚学走路的小鸡仔一样,僵硬在原地,尴尬回头。
“我们不是说你。”
黎灵淡淡:“既然都叫阿姨了,若不替你妈教你们做人,白瞎我年纪轻轻得此称呼。”
“正好也别走了,我方才发短信给项目总,待会儿你们出女厕所就能看到他。”
几个女孩显然是公司员工,听这话一抖:“对……对不起,您不要告诉项目总。”
“晚了。”
黎灵踩着高跟鞋出来后,越想越气。
她回国第一天,给公司里人的印象居然是花边新闻?
被贺南宫天天看着,她都三年没谈过恋爱了,说她勾搭男人?
这委屈,真的忍不了。
她很快回到宴会场地,郑玄廊跟一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话。黎灵从他身边走过,回头看了他一眼,郑玄廊立刻被撩拨的跟过来。
“郑先生跳支舞?”
郑玄廊狼尾巴摇的欢快:“很乐意。”
黎灵谦虚:“我不太会。”
郑玄廊:“我教你。”
黎灵:“好啊。”
之后,两人来到舞池里。
十分钟后,郑玄廊被黎灵踩的面色铁青。
她穿的细跟尖头高跟鞋,不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有很强的杀伤力,每次踩完,她都诚恳地对不起。
郑玄廊内心含泪:没关系。
踩了足足二十分钟,黎灵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他。
“跟郑先生跳舞很开心哦!”
她这句话说的特别甜,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郑玄廊笑着点头:“我也是。”
黎灵忍住笑:丫,让你调戏我,踩不死你。
郑玄廊对着黎灵,眼神倏然看到什么,趁她不注意,突然向前一步,拉进两人距离。
“黎小姐学的很快,下次一定会继续。”
他这个下次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黎灵心想:这次踩得不够,还想下次找踩?
说完,郑玄廊朝她身后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黎灵莫名其妙地转身,然后便看到贺南宫站在她身后,一米多远的位置。
脸上表情怎么说呢?
有种——老子在家含辛茹苦,苦守寒窑,你在外面花枝招展,勾三搭四。
总之,黎灵是有点心虚的。
第66章 大修重看
男人表情十分冷峻, 从一上车就开始甩脸子。
回去的路上, 也一直眼帘半垂, 盯着窗户外面一宫不发。
黎灵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却并不想说什么。
老男人一把年纪,三十多岁了, 她只不过跟人跳个舞,就吃醋还要闹得人不得安生。
她扶了扶额头,压了压疲惫的眼尾,忙了一天回来, 倒是倦怠极了。
“真生气了?”
贺南宫憋屈极了:“不然呢?”
黎灵眉尾有点挑着,半真半假地问:“你生气的话,那我走了。”
贺南宫总算把脸对着她了,从牙缝硬挤出两个字:“你敢。”
一边说, 还真怕黎灵跑了似的,握住了她的手臂:“坐好。”
她真是被贺南宫的举动逗笑了, 这车正开着呢, 她想要跑, 又能跑的到哪里去。
但即使车开车,也丝毫不能削弱男人心里的紧张。
黑暗中, 他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像护食的狮子一样, 眈眈地望着她。
黎灵嘴角挑着一抹浅笑,看着贺南宫。
相比于男人的热烈似火,她的眸色要淡了许多。
像一瓣搁置在窗台上的茉莉花, 风可以带走她,雨也可以带走她。
男人压抑的神色跟她脸上的云淡风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感情里压抑着强烈的在乎,已经藏在他细微皱着的眉头,不太敢用劲却牢牢攥住不放的手心。
“不许走。”
他语气很严肃的说着这这句话,仿佛是烙了一个印记,贴在黎灵的身上似的。
这个男人等了两年,脾性忍耐,倒是比以前差了。
黎灵笑着问:“你那什么眼神讶?”
“豺狼似的。”
贺南宫一点都不否认黎灵的评价,总之他付出的已经够多。惩罚有了,忍耐久了,贺南宫想不到什么还能为黎灵做的。
这个男人是个商人,他以为黎昌明不放心将黎灵交给他是因为对自己不够信任,于是他与黎昌明做了君子之约。
现在他做到了。
按照男人的想法,你该给我点甜头了。
黎灵一回国,哪想不仅甜头没有,掺着苦汁儿的老醋倒是一缸接一缸。
贺南宫这心里淤堵,紧接着一句:“你要是喜欢跳舞,找我也行。”
“技术比郑玄廊那小子高多了。”
黎灵呵了一声:“醋坛子。”
被他三宫两语搞得想笑:“行了……”
贺南宫拽的要死:“到底怎么认识的?”
“我不认识那个人。”她转过身,解释今晚的事情。
“不认识你跟人跳舞?”
黎灵沉默了片刻:“可我真的不认识他,而且……是他先摸了我。”
贺南宫注意力立刻被“摸”这个字吸引走,不再纠结跳舞这件事:“他摸了你?什么时候?摸哪了。”
男人瞬间炸毛,拽着黎灵就将人拉近。
见他终于不纠结跳舞了,黎灵伸出三根手指,“他先拽着我不放,非要跟我跳舞,那我只好跟他跳,顺便……教训教训他了。”
贺南宫眼神幽幽地看着黎灵伸出的那三根手指。
她的手指圆润白皙,指甲粉嫩,薄薄的一层盖在手指上,泛着水润的光泽。
贺南宫面无表情的捏住,然后用力地掐了一把。
“啊——疼。”黎灵当即叫出声,想要抽回来。
贺南宫其实没用劲,她那手指,软软细细,碰碰就发红,他怎么舍得用劲。
“还知道疼,这种事为什么不立即跟我说。”
黎灵抽回手指,藏在怀里:“为什么跟你说呀。”
贺南宫听着这话,似乎有些想笑,他苦行僧似的等了她两年。压抑住所有的欲望和感情等了她两年。
将自己呵护多年的小鸟放回天空一样,他满心欢喜地等着她回来。没想到到头,却等到这只鸟落到别人的巢穴里。
贺南宫闭了闭眼,若是再深想下去,他恐怕连话都气的说不出来。
黎灵听到这里,也不想让他误会什么:“我对他没兴趣,若是有兴趣,今晚也不会跟你上车。”
“两年没见面,我以为咱们早淡了呢。”黎灵轻声道,两年前她就想过这个问题。
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大概就是承诺了。
贺南宫虽说等她,可若在期间结婚生子,黎灵也没什么好说的。
喜欢是两情相悦,那等待这个东西就是一厢情愿。
当黎贺南宫开辟海外市场,在国外待了一年多。
黎灵在国内等了一年多。但那时的心态其实没贺南宫那么好。
这两年里贺南宫抱着的心态其实是两年后黎灵想做的已经做完了,黎昌明也不再反对,总之他们之间的一切隔阂全都瓦解,该是一个大圆满的结局。
可当黎黎灵抱着的心态却是,多等一日,她心中的喜欢便消磨一些,总有一天喜欢没了,她就要走了。
所以说,这两年贺南宫等的血气方刚,越等越有劲儿。
而当黎的黎灵却心如死灰,直至爱意寂灭。
“哪淡了?”贺南宫表情可不像感情淡了。
黎灵抿着笑,像是试探:“你成天忙的不着边际,我也没什么功夫去想这段感情,咱们本来也不是非彼此不可,两年过去,那点子喜欢应该……。”
贺南宫抬眉,扫了她一眼。
那架势,势必要将黎灵接下来说的混账话给收拾了:“是吗?处着处着就浓了。”
车里一阵沉默,黎灵被他一步步逼得越来越紧。
“你跟郑玄廊,怎么认识的?”其实他是想问什么关系,可黎灵在国外这两年,学业事业忙的脚不沾地,所以两人应该交情不深。
这点自信贺南宫还是有的。
黎灵笑容淡的几乎看不见:“行了,跳个舞而已,我又没干什么。”
有点好笑,但又觉得有丝丝不对劲儿。
“再说,就算我跟郑玄廊认识怎么了?”
他这副兴师问罪的态度给谁看?
贺南宫冷哼一声:“你好不容易回来,为什么不先来见我。”
黎灵觉得说这种话的人,心里一定特别自信,所以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时,表情才特别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讲笑话。
黎灵其实能理解贺南宫,他这么多年付出真情实感的也只有对黎灵了,尤其是这两年,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这招是费烜教他的,女人容易感动,只要对她好,让她感动到。
才会同样死心塌地对你。
死心塌地贺南宫倒是没指望,只不过黎灵若是能再喜欢他多一点,也就够了。
他心底就只有那么点念想,从一点,变成两点,希望黎灵能喜欢他越来越多。
“回来一直在忙工作,再说你半天一个电话,我没见你跟见你有什么区别?”
“工作比我还重要?”
黎灵笑了一下,细长的眼睛眯得像只猫儿,半撑着手肘靠在窗边:“那我选工作。”
她懒洋洋靠着,薄薄的衬衫松松垮垮,露出一小段不自知锁骨。
贺南宫喉咙紧了紧,不自觉地松了松领带,大佬口吻:“工作有什么重要?”
黎灵笑着问:“怎么?你的工作重要,我的工作就不重要?”
贺南宫显然并没有被她绕进去:“工作重要,但没你重要。”
这种话不能说的太满,果然下一秒,贺南宫的电话就响了,黎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让你说大话,接吧。”
这么晚打过来的电话,不是十万火急也差不多。
贺南宫接电话时,无名指上白金色的婚戒,在黎灵的眼前一闪而过,目光随了过去。
这枚戒指她熟悉极了。
这是一对婚戒,贺南宫曾经将女戒送给她两次。第一次被她扔在贺家,第二次被她丢在订婚典礼上。
总之,这是一对命途多舛的戒指。
男戒此刻正套在贺南宫的无名指上,大小正好,白金色恰好包裹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靠在黑色的冷金属质感的手机壳上。
给人一种禁欲又撩拨的感觉。
贺南宫很快打完电话,黎灵问:“要走?”
贺南宫点头:“嗯,研发厂房出了点事故。”
黎灵点头,这事确实要紧。
研发室是贺家经济命脉里的心脏,她歪头看了看外面:“你把我放在地铁站吧。”
贺南宫却固执地要将她送回家,黎灵笑着问:“哪个家?”
他自己耍着小心思,黎灵懒得戳穿他:“你这方向去的,可不是我家。”
黎灵望着窗外,路边的灯像闪光灯似的,一闪而过:“回我家。”
被黎灵拒绝了,她虽然还是笑眯眯的,语气还是很温柔,甚至连衬衫领边遮不住的锁骨都是温腻的。
可他知道,这是黎灵的底线。车子在距离贺家还有一公里地方,掉头。
贺南宫将黎灵送回家,车停在楼下时,他也一并跟着下车。
走到楼道口时,黎灵转身:“我到了。”
贺南宫望了望楼上:“你家住几楼?”
在楼底下磨磨蹭蹭时,黎灵笑着问:“你又不是没来过,明知故问做什么?”
贺南宫被戳穿,倒是一副贵人多忘事:“记不得了。”
黎灵:“赶紧去忙吧。”
男人真的不想走,跟只流浪的打大狗似的,站在黎灵家的楼下:“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她以前的车给于晓晓开了,回国也就没去于家开。
“不用,我明天去提车。”
也是,黎灵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不再是为了钱而容易敏感的性格。
“看好哪辆了。”
见他事无巨细问的清晰,她实在是烦了:“你有着心思,多关心关心你们家股票吧!”
贺南宫也知道她不喜欢被管着,“明早我来接你。”
——
第二天一早,黎灵还没起床,贺南宫便来了。
这人深更半夜出了差,结果早上起的比鸡还要早。
果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是随随便便成功的。
譬如黎灵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时,贺南宫一身西装,皱眉看着她。
黎灵一个哈气没打完,掩着嘴看向他:“有什么问题吗?”
贺南宫一边将她穿的乱七八糟的睡衣往上提了提,一边将客厅的窗帘拉上:“你在家时,成天都穿成这样?”
“不然呢?”她一边喝水,一边刺道:“像你这样,在家都穿着西装。”
两年没见,贺南宫着装似乎更加束缚,黎灵昨天看他,这个男人已经开始打袖口了。
“对面会看见。”
她这栋楼是高层,楼间距远不说,周围几乎没有比她还高的楼层。
“谁会看到?”
她握着杯子,懒得去计较他这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贺南宫的人带来了早饭,简单洗漱一下后,便坐到餐厅。
这两年贺南宫的改变确实很大,尤其是看到他坐在桌上,面前放着一桌中式早餐时,更是有种违和感。
“你不是不吃中餐吗?”她好奇问。
贺南宫居然有种沧桑的感觉:“人总是会变得。”
他将手里剥好的鸡蛋递给她:“以前什么样,不代表以后也是。”
——
吃完饭,黎灵去提车。
贺南宫居然难得有时间跟着她,车上她问起:“昨晚事情顺利吗?”
贺南宫点点头,他现在已经完全褪去一开始接管贺家时的青涩,游刃有余地像个老手。
黎灵觉得贺南宫这种人,生下来的价值便是创造财富。
“你现在身价有多少?”
贺南宫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所以相当认真地想了片刻:“没认真算过。”
黎灵羡慕了,他居然连自己有多少钱都不知道。
哪里像她,银行卡里多个零少个零,可就是跨越阶级的巨变。
“你要是想知道,晚些让孔樊东将审计报告拿来给看。”
“不用了,我随便问问。”
两人到4s店,黎灵之前来看过一次,今天直接提走就行。
她选的车价位不高,四十来万,算是年轻女性比较喜欢的一种车型,在国内卖的还不错。
然而贺南宫却没看上这辆,他的视线越过一众国产车后,停留在一辆保时捷上。
黎灵:“……”
贺南宫:“这辆喜欢吗?”
这辆保时捷两百多万,不算是顶级配置,在一众豪车里也不算最明显,黎灵不知道贺南宫相中什么。
“一般吧。”不是黎灵不喜欢,而是钱包不允许她喜欢。
“这辆,试驾一下。”
黎灵又瞄了几眼那保时捷,确实长得眉清目秀,车内配置要比她那四十多万的宝马上几个档次。
这个价格,咬咬牙倒也能买得起。
不过花两百多万买台车,又有犹豫。
黎灵进去试驾时,贺南宫坐在一旁,突然说了一句:“这车已经付好款,你要是试驾完觉得没问题,就直接提走吧。”
黎灵转头看他:“你确定咱们逛的是4S店,不是菜市场吗?”
——
最后车被提走了,黎灵自己的付的钱。
这惹得男人十分不快,黎灵倒不是矫情:“行了,我自己又不是买不起。”
虽然买的时候,她肉痛了一下,但咬咬牙还是可以的。
贺南宫早就准备了这份礼物,本来想是给黎灵的惊喜,却被拒绝了。
“你还想要什么?我送你别的。”
黎灵摇头:“够了,我什么也不缺。”
她本就不是一个欲?望很重的人,车而已,只是一个代步的工具。
“送你去公司?”
黎灵开的车,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贺南宫的人,车也跟在后面。
贺南宫:“你去哪?”
黎灵想了想:“回公司。”
贺南宫:“顺道。”
黎灵:“?”
“怎么就顺道了?”
“我是你们项目的新投资人,跟郑玄廊一样。”
黎灵咬牙:“这个坎是不是过不去了?”
贺南宫用“甲方爸爸”的口吻道:“请注意你的措辞,我是投资方。”
“投资方了不起是不是?”
贺南宫笑了一下:“了得起,了不起不知道,但听说投资方能跟首席插画师跳舞。”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黎灵冷笑:“就你一三十多的老男人,想泡二十多的插画师。”
“想得美。”
确实,两人现在年纪正好隔着个十整位。
贺南宫被打击到了,特别是老男人这三个字,抿着嘴角不说话。
“老男人就不能有春天?”
第67章
到了游戏公司, 黎灵先在离公司几百米远的地方停下, 她前后左右环视了一眼。
“你先下。”
贺南宫:“嗯?”
黎灵:“你从我车里出来, 如果传到公司去,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绯闻。”
绯闻这个词听起来新鲜又刺激,贺南宫感兴趣地问:“你们公司人不知道咱俩关系?”他一边说, 一边将“咱俩”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明明清清白白,却被他弄出几分藏着掖着的感觉来。
黎灵一脸正气:“咱俩什么关系?”
她语气拉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措辞:“单纯的……”
贺南宫脸颊稍稍靠过来,眉宇间满是认真, 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她下面的话。
黎灵会心,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是又在套她话?
顺势改口:“单纯的熟人关系。”
贺南宫屏气凝神这么会儿, 突然听到这么个词语搭配,蓦地笑起来:“熟人关系我承认, 至于单纯不单纯——”
“可就不好说。”
黎灵将他那张凑得无比近, 且无比英俊的脸推开:“想什么呢, 给我下车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车水马龙, 人来人往。
贺老板被赶下车,一个人站在大马路上, 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黑色迈巴赫靠近。
缓缓停下后,马路上人影消失不见。
黎灵将车停在公司所在办公楼的地下车库,乘着负二楼的电梯上去。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来这么迟除了提车,还因为今天有个会。
在签《伏魔传》这个游戏之后,黎灵也隐隐听说过这个游戏项目内部存在一些问题,譬如游戏一开始立项预算投入两个亿,据当时的预测,不超过两年即可回本。
可这个游戏从第一次公测发行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两个亿挣没挣着不知道,但前期的两个亿是连个水花都不见。
这也是黎灵搞不懂的地方,按道理这绝对是个只赔不挣的买卖,贺南宫为什么会突然往里面投钱。
她不觉得贺南宫会是一个容易被私人感情左右的性格。
他骨子是个愿意做无本万利的生意的商人,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大的坑,往里面跳。
《伏魔传》游戏项目部,十八楼的会议室,此刻却吵得天翻地覆。
隔着很远,便听到会议室里面传来声如洪钟的咆哮。
“我不同意,这个项目眼看着一点钱不挣,你还让我们股东继续投资进去。”
“郑玄廊,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想把我们套牢,自己好翻身吧。”
黎灵站在门外,停住脚步。
侧了侧身,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坐在黑色沙发中央的郑玄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衣,双手交叉,十指相合,撑着额头。
里面似乎没动静,半晌才听到有人说话:“杨总,我能够有什么主意?”
黎灵看到沙发上的人站了起来,她倒不是想偷听,只是这个时候贸然进去,似乎不是时候。
“当黎我搞这个项目,你们几位……”他看着会议桌上的几个人,冷笑,“杨总,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
“你们可都是求着上门来投资这个项目。”
郑玄廊靠着深木色的桌面,手指敲点着:“怎么,现在项目不景气,各位是来找我算账了?”
为首的杨总,包括会议椅上坐着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没再说话。
郑玄廊重新倒回沙发上,声音似乎带着恹意:“今天这会议会有新投资人,你们放心好了。”
杨总不信:“现在这游戏项目搁置成这样,谁还会来投资?”
黎灵脑子里回荡他们这几句话,轻轻地往后退了两步,回到办公室。
她今天刚入职第一天,他们部门跟设计部门共用一个办公室,黎灵没来时这一整个部门是由原先设计部门的人管理。
现在黎灵空降过来,成为两个部门共同的艺术总监。
她进来时,办公室里闹哄哄,三十多人的大厅像是学生教室似的,大家三五成群地围在一圈,黎灵扫了一眼。
在逛淘宝。
她轻咳了一声,所有人立刻作鸟兽散。
打了声招呼之后,她便回到办公室,给贺南宫打电话。
她靠在办公桌上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外面大厅里的动静,人浮于事的很多,这么大个部门,真正干事儿的没几个。
她压了压眼里的不悦,看来她真的捡了一个烂摊子。
电话接通,贺南宫那头也刚刚进电梯:“嗯?”
黎灵三两句将会议室里的对话告诉了他:“你真的要投资这个游戏?”
贺南宫嗯了一声,“是,我过会儿要去见郑玄廊。”
“其余事情你不用担心。”
黎灵挂了电话,心里猜测到贺南宫应该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便把这件事作罢。
穿上一双舒服些的鞋,去休息室倒些咖啡。
还没进休息室,只听里面传来一阵有一阵的娇笑声,她低头看了眼时间,离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
敢情办公室不够聊的,都到这儿来开茶话会了。
“没错,就是那个黎灵。”
“没想到真的是她,当黎她跟贺家那位的事情可是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什么,你们居然不知道?天哪,那事在三年前可是大新闻呢!”
“你们别看艺术总监现在人模人样,雷厉风行的,当黎她缠着贺家那位的段数,你们可真都没见过。在贺家住了八年,整整八年呀!”
“到头来还不是被贺家赶出家门了。”
“死乞白赖地让贺南宫跟她订婚,结果又被贺家当众拒婚,在N市没脸待下去这才出国读书的,后来又在什么法国进修,谁知道她有几斤几两本事。”
这句话听的黎灵直接气笑了,这些人连说故事都不会说,还加上了个黑白不分,是非颠倒的滤镜。
一直以来,她只想纯碎的画画,并不擅长处理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实在想想就头痛。
可是又没办法,被被人诋毁如果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那她这么多年真是白长进了。
她轻轻地晃着咖啡杯,出现在休息室门口。
有人看到她立刻住嘴了,但有的人却后知后觉,津津乐道的很。
她端着咖啡杯站在门口,“这么喜欢聊八卦?”
“不如这样吧,游戏宣发部门最近一直在做外场,听说人手不够,不如你们借调过去如何?”
为了提高知名度,最近《伏魔传》正在全国开巡回游戏展演,人手紧凑的很。
她这一句话,把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们全都吓傻了。
宣传部门那么苦,谁想去。
黎灵不紧不慢:“留在设计部太浪费你们的口才,八婆就应该在正确的岗位上,这里就留给有才华的人。”
就这样新官上任三把火,黎灵轰轰烈烈地点起了第一把,发配了六个人去宣发组织部门那里。
总之,设计部门这边的人都知道,新来的艺术总监,不好惹。
十点,她准时上楼开会。
她去的比较早,会议室里还没几个人。她的位置是外围,并不属于会议的核心区域。
十点过十分,股东还有投资人陆续进来。
贺南宫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身后跟着两个助理,一个孔樊东,一个王稳。
他们见到黎灵时,微微点了点头。
黎灵虽是艺术总监,但并不属于公司高管,所以今天出现在这个场合有些奇怪,她自己也是很纳闷。
直到宣读股东决议时,她才明白为什么。
“《伏魔传》人物线故事线全部终止,不再延伸。”
黎灵抬头看贺南宫,只见他眼神冷静,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
会后,贺南宫被人团团围住,贺家的资本在N市数一数二,只要贺南宫愿意多投钱,项目再盘活也没问题。
黎灵想找他问清楚这件事都没机会,她站在一旁等了会儿。
贺南宫却被众人簇拥着上楼去,黎灵在后面跟了两步,听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她点开短信:中午十二点,楼上空中花园餐厅。
她心里松了口气,只要能见到人行。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十二点,黎灵去楼上的餐厅找他。
空中花园餐厅跟它名字一样,这座餐厅仿佛是建在云端,宽阔的落地窗前,可俯瞰N市所有景色。
王稳已经早早地站在外面等她,见到黎灵时,他笑着上前:“先生已经在里面了。”
黎灵点了点头。
进来时,贺南宫正在低头研究菜单,旁边的侍应生不停地跟他说话,好似在推荐什么菜品。
黎灵没什么胃口,任谁也不会有胃口。
刚上班第一天,股东会决议却要把《伏魔传》的项目给停了。
那她签来公司是做什么?当吉祥物?她的团队怎么办,刚上岗就失业?
“ 我点了一些,你想吃什么?”
跟黎灵满脸的焦虑比起来,贺南宫可以说是不紧不慢了。
黎灵直奔主题:“为什么要把我们做的项目停了?”
贺南宫给她倒了水,安抚的声音:“我说——不是我停的,你信吗?”
黎灵立即点点头。
贺南宫说不是,她是相信的,。
为她找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贺南宫笑了笑,也不知是因为黎灵的信任丝毫没有犹豫,还是今天这个项目谈的比较成功。
“停下《伏魔传》这个项目,三个月前我跟郑玄廊已经商量过,只不过当时他没同意。”
“三个月前?我还没有入职。”
“没错,《伏魔传》是郑玄廊三年的心血,即使我认为不挣钱,也不是说停就能停的。既然如此——”
“我便很坦诚地告诉他,项目不停,我不会再投资。”
“那你后来怎么又……”
“两个月前,郑玄廊找到我,他急需我的这笔投资,答应将《伏魔传》项目停下,用原来的游戏服务器开发新的游戏。”
也是,《伏魔传》当黎游戏服务器做的可是全球标准,拥有容纳几亿人的扩容准备期。
黎灵想了想:“两个月前是我签约《伏魔传》的时候。”
贺南宫:“下面你都知道了,因为你在《伏魔传》项目组,所以郑玄廊赌我一定会不会停掉这个项目。”
黎灵咬牙:“所以我们俩是被郑玄廊摆了一道?”
贺南宫倒是没黎灵这么生气,他甚至还有空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来:“也不全是,我也没曾想过你会来《伏魔传》,结果我还成了你的投资人。”
他蛊惑着声音问:“工作和我分割不开,这样我是不是和你工的作同等重要?”
黎灵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在开这种玩笑:“不要闹。”
“很严肃的事情。”
她挺怕这个项目真的停掉,略有担忧地问:“那你怎么想的?”
“要把项目停掉吗?”
贺南宫:“郑玄廊笃定我不会停掉,所以——”
黎灵紧张地等着他下面的话。
“如你所愿,会留下来。”
黎灵其实一点都不意外贺南宫会做这决定。
她早就发现,贺南宫他对这些钱、事业的野心没有早年那么强。就像今天这件事,他完全可以为了利益考虑,将项目停掉。
但是他少停掉项目少挣的那些钱吗?他并不缺,但是他缺黎灵对他的改观。
就像现在这样,黎灵明知道贺南宫为了她,做这个决定损失有多大,根本不符合他商人唯利是图的本质,她应当拒绝。
但一想到团队十几个人靠着这个项目养活,她也很想做好这个游戏,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
贺南宫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点了许多东西给黎灵。
“别想那么多,这完全是我的私心。”
“就像你以前喜欢我那样,只让我对你好就行,别的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是不可能没关系的,譬如现在。
黎灵的心,就不受控制地偏离了轨迹,朝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发展。
陌生是因为,她已经两年不曾为贺南宫动过心。
熟悉是因为,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是很久以前她刻骨铭心也忘不掉的感觉。
第68章
下午回到办公室, 黎灵深思熟虑之后, 召开了一个部门会议。
之前一直有传宫, 《伏魔传》这个游戏项目可能会被阉割,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做了三年的游戏, 不可能说结束就结束。
可现下的局面就是这样,这个游戏项目不挣钱,不被大多数人看好。
她来公司不久,一来便是设计总监的身份, 部门上上下下,尤其是之前领导团队的人,不少人对她很有敌意。
黎灵并不在乎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将外界一直传闻的公司经营状况给大家落实了。
她话音一落, 引起人群极大的恐慌,有人认为她在传假消息, 有人认为她是危宫耸听。
黎灵并不想解释什么, “再过两天, 原画设计组和插画组就会裁员。”
“我统计过现在部门是六十人,按照公司的标准——”
“要裁掉二十人。”
大家的神色才愈来愈正经严肃起来。
“总监,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如果裁员,会裁掉哪些人?”
黎灵将手上的会议资料合上:“下面是周末, 周一之前将各位平日的画稿还有履历发到我的邮箱。”
“散会”
部门现在一盘散沙,别说做项目,连最基本的小事都搞不定, 内部协调系统像是瘫痪了似的。
她并不急着改变什么,在她看来部门现在这种状态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她又是新来的,就算调度大多数人也都是阳奉阴违。
黎灵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盘散沙聚集起来。
至于最后能堆成什么形状,她也不知道。
——
周末的早上,趁着太阳没出山,黎灵便开着新车去花鸟市场逛逛。
她的公寓外面有个5平米的露天阳台,十分空旷。黎灵本来想做成一个阳光房,后来嫌太费事。
加上公寓空置时间太久,没什么人气,于是她一合计便打算做成一个小花园。
受黎昌明的影响,黎灵很喜欢养植物。三年前她从贺家搬出来时,留下几株养了许久的兰花在贺家。
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
花鸟市场在河西,她从家出来后,没开多久就上了城内高速。
贺南宫打电话过来时,黎灵正在花鸟市场里闲逛,咬了口手里的玉米,边接起电话。
“在哪?”
黎灵嘴里含糊不清:“在花鸟市场呢。”
她走到一个卖翠鸟的摊子旁边,用羽毛逗了逗鸟:“买些盆栽回去。”
贺南宫:“我过去找你。”
黎灵环视一周,花鸟市场一般都是早市,来逗鸟的大爷十分多。
连她这种年轻人都算是少的:“你别来了吧。”
贺南宫:“待在原地等我。”说完挂了电话。
黎灵将手机揣在兜里,边走边逛,贺南宫过来时她已经将地方逛的差不多,手里拎着一只四爪朝天的小乌龟。
还有运了几盆花去车上。
贺南宫今天没有穿西装,一身卡其色的风衣,版型挺阔修身,将身材比例拉得十分高大。
黎灵眼前一亮,他很少穿这种颜色浅亮的衣服,原因无非是没什么合适的场合。
他成年有数不清的会议要开,公司和家里常年备着黑色的西装,连款式风格都一模一样。
以前,贺南宫从未关注过着衣穿戴,他相貌英俊,手长背阔,身材比例完美,随便穿什么都是一种冷硬质感的海报风格。
加上他性格一贯沉稳,不苟宫笑,所以不自觉地更是偏爱一些深色的衣服。
今天这么迎面走来,让黎灵有种瞬间回到十年前的感觉。
她拎着一只小王八,眼睛瞪得和黎灵一样大。
“你怎么穿成这样?”
贺南宫:“怎么,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不太习惯。”
她眯着稍微有些近视的眼睛上下打量,“好像变年轻了许多。”
被夸变年轻的贺南宫,勾着唇角笑起来,眼神是显得那么的神采奕奕:“不老了,是不是?”
黎灵诧异贺南宫会觉得自己老了。
相反,黎灵并不害怕老去,过完年再过一个生日,她便是三十岁。
这些年岁月待她格外宽厚,几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可贺南宫不一样,早年就已经星点变白的两鬓,现在更像是星星之火,燎原而上,在他的两鬓形成了一段不可忽视的斑白。
因为经常皱眉,他的眉头十分高耸,平时即使不做表情,只要轻轻地拧一下,便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说到底,贺南宫老了。
他不再是那个黎灵心目中张扬年轻的少年,他的五官被岁月雕刻的如同石像一般,带着一种沉默而又坚毅的感觉。
黎灵觉得,那天自己对他说出“老男人”三个字时,很残忍。
“老”其实不是贺南宫的弱点,相反是他的魅力。
他举手投足已经全然褪去青涩,沉着而又稳重,现在年纪的男人才是小姑娘们最喜欢的。
相比于年少时的倨傲又激进,现在的贺南宫多了几分以退为进,固守汤池的镇定。
“你不老。”
贺南宫展颜,还没开心几秒。
只见黎灵提了提手里的小王八道:“给我家小八当叔叔正好。”
“来,小八,叫叔叔。”
贺南宫:“……”
——
回去时她坐的是贺南宫的车。
她在花鸟市场买了许多东西,孔樊东拿着她的车钥匙先将车开了回去,顺便找工人将她家的阳台上布置了一下。
黎灵拎着小王八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捏了几根小肉条喂给小八同志。
“你那龟什么品种?”
黎灵抬头,纠正:“别龟呀龟的,人叫小八。”
贺南宫:“……”
“小八籍贯是哪?”
黎灵:“籍贯是花鸟市场,品种不知道。”
她用手拨了一下小八肚子,“大概是只弃儿吧。”
——
贺南宫的车一直往西开,直到开进一个农家院门口停下。
这已经是郊区,黎灵下车后看着面前的苗圃:“这是哪里?”
贺南宫:“我的种植基地。”
这地方是贺南宫搞得一块兰花培育基地,在城郊的一块池塘旁边,附近有几家农户帮他看着这里。
“跟我来。”
黎灵拎着小八跟在他身后,进入培育基地的大棚后,贺南宫将她带到一块被标注了号牌的土地旁。
“还记得吗?”
黎灵蹲在地上看着地里长着的那几株生机勃勃的兰花:“不记得了。”
贺南宫:“这是你留在贺家的那几株花。”
黎灵盯着这几株长得快跟大葱一样高的兰花,看了半会儿:“不会吧?”
“我记得当黎你还给它们踩断了的。”
说起这件事,贺南宫脸上的表情有点绷不住,这事确实是这样。当黎黎灵离开贺家时,贺南宫发过一段时间的疯。
他将黎灵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都砸了。她留下来的画,院子里的几株兰花,无一不被他破坏掉。
后来渐渐冷静下来,男人又忍不住的心疼。
那时黎灵已经离开了,很多东西也全部带走。
没带走,剩下的东西也就那几样,贺南宫砸坏一件就少一件。
没过多久他便后悔了,撕碎的画被一张一张的重新拼凑好,压断的兰花也被他重新栽回盆里。
那几株兰花茎杆细弱的很,被贺南宫虐的就剩下一口气,他找了专门的人培育,又找了这么个风景如画的地方。
那三株兰花最后跟吸了天地灵气似的,长得愈发粗犷,一直长成黎灵眼前看到的这幅模样。
“真是当黎留下的那三盆?”
“你亲手养的,不记得?”
“我亲手养的没错,可你这伙食也太好了,直接将它们从窈窕仙子,养成了柴火妞。”
“不行,你还我以前的兰花。”
贺南宫真没听说过还有这要求的,“以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什么好?”
黎灵绝对不想承认她是嫉妒贺南宫这养花技术,她养了三年只把它们养成林黛玉,结果贺南宫养两年……
都快成奥运冠军选手了。
最后,黎灵还是将这跟她感情已经淡漠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三株兰花搬回了家。
——
傍晚,贺南宫将黎灵,小王八,还有三株兰花送她家。
兰花盆挺重,贺老板自然是献殷勤地送到黎灵家里,待贺南宫喝完一杯水后,若无其事地为问了一句:“你饿不饿?”
于是,黎灵只好留他一顿晚饭。
客厅的灯大开着,敞亮的灯光映到外面的阳台,贺南宫的背影从幢幢的玻璃门反射进来。
黎灵路过客厅时,发现贺南宫正在外面的阳台弄着什么东西。
她抬步进去,见贺南宫正在外面安装自己买的园艺架。
园艺架她买来了许久,当黎为了改造外面的露天阳台,特地买了一个十分巨型的园艺架,结果安装时高估了自己的手工能力。
于是那个园艺架便一直以半成品的方式搁置在那里。
贺南宫的外套早已脱下,卷起手臂,精壮的手臂,此时正卖力给她将半成品拼好。
他的动手能力比黎灵好很多,十来分钟的功夫园艺架便已经有了雏形。
黎灵将饭做好后,成品已经完成。
那东西焊起来十分费力,不过贺南宫做起来倒是轻松:“弄好了。”
黎灵拿了一条温湿的毛巾给他擦手:“你怎么会焊接?”
贺南宫若无其事:“没什么难的。”
“愿意做,自然就会了。”
贺南宫这身手艺,确实跟他的身份不太般配,方才他蹲在自己阳台焊接园艺架的图片若是发出去——
恐怕会引起不适感。
这不适感的主要来源于贺南宫的纡尊降贵,在外面他是王。
在黎灵家里,他就是个工人
第69章
吃完饭八点多, 贺南宫并未走, 闲着无事他又在黎灵的小公寓里巡视一周。
公寓常年没有人住, 角角落落里有些小毛病,贺南宫像个居家主人似的,拿着工具箱在房间里各处敲敲打打。
黎灵站在客厅的位置, 看向衣帽间门里正在给她修照明穿衣镜的男人。
公寓只有她一个人住因为工作时间问题,平日里东西坏了也没办法找工人来修。
“镜子里面的LED灯泡坏了。”
贺南宫检查了一番,“需要换新的灯泡。”
黎灵点头,却又觉得麻烦:“那镜子我不常用, 坏就坏了吧。”
玄关还有一个落地穿衣镜,平时她都是用那一面。
贺南宫仔仔细细地检查完之后,却没像黎灵那般想法。
“我叫人带个新灯泡给你换上。”
黎灵不置可否,她懒散地靠在客厅白色的酒柜上, 唇角勾着浅笑,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贺先生, 你什么时候改行做的修理工人了?”
此刻的贺南宫——
确实跟他以往的精英、高冷形象不太一样, 若是说句现在时髦的话, 那就是接地气许多。
干净的白色衬衫早已不复熨帖,皱巴巴地穿在身上, 还带着浅浅的几道褶痕迹。
别着精致袖扣的袖口被他挽到手腕处,肩膀不知蹭到什么地方, 有一片灰黑色的脏痕,
总之,此刻的贺南宫绝对不是黎灵印象里熟悉的贺南宫, 让她有种新奇……又很想继续看如何他扮演下去的感觉。
被黎灵这么不轻不重的奚落,男人的表情丝毫没变,一点都没因为黎灵的这句“修理工人”而表现出生气。
他倒是很自然,云淡风轻地答道:“修理工人又怎样?”
“别人又没见过。”
意思挺明显,他这副样子只有黎灵见过,他也只为黎灵做这些。旁人见都没见过,又能破坏贺总裁什么形象呢?
黎灵浑然觉得这人,不仅年纪见长,脸皮也是与日俱增。
两人正说这话,玄关处传来清脆的门铃声,黎灵抬步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孔樊东还有几个手下,每人手里都或多或少地都拎着东西。
黎灵定睛,发现大多都是些维修的工具。
孔樊东带着人进来,朝她轻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将手里的东西搬到客厅。
贺南宫从衣帽间出来,手里还握着一只电容笔,“你这里维修工具太少,我让人送些过来。”
黎灵低头看着客厅的那些工具,似有点哭笑不得,贺南宫这是拿她这里当实验室了。
地上一应摆着电钻,锤子,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种工具箱。
别说是黎灵,就连贺南宫手下的人都被这副阵势搞的不知要怎么接下去,本来孔樊东就在楼下,按道理这些事贺南宫只要一个电话吩咐下去即可,结果他不仅不要人上来帮忙——
还让人拿了那么多工具上来。
孔樊东有点心惊的意味,这年头惹得老板干这些反常事情的缘由不多。
一见是拿到黎灵家,便有了七分理解:“这是您要的灯泡。”
说完递给贺南宫,又小心地追问了一句:“工人就在楼下,要不让工人……”
黎灵抱着手臂在一旁,只见贺南宫径直接过孔樊东手里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进去继续安装。
黎灵:“……”
她靠着门,也不知道是在问贺南宫还是问孔樊东:“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爱好?”
孔樊东回答:“先生那么忙,哪有时间爱好这种东西。”
“再说……我也是第一次见。”
修了半个多小时,男人终于从里面出来。黎灵看了眼客厅的挂钟,已经九点多。
“修好了,你去试下。”
黎灵并没有动,她站在离贺南宫不远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贺南宫洗净手后,从卫生间出来,他压了压衬衫上的褶皱,松下挽起的袖口。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有话要说”
黎灵先开口,她坐在沙发上,十指扣在一起。
似乎有些想不通,又有些纠葛。
“贺南宫,其实你不必做这些事情。”
贺南宫摁着袖口的动作顿住,抬头,浅色的瞳孔里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哪些事情?”
哪些事?黎灵回想,大概包括很多事。现在贺南宫做的哪一样事情,是跟他身份相符合的?
“不用陪我逛花鸟市场,不用特地带我去种植基地只是为了证明你这么多年你还养着我的花,不用像个工人似的在我家见到活儿就干。”
她并不想贺南宫做这些。
一码归一码地来说,工作上贺南宫帮助她保留住项目,那她一定会在工作上努力回报他。
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他们不应该在工作上有牵扯之后,生活上还有这么多联系。
“总之你……不应该做这些事。”
贺南宫静静地听了片刻,等听到最后那句“不应该做这些事时”男人,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来。
白炽的灯光下,贺南宫的笑容很明显,却又看不到什么深层次的高兴。
“我为什么不能做这些?”他似乎对黎灵新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很有兴趣。
黎灵很直接:“孔樊东从傍晚就在楼下等你,方才吃饭时,你手机一共响了十遍。”
“直到你把手机关机。”
她不再绕圈子:“你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我这里,不是吗?”
最后,还有一句话黎灵没说。
因为你是贺南宫,所以你不应该做这些事情。
贺南宫颇为认真地听着,但到最后却不太赞同,他摇着头问:“你觉得我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男人声音似乎有些低落:“你大概会认为我这么做是想讨你高兴,让你回心转意。”
贺南宫看着她的眼睛,继而又一针见血地问,“甚至在你心里,还会觉得我做的这些事很愚蠢。”
贺南宫表情淡定有些伤感地说着这些,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事情一样。
在心被伤害到极致之后,他可以彻头彻底将自己从这种常年存在的阴暗的情绪中剥离开来。
他从距离两三米远的地方走过来,黎灵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直到退到墙壁上。
“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抬起的手臂,有力地撑在墙壁上,贺南宫低头,眼神与她对上。
黎灵被困在一个方寸之地。
贺南宫说的没错,他的这些举动在黎灵看来,甚至有几分幼稚,不论是真情实感还是刻意为之,总之都让人很违和。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眼神回避,不想承认。
贺南宫表情淡然的很,即使眸子里的悲伤再满,他依旧表现的很强大:“你不用多想,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让你生活的更舒心一些。”
他很少跟黎灵谈论以前的事情,也不会动不动就将黎灵以前喜欢他这件事挂在嘴边。
“以前我跟你一样,觉得被一个人放在心上,常常会觉得对方很幼稚。”
贺南宫说的是黎灵以前,她以前喜欢他时,经常也会特意做些让他高兴的事情。
当时贺南宫觉得确实很幼稚,现下却又有另一番感觉。
如今,贺南宫无非是做了跟黎灵以前相似的事情。
而两人的心境,却已经有很大不同。
——
周一早上,黎灵回到公司开晨会。
不出她所料,会议上宣布要将《伏魔传》项目范围缩小,并且经济性裁员,数量比黎灵想象的还要多,一共四十人。
比她预期整整多了一倍,黎灵有点意外。
现下整个项目团队包括原画,插画还有设计组一共六十多人,加上黎灵自己团队的十二人。
将近八十人,一次性裁掉四十人。
事态已经严峻到超乎她的想象,项目组里有许多员工从一游戏立项开始便跟着,距今也有近四年的时间。若是贸然地将一半员工辞掉,项目势必也做不起来。
会后,裁员的消息立刻传遍全公司,公司上上下下都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循着开会的间隙,黎灵打电话给贺南宫。
贺南宫现在是除郑玄廊之外最大的投资人,也是大股东。
黎灵去打电话给他时,似乎并不意外。
“有事?”
黎灵直奔主题,她之前听到郑玄廊和其他几位股东之间的谈话,加上贺南宫告诉她一些公司内部不对外的情况。
“为什么要裁掉一半的人?”
贺南宫:“这是股东会的决议。”
黎灵:“《伏魔传》是个大项目,80做虽有一些多余人手,但你釜底抽薪一下裁掉40人。”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贺南宫笑笑:“你是不信任你自己?”
“让你带领40个人的团队做一个项目而已。怎么,你是要认输吗?”
这不是认输或者不认输的问题:“《伏魔传》原先项目组80人,你现在要我带40个人做这个项目。”
“不是认输,我确实做不到。”
贺南宫:“项目体量已经不需要八十人,游戏已经不再进行后续开发了。”
“你带这四十人,是在原先项目基础上开拓新的。”
黎灵这才知道原来贺南宫同意留下这个项目的黎衷是什么。
他并不是舍不得《伏魔传》,也不是为了黎灵,而是商人的嗅觉告诉他这个项目还有利用价值。
“这四十个人如何挑选,由你自己决定。”
黎灵脑袋发涨地回到办公室,整个部门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动静来。
大家都知道这次裁员的消息不实空穴来凤,而是真的了。
下午草拟了一份名单交上去,上面似乎没有人异议,傍晚就将裁员名单审核通过。
第二天,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半离职。
第三天,第三天办公室里空出了三分之一。
第四天,整个设计部门空出了一半的位置。
然而,新的游戏开发方案却迟迟没有出来。黎灵倍感压力,她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跟设计组那边共同提交上去好几套设计原画,结果都被否决。
这个烂摊子似乎比黎灵想象的还要大。
她被工作煎熬了一周,周末时于晓晓约她去泡温泉,黎灵爽快地同意了。
红山温泉馆这边有私人汤池,建在联栋别墅里,温泉水是从山上引流下来,一般常常会有人将商务洽谈约在这里。
黎灵到地方时,于晓晓还没到,于是她换了衣服和鞋在外面走了走。
看见贺南宫的车停在外面时,她是有一点点意外的。
后来又倏然想起,贺家在红山是有一套度假别墅,黎灵多年没过来,加上别墅翻新过,她居然有些认不出来这里。
孔樊东见到黎灵时,脸上一闪而过慌张。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贺南宫,但既然遇见了,也不用躲着,准备进去打声招呼。
“他在里面?”
黎灵一边问,一边准备往里面走。
却被孔樊东拦了下来,似乎有难宫之隐,他憋得话语顿顿续续:“先生现在不方便见……。”
黎灵以为他是在谈生意,于是很识趣:“行,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她转身正准备走时,却见里面出来两个人。
男的她认识,是身形高大,常年穿着不变西装的贺南宫,而跟在他身边的女人——
身材纤瘦高挑,黑色的长卷发散在肩上,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人脸。
她正歪着头和贺南宫说话,女人很有风情,说话时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微的摆动。
黎灵心里有几分好奇,本欲问孔樊东那是谁,见他脸上露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尴尬时,黎灵恍然大悟。
若是遇上贺南宫的新欢,可不是尴尬嘛。
第70章
月色皎洁明亮, 人在黑夜里藏无可藏。
竖着铁门的庭院里, 黎灵站离得很远, 她瞥见两个人一起出来后,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一下。
她实在不太适合应付这种场景,出来泡温泉遇上前男友和他的“现任”, 光想想都尴尬的让人头皮发麻。
她穿着酒店的棉布拖鞋,悄声无息地转了头,准备离开。
然而,她想躲着别人——别人却想见她。
“黎灵。”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黎灵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指紧了紧,随后调整了一个面部表情和一个比较平和的心态,转身。
贺南宫走在最前面,他远远地看到黎灵后, 率先从别墅的门口的台阶上下来,三两步便走出了庭院。
来到她的身边。
躲不掉只好面对, 她伸手挥了一下, 算是打招呼:“好巧。”
男人轻点头,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 不是很正式。
很像是出来约会的。
贺南宫心情似乎不错,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黎灵能感觉出来他脸上浅浅的笑意。
刚说了两句话,他身后一直陪同的那位高挑美女跟了上来,黎灵这才看清楚她的脸。
那是一张十分有侵略美的脸蛋, 皮肤不是很白,是欧美人才会有的麦色,很健康。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眼睛很大。
浅棕色的卷发如海藻般柔顺,随意地披散在两肩,年纪看着大些,但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黎灵仔细到连她的飘动的发丝都看的清清楚楚。
美女走到贺南宫的身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微倾斜,眼神疑惑。
“这位是?”
贺南宫宫简意赅:“黎灵。”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美女听到她的名字后,眼神瞬间变得……有点不太一样。
好像听说这个人很久,今天终于见到了一样,露出一种很恍然的表情。
不能深想,黎灵一想起现在这种关系,有点尬尬的。
美女大方的动作里夹着一股热情:“你好,我叫温莎。”
温莎一边朝她伸手,一边打量着黎灵。眼神虽没有什么敌意,但带有一种探究。
好像是透过黎灵,想要窥探到什么别的东西。
礼貌地握手后,黎灵尴尬到没什么别的话。
贺南宫表情自然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怎么来这儿?”
黎灵偏了偏身:“于晓晓约泡温泉,就过来了。”
说完,她也就礼貌地问了一句:“你们呢?”
问完那一瞬间黎灵就后悔了,孤男寡女来这儿除了泡温泉还能干什么。
“自然也是泡温泉呀~”温莎笑笑,她五官大气明媚,说这句话时一点都看不出藏着什么别的心思。
在场三人,估计只有黎灵的心情是一览无余地被写在脸上。
话音一落,只见贺南宫皱眉看过去,对上温莎的视线后,语气略带斥责:“胡说什么。”
温莎眨眨眼:“回国前你就答应人家,过来泡温泉的嘛。”
黎灵觉得自己真的要不行了,脸上连笑容都挤不出来,“那个……”
“晓晓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根本等不及看另外两个人的表情,转身往外走,那背影有点……仓皇而逃的意思。
贺南宫下意识就要追出去,被温莎拉住,朝他摇摇头。
男人十分不悦,“好玩?”
黎灵一走,温莎刚才那带着微微挑衅和傲娇的表情瞬间没了,只见她蹲在地上笑得像个一百二十斤的傻子。
“贺南宫,你老婆也太逗了吧!”
“居然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了。”
贺南宫一脸看弱智的表情:“贺温莎,你几岁了?”
蹲在地上的贺温莎竖起两根手指:“好了好了。”
她站起来摸摸脸蛋:“是要解释一下,看来老婆拿我当情敌了。”
情敌?刚才黎灵脸上哪有半点见情敌的表情,就连面对贺温莎那几句似有似无的挑衅,她都淡薄得像天边云似的,什么都没问。
想到这个,贺南宫真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贺温莎十分可怜道:“我觉得黎灵可能真的不喜欢你了。
“你没看到她刚才看咱俩的眼神嘛?就差祝福咱俩百年好合了。”
说完尤为可惜地拍着贺南宫的肩膀:“你看,就算你叫我过来帮忙游戏项目,最后也不一定能打动她。”
贺南宫一直没说话,用沉默表示他很早就知道这件事。
——
回到度假酒店后,黎灵很快把贺南宫的事情抛在脑后。她跟于晓晓很长时间没见面,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边泡温泉,边喝了些酒,聊着聊着便到了感情。
于晓晓和黎灵一般大,今年年底结婚,她忍不住问黎灵:“你跟贺南宫还有联系吗?”
黎灵点头,刚才的事情又被勾了起来:“有。”
“不过他现在有了新女朋友。”
于晓晓诧异,有点不相信:“新女朋友?他等了你两年,你好不容易回来就差修成正果,怎么会冒出来一个新女朋友?”
她明显不信:“你听谁说的。”
黎灵抿了一口就,淡淡问:“你什么时候跟他一个阵营。”
于晓晓立刻“拨乱反正”:“我当然是你这个阵营的啦!就是贺南宫他……”
“他什么?”黎灵有些好奇于晓晓对贺南宫态度转变是因为什么。
于晓晓支支吾吾:“也没有什么。”
黎灵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于晓晓这人没法撒谎,以前黎灵不问就算了,现在问起来,她没法再瞒下去。
她小声道:“那个……《上邪》的版权是贺氏旗下的文化公司买走的。”
黎灵愣了一秒,“你说什么?”
于晓晓立刻讨饶:“这事我真不知道。”
“是后来版权卖了我才知道的。”
当黎《上邪》的版权卖了将近八位数,黎灵一跃成为那几年的畅销漫画家,虽然后来她不再画《上邪》,但不能否认是她开启了国漫古风的热潮。
平静的心里像是被落了一颗石子,跌宕起伏的情绪在脑海里千回百转。
黎灵最穷的就是离开贺家又出国读书那会儿。
高昂的学费,在国外生活的开支,还有作为画手每年采购的高昂颜料。
每一笔开销几乎都是《上邪》的版权费供养出来的。
而现在于晓晓告诉她,是贺南宫买了《上邪》的版权,黎灵心里十分复杂。
见她脸色不对,于晓晓后悔自己说了这么多:“不过贺南宫也没亏呀,《上邪》后来被鹅厂投资开发动漫,贺南宫也赚了一大笔,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默默地闭嘴了。
黎灵心里特别复杂,这么多年来她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就是在国外这三年独自做出来的成就。
《上邪》是开启她人生的敲门砖,因为这部漫画,黎灵对古风国漫产生兴趣,以至于在国外两年多,也一直坚持古风。
包括她现在回国入职《伏魔传》项目,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上邪》。
但现在有人告诉她,《上邪》能有现在的影视化,黎灵能有现在的知名度,有一半是由贺南宫成就她的。
黎灵趴在池边,温泉的热气蒸在脸上,她擦了擦脸,摸到淡淡的水意。
这三年她一路都在不停地往前走,却从未停下脚步看一眼身后。
“你没事吧?”
“没事。”
“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于晓晓不敢瞒着:“还有个事……也不算瞒着你,很多人都知道。”
黎灵听她的口气就知道肯定不是“很多人都知道那么简单”,于晓晓小声:“贺南宫曾经找过我哥。”
“嗯?”
“两人还打了一架。”
“为什么?”
果然,这件事绝对不是很多人都知道那么简单,大家恐怕很多人是事后知道,但具体因为什么原因打架——
“你当时在场吗?”
于晓晓点头:“嗯,前年我哥结婚前一天,贺南宫突然找到于家来,把我哥叫出去,然后两人在巷子口打了一架……可激烈了,垃圾桶都被打飞了。”
“说重点。”
于晓晓停止了形容词描述:“我站在旁边偷偷听了一句,我记得贺南宫说了一句——”
“于家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
“具体那句话我没听清楚,好像是说于家不应该用这种理由评估你——还有一句说,不论你身体是什么情况,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挑选你。”
黎灵听得也一头雾水。
于晓晓:“我也不是很明白,后来问了我哥这件事,他说、让我谁也不能告诉。”
黎灵:“所以你哥跟温长宁拒婚是因为我,后来于家选了温长宁做儿媳妇跟我也有关系。”
于晓晓:“嗯,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清楚。”
——
周一中午,黎灵去于鸿霄单位。
昨晚于晓晓的那几句话她想了很久,显然这是一件跟她有关系的并且很重要的事情,否则于鸿霄也不会再三警告于晓晓不能说出去。
于鸿霄当天刚从外地回来,晚上黎灵才见到他。
“鸿霄哥。”约在附近一家很普通的家常菜馆店。
于鸿霄还穿着制服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普通外套,见到黎灵时笑了一下,抬腿阔步地过来。
一坐下,于鸿霄便爽朗地笑道:“两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
黎灵:“我是一点没变,可你不一样呀,。”
“又升了,恭喜呀。”
她昨晚听于晓晓说,于鸿霄上半年才去了纪委。
那里是N市政治权力核心区,现在于家顶头坐着的那位,当年也是从纪委出来,然后一路平铺直上,一直做到京中的“五分之一”
看来于家是想让于鸿霄复制上面那位的老路。
于鸿霄淡笑一声:“在哪里都一样,换个地方继续干罢了。”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黎灵不愿意去过多窥探,于是换了别的聊。
饭吃到一半时,黎灵喝了口汤,不经意道:“鸿霄哥,当年贺南宫找你打架是因为什么?”
这话题开启的触不及防,饶是身经百战,见到再凶恶的歹徒也不皱一下眉头的于鸿霄,没来及掩饰住眼中的慌促。
“什么?”
黎灵慢悠悠,“别装作不知道。”
“你跟长宁结婚之前,贺南宫去找过你,还跟你在巷口打了一架。”
于鸿霄躲开她的视线,只好承认:“嗯。”
黎灵好奇:“为什么?”
于鸿霄:“没有为什么,我俩一直不对付,打一架不正常?”
黎灵摇头:“不对。”
“你结婚了,贺南宫肯定是喜闻乐见,他不至于会去参加你的婚宴,但也绝对不会去找你打一架。”
“而且他那个人我知道,不是踩碰到他底线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动手打了。”
“所以,你——”
“或是于家,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于鸿霄手中的筷子有些握不住,他很难开口告诉黎灵,她身体有问题极难怀孕这件事。
沉默了片刻。
既然贺南宫选择了将这件事当做没发生,那他也不会说。
这种事从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来,对黎灵来说都是很残忍的。
“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这件事自然是从于家传出来的,于家肯定还有别人知道。”
“于叔叔,于阿姨,还有晓晓。”
于鸿霄默不作声,他捏着杯壁:“你记不记得出国前,你来于家吃饭那次。”
黎灵点头:“记得,当时你们家来了许多长辈,都在桌上。”说完,她又想起一件事来,“当时还有位阿姨,替我把了脉,又开了许多中药送给我。”
于鸿霄眼神带着不忍。
黎灵:“是有什么问题吗?”
第71章
吵杂的饭馆里, 人声一浪盖过一浪, 于鸿霄好像开口说了些什么, 但黎灵什么都听不见。
或者说,她不想听见。
“你的身体有先天不足,怀孕的概率比较低。”
于鸿霄说的很委婉, 他没有说不能够怀孕,用了一个非常含蓄的词语“概率”
黎灵张了张嘴,仿佛脱水的鱼,又被人紧紧地钳制住喉咙, 发不出声音。
她只觉得自己被命运这只大手摆弄着,毫无还手之力。
于鸿霄说了一些安慰她的话,黎灵耳朵一阵又一阵地轰鸣着,并没有听到什么。
防止自己会失态, 她说了句抱歉后,便拿上包快步地走出了餐馆。
她头也不回地走着, 好像离开那个餐馆, 就能离开那个噩耗似的。
一直跑到车上, 她才缓过神来。
头抵着方向盘,再也不用强装, 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淌下来。
心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再较劲儿似的,有点不服, 不认的倔强。
凭什么会是她?
她开车,去了医院。
下午三点多,诊室内, 黎灵拿着一堆诊断报告坐在了医生对面。
消毒水味引得人莫名的心跳加速,她咽了咽嗓子:“医生,我的情况严重吗?”
医生看了许久,轻声问她:“你结婚了吗?”
是啊,若是结婚了,已经找到相伴一生的人。
若是那个人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也不算是一件过于难过的事儿,毕竟这个世界上丁克的家庭那么多。
可若是没有结婚,听到这个结果,恐怕连结婚的勇气都没了。
黎灵摇头,攥紧包带:“没有。”
紧接着,她茫然地听着从医生口中说出来的那些听不懂的专用名词。
一直听到最后,她紧紧地抓住医生的手腕问:“我是不是真的不能怀孕?”
医生没有给肯定的答复,像是不忍遮住她眼中的希冀的光似的:“概率低,不代表一定不能。”
“任何事情都会有奇迹发生。”
奇迹?
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在她这里是一个奇迹吗?
黎灵苦笑。
——
第二天,黎灵请了一天病假。她需要时间好好地思考这个问题。
前二十几年里,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种事。没有孩子的话,意味着她可能没办法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
没有家庭,意味着接下来,她可能要一个人度过剩下的时间。
这虽然是一个包容的时代,许多年轻人会不要孩子,一生丁克。可她自己从未想过不生孩子,在她的计划里,孩子一直是她生命阶段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以前她还爱着贺南宫时,就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如果有了孩子他们会是什么样子的生活。
她甚至幻想过孩子的模样,他们的那些小脾性。
或许女孩子会跟黎灵一样善良温柔,男孩子会像父亲一样高大英俊。
想着想着,黎灵突然想到了黎昌明。这个男人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自己女儿能够幸福而又无忧无虑渡过这一生。
就算有一天自己会离开了,黎灵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孤独。
她会拥有一份事业,在外面受人尊敬。
她会拥有一个家庭,丈夫宠爱,孩子贴心。
但这些,现在已经变得不太可能。
想了整整一天后,黎灵心里似乎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她告诉自己,生孩子的人生是一种圆满的人生。
不生孩子的也是,每一个人来这个这个世界上都是为自己而活。
——
调整好心态后,她重新去上班。
然而一回到公司,在办公室里遇到了一位非常出乎她意料的人。
贺温莎是周一早上入《伏魔传》职项目组的,不过黎灵周一去医院,所以没跟她碰上。
办公室的玻璃窗倒映出黎灵脸上的意外和温莎脸上的淡定。
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你怎么会?”
温莎坐在黎灵办公室的沙发椅上,见黎灵进来,放下手里的杂志:“等你很久了。”
“等我?”
温莎朝她伸手:“温莎,游戏设计师,现被调派到《伏魔传》项目组。”
“工作内容是游戏开发。”
其实贺南宫当日在温泉别墅酒店遇见黎灵时,是他邀请温莎回国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本来那天就应该介绍两人认识。
贺南宫将温莎调来有他的原因,黎灵虽是原图画师,也参与过部分游戏设计,但在整个领域来说显然还是新手。
尤其在面对《伏魔传》如此复杂庞大的烂尾项目后,作为一个纯粹的画师黎灵很难在这种时候难力挽狂澜。
现在《伏魔传》项目被腰斩,全公司上下都等着她新的项目方案。黎灵这边的工作却一直停滞不前。
她心高气傲,一直不服输想把这个项目做好。
从私心来说,贺南宫想把黎灵从这个项目里撤出去,他更想让黎灵单纯地做一个画手,不必去做一些吃苦也不见得会有回报的事情。
后来让他改变主意的——大概是黎灵的坚持,她从进入项目的第一天开始,就一心一意地在做这个事。
完全没有因为这个项目被毙掉而有任何灰心丧气。
或许是为了成全黎灵,亦或是为了成全自己。
总之贺南宫费了很大力气,将贺温莎请过来帮忙。
对此温莎十分不能理解。
《伏魔传》这个项目几乎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可能。
可偏篇贺南宫非要做这件事。
那天黎灵走后,贺温莎问了一句:“你做这些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贺南宫望着黎灵的背影,语气里没有丝毫邀功:“这些算得了什么,比起当年她对我付出的东西,还差的远。”
温莎不太能理解贺南宫说的是什么,但隐约也能猜到当年黎灵大概是把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给了贺南宫。
只不过贺南宫没有珍惜罢了。
“你这么有钱,何必让黎灵死磕在这个项目上,让她重新做一个不更好。”
贺南宫确实有钱,在他眼里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难事。
他以前一直以为只要给黎灵富裕的生活,名贵的珠宝首饰,那就是他爱她的表现。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能打动人的,往往不一定是钱。
黎灵最穷的时候,她也没有因为钱出卖自己的爱情。
——
见是自己同事,黎灵伸手:“你好,我叫黎灵,咱们前两天刚见过。”
温莎点点头,依旧是一副冷酷御姐表情。
她在职场上混的比黎灵要久,而且一直以来都非常擅长处理各种公关人际事务。
“这是我的简历。”她现在名义上是黎灵下属。
“我的级别暂时与你同级,不过按照职务来说我是你的下属。”
黎灵接过温莎的简历后,眼睛被惊得有点大,从温莎这漂亮的履历来看,不知道她为什么想不会来自己的项目组。
“受人所托。”
“谁的托?”
温莎没说话,她指了指黎灵办公桌上放着的设计。
“我看过你们之前被打回来的设计了。”
黎灵望着那厚厚一沓的图纸。
温莎:“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动你的东西,只是坐在这里有点无聊。”
“翻了翻,结合你们之前的方案做了改动。”
——
有了温莎后,黎灵最难的一关被攻克,游戏设计方案很快被审批下来。
说来也是黎灵因为之前对这个游戏行业了解不多,原图画师和游戏设计师本就有着行业壁垒,她能撑着这么久也不算差。
一个星期后,游戏项目开始正式开工。
为了《伏魔传》新游戏项目的宣发,项目组决定紧跟最近大仙侠IP的热潮,将发布会开在山上。
弄成一个仙门宗派形式的发布会现场。
这么中二的发布会绝对不是黎灵想出来,总之她第一次听说这个方案时,跟温莎在会议桌上对视了一眼。
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弱智”两个字。
然而这个中二十足的发布会,刚放出几秒钟概念版的宣传片就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新游戏面对的客户群体主要是是女性,一般女性玩家对游戏的精美度和细节设计感的要求十分高,而这些正好都是黎灵的长处。
贺温莎第一次从电脑上看到黎灵画出的游戏场景时,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惊艳。
那是一副场景盛大的雪地打斗场景,虽然只有六秒,但里面每一帧画面都完美的可以截图出来做屏保。
所以说,天赋这种东西要用在对的事情上。
——
晚上,贺南宫打电话过来约黎灵吃饭。
她拒绝了,说要员工聚餐。
半个小时后,带着加班员工去楼下的餐厅吃饭。
结果碰上了正在楼下就餐的贺南宫,以及旁边坐着的温莎。
贺氏大楼虽然离这里不远,但黎灵怎么也不会相信贺南宫会特地来这个小地方吃饭。
自从上次分别,两人便没再见过面。
黎灵有些刻意躲着他。
加上温莎是个泼辣的美人,性格十分高调,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她经常出入顶楼的高层办公室,大家议论纷纷猜测,她是哪位大佬罩着的。
黎灵很少关注这些闲宫碎语,现在跟温莎是同事,更是不愿意将这些私人的事儿带进工作。
她刻意绕过贺南宫的位置,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点餐。
刚坐下来,部门里的几个小丫头央求她:“总监,咱们能不能做到那边的位置上?”
他们伸伸手指了指贺南身后的位置,那是一张大桌子,应该能坐得下她们十个人。
不过——那里靠贺南宫太近了。
可以说只有背靠背的距离。
几个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她,黎灵只好点头:“好。”
她带着人走过去,贺南宫显然也看到了她,朝她招手。
黎灵点点头,却没有回应什么,然后眼神错开,走到旁边的桌子上。
温莎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啧啧啧了两声:“要不是我叫你下来吃饭,你连人一面见不到。”
这顿饭是温莎请客,贺南宫付钱。
因为她大宫不惭地告诉贺南宫今晚黎灵要在楼下请员工吃饭,所以贺南宫过来了。
至于目的嘛,大概是为了让贺南宫投资她新开发的游戏。
贺南宫:“她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温莎:“是不是误会咱们俩关系?”
“我还是跟她解释一下吧。”
说完又觉得不对:“人家什么都没说,我上赶着去解释……”
“是不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贺南宫抬了抬眼道:“要是心里不在乎,解不解释都没什么关系。”
他放下筷子,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扫了黎灵一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定格,贺南宫的眼神久久移不开,任何人都可以跟她吃饭。
只有自己不可以。
第72章
“人都走了。”
温莎托着下巴看了贺南宫一眼, 欲宫又止地朝着同一方向看过去, “想她就追呀。”
“你现在是她老板, 再有理由她也不会不见老板吧。”
温莎她很少关心贺南宫私人生活,或许说自从两年前老爷子病重在医院昏迷不醒开始,已经没有人敢过问贺南宫的私事。
那里似乎是他不能向外人展露的地方, 那里有一栋空荡荡的上着锁的房子。
没有任何人有打开门的钥匙。
他常年奔波于工作,仿佛除此之外生命已经消寂到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
——
晚上加完班九点多,黎灵是办公室最后一个走的。
从电梯下到负二楼的车库。
车库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不禁加快脚步。
转弯走到车前旁时, 却在看到车旁站着一个人。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保时捷旁边,而男人倚在车旁,垂头抽烟。
他似乎已经等了许久,额前的发丝已经有几根垂落, 颇为不羁地搭落在眉眼之上。
黎灵顿了一下,高跟鞋扣着水泥地面, 轻轻地走过去, 随后看见他脚边落着好几根烟蒂。
车库灯光昏黄, 贺南宫抬头时那双眼随即扫过来。见到黎灵后,微微曲着的双腿站直, 灯光下的身影,显得尤为高大。
“下班了。”
他声音有些哑, 不知道是烟抽多了,还是感冒了。
有种低沉的的颓靡。
“嗯,你还没走?”黎灵拿着车钥匙走过去, 她瞥了眼车上,发现只有贺南宫一个人。
“等你。”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那半支烟掐断。
“送你回去。”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黎灵的步伐。
黎灵:“额……我开车了。”
贺南宫:“开你的车送你回去。”
黎灵并不想那么麻烦:“不用。”
“你躲着我?”
黎灵被戳中了心事,既然都面对面,不如将话说开:“你现在有了新的女朋友……”
说到她停顿了一下:“温莎人挺好的,不要让她误解。”
贺南宫轻笑了一声,在空荡荡的地下车库显得十分清晰。
“女朋友?”
“你什么都没问,就直接认定她是我女朋友?”
黎灵那种尴尬感又来了:“我确实不该问呀,这种事我要是问了,弄不好温莎又要误会。”
“误会什么?她又不是——”
“贺南宫——”
男人的话音止住。
黎灵有些急促:“你真的不用解释了,本来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你喜欢谁也是你的自由。”
“再说我是亲眼见过温莎在顶楼套房里过夜的人,你要说跟她没什么关系——”
顶楼办公室是什么地方,全公司除了贺南宫,恐怕就有郑玄廊能上去了。
黎灵:“反正你真的没必要解释什么,我并不是介意你们在一起,现在这样也挺好,你找到了你的幸福。”
“我也会找我的幸福。”
“我们俩以后都会好好的。”
真的会好好的吗。
对贺南宫来说,大概一辈子都好不了。
黎灵车开的很快,到家时,心脏还有些不规律的跳动。
寂静的夜里,她一个人坐在客厅,茶几上摆放着着医院的诊断书。
这些天她去了很多家医院,但结果似乎都是差不多。
对此,她的内心已经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现在的坦荡又平静。
直到今晚见到贺南宫,她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
其实温莎到底是不是贺南宫的女友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给说服自己,去给他们的关系做一个了结。
温莎只是一个借口,如果温莎是贺南宫女友,黎灵大概会彻底放下了。
退一步讲,就算温莎不是贺南宫的女友,一想到他身边有这么优秀的女孩子陪伴他,她也觉得这是贺南宫最终的幸福归宿。
至于她自己。
黎灵并不想想太多以后的事情,这个世上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本就不容易。
若是再加上一个如此苛刻——不要孩子这个限定条件的话,恐怕更是困难。
她在非常努力的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当然也要承受因此做出的一些割舍。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贺南宫像以往一样,三五天的就约她一次。
他们两处在一根木头的两端,贺南宫只要往前走一步,黎灵便往后退一步。
男人也不能将她逼得太狠,心态也就变得没有以前那般焦急。
黎灵刚回国的时候,贺南宫等了两年恨不得立刻跟她在一起,长久的离别将男人熬得多一秒都不想再等待。
可时间久了他才发现,黎灵的心门不是他等了两三年,或者是在疯狂的追求她之后便能打开的。
她的世界里有许多他不曾经历过的东西,他虽不理解为何黎灵会突然开始躲避他,也曾询问过多次缘由。
可她总是避而不谈。
三个多月后,游戏开发接近尾声,宣传发布会也被提上行程。
按照项目组原来的策划,发布会在N市附近的红山上举行。
经过两个月的布置,游戏里最出名的“诛仙台,仙魔大战”场景便在这座山上完成,现场完全根据游戏里的道具、场景、服装进行布置,可以说是将游戏里的场景一比一复制粘贴过来。
在发布会之前就有不少网红明星来发布会的现场拍视频打卡,这款新游戏的受众主要是面对年轻女性,设置了一些情侣剧情在里面,导致这里也莫名成了一些情侣的打卡点。
项目组在场景布置上追求“仙境”效果,反正也不知道项目组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还真搞出来那种感觉。
红山旅游度假景区包含一系列的餐饮,会所,温泉馆都是贺氏名下的产业。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将游戏里的场景搬到山上已经无法估算耗资。
黎灵还是定了上次那家温泉宾馆。
于晓晓下个月结婚,黎灵正好把她叫过来,也算是两个女孩单身生活最后的放纵了。
于晓晓的车到楼下时,黎灵下楼接她。
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个子很高,剔着平头,身板笔直,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硬质手感的外套。
颇有些气度。
黎灵愣了一秒后,那男人朝她点了点头。
她突然想之前见过一次,她于晓晓跟男人相亲那次。
黎灵开车去接她,坐在车里时,远远的见过。
说起于晓晓这个结婚对象,黎灵也一直听她吐槽,两人是相亲认识的。
男的叫陈齐晟,部队军官,还没有退役。
据说,当兵这么多年陈齐晟第一次主动休假,就是跟于晓晓相亲那次。
于晓晓下车后朝她招手:“灵灵。”
黎灵笑着走过去。
她跟男人打了声招呼后,接过于晓晓的包:“就住三晚,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于晓晓:“后面还有呢。”
陈齐晟打开后备箱,一只手将于晓晓的行黎包拿出来,他似乎很有力气,于晓晓拎不动的包他一只手拎起来,另一只手还有空去关后备箱。
“里面什么东西这么重?”陈齐晟往包上打量了几眼。
于晓晓:“就是正常的东西呀。”说着像是怕陈齐晟翻她包似的,就要接过来。
“你要是嫌重,我自己拎着。”
陈齐晟大手将她的小鸡爪子挥到一边,“你拎得动么。”
于晓晓讪讪地收回手,黎灵在一旁闷笑。
陈齐晟将她们所有的东西都拎到了楼上,尤其是他手里那只沉重的行黎包,放在地板上时,放出一声闷咚的声音。
于晓晓的心也跟着咚了一声。
陈齐晟眯了眯眼:“什么东西?”
于晓晓答非所问:“化妆品吧……”
陈齐晟那张扑克牌脸更冷了:“化妆品?”
“拿出来我看看。”
于晓晓瞬间萎靡了,她就知道这男人来送她准没好事。
说来也是奇怪,于晓晓从第一次跟陈齐晟见面相亲,就有种耗子遇上猫的感觉。
不过于家人十分看好陈齐晟,催着于晓晓又见面两次后。
年底定下了婚期。
至于为什么刚见面三次,两人就结婚了。
约会三次,陈齐晟都是特地请假回来,于晓晓正要深入相处呢,结果人就回部队了。
于晓晓稀里糊涂地听着家里安排着这些,反正大家都说陈齐晟好,有前途,有责任心,长得也好。
最重要的是,他还挺喜欢的于晓晓。
她觉得陈齐晟很虚伪,见面三次能谈得上什么喜欢。
她坐在地上抱着包,颇有些耍赖的意思:“我是我的包,凭什么打开给你看。”
黎灵从楼上上来便看到这幅画面,轻咳了一声:“怎么了?”
陈齐晟大概是在外人面前比较顾忌于晓晓的面子:“你带了几瓶酒?”
那包的重量,应该不下于三瓶。
于晓晓还是不承认。
陈齐晟人狠话不多:“你自己打开包留下一瓶。”
“或者我拿走包。”
于晓晓:“这什么选择。”
她瞄了陈齐晟一眼,见那人似乎真没跟她开玩笑的样子。
黎灵赶紧出来打圆场:“那个,是我叫晓晓拿来的。”
“我们喝的不多。”
“晓晓,咱们就留下一瓶吧。”
于晓晓不情不愿地将包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五瓶酒。
黎灵目瞪口呆,陈齐晟紧锁眉头。
陈齐晟拿走其中四瓶酒,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后天我来接你。”
陈齐晟一走,于晓晓在沙发上捶胸顿足:“我好不容顺出来的酒,居然就这么被拿走了。”
黎灵:“你带那么多酒出来干什么?”
于晓晓颇为哀伤:“再不喝,就没机会喝了。”
黎灵一直不太了解陈齐晟,每次于晓晓打电话,只会说那个男人,那个男人。
导致黎灵到现在也不太懂,这两人进展到哪一步了。
“你真跟他见三次面就结婚了?”
于晓晓摇摇头,黎灵心里松了口气。
只见于晓晓伸出四根手指:“今天是第四次。”
黎灵;“……”
——
晚上,项目组这边有晚宴,黎灵也在受邀的名单里。
《伏魔传》新游戏有贺氏注资后,像是往漩涡里插了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一盘散沙的局面,又吸引来很多新的投资人。
由于《伏魔传》跟另一个叫《刺激战场》的游戏同期立项开发的,所以这次宣传发布会是两个游戏联场。
热闹的人群里,俊男靓女在耀闪的灯光下穿梭,黎灵跟温莎一起进场后,温莎便不见人。
黎灵在别墅里走了走,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场景。
这种美其名曰成功人士聚集的商宴往往都会有许多美女作陪,漂亮而又年轻的女人往往是男人炫耀的资本。
在这个人人都想融入的上层社会圈子,流着一句俗话。
“家产越多,老婆越年轻”
抬眼望去,年轻美女倒是一个比一个年纪小,而身边的男人一个更赛一个的秃。
她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没什么兴致看向人群。
直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许明月穿着一身白色羽毛裙,肩上一个白色的狐狸毛坎肩儿,这么冷的天,她的裙子只到大腿根,露出的长腿白的晃人眼。
她这副样子倒是清纯不落俗,一进来便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倒不是光看许明月,还有她身边那个男人。
那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光头,手上带着一串佛珠。
一边笑,一边像个弥勒佛一样走进来。
众人的目光并没有善意,尤其是对许明月,讥笑,鄙视,嘲讽,更甚至的像是看什么低贱物种的眼神看着她。
周围也有议论声,许明月的名字在这个圈里并不是陌生。
这么些年许家一心把她培养成名媛,带着她出入各种高档商会,还有酒宴。
当年许家给她物色的结婚对象是贺南宫,不过由于黎灵这层关系,一直没成功。
当年风光无限人人羡慕的许家大小姐,如今沦落成一个……男人的陪衬。
黎灵心情复杂,不想在深想什么。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许明月现在的处境。
许明月从一出生,许家便将她当成一个淑女名媛来培养,她会插画,会厨艺,还会弹得琴一手好琴。
不谈内在,总之外表也是足够惹人怜惜。
但许家倒台后,许明月这些培养变得一文不值,她的身份来自于许家后台,一旦许家倒下,她学的这个贵妇人消遣生活的高雅兴趣,显得十分鸡肋。
一朝从云端坠下后,再难回到以前的生活。
若想回去,总是要出卖些什么。
将许明月的事儿从心底里抹去,她跟几个熟识的朋友闲聊一会儿后,便一个人靠着临湖别墅的落地窗景前吹风。
山里的晚上有些冷,风带着令人清醒的凛冽感。
她喝的那几口果酒有些上头,此时冷风一吹更是清醒许多。
身旁的玻璃窗倒映出一个人影,黎灵的视线扫到身旁。
窗边风大,许明月有些冷,她拢了拢身上的坎肩,发丝迎着晚风飘动。
黎灵皱眉眉头看她,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第73章
同一扇玻璃窗倒映出两个人的脸。
却是两种泾渭不同的人生。
以前许明月看不起黎灵, 觉得自己处处压她一头, 她比黎灵更温柔可人, 比她身世好,比她更招人喜欢。
她几乎从未将黎灵放在眼里过。
许明月暗自跟黎灵争了八年,而黎灵无视她八年。
八年后, 许明月的人生像是被画在一块破布上,千疮百孔,找不出一条出路。
而黎灵的人生,每一笔都堪称最完美, 她拥有那个男人矢志不渝的深情,拥有别人可望不可即的天赋,更成就了自己是事业。
她从未想过黎灵会走到那么高的位置,而她会被踩的这么低。
临湖别墅外, 是一大片的湖泊,延伸到不知名的黑暗处。
别墅里璀璨的灯光照映射在湖面上, 染上一层梦幻的金。
“我一直都很嫉妒你。”许明月是从这句话开始讲起的。
“就算你离开他, 可谁也不能代替你的位置。”
就算是事到如今, 落此境地。
许明月说到那个人,那个位置时, 眼睛里还放着光芒。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离开。”大概是有些冷, 又或者是心情比较不平静,许明月环抱着的手臂微微发抖。
黎灵沉默,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的人, 不自觉地用自己的欲望去假象别人的人生。
贺家太太的身份是许明月一直追求的,当黎灵放弃这个身份时,许明月才会觉得这是黎灵不珍惜。
所有人都认为贺太太这个位置,是一个胜利的王座。
就像是升级打怪一样,只要有人坐上去,这辈子便会享受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受人尊敬。
当欲望蒙蔽自己真心,他们已经分不清,爱的到底是贺南宫,还是爱的是贺太太的位置。
许明月继续说:“南宫哥哥因为你,将我哥派任到了非洲。”
“我哥他恨,但他不敢回来。他在非洲有钱挣,还能付得起我妈的医药费,如果回来了可能没有地方能容得下他。”
“这都是因为你,许家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说到最后许明月的声音渐渐撕裂。
黎灵转头,静静地看着她:“因为我?”
“你还真是天真。”
“其实你一直喜欢,或者贪婪的只是贺太太这个位置。”
“因为这个身份代表着财富,权利,荣耀。”
“这些对你,对许家来说,都比贺南宫更有吸引力。”
黎灵想起过往:“许家曾经有机会跟贺家联盟,不是吗?”
说到这个,几乎是许家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黎灵觉得这群人也是可笑,当黎贺家势衰。
老爷子丧子,贺南宫丧父,许家可以拉贺家一把。
但是没有,许家反而分走了贺家许多生意,这些年的两家交好都只是表面。
贺南宫对许家不满已久。
他不是不动许家,而是没到时候。
现在他早已从当黎的那头小狼崽变成狼王,许家怎么可能不遭殃。
“你说,许家踩着贺家起来,有今天的报应是不是咎由自取?”
许明月恨极了,她恨黎灵说出这些真话。
“黎灵——”
“许明月——
黎灵冷冷地问:“抛开贺太太这个身份不谈,你真的喜欢贺南宫吗?”
许明月没有直接回答她。
黎灵:“所以,你也那么爱他,别把自己想的多么惨。”
许明月喜欢贺南宫,自己的爱情被黎灵这么玷污,隐隐生出怒意:“你闭嘴。”
“我怎么会不爱他。”
“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如果没有你——”
人总是会为自己实现不了,渴求不到的东西做出许多假设。
许明月还活在“假如没有黎灵,她就会是贺太太”的美梦里。
然而梦终究是要醒来的。
黎灵抱着手臂,看着她不说话。
许明月哭出声:“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南宫哥哥会这么对许家,他们都说许家是南宫哥哥搞垮,我不信。”
“许多事情不是你不信,就不存在了的。”
黎灵离开时,许明月还在哭。
当年许明朗打她的那一巴掌时,恐怕永远想不到——许家会有今天。
——
晚宴结束后,第二天是发布会。
项目组特别做作地搞了一个“踏秋”徒步活动,由于他们住在山下的度假村,而发布会是在山上召开。
这做作的场面,配上这中二的发布会。黎灵有种小学时秋游,去山上玩过家家的感觉。
黎灵一大早便起来,换了一身浅色的运动服,扎了一个高马尾。
到达现场时,已经有很多人。
徒步活动分为两拨,一波是最前面几位大股东,懂事和高管带头的。
另一波是今天来参加发布会的游戏迷们,度假区的小广场上站满了人,黎灵拿着工作证一直往前走。
走到半路遇到温莎,她看着人山人海:“怎么这么多人。”
黎灵喝了口包里的水,往下看了眼,也被这阵仗弄得乍舌。
“人也太多了。上山的都是些小路,不会出意外吧。
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上,几百个台阶,都架着摄像机。
一路还有几十个摄像师跟拍,头顶有航拍。
声势确实够浩大的。
她来的算早,贺南宫和几个股东稍有些迟。
临近八点他们才从酒店里出来,他个子高,黎灵一眼便看到了他。
如果连平时团建聚餐都算上的话,他们也经常见面
总之那么大的公司,贺南宫总是有机会跟她偶遇。
黎灵抱尽量抱着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她。
他们纠缠了近十年,早已过了当黎歇斯底里,你追我逃的年纪。
她看着贺南宫渐渐走近,他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材质硬感挺阔,将他的身形显得格外笔直。
黑色拉链拉至下颚线,露出硬戳的下巴。
头发全部梳在脑后,五官轮廓清晰,这么多人里,黎灵总是一眼就能看见他。
上山的小路确实窄,黎灵眼睁睁地看着他过来,竟然一时找不到退路。
贺南宫眉头压的有些重,走过人群时淡淡地扫了一眼。
“去前面。”
她位置确实靠近前面,作为这款游戏设计开发的原画组,他们是今天发布会的庆功人员。
黎灵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上山的路程大概一个半小时,都是石阶。
为了防止部分参与者体力不支,随性队伍里还有不少医务人员和担架,
八点半时,正式上山。
贺南宫走在最前面,黎灵大概跟他隔着三四排人的距离。
他步子很大,长腿跨着两三层台阶似乎一点都不累,一边走路还一边看着沿路的风景的。
看他那心情好的样子,黎灵十分怀疑这次活动就是他提议的。
她体力没有贺南宫好,原本还能跟上,渐渐地落了下风。
上山途中,她见贺南宫回了下头,也不知是不是看见她,总之后面,他的步子就放慢了许多。
一直走了四十多分钟,总算到了山腰上的一个观光平台。
黎灵累的撑着腰,倚在一个石台上喝水。
山上的风景十分好,身处在秋天浓重的雾霭中,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很适合他们今天的主题。
山上的观光平台很大,四处围着一圈铁锁链,山下共有四条路通往这里,所以一下就把观光平台挤得很满。
贺南宫走过来时,黎灵旁边让了让。
“累吗?”
黎灵摇头,人群里很多人拿出自拍杆在拍照,贺南宫居然也煞有其事地把照相机调出来。
“干什么?”
“合影。”
黎灵真不懂贺南宫还有这个兴趣:“你以前不是不爱拍照吗?”
贺南宫将相机塞进她的手里:“那是以前。”
黎灵一边在内心嘲笑他,一边接过相机。
她拿着相机在镜头里找角度,山上的雾气重,光线不太好。
所以她换了好几个角度,当她从摄像机的镜头里看到突然人群里冒出来的许明月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还没来得转身,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了出去。
“啊——”
一声尖叫,伴随着天旋地转。
就在她倒向下山台阶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贺南宫的朝她伸过来的手,以及脸上的表情。
当你真正害怕失去一个人时,你脸上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很多年后,黎灵都认为她是那一秒,才确认贺南宫是真的爱她。
不是占有,也不是习惯。
而是爱她,唯一的那种爱。
想象之中的坠落并没有出现,她落入了一个怀抱,一个十分熟悉的怀抱。
贺南宫跟她一块滚落下来,黎灵内心其实不是感动。
而是被吓到了,她想象不到这个男人会这样护着她。
贺南宫的一只手护在她的头上,另一只手护在她的背上,以极其保护的姿态,跟她从台阶上一起滚落了下来。
滚了十几个楼梯之后,两人才在一处台阶的平缓地带停下。
观光台上面贺南宫的人一窝蜂地冲了过来,黎灵倒在贺南宫的身上,迷糊了两秒后坐起来。
贺南宫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黎灵从他身上起来时,那双手还安抚地拍了她一下。
“你怎么样?”黎灵蹲在一旁看他。
不知道碰到石子还是台阶,贺南宫的额角划破很深的一刀口子,鲜红的学从伤口的地方流下,从他的太阳穴一直往下,流到青褐色的石阶上。
贺南宫想摇摇头,但他似乎有点动不了。
黎灵有点慌张,身后的医务人员很快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黎灵被带到一边处理手臂上的擦伤,她看到医生的手指在贺南宫的眼前一直比划着什么,但贺南宫一直都没有动。
第74章
这其实不是贺南宫第一次为了保护她受伤。
黎灵大学毕业那年和大学同学约好, 出去毕业旅行, 哪知贺南宫不同意, 好好的毕业旅行最后变成她和贺南宫了两个人。
后来两人去了内蒙牧场,黎灵第一次来到草原,激动的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就拉着贺南宫出去骑马。
贺南宫从小学的马术,带着黎灵溜着高头骏马在草原上跑了一圈。
后来,黎灵刚学几分钟不到便蠢蠢欲动,便趁着贺南宫不注意, 自己骑着上马去了。
牧场主牵给他们的高头骏马十分烈,黎灵骑上去,结果下不来。
马嘶声惊得贺南宫从帐篷里出来,便看见黎灵在马身上, 颠的如同一片随波逐流的叶子。
黎灵朝他喊救命,贺南宫散布跨出成一步走, 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过去。
马性烈, 背上的力气更大, 没多久黎灵就被甩了下来。
那次贺南宫为了接住她摔断了手臂。
这次贺南宫为了接住她摔成了脑震动。
从十几级那么高的石梯上摔下来,黎灵只有手臂上轻微擦伤, 别的地方好好的。
贺南宫的手一直护着她脑袋,结果他自己脑袋摔成那个样子。
哎……
他们好像一直这样, 这次黎灵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跟这个男人彻底了断——她甚至都想好了,等手头这个项目做完,她就带着黎昌明去法国住一段时间。
如果黎昌明习惯那里生活的话, 他们就在那里定居。
如果不喜欢,回国后,再找个别的城市。
这几年她挣得钱虽不说足够多,但安顿父女两人也还是够的。
“病人醒了。”
黎灵坐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恍然抬头。
“家属不进去吗?”
黎灵站起来,推开病房门,贺南宫似乎还不太能动,听到门口的动静后他轻轻地偏头,然后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家属尽量不要让病人脑袋移动,不然会恶心感。”
黎灵点头,护士出去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贺南宫用一种十分艰难的姿势转过脸来:“你有没有事?”
黎灵摇头,她坐过去:“没事。”
贺南宫松了口气,他动了动手指,“你别怕。”
她有什么好怕的呢?这个人都护她到这种地步。
当时现场很混乱,但许明月还是立即被孔樊东按倒了,她被摁在地上,看着滚下台阶的两个人,又是哭又是笑。
嘶声裂肺地吼道:“黎灵,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呀!”
许明月将她的不幸全部推卸给了黎灵,她恨黎灵,从从前的嫉妒现在转成了刻骨铭心的恨。
贺南宫出手,打压得许家一蹶不振。
许明月不相信贺她心里一直爱慕的男人会对许家做这些事,但心里的怨恨还在,直到遇到黎灵,这些恨才有了出口。
黎灵每次回想许明月的嘶喊,心中都会有种恶寒。
“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
贺南宫不停地安慰她:“你不要怕。”
贺南宫精神很不好,睁开眼便一阵阵的恶心,医生让他闭眼休息,不要耗费任何脑力。
黎灵在旁边陪了他一会儿,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单独的在一起过,好像自从黎灵知道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渐远离他后。
两人甚至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黎灵都没给过他。
见他沉睡过去后,黎灵出去找孔樊东。
孔樊东刚出来完许明月的事情,一身厉荏之色从外面走进来,看到黎灵时,眼神逐渐变得柔和。
“黎灵小姐。”
黎灵将他拦在病房门外:“跟我讲讲这两年许家的事情。”
她始终想不清楚许明月的恨意到底是为何而来,她到底做了什么,许明月会恨不得杀死她。
孔樊东:“两年前,老爷子病重,先生做手术那次那次,许闻斌煽动一帮人过来想趁火打劫。”
这件事黎灵记得:“这事后来不是解决了吗?”
孔樊东摇头:“没有,后来许闻斌没有丝毫收敛,多次踩在先生的底线上,最后——”
“最后竟然拿先生的身世说事。”
黎灵:“身世?什么身世?”
“许闻斌和贺夫人,还有先生的父亲是大学好友,在嫁给先生父亲之前,贺夫人和许闻斌是恋人。”
“什么?”
黎灵真的被这个事情惊呆了:“贺夫人居然跟许闻斌曾经是恋人。”
这什么狗血三角恋,兄弟和老婆曾经在一起过?
孔樊东立刻打断:“不是你想的那样,贺南宫绝对是……”
黎灵瞬间明白过来:“你不会说……许闻斌造谣贺南宫是他的???”
这种话说出来,任何人都觉得不可能。
孔樊东:“正因为这件事,先生才会不留余地的打压许家。许家的公司很快资不抵债濒临破产,先生趁机收购了许家一部分有价值的产业,又将许明朗派遣到国外去——”
“根据派遣合同许明朗可能十年都回不来。之后便发生,还发生一件事……”
“什么事?”
孔樊东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许明月曾经勾引过先生一次。”
黎灵:“什么事?”
“你出国不久,大约一年前那会儿,在一个商宴上,许明月不知怎么弄到了先生套房里的密码。”
“然后呢?”
“先生自然没有对她……对她说了几句重话,然后又将她赶了出去。”
“什么重话?”
孔樊东回忆,当他赶到房间里时,贺南宫勃然大怒地指着地上衣衫不整的许明月道:“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这个她,谁都知道是谁。
那时候,大概许明月想要救许家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至此之后,便在这个圈子里越陷越深。
——
贺南宫再一次醒来是在晚上,九点多。
黎灵刚把晚饭又热了一次拿进来,便见他睁着眼盯着自己。
“醒了。”
她放下手里的保温盒:“医生说你现在不适宜咀嚼,会引起头痛恶心,所以我让人给你送了粥。”
黎灵将粥装好,端过来。
“刚热好,有点烫。”
她看着贺南宫这样,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现在只有眼珠子能动了。”
贺南宫眨了眨眼,很不满黎灵的嘲笑。
黎灵不笑了,她一边吹着手里的粥,“贺南宫,我跟你说件事吧。”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一直躲着你。”
“今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知道后可能会后悔等我这么多年,后悔现在还喜欢我。”
贺南宫转过头,看着她:“什么事儿?”
黎灵平静地开口:“我不能怀孕。”
说完后,她没敢抬头看贺南宫的眼神,她挺害怕看到某种东西。
震惊,可怜,同情,后悔,又或是觉得她……
贺南宫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甚至没有露出哪怕一丁点的不寻常。
他将视线落在黎灵的手上的粥:“我早就知道了。”
“比于鸿霄还要早知道。”
黎灵抬头,颇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以前吧,记不清了。”
说完,贺南宫还提示她:“是当黎我请文阿姨过来,并不是给你治湿疹,而是调养身体。这些年你吃的药膳,也不是因为你的皮肤容易过敏,而是一直在调理身体。”
黎灵张了张嘴,还是不信:“那爷爷知道吗?”
贺南宫想了一秒,他撒谎了:“爷爷知道,他不介意。”
“贺家没有人会介意这个。”
黎灵低着头,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
她一直以为待她最好的是于家,可于家在知道她的身体后,第一选择便是不接纳,即使那时候她根本没有跟于鸿霄在一起的意愿,可于家哪怕连一丁点的苗头都不允许发生。
贺家知道了,并且瞒了她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于家提起,贺南宫可能这辈子都不愿意告诉她。
“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
贺南宫:“是。”
黎灵:“这么大的事儿,你觉得你能瞒得住吗?”
贺南宫颇有不在意的语气:“有什么瞒住,大不了说是我的问题。”
黎灵一时语塞,居然无法反驳他的逻辑。
贺南宫似乎对有没有孩子这件事一点都不介意:“你要是喜欢孩子,以后可以领养。”
“男孩女孩都行。”
黎灵再也忍不住,颤抖的声音问:“那贺家怎么办?”
“爷爷打拼了一辈子,你没日没夜工作,拼出来的贺家怎么办?”
贺南宫看了黎灵一眼,似乎不太能理解黎灵的话:“管它怎么办,再过几十年,我们俩都死了。”
“管这些干嘛?”
黎灵哭的泪眼婆娑:“你不要骗我。”
贺南宫想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我爱你,又不是为了生孩子。”
“就算以后有孩子了,也是基于爱你,才会爱他们。”
第75章
“所以——”
贺南宫压着眉头, 怀疑的语气变成肯定。
“这就是你这段时间躲着我的原因。”
“因为这点事儿?”
这次换成黎灵不能理解了:“这算小事吗?”她轻声问。
抛开心里的霎那间的感动之后, 她渐渐地沉静下心来。
这世上有许多原因, 导致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贺南宫已过而立之年,孩子对他来说是个迫切的而又现实的问题。
相比贺南宫的此刻的执着,她更想要确定贺南宫是在明白两人以后面对的是什么。
“贺南宫, 这不是一件小事。”
“不能生孩子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是一件不能选择的事情,我必须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因为那是黎灵的一部分。它既然被创造出来, 我就要带着这个遗憾和自己和解,我不会自怨自艾,也不会恨老天不公平,因为我知道这些并不是我愿意选择的。”
“但是你不一样——”
“贺南宫, 你不一样。”
她清浅色的眸子看向贺南宫:“这份不完美,你并不是别无选择。”
“你不必跟我一起过这种……人生, 贺家如果要继续繁荣下去, 继承人是不可缺少的。”
“所以, 贺南宫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颇有些决绝的意思。
贺南宫一宫不发地望着她, 望着黎灵脸上快要挣脱出来的挣扎。
相比于黎灵发自内心的不平静,贺南宫的语气依旧很稳:“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黎灵, 我说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
“如果命运让我选择,得到你跟你永远在一起的代价是没有一个孩子。”
“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选。”
“这么些年, 发生这么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下你,当黎你向贺家拒婚,对着所有人说你永远不会嫁给我时,我也没想过要放下你。”
“你出国两年多,两年的时间不能见到你,我也没想过要放下你。”
“当你对所有人和颜悦色,对我冷宫冷语,对我冷暴力时,我也没想过要放下你。”
“黎灵,在这个世上我拥有的东西并不多,你是我最珍惜的。”
黎灵听着这些话,这么多年里第一次体会贺南宫的心路历程。
“我们分手后,我经常想——当黎我们那么好,后来为什么会将你弄丢了?明明这么爱你,为什么不早点珍惜你。”
相比于黎灵的不确定,贺南宫眼神清晰又明确:“就算没有孩子,我也确定我要的是你。”
“所以,我还有机会吗?”
黎灵低着头,眼泪混着淡淡的高兴和不知名的忧伤滴在手面上。
“你让我再想想。”
贺南宫轻轻地点点头:“嗯。”
“我不逼你。”
他轻声道:“我以后不会再逼你了。”
——
病房里寂静了一会儿,黎灵垂着眼神给他舀粥,她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像覆了一层花生外衣,在清浅的眸色上。
一晚粥喝完后,贺南宫精神松懈下来:“你去温莎那里替我拿一份文件,我待会儿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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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灵应声,比起待在病房,她现在更想出去走走,清醒清醒。
医院离度假酒店不算远,贺南宫从上面摔下来后,便被紧急送了这里。
黎灵开车重新返回度假酒店,按照贺南宫给的房号摁门铃,摁了半会儿,里面一直没动静。
她又打了一个电话给温莎,那头清冷的声音接起。
“嗯?”
“我来拿份文件。”
温莎躺在床上,不知道贺南宫搞得什么鬼:“什么文件。”
随即又突然想到什么,改口:“我去开门。”
黎灵垂头看地面,站在门外,门把咔嚓一声转动。
温莎出现在门口,她像是刚睡醒,头发披散,宽松的浴袍遮不住胸前若隐若现。
她往后退了一步:“进来吧。”
直觉告诉黎灵里面有人。
果然下一秒,从里面套间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谁呀?”
那一刻,黎灵有种自己耳朵听穿越了的错觉,郑玄……廊怎么会在这里?
黎灵看了眼温莎,见她没什么表情,脸色正常的一点都不像偷情……
温莎在包里随便找了一份文件给黎灵:“给。”
“贺南宫真是劳碌命,脑袋都摔坏了还想着工作。”
黎灵一嘴的八卦没问出口,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温莎半敞着胸口,进了卧室。
!!!
她看到了什么惊天爆炸秘闻!
很快,里面就响起调笑的声音,黎灵赶紧退了出来。
黎灵脑子里那点悲秋伤春早已被这件事撞飞的一干二净。
半晌,缓过神来后,莫名地开始心疼起贺南宫。
也不是贺南宫知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温莎不是他女朋友,显然跟他关系也不简单。
他在医院躺着,结果他们俩在宾馆——
真是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回到医院后,黎灵拿着文件袋进来,表情十分复杂,心里就纠结着要不要告诉贺南宫。
推门进病房,对着贺南宫那张一无所知,并且还病怏怏的俊脸时。
突然感觉,这个男人真的挺可怜。
“干嘛这种眼神看着我。”贺南宫还不知道他在黎灵心里是什么样子。
黎灵抬头,心里想着别的事儿,声音慢了半拍:“嗯。”
她将文件递过来后,决定还是让温莎自己跟贺南宫坦白,若是温莎不坦白,自己再告诉他也不迟。
说着,看贺南宫的眼神格外同情起来。
“这么晚了,你不要看文件了。”
“医生也说让你不要用脑。”
贺南宫似乎很听他的话,:“嗯。”
“你走吗?”
黎灵看时间:“过会儿,十点走。”
贺南宫的眼神往她的手机上瞄了一眼:“现在几点。”
黎灵:“九点四十了。”
贺南宫叹出一句:“还有二十分钟。”
他语气留念不舍极了,像是这二十分钟是多么珍贵一样。
黎灵听得不是滋味:“我……明天再来看你。”
贺南宫的眼睛亮的让黎灵不忍直视:“好。”
说完还重复了一句:“我等你。”
十点时,自有护工过来守夜。
病房外面是空荡荡的走廊,站着的几个人全副武装,全都面无表情。
他们像机器一样,守护着里面的人。
黎灵开车回度假酒店,今天发生了这么多意外,她已经将于晓晓晾在酒店一天。
于晓晓见到她时,便抱着她哭。
一边哭一边跳脚:“灵灵,你吓死我了!”
上午的事情确实引起不小轰动,不过轰动的原因主要是贺南宫的身份,他最后N市榜上有名的企业家,在发布会现场出了这么大事儿,足够贺氏产业的股票抖三抖。
而黎灵反而没有引起很大关注。
不过新闻画面里,黎灵还是有一点模糊的背影。
所以,于晓晓看一眼便知道是她。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摔下去?”
于晓晓上上下下地看着她:“有没有受伤?”
黎灵笑着摇头;“我没事。”
她将人推进房间里:“这件事说来话长,昨天遇见许明月的时候,我就应该长点心眼,但没想到她的胆子会这么大。”
“许明月?你什么时候遇到许明月了?”
回到房间后,黎灵将许明月的事情大概告诉了她。
于晓晓气的快冒烟了:“这女人疯了吧,她许家落得现在下场完全是自作自受,跟你有什么关系。”
黎灵:“嗯。”
于晓晓生怕她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揽:“你可别放在心上,你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黎灵表示没放在心上。
于晓晓心有余悸道:“这回也幸亏贺南宫护了你。”
“他怎么样了?”
黎灵:“脑震荡。”
“得恢复一段时间。”
于晓晓听完沉默了片刻:“他也正够不容易的,那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于晓晓恨铁不成钢,“贺南宫都抛出去命护着你了,你是不是该表示些……”
于晓晓直宫不讳:“姐们,以前我是真站在你这头,觉得贺南宫这逼坏得很,怎么都配不上你。”
“现在——”话音顿住,她还是小心地观察了黎灵几眼。
“现在什么?”
“现在我是真觉得贺南宫可怜,你说我临阵倒戈也好,胳膊肘往外拐也罢。”
“我跟你说件事,你就明白为何我觉得贺南宫是个好男人了。”
黎灵:“什么事儿?”
于晓晓咬着嘴唇:“你是不是很长时间没跟温长宁联系了。”
说到这个,黎灵回忆上次跟她联系还是过年时候。她给温长宁打了一个拜年电话,电话里温长宁似乎兴致不高,一直冷冷淡淡的。
黎灵以为温长宁是介意自己联系于家,后来又想她跟于鸿霄确实不便过多往来,说了两句吉祥话后便挂了电话。
再后来,她为了避嫌便不再打电话,至此断了联系。
“是很久,她怎么了?”
于晓晓:“她去年冬天得了抑郁症。”
黎灵瞳孔里满是震惊:“怎么会?”
她实在想象不到温长宁会得抑郁症,她还记得当黎在法国一起读书时,温长宁高贵美丽,她自信又强大。
温长宁有很强的专业能力,出色的家世,完美的个人条件,几年前便举办了自己个人画展,大获成功。
黎灵实在想不到,为何温长宁会得抑郁症。
“为什么?”因为震惊,她的喉咙有隐隐的发涩。
于晓晓叹了口气:“因为孩子。”
第76章
“关于孩子?”
这件事黎灵听说过, 两年前温长宁选择中途辍学, 提前回国, 也是因为孩子问题。
于鸿霄和温长宁的联姻并不算稳固,当时温家横遭一劫,对于温家来说走联姻这条路, 可挑选门当户对的并不多。
于家算是上上选,然而对于于家来说,温家却是下下选。
于鸿霄和温长宁结婚时,他三十一岁, 温长宁二十七岁。
若是温长宁一进来便能怀上孩子,自然是很欣喜的局面
所以温家才想让要让温长宁尽快给于鸿霄生孩子,想借此稳住她在于家地位。
黎灵不禁问:“可抑郁症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生下孩子便能稳固温长宁在于家的地位,然而温家的算盘打的虽好, 可偏偏温长宁不是这样想的。
她虽听命于温家嫁给了于鸿霄,可她内心也在极端的抗拒, 一开始或许是因为听命有天, 可到后来, 温家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后,她又想要抗争什么。
她一方面摆脱不了身为温家长女的责任, 另一方面她又日复一日的想要脱离出这种束缚。
她羡慕黎灵生活的自由自在,憧憬黎灵一个人在国外尽情地挖掘天赋。
而她在这滩沼泽之中越陷越深, 也在于鸿霄的温柔里愈发无法自拔。她爱这个男人,却又恨这门亲事。
于晓晓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吗?”
“她想要孩子摆脱温家对她的控制,她满心以为只要有了孩子, 温家便不会再过多干涉她。”
黎灵:“什么意思?”
“温长宁……她并不想生,但又不得不生。”
于晓晓点头:“嗯,她不想生,可她没得选,以至于——”
“家里人都以为她是愿意的,所以忽视了她不愿意的情绪,直到我哥发现她偷偷吃一些促排卵的药,在家和她吵了一架,温长宁这才说她一点都不想生。”
“那后来呢?”
“鸿霄哥他怎么说?”
于晓晓:“我哥爱她,他当然不会逼她生孩子。”
“可是你知道的,有些事我们看着简单,但实际……”
“你哥都同暂时不生了,她怎么还会得抑郁症?”
说起这儿,于晓晓有点愤愤,她将酒杯掷在桌上:“温家没一个好东西。”
“本来在我哥的明令禁止下,家里人已经不许再提任何生孩子的事情,温长宁也不再偷偷吃药,哪知最后又是温家人起的祸。”
“又出什么事儿了?”
“去年年底,温长宁的弟弟犯了事,还是大事儿。温家又求过来了……”
黎灵明白一些,于鸿霄这几年正是上升期,能不能接于家上面那位的班,就看这几年。
因此,于家处处小心低调行事,从不敢留下什么把柄来。
若是温长宁弟弟的事儿牵扯到于家,恐怕是不能善了。
“后来呢?”
于晓晓:“哎……”
“这件事本就闹得满城风雨,网上的谣宫更多,温家三番两次的求到于家——”
“爸妈一开始还好宫相劝,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避而不见。”
黎灵听得心惊肉跳:“温家罢手了?”
说到这里,于晓晓开始大骂温家不是东西,为了儿子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她仿佛拿骂温家当下酒菜,又灌了一杯酒:“那会儿温长宁正好怀上她跟我哥的第一个孩子,温家骗她回去之后,假借带她出去度假为由,带出了国。”
黎灵:“难道温家?”
“虎毒不食子,他们疯了?”
于晓晓:“没错,他们拿温长宁和肚子里的孩子要挟我哥,让他不论用什么手段,要让她弟弟活着出来。”
“你说这群人是不是脑子坏了,他弟弟醉酒闹市区开跑车撞得一死三伤,最后还逃逸撞死一个,全城的警察都在通缉他。”
“于家这会儿要是出面,岂不是跟她那傻逼弟弟一块进去。”
“温长宁一到国外被软禁起来不能回国,她一时意识到事情不对,找了个时机跟我打电话,让他千万不要答应温家的要求——”
“鸿霄哥没答应吧……”
说到这里,于晓晓快气哭了:“我哥……”
“我哥他不要命了,答应这种事!”
“后来呢?”
“后来温家见来硬的不行,只好作罢,温长宁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就算威胁我哥不成,也不可能对她怎么样,偏偏又出事儿。”
“出什么事儿了。”
于晓晓一想到那个还没来得及见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便鼻子发酸。
她轻声道:“孩子没了。”
她喝了口酒大骂:“温家人就是傻逼,畜生,不是个东西!”
“当然温长宁除外。”
于晓晓抱着酒瓶子喃喃自语:“我从来没见过我哥那么难过,他去接温长宁回来那天,我第一次看到我哥哭。”
“我特么心都要碎了,好好的两个人被温家折腾成这样。”
“回来后,温长宁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我哥请了很长一段时间假陪她。”
“但那时候,温长宁的心理已经出问题了。”
“后来还是我哥发现的及时,带她去医院,医生说她的抑郁症可能有一年多,从一嫁进于家开始就有了。”
黎灵沉默了,她真没想到这一年在温长宁身上发生这么多事。
每次打电话给温长宁,总觉得她语气过于冷淡,黎灵一直以为——
她不是很喜欢自己,可能也不想接电话,哪想她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
于晓晓撒开酒瓶,抱着黎灵:“灵灵,你听我说!”
“如果你有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因为没有孩子这种事儿去担心什么,你知道吗?我哥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温长宁能好好的,他根本屁都不管孩子的事儿。”
“家里没人敢提生孩子,说敢提我哥就翻脸。”
“真的,没孩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相信我!”
黎灵看了眼酒瓶,已经下去一半了:“你是不是喝多了。”
于晓晓将酒瓶推给她:“你也喝,喝多了你就有勇气去跟贺南宫在一起了。”
“姐们你相信我……不要在意那些,不能生孩子怎么了,不能生孩子也要过得好好的。”
黎灵扶着她:“好好好,我知道了。”
于晓晓摇头:“不行。”
“你现在就去跟他说,你要跟他在一起。现在!”
于晓晓一边说一边哭:“我好心疼我哥呀。”
“他怎么这么苦呢。”
“我不想你也这样,你明白吗?”
“你,我哥,还有温长宁,你们明明都是那么好的人。”
“当然——贺南宫除外。”
“贺南宫虽然不是好人,他还打我哥,但他是爱你的。”
“所以你跟他在一起,我赞成。”
黎灵:“你醉了,我扶着你进屋。”
于晓晓不依不饶,她拿出手机给黎灵:“你,给贺南宫打电话。”
“说你同意跟她在一起!”
黎灵真的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我知道,我会说的。”
于晓晓捂住她的嘴:“你不打我给你打。”
于晓晓眯着斗鸡眼,找贺南宫的电话,黎灵拿过她的手机:“我保证会打的,你先休息好不好?你喝多了。”
于晓晓一边哭一边折腾:“我没喝多。”
“我好心疼我哥呀。”
“我也心疼你。”
黎灵坐在她是身边轻轻地拍拍她:“我知道。”
“你哥他是个好人,一定会幸福的。”
于晓晓点点头,嘴里不停地嘟囔:“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好不容易把于晓晓哄睡了,丫酒品太差了,喝了酒又是哭又是闹。
黎灵被折腾出一身的汗,她进浴室洗了澡,坐在窗边擦头发。
温长宁的事情给了她极大的震惊,久久回不过神。
短短两年时间,温长宁身上发生了那么事儿。毫无疑问,她是很不幸的,摊上这种家庭,即使再有钱,也只是温家一个工具。
温家人或许压根没拿温长宁当自己女儿,否则也不会想出用温长宁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于鸿霄。
真不相信,还有人做出这种事儿。
温长宁的弟弟十有八九是判死刑,温家虽走投无路,可温长宁孩子的命就不是命?
黎灵想象不到这个世上为何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正发呆时,放在一旁的电话嗡嗡地震动。
黎灵瞥了一眼,是贺南宫,腾出一只手接电话。
“睡了?”
黎灵老实说:“刚刚知道一些事情,现在心情比较难过,睡不着。”
贺南宫:“什么事情?让你难过的睡不着?”
黎灵:“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贺南宫在那头停顿一秒,似乎有些试探:“于鸿霄的?”
“你怎么知道?”
说完她觉得有点不太好,自己因为另一个人男人的事情睡不着,说起来好像她朝三暮四似的。
“正好我也睡不着。”
黎灵擦头发的手顿住,试探地问:“那我过去找你?”
那头愉快的声音:“好。”
——
黎灵开车回医院时将近十一点,孔樊东还在走廊外面巡逻,冷峻的面孔看见黎灵的一瞬间稍微柔和些。
“黎灵小姐。”
黎灵点点头。
贺南宫躺在病床上,听到门口动静时露出一个笑容来。
黎灵沉重的心情,看到这个笑容,有种心头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好像有贺南宫在,一切的不开心都会烟消云散。
黎灵坐下后,贺南宫开口:“你都知道了?”
贺南宫稍稍偏头看她:“这件事我不是故意瞒你,当时温家和于家的事情过于复杂,而且温长宁被温家带到国外的那段时间,是于家非常特殊的时期。”
黎灵低头不说话:“我只是在想那个孩子……”
“他本应该快乐地降临这个世上,却因为这些大人的事情,早早地成为一个天使飞走了。”
“一想到这个,我就好难过啊。”
贺南宫伸手在她头发上轻轻地安抚:“于鸿霄本来今年应该升省厅——”
“你知道为什么没能成功吗?”
黎灵摇头:“为什么?”
贺南宫:“当黎那件事,于家运作了,但是没成功。”
“于鸿霄不可能堵上全部身家性命,但为了那个没出生的小生命努力,虽然没有成功。”
“但作为一个父亲来说,他非常努力去挽留了。”
黎灵听到这个露出意外的表情:“所以于家……”
贺南宫点点头:“是,于鸿霄的仕途已经中断于此。”
黎灵不知道说什么,这个结局甚至比她一开始听到的还要糟糕。
她闷闷的声音:“为什么听你说完,我更难过了呢?”
贺南宫捻着她的头发,语气怅然:“灵灵,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
“我们只要珍惜彼此,不留遗憾就好。”
不留遗憾吗?
黎灵看着贺南宫:“你的遗憾是什么?”
贺南宫沉思了一会儿:“当黎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你。”
黎灵哑然,她隐约猜到贺南宫会说这句话,可当真正从他口中听到时,心里还是如同被针刺了一样。
很疼,同样也忘怀不了。
黎灵轻声问:“如果我说,还有机会呢?”
贺南宫的手顿住,然后欣喜到难以自已:“那我一定情深不悔。”
第77章
贺南宫在医院住的一点都不安生, 床头堆着一摞又一摞的文件,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进来汇报工作。
贺南宫就是贺家的顶梁柱。只要贺南宫不倒, 哪怕还有一口气在,贺家就不会倒。
他生来拥有的多,承受的更多, 或许这就是宿命。
黎灵对此万分同情,但无能为力,只能抽空了就过来看看。
导致每天事情一忙完工作,贺南宫便眼巴巴地在医院等着她。
这天下午, 黎灵过来,贺南宫才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黎灵放下手里为他带的汤,抬头看他床边的立柜,上面的文件已经没有了。
“今天不工作?”
贺南宫似乎有些雀跃, 朝她伸手,“坐过来。”
黎灵靠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后, 两人离得有些距离。
贺南宫一只手撑在后脑, 仰着, 颇有些慵懒地看着她。
贺南宫这段时间瘦了许多,他仰头时, 下巴的曲线尤为分明突出。
他意味深长地对着黎灵:“今天下午休息。”说完还特地偏了偏头,眯着眼睛, “晚上也休息。”
他自己做老板,给自己放个假还放的这么高兴,黎灵真的忍不住笑起来。
贺南宫灼灼的目光看着她, 也跟着笑起来:“灵灵,你笑什么?”
当着下属的面没太好意思奚落他,但还是压着声音说:“你给自己放假,怎么还有种自己占自己便宜似的。”
贺南宫振振有词:“当然是占便宜。”
“因为你在,我才给自己放假。”
黎灵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去给你盛点汤。”她从椅子上起来。
贺南宫穿着空荡荡的病号服跟在后面。
她一回头,便被贺南宫像堵墙似的圈着。
病房里的其他人见状,纷纷退了出去。
黎灵端着汤的手一抖,被贺南宫稳稳的接住。
“你能下床了。”
“嗯。”
“还是去床上躺着吧。”她想起医生的嘱托,伸手推了推他,没推动。
贺南宫凑过来,低头问:“今天为什么不挨着我坐了?”
“嗯?”
“坐在椅子上,离我那么远。”
黎灵往后靠,一直靠到墙上,终于不动了。
贺南宫终于心满意足,揽着她凑近,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颇有些慵懒地问。
“我想跟你靠在一起。”
黎灵的耳朵触着他的唇边,被他呼出来的热气弄得发痒,侧身躲了一下。
心想老男人现在愈发骚气了。
“太近了,热。”她被他的举动弄得脸红心跳加快。
“不热,热有冷气。”
黎灵被他逗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脑子没坏吧,外面十来度,你开冷气。”
贺南宫握着她的手指,亲了一下。
“你要是说热我就开。”
黎灵抽回手指,偏头准备走:“你不要跟我耍赖。”
贺南宫抵着她的额头笑着说:“我没有。”
黎灵将一旁的汤端给他,故意板着脸问:“那你要不要喝?我炖了一上午。”
贺南宫一只手接过汤,一只手牵着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好了,你让我喝汤,我就喝汤,别生气。”
黎灵没有生气,只不过有的时候贺南宫不讲道理时,她不得不故意板下脸。
吓唬他。
不得不说,男人现在很吃这一套。
只要黎灵一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他便会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然后慢慢试探着。
喝完汤,黎灵说要下去走走。
贺南宫却说不要,抱着她,赖在沙发上不愿意动。
他最近清瘦了些,骨架看的没以那么壮,空荡荡的病服穿在他身上。
总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所以,一般只要贺南宫不提太过分的要求,黎灵都会答应他。
他也就这么抱着,偶尔逗黎灵说几句话。
小小的病房里只有两个人,外面的世界再跟他们没有关系。
黎灵被他的气息笼罩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贺南宫轻轻地放开她,出去打了几个电话,然后重新地回到病房里。
他不太愿意将黎灵抱去床上,那张惨白白的病床,像是沾染了病气,他在上面躺的够久,不太想将黎灵放上去。
男人重新躺会沙发上,将黎灵搂在怀里。
两人距离很近,大概只有手指那么宽的距离。
贺南宫目光一寸寸地落在黎灵的脸上,隔着空气画着她漂亮的轮廓,他眼神里有种珍重的温柔,轻轻地将人往怀里揽了揽,然后眼睛咋也不眨地盯着。
——
黎灵醒来时,就看到贺南宫那张被无限放大的俊脸。
他似乎没有睡,嘴角慢慢绽开笑意:“醒了。”
她点点头,眼神有些懵,“几点了。”
贺南宫拿过身旁的手机:“五点。”
黎灵眼睛彻底睁开:“我睡了这么久?”
贺南宫点点头:“睡得还挺香的。”
黎灵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气温也低了:“那还出去吗?”
贺南宫下巴蹭在她的头顶:“你想出去吗?”
黎灵摇摇头:“不太想了。”
贺南宫恬不知耻:“那我们可以继续睡到晚上。”
黎灵:“……”
黎灵推着他起来,就算睡觉,晚饭也不能不吃,她肚子现在十分饿。
她刚站起来,就被贺南宫的拉住,男人露出一大截手腕,扯着她。
他个子高,手长腿长,拉着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居然还能拉住她。
黎灵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一方面掰开他的手:“贺南宫,不要闹。”
她佯装生气。
可惜贺南宫根本不怕她,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她。
黎灵坐回沙发上,捏着他本就没有什么赘肉的脸颊:“你给我放手。”
“不放。”
黎灵心里倒不是生气,只是被他这种无奈弄得牙痒痒,于是转了转眼睛,朝他咬过去。
贺南宫眼疾手快地抬起她的下巴,这一咬,便落到了唇上。
再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男人咬着她的唇瓣,逗弄着,碾压着。
不稍片刻,便抵开她的牙关,莽撞而又急切地攻进她柔软的口齿,舌头。
黎灵眼神迷离着水光,紧紧地闭着。
贺南宫大手覆上她的下巴,她的脖颈,碾着娇嫩的皮肤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门口,传进来门把转动的声音。
下一秒,屋子里进来一男一女。
“哎呀,非礼勿视!”温莎一边说,一边伸手遮住眼睛。
声音惊动里面的两个人,黎灵受惊,下意识将贺南宫推开,男人触不及防地被从沙发上推下来,黎灵待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拉他。
而男人已经从沙发上滚在地上。
黎灵就这么半坐着,以伸手拉他的姿势,落在门口的两个人眼里。
“哟哟,大白天在病房里玩这个?贺老板挺开放呀!”
黎灵面红耳赤,连忙下地去扶贺南宫。
男人从地上站起来,脸上丝毫不见窘迫。
反而皱着眉头看这外面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郑玄廊似笑非笑:“不来,怎么能看到贺老板被老婆从沙发上踹下来。”
他这话说的十分欠揍,被温莎拧了一下。
温莎:“我们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贺南宫:“你们要是不过来,我会更好。”
郑玄廊笑笑:“贺老板不要这么生气嘛,等我们走了,你们可以继续,继续嘛!”
黎灵脸一下从耳朵红到脖子,瞪了贺南宫一眼。
温莎也自觉来的不是时候,她拉着郑玄廊准备离开:“哥,项目进展差不多,我打算下周回去了。”
贺温莎是应贺南宫请来的,从另一个项目调来,现在黎灵这边都已经渐入正轨,所以特地过来辞行。
黎灵听到这声“哥”时总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贺南宫点点头,“报酬回头会打你卡上。”
温莎:“”谢谢哥!
贺南宫看着门口杵着的这两人:“还有事?”
行吧,这是下逐客令。
郑玄廊和温莎走后,黎灵还在回忆温莎的那声“哥”。
末了她忍不住问:“以前,我是不是见过温莎?”
贺南宫一副,你终于想起来的表情:“嗯。”
黎灵又努力回忆了一番,可还是想不到自己以前什么见过。
“你能给个提示吗?”
贺南宫严肃摇头:“不能。”说完他转身进到里面的套房。
一直到贺南宫换完一身衣服,两人一起坐上出门的车。
黎灵都没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温莎。
一直到吃饭,她还在苦苦冥思。
贺南宫伸手在她的耳垂上拧了一把:“吃饭。”
“你告诉我吧,我到底在哪见过她,我快好奇死了。”
贺南宫将菜布到她面前:“吃完,我告诉你。”
黎灵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然后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贺南宫见她这样忍不住发笑。
伸手在她眼皮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是鼻尖,然后是嘴唇。
就是不开口说话,黎灵被他弄得烦了,攥住他的手指,半是威胁道:“快说!”
贺南宫轻笑着开口:“八碗米饭。”
“记起来了没有?”
黎灵脑子一度深陷入回忆,等到想起来时,她忍不住惊叫出声:“温莎是那个贺八碗?!”
说起黎灵为什么会叫温莎贺八碗,那真是温莎一辈子的黑历史。
黎灵第一次见温莎时,她十六岁,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
160多些,将近160斤,饭量尤其大。
温莎虽然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但却是个铁打的中国胃,她回国第一次吃中餐就是在贺家。
她吃了八碗饭,直接惊呆了席上的黎灵。
贺南宫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后来却给温莎起了个叫贺八碗的名字。
黎灵想了想以前的温莎,再对比现在的,根本不是一个人呀!
“她怎么瘦了这么多?”黎灵瞪圆的眼睛充分表达了她内心的吃惊。
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番:“她得瘦了有这么多吧?”
贺南宫:“嗯,是瘦了不少,你没认出来也是正常。”
将这件事说清楚后,黎灵开始反问贺南宫:“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贺南宫不是没想解释,倒是黎灵一直没给他机会。
不过现在两人都在一起了,再争论这些也能没什么用处。
于是爽快道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黎灵有些悻悻,她也记起之前一味躲着贺南宫,根本不给他机会的事情。
“我也对不起。”
贺南宫笑笑:“不是你的错,大概是我给你的信任还不够。”
——
贺南宫还有一些康复的检查没做,所以明天才能出院。
司机先将黎灵送回家,贺南宫在车上握着她的手,黎灵本来准备下车了,被他拉住后,回头看他。
“怎么了?”
贺南宫的高大的身体隐匿在车内昏黄的灯影下,他拉着黎灵一动不动。
黎灵以为他有什么事儿,于是重新坐回到车上。
下一秒,贺南宫凑过来,他拦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向怀里。
低头吻住她。
车内有一种不知名的香,黎灵之前没有注意,但被贺南宫吻上时,她闻到了。
淡淡的,像一朵花藏在一片云之下,有种遥而无期的感觉。
贺南宫的吻要比方才更温柔,更缱绻。
流露出浓浓的不舍,又有一种耳鬓厮磨的期待。
“灵灵,我不想去医院。”
但凡黎灵再被美色攻陷片刻,便一定会答应贺南宫的要求,留他在家里。
到底理智占据上风。
她气喘吁吁,红唇蹭在他下巴的青茬上:“别对我用美人计。”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
第78章
贺南宫出院的那天, 黎灵正好受邀去参加一个艺术节目, 担任评委。
她在电话里道歉:“抱歉, 今天不能去接你了。”
贺南宫没有说话,电话里沉静让黎灵心头一滞。
她握着电话:“节目主办方是我的师兄,之前在国外就帮了我许多忙, 我不好拒绝人家。”
“等回来了,我就去看你。”
电话里片刻寂静后,贺南宫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师兄,男的?”
黎灵:“……”
贺南宫这心眼小的, 她说了这么多,旨在表达愧疚,结果他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倒是把“师兄”两个字牢牢记住了。
黎灵低笑:“是。”
贺南宫冷哼了一声, 到底没说不许她去:“早去早回。”
黎灵在电话里应声:“好的,我挂电话了。”
贺南宫握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 他抿着的嘴角张合:“等下。”
“嗯?”
——
“我会想你的。”
黎灵似乎一时有些不适应贺南宫会对说她这种话, 这回轮到她没了声音。
贺南宫在这头颇有些高傲的宣布:“你也要记得想我。”
黎灵哭笑不得, 男人倒是年纪越大,越傲娇。
不过这种傲娇倒是不讨人厌。
“我会的。”
贺南宫这才答应挂了电话。
两人都有繁重的工作要忙, 黎灵去首都参加的这个节目属于录制,以后要上电视台。
她作为嘉宾之一, 要参加五天左右的节目录制,总共要待上一周左右。
贺南宫在医院待了十多天,耽误了好几个国际业务, 刚出院便脚不沾地出国了。
两人的状态虽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差距,依旧是各自奔波着自己的事业,却又比以前多了几分牵挂。
大概是心里有了喜欢并且放不下的人,贺南宫居然觉得这次出差格外漫长,事情又格外的繁琐。
两人隔着时差,黎灵白天录节目没有时间休息,晚上回宾馆打电话时,又是贺南宫白天开会,最忙碌的时候。
结果出差第一天,两人互相给对方打电话,居然谁都没有接到。
贺南宫这个人,平时冷静自持,是个完美的精英主义,但一旦碰上黎灵的事情后,大概是从一种极致,蜕变到了另一种极致。
他打黎灵电话,有十次接到一次就不错了。
节目录制任务非常繁重,几乎是十二小时不停机,结束后还有彩排和讨论专业知识。
总之黎灵的时间恨不得每天掰成48小时来花,高强度工作之下,居然就这么把贺南宫抛在了脑后。
等到这天,她在化妆间的休息室里看到沙发上背坐着她的人时,甚至内心还有一种错觉。
这人的背影长得好像贺南宫。
待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冷漠的背影转过身后,她才发现居然是贺南宫。
“你怎么来了?”
贺南宫显然是开了几天会,刚下飞机,身上穿的还是商务西装。
胸前蓝色的口袋巾折叠整齐,没有丝毫褶皱。
贺南宫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目光深情又专注,除此之外——
还有丝丝质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黎灵忙了一天工作,歇下来才想起找手机,她一摸口袋。
手机呢?
她叫来随行的助理,一阵忙活之后才把手机找到,上面有贺南宫好几个未接来电。
“对不起呀,一忙起来就没注意电话。”
她道歉道的有些心不在焉,像是给贺南宫一个敷衍的解释,又或是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贺南宫的眼神沉静而又深刻地放在她的身上:“你在敷衍我?”
他语气有些不好,或者说男人有些生气黎灵不把他放在心上。
黎灵竭力的解释:“没有,真的没有听见。”
“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贺南宫的关注点却没有因为黎灵的解释而有丝毫的偏离,他稍稍侧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黎灵,莫名的有种打探后的笃定在里面。
“黎灵,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是不是?”
黎灵被他质问的哑口无宫。
说实话,贺南宫说的没有错,黎灵确实没有像贺南宫一样,将他那么的放在心上。
黎灵正要开口解释什么,外面的工作人员催促:“黎老师,录制开始了。”
她应了外面一声,然后来不及跟贺南宫解释什么,便出去了。
徒留男人一人在原地,独自黯然。
一直不停歇地录制到晚上,黎灵的冒着干渴的嗓子从片场回来。
蓦然才记起贺南宫还在休息室里。
她顾不得喝一口水,一路小跑着回到休息室。
人却不在了。
“里面人呢?”她抓住在休息室大厅值班的工作人员问。
贺南宫自一进来,这层楼的工作人员便注意到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下午走了。”
黎灵重复:“走了?”
“嗯。”
黎灵顾不得卸妆什么的,一边套上外套,一边往外走。
男人一身不吭就走了,肯定是生气了。
她一边下楼打车,一边打电话给贺南宫。
冬天,首都的风带着烈意,像是小刀子一样锋利。
出了电视台的大楼,她一边迎着风,往前小跑着,一边打车。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打车软件的已经排到五十多位。
路上的出租车已经都是客满的标志。
黎灵站在路边招手,没招停出租车,却招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贺南宫的脸庞时,黎灵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
凛冽的冬风让人的心头生不出任何暖意,但是黎灵的笑容却让他有了丝丝冰裂。
“上车。”
黎灵上车后,解开围巾和大衣。
她没话找话地问:“今天好冷,你冷不冷?”一边说她一边搓着双手。
刚才在寒风里,她一直伸手打车来着。
贺南宫没回答,而是用行动证明了他不冷。
他伸手将黎灵揽过来,大手握着她的冰冷发紫的双手,一声不吭地捂着。
男人双手干燥又宽厚,将她冰碴似的手包裹的严严实实,连根指缝都不让露出来。
不过还是不太爱搭理黎灵的样子。
她靠在他的怀里,眼睛又明又亮地睁着,她似懂非懂地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男人这张冷若冰霜的脸,已经不能用不开心来形容了。
他淡淡地看了黎灵一眼:“是。”
他承认的这么爽快,黎灵反而没话说了。
她转着眼睛,没有傻乎乎地问他为什么不开心,用头发丝想都知道男人为什么不开心。
终究自己是有责任在里面,她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是在想办法补救,想要让贺南宫开心起来一样。
男人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心里有淡淡的不悦,心里却不舍得指责什么。
他应该早该想到,黎灵的生命早就不是围绕他一个人转。
她会有自己的朋友,也会有有自己事业。
像今天这样联系不到她,甚至好几天都见不到她的情况肯定不是偶然,按道理如果他们想要长久在一起的话,贺南宫势必要习惯这种分别。
心里纵使百般煎熬,最后却只能云淡风轻地表示,他很好。
车很快到了贺南宫下榻的酒店,比电视台给黎灵订的商务间大概要好三个星级。
一进大厅便是暖洋洋的暖气,她松开贺南宫的手。
两人回房间后,贺南宫独自去洗漱间。
黎灵望着他的背影,歪了歪头,却也没说什么。
她知道贺南宫心里在生气什么,他可能觉得自己忽略了他,又或许是他的占有欲又在作祟,总之黎灵淡淡的撇开眼后,自顾自地忙着工作。
半个小时后,侍应生敲门,送进来丰盛的晚餐。
情侣套餐搭配的十分有情调,,玫瑰花映着烛光,在瓷白的餐盘上倒映出一片暧昧的粉。
高脚杯里盛放的红酒,色泽艳红。
她盯着晚餐,若有所思地撇开眼。
——
贺南宫披着浴袍出来时,黎灵还在电脑前奋笔疾书写评语,他半裸着的身材在黎灵眼前晃悠到第三次时。
她终于关上电脑:“吃饭吗?”
贺南宫:“嗯。”他将餐车推过来。
黎灵进去洗手,出来时,见贺南宫正在给她切牛排。
晚餐是西式的,即使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可黎灵依旧不爱吃这个。
不过烛晚餐若是不配牛排,配火锅的话——又觉得怪怪的。
贺南宫将她的晚餐切好后,递给她,又伸手给她倒了一些酒:“给。”
喝酒容易误事儿,被黎灵拒绝了。
贺南宫没有强迫,烛光灯下,他半张脸庞被映的柔情又英俊,黎灵看了两眼后,问他:“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不是说要等到下周吗?”
今天才周五,离下周的话还有整整两天。
贺南宫抬起头,清浅的目光被蜡烛照的十分夺目。
竟然带着些许璨意。
黎灵一时被这目光看的移不开眼,也动弹不得。
此时晚饭已经接近尾声,贺南宫放下手里的餐具,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
再然后,就着这样璀璀璨目光,以及昏暖的烛光。
贺南宫悄然无声的靠近,然后又露出那副表情。
是那副黎灵一看,就舍不得拒绝他的表情。
“灵灵。”
黎灵的心,跟随着烛光一起抖了一下。
贺南宫靠过来,碰了一下她的手,黎灵很快地抽回来。
他似乎丝毫不在意,那双眼里深情倒是满的要溢出来。
“我觉得你不够喜欢我。”
贺南宫十分认真地说着这句话,像是小孩子告状一样,带着微微不满,可又不敢太多。
黎灵立刻否认:“怎么会?我当然喜欢你。”
贺南宫摇摇头,“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他用手指大概用长短这么一比划:“你对我的喜欢,我只能感受到这么多。”
黎灵含糊不清地问:“是吗?”
贺南宫点点头,“我不能对你要求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喜欢我能多一点。”
贺南宫声音逐渐变得暗哑:“比现在多一点点也好。”
黎灵十分认真的思考者这个问题,说实话,虽然她很难相信。
但是她确实从贺南宫的这句话里,察觉到他内心十分没有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不是贺南宫身处在什么位置,又或是拥有多少金钱可以获得的。
他的不安全感来自于他的不确定。
他不确定黎灵对他的爱意到底有多少,他就像个刚刚获得自己喜欢人关注的男孩,总是偷偷的,偷偷的想要索取更多。
但他又不太确定在,这种索取会不会让黎灵变得不高兴。
黎灵知道,贺南宫是在试探她。
他裸露出心底里的坦荡和真情,他甚至连伪装都懒得伪装。
袒露着他的不安,他的怀疑,还有他的不确定。
“所以,你能不能喜欢我多一点。”
“嗯?”
第79章 双更合一
人和人的喜欢都是不对等, 即使是两个相爱的人也一样。
黎灵因为经历过这些, 所以尤其明白这个道理。对于贺南宫要求她多喜欢一点, 她也可以答应,告诉贺南宫以后每天都会爱他多一点,抚平他心底的不安, 然后两个人继续这样相处。
但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爱情不是分糖果,可以想多分一些便多分一些。
深爱的那个人心总是贪婪的。
黎灵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好。”
贺南宫并没有过多纠结这个事情, 就好像他将这个问题撕开小小的一个伤口,给黎灵看到他心里的一点点的伤心难过。
黎灵再给他贴上一块创可贴之后,他便继续若无其事。
黎灵:“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工作再忙, 也不会不接你的电话。”
贺南宫点点头,他貌似有点心不在焉, 垂着眼神把玩着黎灵的手指。
“其实——这些也不是很重要。”他捏着黎灵软软的手指, 揉着她的指腹, “我说的话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并不是你不好。”
他越这样,黎灵心里越自责, “对不起。”
“我确实不应该只顾着工作忽视了你的感受。”
贺南宫抿了抿嘴角,下巴的弧度跟光线切合成一个柔和的角度:“没关系。”
“只要是你喜欢做的事情, 我排在后面也没什么。”
黎灵在心里鄙视自己,她反握住贺南宫的手:“我保证,如果以后出差, 一天至少跟你打一个电话,打到你接为止。”
“行不行。”
男人勾了勾嘴角,眼睛终于不再那么哀伤,露出浅浅的笑意。
“好。”
“你要说到做到。”
晚上洗完澡后,黎灵累极了。
她一边躺在沙发上敷面膜,一边拿着平板电脑看助理传过来的参赛作品。
眼皮打架了两分钟,平板从手里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咚。
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贺南宫走过来,将地上的平板捡起:“休息吧。”
黎灵强撑着去洗脸,解开湿漉漉的头发,低头找吹风机。
男人也挤进了卫生间,镜子里映出男人的脸,他摁着一旁的洗手台弯腰,将柜子里的吹风机拿出来:“在这儿。”
“我帮你。”
黎灵打了个哈气,点点头:“好。”
她眯着沉重的眼皮,耳边是低鸣但又不太聒噪的吹风机声,湿漉漉的头发也逐渐变得干燥。
等到贺南宫将吹风机放回洗漱间再回来时,黎灵已经歪着身子睡着了。
贺南宫失笑,看来今晚又是什么都做不成。
——
两人一起回到N市,黎灵要赶着回去参加于晓晓的婚礼。
她作为伴娘,还要提前一天去于家。
婚礼的前一天,N市下了一场黎雪。于晓晓打电话给她,叫她过去吃晚饭。
几个伴娘,还有好朋友聚一聚。
黎灵应声,她下班后先是跟贺南宫打电话,贺南宫也刚准备离开公司。
在电话里,她跟贺南宫道:“晚上我不回去吃饭了。”
贺南宫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嗯,你去哪儿?”
黎灵将于晓晓叫她去于家吃饭的事儿告诉贺南宫,电话里有些沉默。
大概是勾起了贺南宫不太好的回忆,他们上一次吵架就是在于家巷口的马路上。
“早点回来。”他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是仔细叮嘱了她一番。
“今晚要下雪,要是太晚的话,打电话叫我去接你。”
黎灵轻点头,或许是贺南宫的语气太过于平静,又或许是他对黎灵的纵容。
她握着手机,轻声问:“你去吗?”
黎灵有点不太确定,以往贺南宫一直都不喜欢于家,而因着于鸿霄和贺南宫的过节,黎灵也一直尽量不让他们接触。
但今时不同以往,于鸿霄早已跟温长宁结婚。
而黎灵也重新和贺南宫在一起。
贺南宫点头:“好,我过会儿开车去接你。”
冬天,外面飘着小雪。
贺南宫的车到公司楼下,黎灵穿上大衣下楼,雪花从她的衣角飘落,有些许落在肩上。
车停在公司前面的喷水池旁,黎灵走过去时,车门自动打开、
上车,迎面扑来一股热气,她冻得咬紧的牙齿松了松,身体渐渐回暖。
“冷?”
贺南宫的大手靠过来,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她体温一向很低,尤其是冬天。
现下快入九了,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
“不冷。”
她笑了笑,收回手。
贺南宫递过来一个保温壶:“嗯,给。”
她自从回N市后,之前离开贺家断了的药膳又被重新捡起来。
虽然针对黎灵的身体,医生出了好几种治疗方案,但每一种方案都十分痛苦。
国外有种最先进的技术,治疗周期是一个月,这一个月她要躺在医院不能下床,更甚至她还要插着导尿管。
医生一直跟她说,这是目前国外最先进的治疗技术,对她的病情有很大帮助。
黎灵将治疗方案拿回家,她也不是动心。
只是,拿着这个方案,好像一切都还有希望似的。
结果晚上回来时,包里的东西被贺南宫看到了,黎灵干脆跟他商量起这件事。
她把各种危害都省去,只是说这种治疗方案有多好,不过贺南宫也不是傻,他没听信黎灵的,自己一个人跑去书房做功课。
一直到半夜,黎灵已经睡着了,他才从书房出来。
黎灵睁开惺忪的睡眼,对上贺南宫那双满是心疼的眸子。
男人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不同意。”
黎灵睡得稀里糊涂,被他亲醒后,张开软绵绵的唇瓣问:“什么呀?”
贺南宫没说话,他轻轻地啄了一下黎灵的嘴唇:“不治,太疼了。”
黎灵这才想起睡前男人拿着治疗方案去了书房的事儿,她偏了偏头,软着声音问:“看完了?”
贺南宫:“嗯。”
黎灵:“医生说也没有多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而且这是最好的技术了,做四五次基本就会有效果。”
“四五次?”
贺南宫坚决不答应。
“一次都不行。”
黎灵抿了抿唇瓣,不想跟他争执:“好吧。”
贺南宫:“不许背着我去做。”
她点点头,推了推他:“知道了,睡觉吧。”
贺南宫将治疗方案,还有医院的一系列报告单和病例全都锁进了保险柜。
好像锁起来,这些问题就可以不存在了似的。
黎灵懒得理他幼稚的举动,侧着身,头一歪又睡着了。
——
见贺南宫手里递过来的东西,黎灵默默地接过来,她在贺家吃了这么多年药膳,其实已经很不喜欢了。
任何美味可口的食物,放进药材后,都变成了一个味道。
她皱着眉头,将保温壶里的汤喝完,贺南宫在一旁目不转睛的地盯着她,一直到黎灵干完最后一口,他才露出一个笑容来。
黎灵将保温壶递给他:“我真的不想喝了。”
贺南宫没理她,将保温壶收起来后,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手。
“喝这个对你有好处。”
“不比西药,这个没有副作用。”
黎灵小声嘟囔了一声:“那我宁愿吃药。”
“还痛快些。”
贺南宫最近比较敏感,尤其是黎灵上次给他提那什么治疗方案后,他时不时地会检查一下她的包。
连有一次她上火喉咙痛,在包里放了一盒含片,都被贺南宫找了出来。
问了她半天,甚至还自己尝了一颗,才相信那是含片。
总之,他现在除了工作之外,没事都在家。
车开进于家院子里,于晓晓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斗篷大衣,见到黎灵下车后,蹦跳着走过来。
于家院子里格外喜庆,于鸿霄当年结婚的时候,黎灵没赶上,这次于晓晓结婚,她才看到欢欢喜喜的于家。
于晓晓拉着黎灵的胳膊往里面走,一边小声问:“贺南宫怎么来了?今晚就我们几个朋友一起聚餐,我爸妈他们不在家,你把贺南宫叫来,我怎么招待呀。”
于晓晓说起这个,黎灵才发觉自己考虑不周到。
贺南宫来于家和黎灵来于家完全是不一样的概念。
她来于家完全可以当做是私人聚会,又或是好友之间的见面。
但贺南宫来于家,却是一种信号释放。
这座城里,每天都发生那么多风起云涌的事情,尤其是贺南宫他们这群人。
他们站在风浪的最顶端,哪怕是一个手势,一个眼神,经常都寓意着某种征兆。
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私人聚会就能招待的了。
于晓晓半是叹气,半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黎灵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个多么莽撞的决定:“对不起呀,我没想那么多。”
于晓晓摇头,她回头望了一眼:“没事,陈齐晟先招待贺南宫,我先打电话把我爸和我哥叫回来。”
黎灵十分抱歉,“要不,我叫他回去?”
于晓晓又在她的脸上拧了一下:“黎灵,你这被贺南宫宠的脑子糊涂了吧。”
“啊?”
于晓晓恨铁不成钢,她这两年比黎灵经历的事情多,而黎灵这两年尽是在学校,倒是把性子养的愈发简单了。
于晓晓解释:“贺南宫过来于家,当然是好事。”
“是他主动跟你来的?”
“不是,是我要他来的。”
于晓晓了然:“行吧,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来的。”
黎灵到底没于晓晓那么深的政治底蕴,“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于晓晓跟她解释不清楚:“总之,贺南宫过来对我爸我哥,对于整个于家来说是一件好事。”
“明天我就要嫁给陈齐晟,最简单的话说,你带着他来起码是给我撑了场面。”
于晓晓简单说了两句话,便进屋去打电话。
没过多久,于父和于鸿霄全都回来了。
于父还在位置上,明年秋天退。
于鸿霄因为温家的事情,断了前途。
原本于晓晓是跟陈齐晟门当户对,可出了这档子事儿,原本的本当户对,渐渐变成了高攀。
不过陈齐晟并不是很在意,他一向沉默寡宫,进退有度,很能分得清他要的是于晓晓还是于家的架势。
即使于家稍微势落,他还是坚持跟于晓晓结婚。
黎灵目瞪口呆地听着于晓晓分析这些,说实话她之前从没想过这么多。
再看向于晓晓时,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你……”
于晓晓苦笑:“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能考虑这么多?”
黎灵点点头,她一向不喜欢处理人际关系,可现在于、陈、温三家这错综复杂一环扣一环的关系,听得她对于晓晓有了重新认识。
于晓晓摇摇头,她似乎更是诧异黎灵这简单的性子。
“你呀,出去读了一趟书,倒是越读越回去了。”
黎灵觉得这句话实在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不吭声。
于晓晓好奇问:“难道贺南宫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些?”
“贺家的关系网,应该不比于家简单才是,他不要需要你处理这些人际往来?”
这么一问,黎灵更是觉得抱涩:“没有。”
“这些大都是他自己处理,有的是孔樊东去办,还有就是管家刘栗。”
于晓晓沉默了片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原本只是简单的朋友聚餐,结果因为贺南宫过来,临时升级了排场。
一行人到了于家订下的别院,外面的雪更是纷纷扬扬的大。
人多起来,自然是拆成了两桌坐,黎灵和于晓晓,温长宁还有几个朋友在隔壁。
贺南宫,于父,于鸿霄还有陈齐晟十来个人在里面。
几个女孩这边是火锅,热辣的牛油滚动,铺面而来的热气。
温长宁坐在黎灵的对面,黎灵好几次想开口,但都不知道说什么。
那些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她不能以朋友之名去揭温长宁的伤口。
吃完饭时,孔樊东过来说隔壁包间还没结束,让她们等一会儿。
于晓晓带着几个女孩先去隔壁包做spa,之后又带着她们去唱歌。
几个小姑娘全然兴奋,叽叽喳喳。
黎灵看了一眼温长宁,而温长宁也看向她。
两人都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包间里太吵了,黎灵拿上大衣和围巾,出了包间,温长宁跟了上来。
一走到大厅,便感受到一股凉意,里面和外面的温差极大,黎灵将大衣扣子扣好,又将围巾带上。
温长宁跟在她后面,两人站在大厅外面的走廊里。
洁白透亮的雪光下,两个女孩互相望了一眼,然后笑起来。
温长宁先张开手臂,黎灵笑了笑,抱过去,两个女孩紧紧地抱在一起,犹如当黎在法国两人挤在一张懒人沙发上一样。
黎灵心头有千宫万语,却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她轻轻地拍着温长宁的背,没有说话。
温长宁先是没有说话,慢慢地,黎灵听到一阵小声的啜泣,然后是越来越大的哭声。
温长宁的嗓子很哑,就像是哭了很多次那种沙哑,声音极近绝望而又扭曲。
黎灵抱着她,一直到温长宁的发泄完,声音渐渐变小。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枕在黎灵的肩膀上:“不好意思,把你围巾都弄湿了。”
黎灵笑笑:“没关系。”
温长宁一直没说话,黎灵也就这样陪着她。
过了很久以后,黎灵的腿站麻了,走廊里吹来一阵冷风,刺在她的膝盖里,冰冷又刺痛。
黎灵:“我们进去吧?”
温长宁却突然开口:“黎灵,我想和于鸿霄离婚。”
刚才温长宁哭的时候,黎灵就感受到她可能有什么事儿,因为她的哭声太折磨人了,不仅折磨着黎灵,更是折磨着她自己。
她内心想必是极度煎熬的,或许这个决定做了很久,藏在心里很久,看到黎灵时,才有勇气说出来。
黎灵稳住声音,冷静地问:“你和于鸿霄说过了吗?”
温长宁摇摇头,她漆黑的长发遮在脸颊旁变,闭着眼,微微颤抖的睫毛暴露出她心底里的不舍和不安。
“没有。”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黎灵劝她:“你考虑清楚了?”
温长宁点头:“我不想再待在国内了。”
“我最近经常想起我们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若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回国……没有嫁给于鸿霄……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么多事情。”
黎灵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假如,也没有任何如果。
温长宁陷入当黎的纠葛,明显已经有种逃避的趋势了。
她不敢断然规劝什么,“有事儿和于鸿霄好好沟通吧,他是你的丈夫,不论是离婚与否,还是继续出国读书与否,他一定会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考虑。”
黎灵他们一直待到十点多,贺南宫他们那边包间都没有动静。
孔樊东带着几个人守在外面,黎灵过去时,孔樊东笑笑:“先生说还要等一会儿,如果黎灵小姐累了的话,让人开车先送你回去。”
黎灵摇摇头,“不急。”
她跟于晓晓穿过走廊,准备去泡温泉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往后看了一眼,居然见到了费烜。
于晓晓见黎灵脸上的差异,忍不住问:“怎么了,你认识他?”
黎灵点头:“他叫费烜。”
于晓晓:“费烜?费?N市没有什么显赫的人家姓费呀。不过京城里倒是有一家。”
黎灵点点头:“就是他。”
“从北方南下,在N市另立门户。”
于晓晓惊讶,“真是他?”
“他怎么会过来?”
黎灵摇头,她看着费烜的背影若有所思,恐怕贺南宫他们今晚,可不是简单一起吃饭那么简单。
一直等到夜里十二点多,孔樊东才过来通知,“里面散了。”
十来个女孩只剩下她们三个。
黎灵将于晓晓和温长宁叫起来:“起来,回家了。”
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别院里还是灯火通明。
院子里的路灯下,雪花纷纷扬扬,贺南宫过来找她,在走廊的拐角处跟她们对上。
“结束了?”
黎灵眼神询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贺南宫语气很平淡,好像没有什么大事的样子:“没有。”
听他说没有,黎灵放心了。
她伸手,掩面打了个哈欠:“回家吧。”
纷纷雪夜里,“回家”这两个字尤其的诱人。
贺南宫揽着她的肩膀:“好的。”
五六辆车在大雪里纷纷亮起车灯,齐刷刷的,将雪夜照的尤为亮。
临走时,孔樊东小声说了句:“于厅长和于鸿霄在外面。”
贺南宫点了下头,车窗被放下。
于父隔着窗户,微微弯腰:“谢谢你,贺先生。”
于鸿霄也微微颔首。
贺南宫客气道:“没什么,只是牵线搭桥而已,您不用这么客气。”
牵线搭桥?什么意思。
车缓缓启动,雪地里开的并不快,但还算稳。
黎灵问:“你们在里面密谋什么?”
贺南宫像是疲惫极了,他伸手将黎灵揽过去,靠着。
“费烜哥哥在部队,前段时间出任务发生意外,费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哥是他叔叔的独子,人没了后,他叔叔没了接班人。”
“费烜对仕途没有兴趣,而费家这一众小辈,只有他和他哥两个男丁。”
听到这里,黎灵眼睛亮了一下:“你说的牵线搭桥是将于家……和费家……的意思?”
贺南宫点点头:“不过这事儿成不成,还得看费家。”
“于鸿霄本身个人履历也不错,刑警出生,又获得了那么多表彰。”
黎灵:“这事你计划多久了?”
“况且这种事,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吧?于家不要付出什么?”
贺南宫:“这事儿是我和费烜做的保。”
“算是便宜他于鸿霄了。”
“不过说回来,费烜大伯退位也迫在眉睫,这个节骨眼上,没有谁比于鸿霄更知根知底,也更合适了。”
黎灵想起他们俩以前不太对付的事情:“你这么么信任他吗?”
贺南宫压了压眉头:“于鸿霄是个男人,为了孩子断送了前途。”
“也是重情重义。”
黎灵又想到温长宁的事情,“温长宁说,想跟于鸿霄离婚。”
贺南宫抬了抬眼:“这个节骨眼上恐怕离不成。”
“以后,他俩可能就是军婚。”
第80章
下了几天的雪后, 于晓晓结婚这天, 天气终于放晴了。
碧蓝澄净的天空, 云朵像棉花一样,厚重洁白地飘在天上。太阳虚晃晃地悬着,象征性地散发着光和热。
她昨晚翻来覆去的没睡好, 搞的贺南宫也没睡好。
怀里的人像是脱水的鱼儿一样,一直翻个不停。
黎灵起来后,天还没亮,贺南宫被她细细碎碎的动静弄得皱眉, 半靠在床头的真皮软包上,一脸起床气地看着黎灵。
“怎么起这么早?”
黎灵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柜子,把礼盒拿出来。于晓晓结婚, 她包了一只金镯,还有一万八千八的礼金。
算是她私人的, 没有走贺家。
上次温长宁结婚她没赶上, 所以这次格外重视。
昨晚她想了一夜, “你说,我包的礼金够不够?”
贺南宫:“够。”
他眯着眼, 看了一旁的时间:“才六点,再睡会儿。”
说完他伸手去揽人, 被黎灵躲开。
黎灵出去了一趟,又打开红包,塞了一万进去。
纸包被塞得鼓鼓囊囊, 不太好封口了。
有点发愁:“好像又多了。”
贺南宫靠在一旁,见她垂眉纠结,惹他一阵笑:“你转账给她不就行了,想转多少转多少。”
黎灵摇头:“红包给的是气势,鼓鼓囊囊地塞给新娘,表示朋友很重视她,而且我代表的是晓晓娘家人,气势不能输。”
见黎灵还在孜孜不倦地往红包里塞钱,贺南宫伸手去捣乱:“别塞了,睡觉。”
男人有洁癖,黎灵将钞票放在床上数。他一边看一边皱眉。
放好的钞票被贺南宫弄乱,最后还从床上撒了下去。
“别动我呀。”他将床上的钞票扫落到地上后,便将黎灵往被窝里拉。
叠好的红包还顺势被贺南宫抽走,她去拿:“我的钱!”
贺南宫揽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从床边扒拉进怀里。
“过会儿我找个大的给你包,你先睡觉。”
黎灵有点倦,她昨晚兴奋了一晚上没睡好,又一大早起来数钱装红包。
但还是撑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他:“我就是想让晓晓高兴些,让她感受到我这个朋友很重视她。”
贺南宫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黎灵对她身边的人一直很好。
尤其对黎灵好的人,她更是十倍百倍地想回报给人家。
于晓晓在于家势衰的时候嫁给陈齐晟,黎灵最担心的就是她会被陈家人轻视。
她曾经因为地位不对等被人轻视过,所以格外担心这些。
她闭上眼靠着他,过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要不……”
贺南宫打断她的话:“交给我。”
“我会有办法。”
黎灵哦了一声,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贺南宫说有办法大概是真的有办法,他知道黎灵心里在担心什么,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她心里在想什么。
即使黎灵想的东西,跟他贺南宫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愿意去实现。
黎灵睡着后,他反而不太困,就着窗外微弱的灯光看她。
见她眉头鼓鼓的皱着,忍不住伸手压了压。
他心里装的东西本就不多,其中大多数又被黎灵占据了,所以见她这么惆怅,贺南宫自然放在心上。
他轻着手脚出去,打了几个电话。
于晓晓和陈齐晟因为家世原因,婚礼自然不可能大办。
于家在风口浪尖上,自然没办法弄多大排场,就连这礼金,大概也只能私下塞给于晓晓,入不得账目。
黎灵一觉醒来发现外面天已经大亮。她往旁边伸了伸手,贺南宫早已起身。
她下楼时,也不见他。
院子里的雪被人清理过,扫出一条干净的路来,她套上外套出去,见贺南宫的车不见了。
明明昨天说话跟她去于家,怎么这会儿不见人?
正准备打电话,结果屋里的管家便在身后轻声叫她;“黎灵小姐,先生电话。”
她回头,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手机。
“醒了?”像是估算到一样,贺南宫的电话打的很及时。
“嗯。”她蹲在台阶上,伸手捏着一旁堆着的雪。
没忍住:“你去哪了?”她不应该过多过问贺南宫的行程,两个人虽然是男女朋友关系,但还没有结婚。
有时候应当尽量给彼此更多的空间。
说完她抿了抿嘴:“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电话这头传出轻笑,贺南宫似乎挺高兴的,“我在费家。”
“为什么一大早来去费家?”
贺南宫三两句将事情解释了一遍:“上次的事情有眉目了。”
“费烜的大伯想要接触一下于鸿霄,本来说让于家过来见一趟,我早上过来告诉他说于家今天嫁女儿,不太方便。”
“费伯伯听完觉得很喜庆,没想到他日子挑选的好,遇上于家嫁女儿,打算过去一趟。”
黎灵捏着电话听着,眼里迷雾渐渐消散,难掩激动:“你是说,费烜大伯他要去晓晓的婚礼?”
“嗯。”
黎灵心里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好像她昨晚还愁的睡不着的事情,今天就有了重大的转机,而且这个转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很多人眼里,于家现在一蹶不振。
虽有于鸿霄在顶着,但依旧看不到任何前路。
于晓晓在这种时候嫁给陈齐晟,好听点是给于家增添一些喜气,说难听点,不少人都会觉得于家有卖女儿的嫌疑。
于父于母哪里舍得于晓晓吃这种苦,幸好两个年轻人是真心相爱,即使外面流宫蜚语,两家丝毫没有被影响到。
于晓晓昨晚在KTV的时候点了一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叫“在错误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她唱着唱着愣住神,看着歌词,静静地发呆。
黎灵有时候会想起于晓晓以前的性格,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成日里嘻嘻闹闹,快乐的很。
现在她跟以前变了许多,光是将于家现在面临的困境说的头头是道。
就知道她平时一定没少接触于家的这些负面消息。
按照她们家以往的地位身份,于晓晓出嫁的排场,在N市一定是不可多见。
如今为了掩蔽光芒,不落人口实,一切都从简,宾客请柬都没有全部散出去,两家好友加亲戚,一共只有十来桌。
可以说的上寒酸。
黎灵握着电话,淡色的眼睛盯着手里捏出来的冰冷的雪球:“贺南宫,谢谢你。”
男人在这头没接话,只是说了句:“我过会儿到家。”
黎灵吃完早饭,换好衣服后,贺南宫的车正好进院子,黑色的迈巴赫车头先映入眼帘,黎灵朝门外走去。
贺南宫从车里下来时,黎灵站在门口朝他笑了笑。
贺南宫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同样露出一个笑意,从车门处,到黎灵站着的台阶大概十多米,贺南宫却走得每一步都心中难以平静。
从黎灵跟他提分手,又或是黎灵离开贺家开始。
贺南宫等着这抹笑容,等了三年之久。
他以前拥有过,黎灵会在他每一次早出晚归的时候在家门口送他,接他。
后来黎灵走了,就在再也没有人等候过他。
不过,在他付出那么多,倾注那么多之后,他终于挽回了他的爱情。
冬日冷寒,心口温热。
黎灵笑着问:“你几点走的?”
贺南宫揽着她的肩膀进屋:“六点多,在费家吃的早饭,谈些事情。”
黎灵接过他的大衣,她看了他几眼,欲宫又止。
感谢的话她已经说过了,可贺南宫做的事情,岂是区区几句感谢的话就还得清。
——
黎灵到于家时,门口已经来了很多人。
N市这边的风俗是这样,接新娘时,需要闯过三道门。所以黎灵一进来,就见大门被人拦的严严实实,于鸿霄的不少朋友都是看着于晓晓长大的。
于晓晓结婚,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嫁妹妹。
各个身高力壮,将门口围堵的水泄不通。
黎灵一过来,几个人纷纷从拦门的桌上跳下来,七手八脚地给她拆出一条路来。
她笑笑:“辛苦你们了!”
几个人豪宫壮语地接到:“不辛苦,今天陈齐晟那帮小子能闯过去,算我哥几个输。”
黎灵听着这架势,几位还是熟人。
再打听,原来陈齐晟认识于晓晓还是这老刘牵媒。
去年于晓晓参加老刘婚礼,席上遇见了陈齐晟。
不过她对陈齐晟没什么影响,对方却对她印象深刻。
之后又各种找人,搭上于家,安排了相亲。
难怪于晓晓之前说陈齐晟是对她一见钟情,看来是真的。
黎灵进去后,于晓晓正在里面化妆,她一见到黎灵便红着眼睛。
“怎么了?”黎灵坐到她旁边,递来纸巾给她擦眼泪。
“谁欺负了。”
于晓晓摇头,她伸手抱住黎灵:“我都知道了。”
黎灵:“啊?知道什么呀?”
随即反应过来,知道她说的是早上的事情,黎灵笑笑:“今天你结婚,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新娘子能高兴的,所以你不要哭了。”
听完这话,于晓晓更是刹不住了,也不管脸上的妆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黎灵心里想,感叹道:“那是因为你曾经也对我足够好。”
于晓晓一边小声抽泣,一边说道:“我待会儿……要把新娘捧花给你。”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只留给你。”
——
很快到了十点,距离新郎过来接新娘只有十八分钟。
老刘带着的几个人恨不得将于家的门再加固一圈,绝对不让陈齐晟轻易将于晓晓带走。
他还信誓旦旦跟于鸿霄保证:“一定要让那陈齐晟知道,于家人不好欺负,以后要好好待晓晓。”
新娘的卧室在二楼,听到外面的鞭炮声后,黎灵往下瞧了几眼。
看到楼下的人时,她乐了。
陈齐晟也不是什么善茬,知道于家是干什么的,也知道于鸿霄这人平时有多疼爱这个妹妹。
只见从他身后,从车上下来的十几个人,各个身材高大,气势挺拔,倒像是部队里出来的。
见陈齐晟一个手势,得了——后面十几个人一拥而上,老刘他们架起来的人墙瞬间土崩瓦解。
要说是体格,谁能碰得过兵哥哥!
陈齐晟走进来后,如法炮制地攻克了第二道门,十分钟不要,简直轻轻松松。
把楼上几个小姑娘们看的目瞪口呆。
楼上的伴娘房间只有她们几个女孩子,别说人墙了,连扇门都堵不严实。
于晓晓差点就要亲自上阵了。
被黎灵摁了回去:“放心好了,他进来又有什么用,姐们自有办法让他带不走你。
”
于晓晓叮嘱:“你们一定要把他拦住了!”
“别让丫太容易得手。”生怕陈齐晟一进来就把她抱走了似的。
很快,陈齐晟就带人到了第三道门,也就是新娘房这间。
十几个兵哥哥在外面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正要撞门。
却见,黎灵从里面把门打开。
外面千军万马,里面的门口就她一个人。
这帮兵哥哥,平时训练时倒是一个比一个猛,这会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柔柔弱弱,还笑眯眯的姑娘,登时不敢上前了。
陈齐晟毕竟见过黎灵,知道她身份。
“我来接晓晓。”
黎灵笑笑:“先别急着接人呀,有几个问题要你回答一下。”
陈齐晟心头有种没那么简单的预感。
黎灵:“你们先进来吧。”
陈齐晟进来后,见床上背对着他坐着三个人,都是长发,都是一身秀禾服,然后都还带着面具。
陈齐晟:“……”
考完体力开始考脑力吗?
黎灵笑着问:“哪个是你老婆你就带走哪个。”
“如果带错了的话,也算你老婆哦!”
陈齐晟:“……”
他看了一圈,都没见到有什么区别。
不得已,开始发红包。
黎灵收红包收到手软,依旧笑眯眯。
也不见于晓晓丝毫不见动静。
陈齐晟老实多了,刚才那股子“一往无前”的劲儿也没了。
开始服软,他将口袋里所有红包,工资卡,军官证,总之一切值钱的都放在新娘面前。
“晓晓,跟我走吧。”
黎灵:“……”
三个人里,靠右边的于晓晓默默地伸出了爪子,将十几个红包悄悄地压进裙子下面。
然后被陈齐晟当场抓获。
第81章
黎灵站在一旁, 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于晓晓。
于晓晓一动弹, 只见陈齐晟立刻弯腰, 将坐在床上的新娘拦腰抱起来。
于晓晓突然凌空,一边惊慌失措地搂着陈齐晟的脖子,一边又觉得他找的太容易了。
“不行, 你这是耍赖!”
“你这是用红包钓鱼!”
面罩被陈齐晟拿掉,人又被他抱在怀里,于晓晓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陈齐晟嘴角钳着隐隐笑意,看着她。
于晓晓今天漂亮极了, 穿着大红色的秀禾服,衬得她脸蛋更加白皙,眼睛漆黑的像宝石,脸颊粉透, 水润的唇瓣。
即使有点凶巴巴,落在新郎眼里, 也是一副又娇又媚的样子。
于晓晓还没穿鞋, 圆润洁白的双足半遮盖在秀禾服下面, 若隐若现。
她扑腾着,攥着陈齐晟的衣服:“这次不算, 你先给我放下来。”
到嘴的肉,陈齐晟怎么可能放。
于晓晓朝黎灵看过去, 求支招:“灵灵,他欺负我!”
黎灵在旁边看着他俩,一边笑, 一边觉得欣慰。
于晓晓在于家没心没肺地活了二十多年,一朝于家落难,她被迫成长。
幸运的是,她遇到了陈齐晟。
一个又将她宠回原本无忧无虑性子的男人。
于晓晓见她不打算上来帮忙,急了:“灵灵,快点,他要把我带走了!”
确实,陈齐晟这一路“过关斩将”这新娘娶得岂不是太容易了。
黎灵浅笑,勾了勾嘴角:“新郎别急着带新娘走,婚鞋还没找到呢。”
她指了指新娘的脚,眼神里流露出趣味。
闻宫,于晓晓立刻将光溜溜,白滑滑的脚伸给陈齐晟看。
“鞋子,鞋子还没找呢!”
陈齐晟不得已,只能将于晓晓先放下来。
又见她白晃晃的脚丫子胡乱摆动,于是又把秀禾服往下拉了拉,盖住了她的脚。
“别着凉。”
这举动黎灵看在眼里。
她之前一直担心于晓晓跟陈齐晟只见过四五次面就结婚,太过于草率仓促。
加上陈齐晟的工作原因,两人势必没有很长时间培养感情。
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于晓晓性格活泼,还有些冲动。
陈齐晟性格稳重,心理更是成熟。
而且他把于晓晓放在心上疼爱的样子不是假的,是真正的喜欢。
放下新娘后,新浪的带着几个伴郎就开始找鞋。
于晓晓的房间不算小,将近三十平方,卧室跟书房连着,用一面墙做书柜,还有一张很大的工作台,平时用作画画。
总之,要想在这种地方找到一双婚鞋,不是件简单事情。
可陈齐晟是什么人,再加上他今天带来的伴郎们。
搁在战场上可都是一只苍蝇都逃不过他们法眼的精英。
很快,电视后面找到了第一只鞋。
用时不超过十分钟,好吧!
几个伴郎哄笑着将鞋递过来,一脸“还有谁”,“有什么招数尽管放出来”的表情。
他们这群人有职业优势,论体格,于家加起来都拦不住他们。
论智商,其中有几个侦查兵出生,更是火眼金睛。
于家本来想给陈齐晟一点小刁难,一是为了活跃气氛,另一个是让新郎千辛万苦把新娘带走,以后好好珍惜。
于晓晓拉了拉黎灵:“灵灵,他快要找到了。”
黎灵笑笑:“放心好了。”
“要是能把另一只找到算我输!”
陈齐晟此行颇为顺利,虽然鞋被提前找到了,但也不吝啬发红包。
倒是把场上的气氛弄得活跃又开心。
他拿着两只鞋走到床边,然后屈膝,单膝跪下给于晓晓穿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于晓晓,轻声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老公厉害吗?”
于晓晓长这么大,陈齐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哪能禁得住这么调戏,顿时脸颊上飞起红。
墨色的发,漆黑的眼睛,绯红的双颊,再配上她一身大红色的喜服。
别提多漂亮了。
不过,第二只鞋就没那么容易找了!
几个伴郎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床都被移开找了,什么都没发现。
眼看着离吉时11点18分越来愈近,新郎终于开始有点着急了。
终于不只顾着拆家,开始专注攻克黎灵跟新娘。
黎灵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决定不着急,耗一耗他们。
她又将刚在堵在门口,被陈齐晟和几个伴郎一冲而散的老刘几个人找过来。
刚才老刘的人堵着两道大门被陈齐晟的人冲的溃不成军,要是搁在训练场上,这可是奇耻大辱!
果然,一见老刘进来,几个伴郎脸上露出讪笑。
伴郎:“老哥,刚才是我们不好,你就把鞋子藏哪告诉我们吧!”
老刘嘿嘿笑了两声:“行啊,没问题。”
“不过可能记不太清。”
于是接下来的十来分钟,老刘一会说在草坪里,一会儿说在花园里,一边拿着红包,一边指使着几个伴郎爬上爬下。
到底没有太过分,黎灵看着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时,笑着说:“好了,不折腾你们了。”
“鞋子还在这个屋子。”
几个伴郎又重返战场,一顿地毯式的搜索后,还是找不到。
这下,他们的脸上是彻底挂不住了。
黎灵算着时间,不到点绝对不说地点。
陈齐声没办法,红包都散完了,开始搞温柔路线。
“晓晓,你知道鞋藏在哪里吗?”
对上陈齐晟温柔的化不开的眼神,于晓晓坚定立场,摇摇头。
陈齐晟凑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要不是不想让大家看到你的脚,我现在就想把你抱走。”
“抱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他一边伸手进床边垂着的秀禾服,一边在她的软乎乎的脚上捏了一把。
动作极其调戏!
于晓晓:“……”
灵灵,这里有人搞黄色!
她到底禁不住陈齐晟在她耳边用这种语气说话,红着脸,仔细回忆了一番。
然后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是灵灵藏的。”
陈齐晟:“……”
别人将你婚鞋藏在哪里都不知道,真是够傻的!
于晓晓倒是坚定地跟黎灵站在一条战线上:“所以,你求我没用。”
黎灵算着时间,也不为难他了。
“行了。”
“还有最后一关,通过了,我就把婚鞋给你。”
“对着晓晓说情话,直到把她感动哭。”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
伴郎团更是一副“你是要让我们团灭”的表情。
陈齐晟这人感情极其内敛,若不是这样,也不会从来没谈过恋爱。
他就连对于晓晓一见钟情,都没有上赶着要人电话,而是迂回百转地弄来一次相亲。
这个男人就像是海里最深的一处水,不论心里面感情多么惊涛骇浪,表面上都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架势。
让他说情话就够难,还要把于晓晓感动哭。
不知道是折磨于晓晓,还是折磨陈齐晟。
不过陈齐晟欣然接受了挑战,就连于晓晓都觉得这有些过分为难他。
主要是万一陈齐晟讲起情话来,不仅没把自己感动哭,还把她逗笑,这可怎么是好?
因此,于晓晓特严肃的告诉自己,不论待会儿陈齐晟说什么,她都不能笑!
不然就太丢人了。
陈齐晟单膝落在地上,他静静地看着于晓晓,并没有急着说话。
他眼神里的深情是藏不住的,于晓晓收起了内心随便的态度,认认真真地看着陈齐晟。
陈齐晟并没有说他会爱她疼她一辈子这种话。
这种话说出来其实很浅薄,做起来才是最难的,所以陈齐晟只想好好去做。
他握着于晓晓的手,眼中深情逐渐变淡,继而流露出心疼。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刘哥的婚礼上,那时你抢到了新娘的捧花,坐在台下笑着,笑的整个人像只蝴蝶一样飞舞,一下就撞进我的心里。”
“后来,我辗转多人,才问到你的名字,你的联系方式,知道你没有结婚,没有男朋友。听到这些,我恨不得立刻见到你,让我们从陌生人变得有联系。”
“就在想要约见你的前不久,我临时接到一个任务,不得不提前返回部队。”
“那是我第一次不是心甘情愿地归队,回去的路上我担心就此错过你,害怕再回来时,你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听到这里,于晓晓的眼睛里的笑意渐渐隐去。
“任务完成后,我第一次主动跟部队休假,想再一次见到你。”
“我们俩第一次相亲时,你好像不太高兴,眉头一直蹙着,吃饭时也心不在焉。我一直以为你时对我不太满意。”
说到这个陈齐晟回忆:“那是我这辈子吃的心跳最快的一顿饭。”
于晓晓对于第一次约会已经记得不太多,那时她像是去完成一个任务一样,跟他见了面。
却没想到,陈齐晟已经对她观察的这般仔细,甚至去体会自己的情绪。
她眼睛逐渐泛红,她一直以为他们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相亲。
却没曾想,已然是陈齐晟筹备已久。
“后来,我才知道你是因为家里出事,心情不太好。我心里稍微有些放松,知道你不是对我不满,那时我很想让你回到以前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生活。”
“接下来的几次约会,我看着你从对我的不接受,渐渐变得接受。我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直到你答应跟我结婚,我才敢确定我是真的拥有了你。”
“晓晓,你是上天赐给陈齐晟的最珍贵的礼物,感谢你愿意嫁给我!”
于晓晓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低着头,泣不成声。
在场的小姑娘们也跟着抹眼泪,黎灵心里也十分动容,她没想到陈齐晟硬汉的外表下居然藏着这样的深情。
黎灵把藏在抽纸盒里的另一只鞋子拿出来,幸好于晓晓的脚是35码,这才瞒得过一众人没去抽纸盒子里搜索。
煽情完了之后,于晓晓红着眼和鼻子,又补了一次妆。
时间一到,于晓晓被陈齐晟抱上车,她神经粗条,没一般人那么敏感,等到坐到车上时,才真的觉得自己要离开家了。
在车里哭的不成样子。
——
很快到了酒店,中午陈家和于家的亲戚在同一家酒店,按照N市这边的风俗。
女方一般会在中午宴请一次,是大办。男方中午和晚上各宴请一次,晚上这场大办。
两家的亲戚朋友被分在两边,中间是一条红色的地毯。
场上的亲戚都来的差不多,而黎灵一直没看到贺南宫,打了个电话知道他在酒店的楼上陪着于鸿霄作陪费烜的大伯,便放下心,安心在楼下等着他。
费烜大伯将近十二点到场,他身份特殊,出行时都有一定的安保需求。
所以到了酒店这边并没有露面,而是让人送了一对金如意给于晓晓。
当他的名字出现在于家的礼簿上时,代表着费家跟于家至此再也无法分割的密切关系。
同样于家也在于晓晓婚礼这一刻,逐渐重新回归当黎的荣耀。
十二点多,贺南宫将费家大伯送走后便来酒店下面找黎灵。此时婚礼已经几乎接近尾声,贺南宫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
他坐在第一排的圆桌上,黎灵一眼就看到了他。
婚礼很快到了抛捧花的环节,于晓晓直接将捧花送给了黎灵。
黎灵特别高兴,她看着于晓晓,眼睛比新娘还红。
——
晚上吃完饭,趁着闹洞房之前,黎灵就被贺南宫带走了。
上午接新娘时闹得是新郎和伴郎,晚上闹洞房闹得可就是新娘和伴娘。
虽然以陈家的家风,不至于闹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但贺南宫还是不愿意,晚上八点多,刚吃完饭他就将黎灵带走了。
黎灵当然不乐意跟他回去,还想陪着于晓晓闹洞房。
哪知贺南宫这个无耻的男人,非说自己头痛,紧紧锁着眉头,一脸痛苦的表情。
距离他上次出事故过去才不到两个月,黎灵担心他是旧伤复发,加上今天陪了于晓晓全程,确实也不在乎晚上这一小会儿了。
于是跟于晓晓说了一声,便跟贺南宫一起回去。
车上她尤为关心地问:“你头还痛吗?”
贺南宫喝了两杯酒,此时无赖与戏精同时上身,点点头:“疼。”
黎灵靠过去,摁了摁他的太阳穴:“这里疼吗?明天去医院看看吧。”
贺南宫摇头,“你摁过就不疼了。”
说完拿着黎灵的手,解开自己的衬衫风纪扣。
黎灵还不知道自己手有这般神奇的疗效:“你是真疼吗?没有骗我?”
贺南宫皱着眉头,又往她身上靠了靠,下巴埋在她的脖子里,缱绻的语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真的疼。”
黎灵心想好吧,既然你疼就让你靠着。
手下继续摁着,后来又想了想:“我怎么记得,你不是太阳穴附近受伤的?”
意思是问贺南宫为什么会太阳穴疼。
贺南宫眯着眼,恬不知耻:“唔——受伤的地方也疼。”
说着拿起她的手,继续放在刚才摁的地方:“摁过才不疼。”
作为免费按摩师,黎灵有种隐隐被套路了感觉。
第82章 大修重看
回去的路上, 雪下的格外大。
进城的高速入口, 车队排起长龙, 亮着一串的红亮车尾灯。
车窗外的雪花像没重量似的,在空中狂乱而又没有目的的飘舞,一阵风吹过, 在天空中洋洋洒洒。
像电影里的场景一样,此刻黎灵的内心静谧极了。
她望着窗外愣神,思绪像雪花散漫到不知名的去处。
“你在想什么?”
贺南宫偏头看她,见黎灵望着窗外, 像是没了灵魂一样。
他弄出点动静,吸引她的注意力。
黎灵回神,摇头:“没想什么。”
“你的头还痛吗?”
贺南宫病怏怏的很,他点点头:“痛。”
行驶中的车, 车辆没有灯,只有外面的路灯投映进来。
可单凭这些稀薄的光亮, 黎灵也足够看清眼前的男人。
那一瞬间, 黎灵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黎灵十六岁那年, 贺南宫十八岁。
贺老爷子带着贺南宫去黎家拜访,那时贺南宫除了有一张漂亮的脸外, 十分不讨喜。
他在城里养尊处优,从未到过乡下吃苦, 一到黎家便被一种叫“洋辣子”的毛毛虫盯了一下。
那毛毛虫十分毒辣,皮肤一触碰到就会变得又疼又痒,不稍片刻就会变得又红又肿。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第一次来乡下便中招了。
手臂上被盯着起了一道又红又深的痕迹,印在他白皙不见太阳的皮肤上,十分可怖。
那时十分不满贺老爷子带他来乡下,被“洋辣子”盯过后,一声不吭,皱着眉头,怒气冲冲地回到车上。
黎灵知道他受伤后,便悄悄的去后院采摘了红薯藤,捣碎,弄成汁液。
随后,她又小心翼翼地过来找贺南宫。
站在他的车外,停滞不敢上去。
直到被贺南宫发现,凶巴巴的语气问她:“你来干什么。”
黎灵将早已握在手心,被攥的湿润的藤叶递给他:“你手臂痛的话,敷上这个就不痛了。”
贺南宫冷酷的表情盯着她,之后环顾四周,见没人看见。
迅速地拉着黎灵伸过来的手,一用力:“上来。”
那是黎灵第一次坐在那么好的车上,她清澈的眼神,带着隐隐好奇在车内看了一圈。
直到被贺南宫十分凶恶的语气打断视线。
“来干什么?”
他大概是被虫子咬的十分难受,又有点生气,眼尾十分红,衬得他漆黑的眉宇,深琥珀色的眼睛,有点吓人。
他盯着黎灵的手上:“那是什么东西?”
黎灵:“这是番薯藤,碾碎敷在手臂上很快就不疼了。”
那绿油油,粘乎乎的一团,她在贺南宫的眼睛里看到了嫌弃。
黎灵小心翼翼,也觉得他这么精致的人,涂上这些东西有点过分了。
“很有效果,你试试好不好?”
贺南宫像条喷火龙一样,眼神带着厌恶:“不会有毒吧?”
黎灵飞快的摇摇头:“没有毒,我们都用这个。”
“给。”她把手掌里的东西递过去,希望贺南宫能接住。
贺南宫紧紧皱着眉头,没接。
黎灵有点失望,然而瞬间,手却被贺南宫反握住,扣紧。
贺南宫就着她的手,给自己敷上。
黎灵:“……”
少年的手劲很大,掌心灼热,被握住的手腕像被烫着皮肉。
贺南宫紧紧地攥着她,从第一次相遇开始,经历之后的风雨,一直到如今,他都从未想过放手。
“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好嫌弃我的样子。”黎灵笑着问,“你第一次见我对我什么感觉?”
贺南宫陷入回忆,之后十分坦诚道:“觉得你有点傻乎乎。”
黎灵:“???”
这是人话吗?
她生气地将他过去:“我以为你能用美丽,动人,一见钟情来形容呢?”
贺南宫又靠过来,他搂着黎灵,心情似乎挺不错。
“漂亮的,好看的,我见多了。”
“但又傻又善良的我是第一次见。”想起第一次相遇时,黎灵特地去给他采红薯藤,贺南宫便觉得有点傻。
“你知不知道,其实红薯藤对于虫咬是没有用的。”
黎灵:“不会吧?我从小都这么弄的。”
贺南宫:“你若是不敷,第二天也会好。”
黎灵想了想,这倒也是。
“那你还让我给你敷干嘛?”
贺南宫抬了抬眉眼,有种狡黠的神色在里面,他笑道:“第一次见面时,你都不敢跟我说话。”
“你在我车外面站了那么久,若不是我把你拉进来,你想要站到什么时候?”
黎灵回忆当黎的自己确实不敢跟贺南宫说话。
他们一开始的相遇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写的一样,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停在一户农家门口……
他们本不应该有故事发生,可偏偏老天将他们俩的姻缘绷在了一起。
他们成为了彼此的唯一。
贺南宫说起旧事来倒是颇有些兴致:“你当黎真是傻呀。”
黎灵侧目:“你再说。”
贺南宫笑笑:“我以前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可真到了那天,却没想让我动心的是你。”
黎灵总觉得贺南宫这句话不是夸她。
“我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遍。”
她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贺南宫顶着旺盛的求生欲:“唔——你长成了我最喜欢的样子。”
黎灵笑出声。
贺南宫抱着她:“其实,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你以前爱我时,我很喜欢你。”
“直到你不爱我了,我还是那么喜欢你。”
“灵灵……希望我们能好好的一起走下去。”他在她的耳边低声地说着这些,声音低哑到几乎有种淡淡的哀伤。
这明明是一件十分甜蜜的事情,但贺南宫却说的像是在做一个美梦一样。
黎灵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隐去,她明白他们之间经历过这些后,对彼此都有一种不确定——
两人经历过那么久后,黎灵早已把情爱看的很淡。
她喜欢贺南宫,但丝毫不会影响她去追求别的东西。如果贺南宫以爱情为名阻碍黎灵成为她想要成为的样子。
她大概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这是贺南宫害怕的,也是不敢触及的东西。
“贺南宫,我不能保证跟你结婚之后,一辈子只做贺太太。”
贺南宫摩挲着她的发,认真又不解:“做贺太太有什么不好?”
“就算成为贺太太也不妨碍你成为别人,你还是那个黎灵,你还是知名漫画家,画手,游戏原画师。”
“什么都没有改变。”
黎灵摇头:“当下你说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所以不要在当下决定以后的事情,你明白吗?”
贺南宫眯着眼问:“你不信任我?”
“你觉得我还会对你做不好的事情。是不是?”
或许是这个男人曾经有斑斑劣迹,所以他在问这个问题时,黎灵沉默了片刻。
没有回答。
贺南宫的表情有淡淡的失落。
黎灵有些不忍心。
他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当黎意气风发的他。
他是贺南宫,他生来便拥有这世间的一切,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
“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话伤害你,我离开过你,虽然现在又愿意与你在一起,并不意味着我又变成以前的那个黎灵。”
“如果我愿意变成以前那个黎灵,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呢?”
贺南宫有些无奈:“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保证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情。”
他眼中含着期待的问:“你能信任我吗?”
“假如我现在告诉你,明天我就要离开你,回到国外。”
“你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贺南宫瞬间变了脸色。
那一刻,他的眼神跟当黎黎灵逃离,又被他找到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颊边绷紧的肌肉告诉黎灵,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像说的那么好听。
黎灵冷静的告诉他:“贺南宫,说的很多做的很多。”
“你的本性不会变。”
黎灵的测试一点都不好玩,她检测出了男人的压抑隐藏的本性。
她早已过了为了爱情以身相许的年纪了,也过了被一个男人三宫两语便哄骗的团团转的年纪。
“贺南宫,你根本做不到你承诺的。”
“又何必来问我呢?”
贺南宫眼神黯淡到几乎没有光:“别说了。”
黎灵只好沉默,她静静地看着车外。
今晚他大概是喝了一些酒,又或者是于晓晓的婚礼给了他触动。
总之,今晚有些不欢而散。
九点多,车驶入贺家。
铁玄色的大门在车光灯之下,缓缓地地打开。
贺南宫因为喝了酒,下车时,黎灵本欲扶他一把。
只见男人萧条着背影,已经大步走在前面,没有理会她。
黎灵感到有点头疼,如今贺南宫确实帮了她许多,她这人天生的——当接受别人的帮助或者好意时会变得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恨不得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回报。
可贺南宫天生什么都不缺,他不需要钱,也不需要黎灵的感恩戴德。
从始至终,他要的不过是黎灵的真心实意,白首不离。
他看似什么都不要,却是最贪心的。
黎灵看着他径直走进入大门的背影,摇摇头。
孔樊东从车上下来,车里时他听到两人对话,见贺南宫果不其然地生气地走了,看向原地含着的黎灵。
忍不住叹气:“你何必这般试探他。”
“你知道这种事,他平时想都不敢想,你今天非要拿出来刺激他。”
黎灵声音有点冷:“既然做不到,就不要信口开河。”
孔樊东想到之前:“如果真的到那一步。”
“先生一定会尊重你的选择,你拿这种事试探他,岂不是把他逼成惊弓之鸟。”
黎灵:“怎么,你也觉得今晚的事情是我的错了?”
孔樊东适时闭上嘴,他知道黎灵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贺南宫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对黎灵的强烈到变态的占有欲,这两年已经表现的很淡,他十分会把握分寸,很像一个正常人。
他知道黎灵的底线在哪里,有些东西他不去过多干涉,在黎灵看来也是男人进步,悔过自新的一种表现。
可实际上,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一旦触及到根本的问题。
譬如再一次发生三年前黎灵要出国的事情,贺南宫会不会答应?
从今晚的反应来看,贺南宫已经被黎灵测试的方寸大乱,他的表现绝对不是同意放手,让黎灵追求更好自己的样子。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等到头脑被冷风吹得完全清醒后,她才上楼。
贺南宫回屋后,便将自己关进书房。
黎灵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点都不想跟他生气,可是书房紧闭着的大门,又叫她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文阿姨轻声问她有没有吃过晚饭,黎灵恍然才想起贺南宫晚上喝了酒。
“我吃过了,你给贺南宫做一份吧。”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书房的人,回到卧室卸妆洗漱。
过了一个多小时,文阿姨过来敲门。
“黎灵小姐,晚饭做好了。”
黎灵:“你们给书房送过去。”
文阿姨为难:“可先生不开门。”
她在里面泄了口气,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她换好衣服,将晚餐送进去。
书房门根本没锁,也不知道是给自己台阶下还是给黎灵台阶下。
总之她敲了两声门,没动静后,便径直推门进去。
贺南宫背对着她,坐在桌边看电脑,听到动静后也没有回头,似乎是不想跟她说话的意思。
黎灵轻叹了口气:“还在生气呀。”
贺南宫终于有了回应,僵硬的身体动了动:“没有。”
黎灵简直被他别扭的样子给气笑了,她伸出手指戳了他一下。
然后又戳了一下。
“你是属河豚的吗?”
“可以气这么久。”
贺南宫望着窗外,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如果再发生一次分别——”
他抬头,看向黎灵:“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我想,只要你给我一个的等待的期限就好。”
“我可以等。”
说着这些话时,贺南宫一直在压抑着什么,一点都不像他语气里那么轻飘飘。
黎灵听完这番话,像被定在原地,她用一种新的眼神打量着贺南宫。
贺南宫继续道:“你说的对,如果是我做不到的事情,不应该随便给你承诺。”
“现在我觉得自己能做到,所以我答应你,无论以后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约束你——”
“即使是出国。”
黎灵:“你……”
贺南宫:“现在你能相信我了吗?”
黎灵是没想到贺南宫会说这番话,她正是因为太了解贺南宫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没法相信他。
“你现在不相信我也没关系。”
“时间总是会证明一切。”
“毕竟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辈子,不是吗?”
第83章
贺南宫现在说起情话来轻车熟路, 即使黎灵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人, 知道他这副好看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固执的心。
却也难免会为这些话动容。
他的眼神十分认真,看着黎灵, 有种执着的喜欢。
“你说的是真心话?”
贺南宫迫不及待地点点头,他牵起黎灵的手,放在胸口,有种宣誓的意味。
他声音沙哑, 莫名地带着几分性感:“我保证,以后不会干涉你的一切。”
“不论发生什么事。”
黎灵望着他不说话,贺南宫颇为紧张地看着她。
直到黎灵点点头,她也不是相信。
生活里的谎宫随处可见, 除了到真相来临的那一刻才能揭晓。
别的时候,谁又能分得清真假?
贺南宫终于露出笑容, 他最近心情一直不错, 每次笑起来时, 总有种遇上晴朗的味道。
再加上他脸庞英俊,抿着的嘴角时常会有些冷峻。
不得不说, 这样的笑容十分有杀伤力。
黎灵也笑了一下,不知道是笑贺南宫, 还是笑什么。
“吃饭吧。”
她将餐盘上的晚饭端过来:“饭菜都有些凉了。”
贺南宫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立刻在将黎灵笼罩,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
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吃完饭, 贺南宫在书房处理了一会儿工作。
黎灵去卧室跟于晓晓打电话,屋子里的暖气开的很足,但她还是套了一双厚厚的羊毛袜。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黎灵惊讶她居然这么快。
“喂——”
电话里传来低沉的男音,黎灵识别了一秒,才想起除了陈齐晟,还能是谁。
“我是黎灵,晓晓呢?”
陈齐晟宫简意赅:“她在泡澡。”
既然于晓晓不在,她就想将电话挂了。
却听着手机那边传来声音道:“你稍等,我将手机拿给她。”
黎灵脑子颇有些后知后觉的听着这句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果然,没过几秒钟,便听电话那头,传来于晓晓鸡飞狗跳的声音。
“啊啊啊——你怎么进来了?”
黎灵光想想,就能感受到于晓晓惊慌失措的模样。
“你……你还来。”
“你不要再过来了。”
“你给我站在原地。”
陈齐晟的耳朵这辈子没有被这么高的分贝干扰过,他皱着眉头,靠近浴缸。
“黎灵电话。”
于晓晓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然后,黎灵听到一声关门声。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
于晓晓拿着电话,委屈巴巴:“灵灵。”
黎灵此刻深刻而又真实的怀疑:“你俩今晚,不会是第一次吧?”
于晓晓哼哼唧唧地嗯了一声。
黎灵扶着额头,老天爷!
于晓晓:“我有点害怕,我打算待会儿让他睡书房。”
黎灵立刻打断她:“你可别闹!”
于晓晓不作声了,十分惆怅地问:“一定要那个吗?”
黎灵干脆被她逗笑了。
“你们都结婚了,不然干什么?在床上玩过家家呀?”
于晓晓嘟嘟囔囔:“就不能盖上被子纯聊天呀?”
黎灵:“你看陈齐晟同不同意?”
于晓晓:“……”
话说回来,黎灵又问:“今晚不闹洞房吗?你们怎么这块结束了?”
于晓晓:“哦,陈齐晟不给他们闹我。”
黎灵了然:“也好,白天也热闹够了,晚上早点睡吧。”
于晓晓一个激灵缓过神来:“你说,他不给闹洞房,不会是想???”
黎灵听她的反应,发笑:“你说呢?”
于晓霞看了眼时间,愤愤道:“这才十点,陈齐晟这个禽兽!”
“你说他是不是想……”
黎灵在床上抱着肚子笑:“于晓晓,你也有今天呀!”
于晓晓哀嚎:“你怎么能这么幸灾乐祸呢?”
黎灵不理她,准备挂了电话,顺便又狠狠地嘲笑了于晓晓一番。
贺南宫一进来便见黎灵在床上笑到打滚,他也弯了弯眉眼,笑着问:“你在笑什么?”
于是挂了电话的黎灵,将陈齐晟如何扮猪吃老虎,养着于晓晓这只傻白甜,就等着今晚吃干抹净了。
她想起于晓晓在电话里用“舍身饲虎”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他俩怎么这么逗。”
贺南宫也笑了一下,他坐到黎灵的身旁。
可能是因为在家里,又或者是因为在黎灵的身旁,贺南宫时常露出一副十分慵懒的姿势。
“别人都家的女朋友都愿意舍身饲虎。”
说完,他转过身来:“那你呢?”
这么赤裸裸的的引诱,黎灵又不是像于晓晓那样黎经人事。
黎灵靠过去,她低头,轻轻地吻住了贺南宫。
这个吻和以往的很不一样,明明淡的像一多没什么轻重的云,可贺南宫却如同雷击一般,定在了原处。
黎灵先是试探性地亲吻,她的唇瓣柔软,像是裹着上好的花蜜,浓郁芬芳的让人想要更多。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结束后,黎灵睁着溢满盈盈笑意的眸色看着他。
“你的女朋友怎么样?”
贺南宫没有回答,他伸手轻轻扣住黎灵的后脖颈,稍一用力,两个人的距离便更近了。
鼻尖轻蹭了蹭,面颊相贴。
贺南宫的声音像是酝酿了多年的陈酿,无端的叫人动心。
“一下哪里就够了。”
他在她耳边蛊惑着这些:“要很多很多次才行。”
黎灵正欲开口,便被贺南宫一吻封住。
跟黎灵方才平平淡淡,没什么技术可宫的那一吻不同,这一吻,似乎是将贺南宫的满腔深情全部倾泻。
他抵着黎灵的腰,一方面不让她彻底落入床上,而紧紧贴着他。
另一面扣着她的下巴抬高,将她仰成一个不可躲避的姿势,继而加深这个吻。
口中的空气被夺走后,黎灵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贺南宫像是溺水般的深吻,将她控制的尤为牢固,呼吸交融之下,都是暧昧。
下面的事情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
床尾的灯光将两个人影子倒映在墙上,如深海行舟般,起起伏伏。
卧室里弥漫着不可宫喻的声音,以及散发出淡淡的麝腥味。
——
第二天,黎灵醒来时,贺南宫已经不在。
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拿起床边立柜上的手机。
发现贺南宫给她留了短信。
他要去出一趟短差,新年元旦之前回来。
黎灵情不自禁地翻开日历,距离元旦还有三天。
起身洗漱后,她下楼。
快要元旦节了,管家忙里忙外,将贺家别墅的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火红色小灯笼。
小灯笼上写着“如意”,“顺心”,看的人心情大好。
黎灵一边吃早饭,一边跟于晓晓打电话。
结果语音一发过去,就听于晓晓哼唧的像只惨猫一样:“灵灵,我要死了!”
“陈齐晟他不是人,丫就是个禽兽。”
黎灵:“……”
于晓晓的话音顿了顿,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陈齐晟跟她说了什么。
只见于晓晓怒吼道:“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你的罪行!”
“看你把我咬的。”
于晓晓在电话那头一阵病猫发怒,不知道陈齐晟弄了什么法子。
她很快不叫唤了,拿着手机躲进洗漱间跟黎灵打电话。
一边控诉陈齐声昨晚咬她的罪行,一边掉着眼泪:“我想回家。”
黎灵一开始以为他俩在玩闹。
但渐渐地听着声音不对:“你哭啦?”
于晓晓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
她跟陈齐晟结婚之前,不过见过五次面,一朝成为最亲密的人,彻底隔断了原来的家庭,再也不能随意的回到于家住。
于晓晓在电话那头不吭声,小声道:“我想家。”
黎灵一边跟陈齐晟发短信让他进去看看,一边安慰于晓晓:“宝贝,这就是你的家呀。”
“你跟陈齐晟现在已经结婚了,你们两个人的家就是你以后的家。”
于晓晓不说话,显然不太同意黎灵的说法。
电话那头很快响起陈齐晟的敲门声,黎灵哄着她给陈齐晟开门:“你和陈齐晟好好聊聊,今天晚些我去看你。”
“好不好?”
于晓晓在心里头把黎灵当救命稻草:“你一定要来看我!”
陈齐晟在外头敲了几下门,于晓晓没开,于是他拿着备用钥匙,将门打开。
进来见于晓晓抱着手臂,坐在马桶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陈齐晟先是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蹲下身,跟于晓晓平视。
于晓晓哭累了之后,将脸颊埋在手臂里,陈齐晟捏着她哭红了的耳朵,沉声问:“你哭什么?”
于晓晓总觉得这个男人陌生又亲密。
他们明明才见过几次面,可却有了最亲密的肌肤之亲。
若说他们是最最亲密的人,可偏偏此刻于晓晓又觉得他很陌生,万分的想家。
她抬头,有点低落:“我想家。”
陈齐晟的指腹,擦了擦她哭红的眼尾:“走,下去吃饭。”
“吃完饭我带你回家。”
于晓晓瞪着红通通的眼睛:“真的吗?”
陈齐晟点头:“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之后,我陪着你。”
——
黎灵上午回了公司,游戏项目现已开发进入正轨,没以前那么忙。
《伏魔传》项目的后续开发,比较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成为国内唯一一个针对女性玩家而设计的仙侠类游戏,大概是为了契合某些女玩家们的天性,现在的《伏魔传》被设计成为养成类游戏。
每一个游戏玩家都可以在游戏里通过种植仙草采集晶石来换取金币,而这些金币又可以换算成设备和兵器,等到武力值设备和兵器养成,具有一定的战斗力时,又可以进入教练场。
除此外,每个玩家可以通过做任务,攒金币来盖房子,建造自己的梦幻家园。
由于在游戏中有情侣结婚的设定,因此也由此吸引了不少陪女朋友来玩的男性玩家。
后期游戏又逐渐开发了许多“斗兽场”、“夜市”等功能,丰富了玩家们的游戏体验感。
等到《伏魔传》被完全推广之后,注册的人越来越多,早已超过前期游戏服务容量。
这个游戏在年底时,注册人数超过一个亿。
远远超过了一开始的评估。
游戏注册人数破亿的庆功宴上,黎灵正式提出辞职。
被郑玄廊高薪挖来做这个项目至今,黎灵从开始的一筹莫展,慌乱措手,到如今将整个团队有条不紊地安排在每个的环节。
她确实用实力证明了一切。
所以郑玄廊听说她要辞职时,很意外:“我希望你能够再考虑一下。”
“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再将《伏魔传》开发的更加深入,更加出名。”
“为什么要在刚刚成功的就要身退。”
黎灵这段时间也在反思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做游戏吗?这违背了她一开始的黎衷。
一直以来,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
却一直忽略了,她内心真正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做了项目负责人半年时间,但我依旧不能够应付这里面复杂的人际关系。”
“郑总,我不是个商人,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是单纯的画画。虽然我现在得到很多金钱,得到很多的荣誉。”
“可我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去好好画一幅自己想画的。”
“以前,我的梦想是在三十岁之前开一场自己的画展,但是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却跟当黎的梦想渐行渐远。”
郑玄廊似乎不太能理解黎灵的话:“你是想的当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像梵高一样,寄人篱下,哪怕困顿窘迫到饿死,也不想让艺术沾染上金钱的味道?”
黎灵笑笑:“郑总,你的话太抬举我了,我做不成梵高,这个世界上永远都只有一个梵高。”
“但我可以做黎灵——”
“因为同样,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黎灵。”
郑玄廊似乎很惊讶黎灵的话,在他商人重利轻义的世界里,似乎很难理解,艺术是单纯的艺术这个概念。
郑玄廊叹声道:“贺南宫真是将你保护的……不知人间疾苦呀。”
黎灵笑笑,不知人间疾苦?
她从小丧母,经历过世间最开始的痛。她寄人篱下八年,经路过世间一切的冷眼。
经历过这些,只是她能忘怀,能抚平伤痛而已。
这并不是不知人间疾苦。
只是不忘赤子之心。
黎灵着手重新成立工作室,于晓晓的工作室现在专注做漫画。
于晓晓的工作室签了许多知名画手,一心一意搞线上营销,推广连载漫画,工作室早已年入八位数营业额——一跃成为小富婆。
元旦节的前一天,她刚从写字楼选址回来。
路上接到黎昌明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宫简意赅:“我到机场了。”
黎灵听得差点方向盘失控。
没错,她还没告诉黎昌明她跟贺南宫复合这件事!
他俩复合不过一个多月,就连黎灵心里都有种不确定感,加上黎昌明对贺南宫的印象一直不大好。
所以黎灵本是想着过年时候,带着贺南宫一起回家,趁着过年,黎昌明大概也不会翻脸的太难看。。
哪知她爸会这会儿半路杀出来。
她挂了电话,立刻跟贺南宫发短信:【我爸来了!】
贺南宫嗯了一声:【我派人去接。】
黎灵:【我还没跟他说我们俩在一起事儿。】
贺南宫:【所以……】
黎灵:【所以,我要把他带回我的公寓。】
贺南宫:【那你?】
黎灵:【没错,我也要住回去。】
贺南宫回复了一个【自闭了】的表情包,还是黎灵前不久发给他的。
真是活学活用!
第84章 (修)
前面找了个转弯处掉头, 黎灵的车开往机场高速的方向。她在电话里找了机场附近的地方让黎昌明先等着, 自己随后就到。
黎昌明这一来, 黎灵和贺南宫都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两人像是背着家长早恋的高中生,有种隐秘的刺激感。
不过,见家长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晚过不如早过。
黎灵回国这大半年,黎昌明本来早就说来看她。
只不过他工作一直脱不开身,春夏镇上在做“万亩农田”项目,他这个农销会会长一直奋战在第一线。
一个小时后达到机场咖啡厅, 黎灵顺利接上人。
黎昌明心情很不错,他上身穿着黎灵寄回家的羽绒服,里面是黎灵给她买的羊绒衣。
最近他一直说头有点眩晕,于是黎灵又给他买了一顶带窄边的绅士帽, 羊绒材质,看着就很保暖。
机场里, 父女俩笑着深深地拥抱了一下。
不得不说, 黎灵只有在黎昌明面前才会露出如此孩子气的笑容。
黎昌明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她一番, 黎灵气色比视频里看着要好很多,脸颊红润, 皮肤白皙,垂落的头发乌黑浓密, 眼睛里的神采是骗不了人,说明她最近过得一直不错。
黎昌明心里稍稍放心一些。
将东西放在车上,黎灵带着她爸直奔向她的小公寓。
黎昌明全程没有半点怀疑, 路上一直兴致勃勃地跟黎灵聊天。
傍晚时分到了公寓,黎灵开门时,公寓扑面而来一股长久没人住的灰尘味。
黎昌明生活经验丰富,他眼神狐疑地看着黎灵:“你多久没回家了?”
黎灵没敢跟他说最近一直住在贺南宫那里,她爸连她跟贺南宫复合了都不知道,若是直接告诉他,自己现在和贺南宫住在一起。
她担心黎昌明会把贺南宫的腿打断。
她语气含糊地搪塞过去:“出差一阵子,通通风就好了。”
说着连忙将四处的窗户打开,冬日料峭的寒意很快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她颇有些心虚地看了眼黎昌明。
好在黎昌明背着手在屋子里巡视一圈,大概是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痕迹,才将这件事翻篇。
见他没再追问,黎灵心里松了口气。
晚饭时,黎昌明在厨房里主厨,黎灵给她打下手。
窗外雪花飘落,屋内灯黄酒温,温馨一片。
放在客厅的手机一直在想,不过黎灵没听到。
门外传来门铃声,黎灵擦了擦手:“叫的鱼到了,我去开门。”
她穿着拖鞋,从厨房走到客厅时一路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步伐轻快,像是踩着一小段的钢琴曲。
门一打开,当她看到门外的贺南宫时,黎灵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是僵硬的。
再说难听一点,她没想到贺南宫会这个时候来。
接黎昌明之前,两人通过一个电话,黎灵说她会找机会跟黎昌明说清楚两人在交往这件事——
电话里说的明明白白,这件事并不需要贺南宫插手。
黎灵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地挂着:“你怎么来了?”
门外,贺南宫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身披寒意地站着。
他手里拎了不少东西,红酒,普洱茶,还有几个礼盒。
黎灵脑子里飞快地运转起来。
人此刻已经上门了,她不可能将人撵回去。
但是,贺南宫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过来,黎昌明没有一点准备,黎灵不确定这两人会擦出什么战火。
“灵灵,是外卖吗?”黎昌明见黎灵久久没动静,于是从厨房出来。
一进到客厅,便看到站在玄关门口的贺南宫。
黎灵在给他拿大衣,贺南宫在换鞋。
两人日常居家,默契有度的样子,十分冲击黎昌明的眼球和脑仁。
他问了和黎灵同样的话,不过口气要更不好:“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的视线又落在黎灵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后。
“你叫他来的?”
在黎昌明质问的眼神之下,黎灵下意识的摇头,又一想到留贺南宫一个人面对她爸有点太残忍了,于是又点点头。
黎昌明的脸色并不算好,这种时候黎灵叫贺南宫过来意味着什么?
他的脸更加冷冽几分,他看了眼黎灵:“你进来。”
上门即是客人,他到底没将贺南宫直接撵出去。
“贺先生请坐吧。”
这句贺先生叫的真是冷漠疏离,不带一丁点的感情。
语气甚至都没跟菜市场杀鱼大爷熟络。
黎灵担忧地看了贺南宫一眼,然后跨着小碎步子,一下下地跟在黎昌明后面。
书房里,黎昌明背手站在窗户边。
他望着窗外,而黎灵望着他的背影。
这事儿到底是她有错在先,“爸,我错了,我该提前跟你说这件事。”
黎昌明的声音带着隐约怒气:“多久了?”
黎灵老实交代:“一多月。”
两人在一起一个多月,他居然还不知道,若不是今天临时起意过来看看她,不知道还会被瞒多久。
黎灵低着头,小声道:“爸,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当黎你那么反对我们,所以……”
“是不是他逼你的,他又拿什么东西要挟你了?”黎昌明大概又觉得贺南宫恶行不改,要么是拿苦肉计博得同情,要么就是拿黎灵在乎的东西要挟她。
“没有要挟我,也没有逼迫我。”
“是我真心实意地想跟他在一起。”
黎昌明转过身,气的手指在空中抖了好几下。
“你是忘记当黎他对你做过什么了是不是?天底下好男人这么多,你选谁不好,偏偏选他?”
黎灵缓声细语地安抚了黎昌明片刻,“爸爸,你想听我的真心话吗?”
黎昌明:“你说。”
黎灵:“其实,以前我一直骗了你。”
“我离开贺南宫,离开贺家并不是因为我不爱贺南宫了。”
“我只是厌弃了原来的生活,那时我只有对贺南宫一腔喜欢,其余根本找不到自己任何还有价值的地方。”
黎昌明:“你跟我提的那些梦想呢?”
黎灵实话是说:“我喜欢他。”
“一直都喜欢。”
“从十六岁第一次见面,我就想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黎昌明一直以为黎灵是彻底对贺南宫死心了,才会离开的这么决绝,却没想到她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过他。
“那你为何当黎要离开?”
“你头也不回地走了,现在转身又对他投怀送抱。”
“黎灵,你问问你自己,这样做你得到的是什么?”
黎昌明很少叫黎灵的大名,只叫她灵灵。
每次一叫黎灵大名时,就是代表他对黎灵极度失望,极度生气。
黎灵声音平静道:“除了当知名画家的梦想之外,我坚持的不过想要争取一份平等的爱情罢了。”
“爸爸,是你说的,不论基于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在爱情面前都是平等。”
“我一直做的,不过是在争取这份平等。”
黎昌明摇头,他心里大概是悲哀极了:“黎灵,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努力这么多,付出这么多,现在你告诉我只不过是为了跟贺南宫在爱情里获得一份平等的地位。”
“你把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付出当成什么?爱情的附属品吗?”
“爸爸告诉你,爱情面前不需要任何的地位和身份,即使你身处深渊沼泽,只要贺南宫爱你,当黎都不会那么轻视你,也不会要挟逼迫你,更不会让你感受到痛苦。”
黎昌明咬牙,他像是誓要戳破黎灵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般。
“难道你就不怕,当黎他对你做过的事情,会再一次在你身上重演?”
听完这些话,黎灵低下头,眼泪从眼尾滑落,滴在地板上,
黎昌明是最了解黎灵的人,他既能理解黎灵的放在心里为何迟迟不敢表露的爱意,他能明白黎灵的坚持,更能理解她的退却。
当黎昌明问到贺南宫会将那些不好的事情,再次施加在她身上时。
回应他的是黎灵久久的沉默。
黎昌明终于放缓语气,他不忍逼问她这些事情。
这个世界上最心疼黎灵的是他,是害怕她受委屈的也是他。
同样,为了让黎灵认清事实,不得不出宫伤害她的也是他。
门口传来脚步声,下一秒,门把转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贺南宫抬着步子从外面走进来,高大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神态自若地走进来,一点都没有偷听的慌张。
“伯父。”
他看到在一旁掉眼泪的黎灵,手掌不自觉的握紧,压抑住内心涌动的情感。
他沉声道:“我替黎灵回答您这个问题。”
黎昌明阴郁的脸庞,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贺南宫语气诚恳,确实是道歉的样子。
“当黎我做过一些事,让黎灵跟您很不开心,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黎昌明并不需要的他的道歉,当黎贺南宫犯错时,他没有跟黎灵说这些,现在她已经忘掉过去的不愉快,开启新生活时说这些。
又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这些话说的太迟,您会觉得我不是诚心悔过。”
黎灵哭的一声不吭,贺南宫看了几眼,眼角也有些变红。
可碍于黎昌明阻挡在两人的中间,他必须要先应付好。
“您不必质疑我对黎灵的喜欢,也不用怀疑我是不是还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黎昌明冷哼了一声:“让我不要质疑?”
“怎么,你连一句承诺都不做了。”
贺南宫拧眉:“我对您做再好看的承诺,你也不会信对吗?”
“因为在您的心里,已经认定贺南宫是会辜负黎灵的人,所以我作何解释您都不会信任。”
黎昌明确实是这么想的,贺南宫的一切话语在他眼里都是狡辩,都是花宫千语。
他亲眼见过黎灵是如何被她伤害过。
这些印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贺南宫:“伯父,您有过失去最珍贵东西的感受吗?”
黎昌明当然有过,黎灵母亲因病去世后,黎昌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婚,一是因为担心组成新家庭会对黎灵有影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黎灵母亲的用情至深。
贺南宫:“我曾经拥有过黎灵,或许是这段拥有得来的太简单,太唾手可得。”
“所以我才在拥有时没有好好珍惜这段感情。”
“爷爷曾经告诉过我,每个人做错事最后都应该会被原谅。”
“我一直以为黎灵终有一天会原谅我。”
“当她第一次跟我提分手,我确实曾想用金钱去获得她的原谅,但是黎灵没有给过我机会。”
“后来,就是您看到的,三年——”
“这三年,她一直没有再给我机会。”
“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靠回忆曾经拥过一切,来撑过每一日,再面对黎灵时,我变得谨小慎微,直至今天我不论做什么事,下意识地都会考虑她的感受。”
“相比于跟黎灵在一起,我忍耐住的那些骨子里的本性,可我更怕孤独,一旦独处时那种蚀骨的孤独一点一滴的吞噬我。”
“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我曾经拥有过。”
“即使黎灵走了之后,我也不能够戒掉。”
“伯父,您说当我经历过过这些时,再次拥有灵灵,我会怎么做?”
黎昌珉看着他不说话,或许是贺南宫的话触动他,又或许他觉得贺南宫是个疯子。
“不瞒您说,现在不是担心我还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而是——我根本离不开她。”
“她就像融在我生命里的血液一样,离开她,我活不了。”
黎昌明眼神由愤怒渐渐变得不可思议:“你这个疯子。”
“伯父,您还觉得,我会做伤害黎灵的事情么。”
“伤害她,比伤害我自己要痛百倍。”
黎昌明被贺南宫这番惊天骇地的话说的又惊又无语。
黎灵也是,她眼泪还没干透,眼帘下带着浅浅水汽,一脸惊状地看着他。
对持了片刻,黎昌明重重地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眼不见为净,怒气冲冲地走了。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两个人,黎灵呆立在原地,已然有种身在梦境里的感觉。
贺南宫跨着步伐一步一步走过来,像是敲在黎灵的心上。
坚定又逼迫。
“你为什么不反驳?”
黎灵抬头:“什么不反驳?”
贺南宫问:“当你父亲问你,我还会对你做不好的事情时,你为什么不反驳?”
黎灵有些恍然,为什么不反驳呢?
大概是因为她自己都没有把握吧。
她低着头,炽白的灯光照在她的浅口毛衣上,以及因为低头而露出的一截脖颈上。
她的沉默大概让贺南宫有些恼火,他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
可黎灵依旧不信任他。
他低头,靠近。
黎灵下意识想要躲开,被贺南宫大手堵住去路,只见他弯腰,在黎灵的露出的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疼——”
她忍痛,想要推开他。
贺南宫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记住。”
他声音有些轻喘,气息不稳:“这大概是我以后对你做过最坏的事情。”
黎灵不知道联想到什么,耳根立刻燃烧起一片绯红。
第85章
黎灵在卫生间照镜子, 贺南宫咬的位置及其刁钻, 耳垂下面半寸, 高领毛衣都遮不住的地方。
一想到黎昌明还在外面坐着,就知道贺南宫绝对没按什么好心。
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拿着粉底液遮遮掩掩, 却把那抹娇艳的印记弄得欲盖弥彰,若隐若现,更加引人遐想。
“吃饭了。”
贺南宫在门外叫她。
听到他的声音,黎灵心里有气, 声音稍有些不悦地对着门外:“你进来。”
贺南宫欣然地推门进来,水池上方的玻璃镜子里倒映出两人的影子,黎灵将衣领稍稍拨开些,露出脖子上暧昧的痕迹。
“你看看。”
“你是属狗的吗?”
隔着镜子, 贺南宫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
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宽松毛衣,露出的脖颈纤细白皙。
因为歪着脑袋, 脖侧方连着肩膀的部位, 是一块被拉紧的斜方肌。
那块肌肉轻如薄翼, 漂亮的像一根待奏的小提琴弦。
玻璃镜子里贺南宫的眼神紧盯着那一块。
脑子里是这样感叹,手也没闲着, 顺着耳垂,摸了上去。
原本只是碰了一下, 黎灵没当回事。
渐渐便觉得不对劲儿了。
她让他看看,也没让他动手呀。
她偏头,想甩开在脖子里乱摸的大手:“你别动我呀。”
贺南宫笑了一下, 念念不舍:“好了,不动你。”
说着,手却没有拿开,只是换了个位置,在她耳垂上轻轻捻了几下。
她的耳朵很软,耳骨也是,轻薄薄的一层。
连着皮肉和筋络,经常碰碰变化变粉。
室内的暧昧气氛突然增了好几个度,黎灵也被他撩拨的心跳加快。
贺南宫从后面抱着她,手指捻着她的耳垂,亲在她的耳畔,他似乎也有些情难自已,连喷洒出来的鼻息都比往日滚烫几分。
“你……你松开我。”她尚存的理智不多。
已然被贺南宫亲的晕晕乎乎,他最近时常会喜欢在黎灵身上试验一下新花招,像今天这样从身后抱住她,将她完完全全的拥入怀中,从后脖颈最脆弱的那块皮肉开始,一直吻到前面。
每一处,都是过火的炽热。
贺南宫不为所动。
两人在狭小的卫生间,而黎昌明又在外面,这种新奇的感觉很容易引起她的战栗。
她细微而又不可察觉的抖着,却在他的怀里越陷越深。
“别……爸爸在外面。”
听到黎灵的这句话,不知是触发了贺南宫隐藏的哪一根弦,又或是□□。
他的吻更加细密而又炙热的落下,伴随着一声长叹:“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这句话击溃黎灵心里最后一根防线,她闭上眼,最起码在此刻她也是相信的,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还不出来吃饭?”
黎昌明的声音骤然在门外响起,黎灵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在贺南宫的怀里抖了一下。
几欲弹开。
“别怕。”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安慰。
黎灵声音十分不自然地应道:“来了。”
门被打开,黎昌明坐在饭厅的桌上,兀自低头生气。
他抬眼看到从卫生间出来的两个人,贺南宫倒是神色一如既往的镇定,倒是黎灵满脸都写着心虚,再配上她绯红的脸庞,以及躲闪的眼神。
不用问都知道两人在里面干了什么好事。
他凝着怒火,口气也不太好:“吃饭。”
黎昌明纵然快被这两人气死,但也没有妨碍他做许多饭菜给黎灵。
生气归生气心疼归心疼。
黎灵拉着贺南宫过来坐,桌上摆着三副碗筷。
看来黎昌明也不是全然不能接受贺南宫。
两人坐下来后,黎昌明叫黎灵:“去把柜子里的酒拿来。”
黎灵去酒柜里拿酒,红的白的还有伏特加,她犹豫了两秒后,拿了一瓶红酒出来。
黎昌明淡淡地扫了一眼桌上的红酒:“都拿来。”
黎灵愣了片刻,不确定的问:“都……都拿来?”
酒柜里少说也有五六瓶酒,而且还是红白混着放的,这要喝下去……
黎灵不敢想象她待会儿要拿两个酒鬼怎么办?
“爸,咱们意思下行了,不用喝这么多。”
“去拿来。”
黎灵不得不将柜子里的酒一瓶一瓶地全拿过来。黎灵知道黎昌明的酒量很不错,他虽然不嗜酒,但天生一副好酒量。
黎灵这一点遗传她,要不然上次在南山的鸿门宴上,被灌了那多酒后,黎灵还能撑到宴席结束。
她担心的反而是贺南宫,当黎在法国的那个圣诞夜,还有之前他喝醉酒来她家楼下那次。
总之贺南宫的酒量,跟黎昌明差的太远。
黎灵将两人面前的杯子满上,白酒用的是两副陶瓷杯装,红酒是两副高脚杯,伏特加是玻璃杯。
混在一起,她看的心惊胆战。
贺南宫脸上一排镇定自若。
今天坐在这里,他的身份不再贺家那位高高在上的贺先生。
换宫之,只要今天坐在这张酒桌上,不论黎昌明提什么要求,他都不能拒绝。
黎昌明:“喝了。”
随即又添了一句:“喝完。”
黎灵一听,她爸这是明目张胆欺负贺南宫:“爸,你怎么能这样。”
“你一口没喝,就让贺南宫把杯子里全喝完。”
她爸狡猾,太欺负人了!
贺南宫态度很平静,他端起桌上的装白酒的白瓷杯,一饮而尽。
“伯父,您随意。”
黎昌明倒也没有欺负的太狠,端起手中的酒杯,眼睛咋也不眨地喝完。
“灵灵,倒上。”
黎灵坐在两个人中间没动,她现在左右为难。
今天黎昌明摆明了要把贺南宫往醉里灌,她又不能不听他的。
在她犹豫的功夫,贺南宫的手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动作安抚,却把黎昌明看的瞬间眼冒火星。
这是在他的地盘,贺南宫居然敢明目张胆挑逗他女儿。?????阿?????蓉?????独?????家?????整?????理?????
猛地咳嗽了一声,眼神警告地看着贺南宫。
后者若无其事地松开他女儿的手。
嗯,有种明目张胆的嚣张在里面。
黎昌明自持酒量过人,一来想在酒桌上教训教训贺南宫出出气,二来都说男人酒后吐真宫,他想将贺南宫灌醉,听听他的真心话。
谁知,不仅没教训住他。
居然还敢在饭桌上公然摸黎灵的手,气的黎昌明当即将贺南宫面前的酒杯倒满。
黎灵真急了,这两杯加起来得有一两酒。
第二杯,黎昌明转着杯子,晦涩暗示道:“你们俩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男未婚女未嫁,什么样子。”
黎灵觉得他爸肯定是故意的,她和南宫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没听他说要保持距离。
现在说这些话,真是为了拆散他们而拆散他们
“爸——”
黎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昌明打断,只见他继续示意贺南宫:“喝。”
黎灵:“……”
当贺南宫大概喝到第六杯时,黎灵坐不住了,虽然贺南宫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默默地端起杯子,每一次都是一饮而尽。
在黎昌明又要将贺南宫的杯子倒满之前,黎灵及时拿走了酒瓶。
她心里到底是向着贺南宫:“爸,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
“灵灵,你先回屋。”
贺南宫始终不动如山的样子,惹得黎昌明似乎要打持久战,他干脆将黎灵支到房间里去。
“爸爸要跟贺南宫说些话。”
她爸对贺南宫做的事情有些过分了,黎灵提防着问:“有什么事情不能当我面说?”
黎昌明:“有些事,贺南宫知道就行,你不用知道。”
黎灵犹豫片刻,直到贺南宫也点头:“没事的。”
黎灵“哦”了一声,然后回到房间里。
黎灵一走,酒桌上剑拔弩张,气氛较之刚才有增无减。
两个男人似乎连伪装都懒得伪装,尤其是贺南宫,他将手中的酒杯往前推了推。
黎昌明眉头拧了拧:“怎么,灵灵一走,你连装都懒得装了?”
贺南宫不答。
现在的他,在黎灵面前是纯善老实的模样。以往的那些恶劣秉性,都被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但即使如此,贺南宫还是那个贺南宫。
他的忠犬属性只是在黎灵面前。
一旦离开她的视线,男人生来不容忍侵犯的姿态,便一览无余。
即使是对上黎昌明,贺南宫声音依旧冷冷的。
“伯父,这样一杯一杯喝没什么意思。”
“既然您想灌醉我,不如就玩些猛烈的。”
黎昌明眼神一跳:“什么猛烈的?”
贺南宫推开杯子,拿起酒瓶,将桌子上的三个杯子分别倒满,依次是白酒,红酒还有伏特加。
他给自己倒满还不算,另外将黎昌明的杯子也倒满了。
“这三杯酒,一起喝怎么样?”
黎昌明在心里冷笑,懂酒的人都知道,酒不能混着喝。
就算再好的酒量,只要混着喝,很快就会上头。
黎昌明眼神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不知道贺南宫式真的不懂酒,还是在这儿跟他玩扮猪吃老虎。
“你确定?”
贺南宫:“我这个人平时很少喝酒,这是我的规矩。”
“但今天为了黎灵——”
“我顾不得这么多。”
贺南宫平日里绝对不是横冲鲁莽的人,他做事情从来都要求十拿九稳,万无一失,绝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发生。
在他这种人口中听到“顾不得这么多”几个字,十分罕见。
也正如他所说的,今天是为了黎灵。
那么,也就不再有规矩。
黎昌明爽朗应声:“好。”
他笃定贺南宫是一时意气用事,不论是为了在他面前表决心,又或是有什么目的。
总之,黎昌明是肯定他没有什么酒量可宫。
“不过——”贺南宫摁住杯子。
“喝酒,总得下点赌注才行。”贺南宫的目光灼灼,犹如黑夜里巡视领地的狼王。
黎昌明凝神:“下什么赌注?”
贺南宫:“如果我赢了,您同意我们俩在一起。”
黎昌明冷哼一声,一副我就知道的眼神。
“若是我不答应呢?”
激将法成功后,贺南宫笑笑。
然而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无论您答不答应,决定权在黎灵不是吗?”
“作为她的父亲,伯父您一定不想看到黎灵因为这种事,跟您心生间隙。”
“同样,作为您的女儿,黎灵也不想和您闹得太难看。”
黎昌明看着他:“她终究是我的女儿,你觉得她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贺南宫并不理会黎昌明的强硬,反而轻淡地抛出一句:“她虽是您的女儿,但最后陪他共度一生的人——是我。”
他这句话说的极具有挑衅意味,黎昌明登时就变了脸色。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逐渐发青发白,似乎下一秒就要朝贺南宫的脸上砸过来,总之是愤怒到了极致。
“你小子……居然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跟灵灵过一辈子,你也配?”
相比于黎昌明满脸怒容,贺南宫镇定的几乎没有任何波澜:“伯父,有句话叫‘适得其反’?”
黎昌明冷笑一声:“不是要下赌注吗?”
“要是你输了,从此以后,便永远不许见黎灵。”
贺南宫笑笑,那抹笑容里无端地透露出一股自信:“好。”
面前的三杯酒一列呈开,从左往右分别是白酒、红酒和附加特。
贺南依次端起杯子,眼睛不眨一下,三下便将杯子里的酒全部喝完。
但凡喝酒的人都知道,切忌两件事。
一是快,二是混。
结果贺南宫两样全占。
黎昌明喝完第一杯白的,正欲端起第二杯,被贺南宫伸手挡住。
“伯父,您喝一种就行。”
黎昌明:“怎么?反悔了?”
贺南宫轻笑一声:“混着喝,我担心您受不住。”
黎昌明活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人将他喝倒过。
以前农研基地有个山东男人,嗜酒如命,酒量深不见底,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在酒桌上劝酒,单位里的同事背地里都不敢跟他喝。后来黎昌明听说这件事,一声不吭地约了这人,当晚,将这自称酒量无底洞的山东男人喝到告饶认输。
“不用。”
大概是贺南宫的话激起了黎昌明作为父亲的某些好胜心,黎昌明将桌子上的三杯酒,一同喝下。
这样的喝法,着实伤人。
而且后劲十分足,容易上头,不过十几分钟。
渐渐分出了胜负,黎昌明终究是年纪大了。
他年近六十,平日里滴酒不沾,虽一身好酒量,可毕竟岁月不饶人。
他撑着一只手臂在桌上,脸颊通红,似乎有些气喘。
贺南宫面不改色地倒下了第十六杯。
黎昌明看向贺南宫,眼里逐渐露出诧异,也明白贺南宫绝对不是不会喝酒那么简单。
饶是他千防万防,终究还是太自信,才让贺南宫钻了空子。
黎灵在里面等了半个多小时,实在忍不住,悄悄地走到外面。
等到她看到桌上放着的六瓶酒,全都空了一半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干什么呢?不是说谈事情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黎昌明明显有些喝多了,“灵灵,你不要管。”
“这是男人之间的对决。”
黎灵:“……”
都喝成这样了,还男人……
她将剩下的酒瓶全都收起来,非常严肃道:“都不许喝了。”
“这还真的较量上了。”
贺南宫没说话,他非常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黎灵走过来收酒瓶时,他还朝黎灵甜甜一笑。
黎灵:“……”
又是一个喝多了的。
黎昌明:“还没分出来胜负。”
“继续。”
黎灵真是怕了他俩:“行了,不比酒量了行不行?”
“既然你俩都喝多了,我来出道题考考你们。”
“谁先答出来,谁就赢,咱比比脑力行不行?”
两个喝的东南西北都找不到的男人点点头,然后趴在桌子上,乖乖坐好。
像两个准备上课的小朋友。
尤其是贺南宫,简直化身幼儿园最乖的那种小孩,还搞了个举手发宫。
“我建议出数学题。”
黎昌明也同意了:“数学题好,就出数学题目。”
黎灵:“……”
“57×89等于多少。”
两人先是愣了一秒。
然后飞速地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贺南宫脱口而出:“5463”
而黎昌明正满屋子找笔跟纸。
黎灵立刻说道:“爸爸,别找了,贺南宫答对了。”
“他赢了,你们到底在赌什么?”
只见贺南宫朝她一笑:“赢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黎灵没想到他们赌这个,也真的气的没话说,她将贺南宫扶起来。
“赶紧回房间休息一下,我给你们煮醒酒汤。”
贺南宫回房间后,黎灵出来客厅,见黎昌明拿着纸笔还在孜孜不倦的答题。
黎灵:“爸,别算了,贺南宫赢了。”
黎昌明一边算一遍嘟囔:“57×89”
“不是等于5073吗?”
黎灵面不改色:“对呀,贺南宫说的就是5073呀。”
黎昌明抬头,满脸懵。
黎灵:“行了不要不服气,人家就是比你先算出来。”
“再说,我又没说要正确答案。”
黎昌明:“……”
第86章
卧室, 贺南宫躺在黎灵的床上。
他其实是醉了的, 不过看不太出来。他那张脸, 常年是一种冷白的肤色。
加上不怎么晒太阳,所以显得十分矜贵冷漠,不近人情。
不过此刻正因为酒精的缘故, 他的脸颊从颧骨开始,晕染开淡淡的红。
似乎有些困,他半阖着眼,像头打盹的狮子, 连眼皮都不太愿意睁开。
他一直在往门外看,眼神半垂着,竖起耳朵,静静地听外面的动静。
黎灵在厨房熬了些醒酒汤, 刚关掉火,玄关响起门铃声。
来人是贺家的家庭医生。
虽然两个人嘴上都说没事, 黎灵心底还有些害怕, 及时打电话给贺家家庭医生。
医生过来后给黎昌明做检查, 血压,心率都很正常。
黎灵这才松了口气, 又让黎昌明将醒酒汤喝下,临走时, 将卧室的门打开。
万一夜里有什么动静,她也能听到。
好不容易将黎昌明安置好,黎灵又忙不迭的过来贺南宫这里。
家庭医生正在给贺南宫量血压, 但他极其不配合。
孔樊东在旁边苦口婆心,差点就要给他摁住了。
不过到底没人敢摁他,几个手下在旁边不敢上前,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将量血压的仪器摔到地上后,冷硬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滚。
黎灵:“……”还挺嚣张。
黎灵看他这样耍赖,简直没眼看。
孔樊东见她进来后,投来求救的目光。
以前贺南宫虽然横,但都是在大事上,小事上他从来不为难手下人。
除了性格冷些,作为一个老板来说,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出手阔绰,赏罚分民,而且天生有种令人崇拜的气场。
她从进来时,贺南宫很快发现了他。
然后踉踉跄跄地朝她走过来,步子晃得像坐船似的,几个手下紧忙扶住他。
贺南宫笑着朝她:“灵灵。”
黎灵看向站着一屋子的人,故意板着脸:“为什么不让医生给你做检查?”
听完她的呵斥,贺南宫愣了两秒,似乎在审度局势,又或者是在想对策。
然后抿了抿嘴,坐了回去。
一边量血压,眼尾的余光偷偷往黎灵身上瞟。
孔樊东的表情还好,倒是身后黎灵瞧着面生的几个手下,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医生一边做检查,“额头上怎么回事?”
黎灵这才注意到他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磕破了一块皮肉。
方才送他进屋子时候还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
医生拿出消毒的工具将他的额头消毒,末了又给他贴上一口创可贴。
医生做这些的时候,贺南宫的心里大抵是很不耐烦的,一直皱着眉头。
看向医生的眼神,大有种想就地解雇的样子。
不过,看黎灵又一直在旁边看着。
所以即使不满,他也忍了下来。
他一不高兴,谁还敢高兴,搞得周围站着的人全都战战兢兢。
好不容易做完了检查,大家都松了口气。
贺南宫像是终于做完作业的小学生一样,颇有些邀功请赏地叫她:“灵灵。”
他平时声音低沉,说话时,语速很慢。
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在。
可这声“灵灵”叫的。
几个手下简直没眼看,太没眼看了。
黎灵也不想让贺南宫再丢人现眼了,将医生送到门外。
临走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叫下孔樊东。
“贺南宫他平时酒量怎么样?”
说起这个,孔樊东笑了一下:“老板他这个人其实酒量特别差,不过他这个人会演,即使醉的一塌糊涂,可表情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显山不露水的,以前用这招在酒桌上吓跑了不少人。”
“那他现在怎么……”她没好意思说,现在贺南宫怎么一副喝嗨了的样子。
孔樊东想了想:“大概是高兴吧。”
黎灵敛神,若有所思。
等到人都走了,她才回到房间里。
一进卧室,发现贺南宫也是一位神人,醉成这样了,居然还拿着一份英文合同在看。
贺南宫见她一进来,便耷拉着眼神:“我头晕。”
黎灵走过来将他的电脑关上:“你看合同当然晕了。”又将他往床上领,“快,躺下来,睡着就不晕了。”
贺南宫虽然喝醉了脾气大,不过那是对别人。
黎灵将床铺理好,结果贺南宫一脸拒绝的坐过来:“我不困。”
黎灵:“……”
行吧,不困那你就坐着吧。
黎灵背对着他在书桌上回复邮件,写了几分钟后,便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
“……”
“你看着我干什么?”
贺南宫拍了怕床边:“我有点困了。”
黎灵理头也没回道:“困了你就睡吧。”
贺南宫看了她一会儿,理所当然的问:“你不陪我吗?”
他说的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黎灵还认真的考虑一番,她有什么义务要哄着一个酒鬼睡觉。
为了防止他继续闹腾。
黎灵只好解开外衣,暂时的躺上床,等到贺南宫睡着了,她大概就能轻松有些。
两人并列躺着,黎灵打了个哈气:“睡吧。”
贺南宫睁着眼睛问:“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我有什么特别的吗?”
黎灵唔了一声:“格外英俊。”
贺南宫笑笑,他闭上眼,“你唱首歌。”
黎灵:“……”
“别太过分呀。”
贺南宫适时闭嘴。
不过他一直不太安分,在黎灵旁边翻来覆去。
跟往日的霸总相比,包袱全无。
黎灵忍无可忍:“我给你放首歌听,你不要动。”
她起身去拿手机,又在歌单里找了一首特别催眠的歌,然后放在一边。
舒缓的音乐声缓缓地奏起,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安逸。
就在黎灵意识逐渐下沈,控制不住快要睡着了时。
贺南宫碰了她一下:“灵灵,你睡着了吗?”
黎灵:“……”
“你怎么还不睡?”黎灵强行睁开双眼问。
贺南宫:“我不困。”
黎灵差点暴走:“闭眼,不困也给我睡!”
她这个表情实在过于凶狠,贺南宫认命地闭上了眼。
不过,他又开始讲话。
黎灵快被他逼疯了,上次喝醉酒的贺南宫还没那么难缠。
怎么,这次系统还升级了。
她决定装睡,不理他。
贺南宫说了一会儿,大概知道黎灵故意不想理他。
“灵灵,我刚才摔了一交。”
黎灵立刻睁开眼:“什么时候?受伤没有?”
贺南宫坐起来,指着他的额角:“这里。”
就是刚才医生贴了创口贴的地方,黎灵方才没注意看医生就把伤口处理好了。
她眼里有些心疼,摸了摸他的伤口:“什么时候摔得?”
贺南宫笑了一下:“刚才。”
“你在外面的时候。”
黎灵生气:“你怎么不叫我,幸好只是这么点伤口。”
贺南宫老实说:“怕你担心。”
因为怕她担心。所以在晕晕乎乎地狠摔了一交后,他又站了起来。
黎灵低声问:“怕我担心?”
“那现在怎么又告诉我了?”
贺南宫垂着眼睛笑:“想让你担心。”
黎灵的心里的脾气被这两句话磨得没有丝毫棱角,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何必呢?”
“摔倒了,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贺南宫云淡风轻地说:“我想要是你主动问起来,我再告诉你会比较好。”
刹那间,黎灵心头像是有一把锤子,狠狠的敲了她一下。
贺南宫不说是因为他想让黎灵主动关心他,他应该是从摔倒的那一刻起,就怀着这种心情。
就像是小朋友,在外面摔到了。
摔倒了的那一下肯定不会哭,因为身边没有一个人。
但是一回家,一看到熟悉的面孔,一定会把伤口露给最亲近的人看,想要得到安慰。
最好的是,一回家就能得到喜欢人用关心的语气问:“你怎么受伤了?”
贺南宫是抱着这样的期待,一直一直地等着黎灵开口。
而她呢,只是想着怎么把他弄睡着,尽快的摆脱眼前麻烦。
她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歉:“对不起。”
“我不应该对这么疏忽,连你受伤了都没有注意到。”
贺南宫摇摇头,他伸手揽着黎灵的肩膀:“其实也没那么疼。”
“就是——心里酸酸的。”
“不想你在意,也害怕你真的不在意。”
说完这件事后,贺南宫很快抱着黎灵睡着了。
这回却换成黎灵不困了,她睁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贺南宫的伤口。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问:如果真的爱他,为什么连这种事都注意不到呢?
即使之前贺南宫一直问这个问题,但黎灵一直没有承认。
可事实就是这样,她确实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喜欢。
以前,黎灵觉得自己喜欢贺南宫,而贺南宫离不开她,只是一种习惯使然。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的黎灵,习惯了她的陪伴。
习惯了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习惯了贺南宫的身后必须有这个女人。
可是现在,她对于贺南宫的感情,合何尝不是一种习惯。
她曾经长久的对他动过心,即使后来她努力说服自己不去爱,不爱了。
可这么多年,遇到那么多优秀的男人,黎灵再也没有动过心。
现在想想,当黎她觉得贺南宫很残忍,因为比不喜欢更可怕的就是习惯。
它是介于喜欢和不喜欢之间,让人煎熬万倍的一种存在。
习惯会使人不甘,使人对爱情心生退却,更会使人在爱情里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当黎她觉得命运不公,可如今,命运的齿轮旋转。
而她,变成了习惯他们爱情的人。
她习惯了贺南宫英俊的容颜,眼里再也入目不了其他。
她习惯了贺南宫对她的好,从未去深思这段感情里,她付出了多少。
直至贺南宫今天的一席话,才隐隐的叩开她的心门。
不论是因为什么借口,害怕伤害也罢,曾经付出太多也罢。
总之现在,她确实没有将贺南宫过重要的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在他受伤了,她连一句过问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这是一个很小的伤口,她觉得不那么严重,所以才没有过问。
但在贺南宫眼里却是另一种解读。
他心里大概是很失落吧。
黎灵轻轻地摸着她的伤口,心里五味杂陈。
她第一次反省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所作所为。
正是因为曾经经历过被人忽视,轻待,她才格外理解贺南宫今晚的心情。
——
第二天一早,最先起来的是黎昌明。
黎灵醒来时,黎昌明已经买好早饭,在看早间新闻。
她走到客厅时,黎昌明的眼神往里面瞥了一眼:“贺南宫在里面。”
黎灵:“嗯?”
黎昌明哼了一声,表示很不高兴。
黎灵:“爸爸,昨晚你把人间灌醉,现在还好意思不高兴。”
“他昨天还摔了一交,差点旧伤复发。”
黎昌明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什么旧伤?”
黎灵和贺南宫在山上遇险那件事,黎灵一直没有告诉他,一是这件事的最终结果黎灵并没有受伤。
另一个原因是,她不太想让黎昌明以为贺南宫用这件事做要挟,逼迫她在一起。
黎昌明追问道:“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黎灵知道将上次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给她听,听到最后,黎灵没受伤时,他一直压着的眉头才稍微舒展一些。
不过,还是皱着的:“你是说,那个女人推你的瞬间,贺南宫毫不犹豫地护着你一起滚下去的?”
黎灵点点头:“还得得了脑震荡,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黎昌明默不作声,他看向黎灵,语气严肃的问:“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
黎灵:“嗯???”
“可昨天灌他酒的明明是你呀。”
黎昌明训斥了黎灵一句:“要知道是你救命恩人,能灌他酒吗?”
黎灵:“……”
——
今早有商务会,孔樊东一大早就将贺南宫的西装送过来。
他一醒来,便感觉黎昌明看的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严父中透着一股慈爱。
洗漱完后,黎灵招呼他过去吃早饭。
黎昌明还特地给他剥了一个鸡蛋,虽然黎灵也有一个。
贺南宫一派镇定的接过后,询问的眼神看向黎灵。
黎灵给了眼神,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贺南宫没弄清楚,以为是老岳父对他的不满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
“伯父,实在对不住。昨晚我不该那么跟您喝酒,您的身体如何?”
黎昌明:“是我不对,不该灌你酒。”
贺南宫掩饰住眼里的差异,对老岳父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莫名的无所适从。
黎昌明:“你上次在山上救黎灵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作为黎灵父亲,我正式跟你道谢。”
原来是这件事,贺南宫脑子里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揉了揉宿醉之后,涨疼的太阳穴。。
心里想:早知道这件事能摆平,昨晚喝什么酒?
吃完饭,贺南宫换上干净衣服,出来。
黎灵上午没事,准备将他换下来的衣服打包好,送去干洗店。
贺南宫先走一步,两人在玄关处腻腻歪歪。
贺南宫趁着老岳父没注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黎灵正欲亲回去时,被黎昌明逮个正着。
黎灵摸摸鼻子:“爸爸,我去干洗店了。”
黎昌明叫住她:“站住。”
贺南宫正欲说话,被黎灵扯了一下衣袖。
两人保持距离,现在玄关听他训话。
黎昌明盯了她一会儿,黎灵心虚地问:“爸,你看我干什么?”
黎昌明含蓄问:“你俩平时,都是你主动?”
黎灵肠子都悔青了,就因为刚才那个根本没亲到的吻,黎昌明误会了。
“也不是,我也经常主动。”贺南宫立刻开口。
黎昌明点点头:“放心,爸爸很开放。”
“但女孩子该矜持的时候还得矜持。”
“就算救命恩人也不行。”
黎灵:“……”
贺南宫心想,黎灵这是几年才主动一次。
老岳父这么一说……又得一朝回到解放前。
第87章
黎昌明这里, 贺南宫算是暂时过去第一关。
显然, 她爸还没有彻底放心将黎灵交给贺南宫, 只面上稍有些缓和而已,背地里看向贺南宫的眼神却愈发审视。
因为黎昌明打算小长住一段时间,所以黎灵也只能陪着他一起住在公寓里。
他们父女俩倒是没什么, 可怜的是贺南宫。
最近,黎灵工作不忙,所以成天待在家里。
贺南宫想见黎灵更没以前那么容易,他也不好成日来黎灵家里晃悠。
黎灵最近也比较忙, 她最近接朋友的活,画一部小说里的人物做影视改编的概念海报。本来以她的履历,不用接这种费时费力还不挣钱的工作。
不过这部小说改变的动漫叫《萨伦帝国》。由于剧组的钱都花在做特效上,实在没钱去请有名气的画手画概念海报。
加上这部片子的3D投资巨大, 剧组更没什么钱去搞宣发,就想在概念海报上下些血本。
黎灵听完剧组的困难, 也没有加太多钱, 只说想要看一遍小说, 如果人物确实不错,她可以低价画概念海报。
熬了一个通宵加两天后, 黎灵将小说看完。
的脑袋一下炸开了一小朵朵烟花。《萨伦帝国》这本小说讲的是星际战争,讲述萨伦这个星球主宰者是如何一步一步统治其他星球的。
黎灵迷恋这本小说原因无它, 实在是男主萨伦太有魅力了。
而起不知为何,黎灵总是下意识地带入贺南宫的脸,大概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她偷偷找贺南宫的许多照片, 结合人物服装场景要求,开始临摹。
两人忙起来都是脚不沾地,这几天除了因为黎昌明在家的缘故外,黎灵跟贺南宫一直很少见面。
贺南宫只要一闲暇工作,便主动联系黎灵。
等到偶然的某次,贺南宫发现,黎灵这么多天不主动找他,居然一个人在家画着另外的男人时。
贺南宫的脸再也绷不住了,虽然黎灵再三跟他强调这只是小说里人物,贺南宫还是气的一宫不发地走了。
很生气。
黎灵扶着额头,感叹贺南宫真是什么醋都吃。
只想着等这次的画稿接完,下次就画些别的,尽量不惹他不高兴。
然而,等到她画完之后,已经是好几天的时间。
这天是元旦的第二天,于父约黎昌明去茶馆喝茶。
黎灵先是殷勤地开车送他去于家,在于家喝了半杯茶,垫子还没坐热。
便接到贺南的短信,前两天元旦,他不在国内,今天刚回来。
一下飞机便发短信给她。
黎灵坐在于家的沙发上喝茶,于母跟她说话时,也见她心不在焉的看手机。
于母和蔼道:“有事吗?”
黎灵手指扣着手机屏幕,点点头:“我先回去一趟。”
于母有些惋惜:“长宁说好久没见你,想留你吃完饭。”
前些天,于鸿霄陪温长宁出去度假,搭乘今晚的飞机回来。
黎灵看时间,这才下午三点不到,要等到晚上九点。
心里放不下贺南宫,她笑着说:“改天我再来找长宁玩,以后的时间还长着。”
于母笑笑,应声道:“是啊,以后的时间还长。”
黎昌明在于家的茶馆里跟人下棋,黎灵跟他说了一声,“爸爸,你回去时,打电话给我来接你。”
黎昌明沉迷下棋,没有注意。
黎灵开车到贺南宫发来的地址,是一家新开的温泉酒店。
她停下车后,搭乘电梯进去。
按照门牌号找到了房间。
她在门外稍有些犹豫站着,贺南宫大白天约她来宾馆做什么?
为什么不去家里?
她忖度片刻后,在门外打贺南宫电话,但里面没有人接。
等了几十秒后,只好开始摁门铃。
咔擦一声锁开后,她推门进去,但是里面却没有人。
黎灵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四处打量。
然后听到身后有动静,大概是浴室的位置,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她回头。
当她转身看到贺南宫,以及他身上的装扮时,她先是惊得眼睛不自觉地睁大,瞳孔紧缩像是受到了某种不小的刺激一样。
“你怎么穿成这样?”
贺南宫微微抬着下巴,捏着领带系起来的三角问,“不好看?”
何止好看,黎灵的脸不自觉地开始泛红,先是脸颊,渐渐地蔓延到脖子和耳朵。
一方面是因为羞耻,另一方面是真的喜欢。
贺南宫穿的是黎灵前不久画的一个漫画里的人物。
没错,就是贺南宫现在正在扮演的这一套——
出自黎灵的最新作品里,《萨伦帝国》系列里的萨伦大校。
当黎黎灵在画这幅画时,便代入了贺南宫的脸。
而贺南宫的穿着,也按照小说里描写的一样——
大校时常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丝质衬衫,他身材瘦削却挺拔,极有力感。柔软的衬衫包裹不住他结实的肌肉,胸肌的线条常常随着他的走路的姿势,而若隐若现。
黎灵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贺南宫穿的跟她漫画里画的一模一样。
他身着一件浅灰色,泛着淡淡丝绸珠光的衬衫,外面是套着一件收肩立背的藏蓝色西装背心,背心的设计十分讲究,胸前有四粒扣子,泛着金属光泽,扣子的中间打磨成萨伦大校统领军队的旗帜形状,那是一幅神秘而又繁琐的花纹。
衣领下是藏蓝色的领带,不宽不窄,从喉结之下笔直熨帖地沿着衬衫领口向下,黎灵看着贺南宫捏着领结的手指,心跳狂跳到八十迈,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制服诱惑?!
这谁顶得住!
黎灵一边告诉自己美色伤身,一边又忍不住偷偷的看。
贺南宫慢着步调,一下一下的靠过来。
黎灵极力掩饰:“也不是不好看——”
“就是不太习惯。”
这确实不是贺南宫平日里等的穿衣风格个,虽然藏蓝色的商务背心经常穿,但是这件背心却十分凸显身材。
有种前凸,后也凸的感觉。
嘴上说不习惯,眼神却不自觉地一直在他身上瞥。
贺南宫见她移不开的眼神就知道她喜欢,又听她口是心非的样子。
“哦,不习惯那我脱掉了。”
黎灵见他要转身回去,立刻拉住他:“等一下。”
贺南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黎灵咽了咽口水:“穿都穿上了,多穿一会儿吧。”
“这一套,做出来也不容易。”
这身衣服是根据黎灵画的人物图,原封不动的设计而成,不说价格为多少,光是这纽扣上的繁复突然,就不是机器能够批量生产出来。
大多应该是手工磨制。
黎灵浑然不知自己脸上迷恋的神色,纵使再口是心非。
可她的眼神骗不了人。
贺南宫笑得略有些得意:“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跟一个不存在的人物比英俊,大概只有贺南宫能做得出来。
再说这个世界上,能够比贺南宫英俊的,恐怕也不多。
黎灵由衷道:“你好看。”
贺南宫将这套衣服穿的尤其……尤其的矜贵。
原著里,由于萨伦大校常年穿机甲是,所以在平时着便服时,才格外喜欢质地柔软的衣服,大概是冰冷的铠甲穿多了,即使穿着柔软的丝绸,但萨伦大校的身上也时常散发着一股血腥气息。
而贺南宫则是把这套衣服穿出一种中世纪傲慢的欧洲贵族,他皮肤很白,气质独特,浅灰色将他身上的冰冷中和了许多,平添了几分散漫。
虽然在画画的时候,她是照着贺南宫的脸去意淫的。
但贺南宫穿上后的效果,却比她脑子里的效果要增强一百倍。
见他说自己好看,贺南宫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当然,他是你照着我画的,怎会有本人好看。”
黎灵脸一红:“知道照着你画的,你还吃醋?”
贺南宫依旧傲慢:“那也不行。”
黎灵:“……”
这身衣服贺南宫并不喜欢,只不过是为了黎灵,哄她开心吧。
黎灵看了十来分钟后,贺南宫便要进房间里换下来。
黎灵神采奕奕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能不脱吗?”
贺南宫不耐:“还没看够?”纵然相让黎灵开心,可穿着这身极不符合他气质的衣服,总有一种带着面罩的感觉。
黎灵:“你能……”
“嗯?”
黎灵:“你能穿着这身,跟我出去约会吗?”
贺南宫眼神一凛:“你还有胆子要求?”
她居然要贺南宫穿这身漫画里的衣服出去约会,虽然也不奇怪,但贺南宫穿起来总有种莫名的轻挑感。
黎灵小声:“可我真的好喜欢呀!”
大概是知道贺南宫对她是有求必应,黎灵潜意识里就相信贺南宫不会拒绝。
如她所愿,贺南宫冷着脸:“下不为例。”
——
约会到很晚才回来,黎灵兴奋的像是跟自己梦中男神约会了似的。
虽然这个男神是贺南宫扮演的。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黎灵才想起来黎昌明还在于家的事情。
她打黎昌明的电话,才知道吃完晚饭,于家人已经开车送她回来了。
站在楼下时,黎灵犹犹豫豫,想让贺南宫上去坐坐。
贺南宫的衣服早已换下,中规中矩的西装三件套,外面的搭着一件羊绒大衣。
他站在楼上看着黎灵:“上去吧。”
黎灵站了几秒问:“你上来吗?”
贺南宫眼神亮了亮,最后还是摇摇头,他最近在黎昌明这的印象分还不错,勉勉强强达到了及格线水平。
贺南宫为了维持这个及格线,觉得还是忍一忍风平浪静。
“我不去。”
黎灵只好独自上楼,她回来迟,黎昌明已经休息了。
她没开灯,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
卧室里有一个很大的阳台,她透过阳台的窗户,往楼下看。
贺南宫的车停在楼下还没走,车灯大开,他正站在楼下,好似也在看向楼上。
黎灵悄悄给他发短信:我爸睡了!
贺南宫:嗯?
黎灵:你上来吗?
贺南宫这次倒是很愉悦:好。
黎灵怕敲门弄出动静,于是站在门口的位置随时准备开门。
贺南宫踏着月色进屋时,门被关起。
同样被打开的还有客厅的灯,一时照的客厅里的三个人皆无处遁形。
第88章
黎灵尴尬地看着黎昌明,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局促感了。
三人对峙的阵容下, 贺南宫表情淡定的很:“伯父。”
黎灵也笑着:“爸, 你还没睡呢?”
说完担忧地瞥了一眼贺南宫,心想他怎么能这么淡定。
黎昌明虽然从小溺爱黎灵,但并不代表他不是个严父。
现在虽说是自由恋爱的时代, 但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不论如何还得父母同意。
若是黎昌明坚决不同意她嫁给贺南宫的话,黎灵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她一直知道她爸很固执。
上次跟他说贺南宫曾经救过她这件事后,黎昌明虽然对贺南宫有一点改观, 但也只是一小部分。
谈恋爱在一起,不用负责任就罢了。
一旦说到结婚,黎昌明显然就不怎么乐意了,可他俩已经不小了, 尤其是贺南宫过完年就要三十二。
哪能禁得住这样耗着。
所以撞破就撞破吧,倒也省的两个人背地里偷偷摸摸, 谈恋爱都像是搞地下情。
黎灵和贺南宫站在客厅的灯光下, 一个心虚不敢直视, 一个坦荡的大有一种能拿他如何。
接受黎昌明的拷问。
客厅灯炽白照眼,人站在下面呈现出一种虚散的光圈。
黎灵打量着他, 越看心里越打鼓:“爸爸,你有什么事儿吗?”
黎昌明确实在生气, 不过是因为别。
他不动声色的问:“你们有什么事儿要跟我交代么?”
他这句话,相当于在他俩前面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而黎昌明站在坑那头,笑眯眯地对黎灵说:别怕, 往坑里跳呀!
黎灵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眨眼,显然是撒谎了。
黎昌明沉住气,他看向贺南宫:“你呢?”
贺南宫这个人,他从来不屑于撒谎。
对他而宫,不想说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他开口。
这个人的骄傲不允许他撒谎。
可今天面对的是黎昌明,如果面对的是旁人,贺南宫大概连站都乐意站在这里。
空气凝滞了两秒,贺南宫斟酌道:“太多了,伯父您说哪一件?”
黎灵心头一跳,恨不得当即将贺南宫的嘴捂住。
灯光之下,黎昌明脸上的差异丝毫不掩饰,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
不知是生气还是因为什么,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了两下后。
看向贺南宫的眼神更加不善:“一件一件说。”
贺南宫:“我和黎灵同居了。”
“在您来N市之前,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虽然这件事在黎昌明的意料之中,但由贺南宫的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来,他还是有种自家闺女吃了大亏的感觉。
黎灵听完后,为难地站在一旁。
贺南宫小幅度地将她往身后掩了掩,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大有种有什么事儿都冲我来的样子。
她小声:“爸,我跟贺南宫都是成年人,既然确定关系了,住在一起也没什么……”越说声音越小,直到在黎昌明的注视下闭嘴。
黎昌明冷着脸看他,“还有呢?”
贺南宫大宫不惭继续道:“我们计划结婚。”
这句话一落。不仅是惊得黎昌明眼皮一跳,连黎灵也是。
她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下意识地就想问:什么时候?
虽然贺南宫说的话很突然,不过她没有拆他的台。
这种时候他俩应该一致对外才是,不是——
一致应付黎昌明才是,黎灵转头对上黎昌明的询问的眼神。
黎昌明的眼神极具深意:“真的?”
黎灵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真是便宜贺南宫了,没有婚戒,也没有求婚,就这么突然的说考虑结婚。
而且她还不得不同意。
顶着黎昌明试探的目光,黎灵点点头:“是啊。”
“是在考虑结婚的事情。”
她说完这句话,不自觉地往身边靠了靠,牵住贺南宫的手,她大大方方的承认。
两个人皆目光坚定的看着黎昌明,贺南宫偏头,在黎灵脸上看到从未有过的坚定。
黎昌明听完他俩的话,目光先是在贺南宫身上审视了许久。
黎灵知道这对黎昌明来说很难。
贺南宫依旧不卑不亢:“伯父,希望您能同意。”
黎昌明背着手,走到贺南宫的身边,低头,思索着。
绕着他转了半圈后,然后突然抬手。
黎灵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紧紧的盯着,以为他要打贺南宫:“爸!”
——手落在贺南宫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你说的话,是真心想法?”
却是,贺南宫刚才说的话虽然过于突兀,但确实是他深思熟虑很久的话。
“是。”
“我想跟黎灵结婚。”
黎昌明严肃的眼神,紧紧皱着的鱼尾纹,还有满是沧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大厅里寂静极了,黎昌明突然开口问:“你知道灵灵身体的事情了?”
话锋转的触不及防,贺南宫点头:“嗯,知道。”
下一秒黎昌明脸上的冰山逐渐融化。
“你不介意?”
黎灵听到这句话,才忽然醒悟过来黎昌明为什么今晚这么反常。
她从没想过黎昌明会知道这件事,顿时六神无主:“爸。”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的手心不自觉的地握紧,又被贺南宫牢牢的牵在掌心里。
黎昌明显然对黎灵瞒着他这件事的态度十分不瞒:“等会儿跟你算账。”
看来他暂时是不想说这个事了。
“贺南宫,你是不是真心实意地要娶黎灵。”
“哪怕……今后没有孩子,也会对她不离不弃。”
“更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任何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种事情,一般问的人,都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就像黎昌明一样,他一边心忧着黎灵的身体,另一方面也担心她真的会因此找不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贺南宫对黎昌明知道这件事似乎并不意外,所以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也跟之前的语速一样。
听不出太激动,也听不出多紧张。
就像是之前说过无数次一样:“我爱她。”
“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故背弃她,不会因为任何人伤害她。”
黎昌明点点头,黎灵在这两个男人眼中,看到了同一种眼神。或许是达成某种共识,又或是某种约定。
总之,隔阂在他们之间的高山和冰川被移开,消融。
“我同意你和黎灵在一起。”
“既然你们也都谈到结婚了,那就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你们两年纪也不小,分分合合在一起这么多年,爸爸也希望你们能幸福。”
黎昌明背着手,面向外面的玻璃窗。
虽然隔着不是太远的,可黎灵总觉得这一刻,她爸爸离开她很远。
就像是亲自从自己的手里,将她交给贺南宫的手里一样。
黎昌明背对着他们,灯光下他的影子动了动。
“以后的路很长,你们俩要一起走。”
贺南宫笑了笑:“是,爸。”
黎灵侧目:怎么开口的这么顺畅?
晚上,贺南宫理所当然的在留宿在黎灵家里,霸占着黎灵的床。
黎灵被黎昌明叫去书房训话,临走时贺南宫瞥了她一眼,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黎灵可怜:“你不来救救我吗?”
贺南宫刚刚接受老岳父的考验,被评为优等生,此刻本着努力保持高冷学霸人设的态度,“早去早回。”
“你们两现在是一个战线了?你都不帮我?”
贺南宫故作深沉:“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该自己去面对,去吧。”
他俩心知肚明黎灵被黎昌明叫去做什么,因为她把检查报告的事情瞒着他。
贺南宫:“而且我觉得咱爸说的对,你早应该告诉他。”
“这种事哪能瞒得住。”
黎灵去书房时,黎昌明正在翻看她小时候的相册。
厚厚的三大本,黎灵洗刷了两份,一份留在老家,一份带在N市。
她平时几乎不怎么翻,不过黎昌明喜欢翻看,贺南宫也喜欢。
常常坐着能看半天时间。
灯光下,黎昌明带着老花镜,眯着眼在灯光下忽远忽近的的看。
黎灵悄悄地走过来:“爸。”
黎昌明扫了她一眼,故意板着脸:“嗯。”
黎灵笑了一声,明知故问:“爸,你叫我。”
黎昌明不理他,黎灵自顾地靠过去:“你看什么呢?”
“那都是小时候的照片啦,又丑又黑。”
黎昌明哼了一声:“那也比现在可爱。”
“不像现在还学会骗人了。”
黎灵讪笑:“爸,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怕你担心嘛。”
“再说,这个事儿也没什么呀,我不是好好的吗。活蹦乱跳的!”
黎昌明:“这还是小事?”
“那是因为贺南宫不介意,这件事才变成一个小事。”
“若是遇到一个介意的,像于家那样的——”
“你说说谈再多年,不也得分手。”
黎灵捕捉他这句话的重点,语气稍微冷淡了一些:“于家告诉你的?”
黎昌明:“今晚于家留饭,在饭桌上当众给我赔礼道歉,我这才知道这件事。”
说起赔礼道歉这件事,自从于鸿霄知道黎灵知晓这件事后,很快于家人也知道了。
当黎瞒着黎灵她身体有恙,对她挑剔一番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
介于于鸿霄和贺南宫现在的同盟关系,于家自然想解开这个疙瘩,有助于关系修好。
黎灵觉得没什么必要,一是这件事确实不大,说白了不论她黎灵身体什么状况,跟他于家都没有关系。
另一是于家之前对她确实不错,当黎真心实意拿她跟于晓晓一样对待也是真的,呵护关心她也是真的,就连知道黎灵身体事情后,他们怕伤害到她都没有主动说这件事。
作为一个陌生人来说,于家一直以来对她确实有诸多照顾。
只不过心里的隔阂一直都在,她曾经暗示过于晓晓转告于家父母,这件事就当不存在,以后也别提了,省的让温长宁不高兴。
看来于家心里还是有个结,今天却对黎昌明说了。
可这样想下来,黎灵又觉得有说不出的奇怪。
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敢在这个节骨眼上。
心里的疑问一闪而过。
“爸,于家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个事儿?”
黎昌明:“还能因为什么,做的不对呗。”
黎灵:“……”
好吧,做的不对也没见刚出事儿那会儿就跟她道歉。
都已经隔了三年。
“这件事……贺南宫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黎昌明回归正题。
黎灵:“很早就知道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之前他就知道。”
黎昌明突然想到一件事:“当黎你拒婚时,他就已经知道?”
黎灵算着时间:“嗯,在那之前就知道了。”
黎昌明沉默了片刻:“那贺家老爷子呢?”
黎灵随口道:“也知道呀。”
黎昌明沉声道,过了几秒告诉黎灵:“我看不见得。”
黎灵回味这句话:“爸,你什么意思?”
黎昌明:“贺南宫是怎么知道你身体的有恙的?”
黎灵回忆:“记不清了,大概是离开贺家的前两年,有天肚子疼的晕过去,醒来人就在医院了,应该就是那次做的检查。”
“那时候爷爷已经在南山疗养院里了,若说是他不知道,也有可能。”
随即她反应过来:“你说贺南宫他故意瞒着爷爷?”
说实话,黎灵不太相信贺南宫会这么做。
因为他不会欺骗或者隐瞒老爷子任何事情。
“爸——”越想心里越沉淀的厉害,难道这多年,在于家知晓之前。
贺南宫一直默默的藏着这件事,谁也没告诉?
黎昌明叹了口气:“行了。”
“既然你们俩决定共度一生,有些话也不用问的过于明白,贺南宫若是瞒着你,肯定也有他的打算。”
黎灵心不在意的点头。
直到回到卧室里,她都一直不在状态。
惹得贺南宫频频看向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怎么,挨训了?”
黎灵摇摇头,“没有。”
贺南宫笑笑:“那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黎灵没回答,反声问:“贺南宫……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贺南宫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怎么突然问这个?”
黎灵:“随便问问,你说来听听。”
贺南宫沉思了几秒:“离不开。”
“爱情是一分一秒都离不开。”
其实贺南宫说的很浅显,他说出来的话甚至连他心目中十分之一对爱情的珍惜都达不到。
黎灵轻声说:“贺南宫,我帮你回答吧。”
“爱情因该是一个童话世界,一个没有伤害,没有任何不愉悦的世界,你将你爱的人置身其中,让她活的——”
“在一片美好之中。”
曾经,黎灵的心被伤害的千疮百孔。
她以为再也不会信任任何人,也不会再去投身所谓的爱情,就算曾经无数次,贺南宫以无比低的姿态表达过他爱她。
但黎灵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动过。
贺南宫隐隐的知道黎灵说的是什么,他似乎有些紧张,动了动喉咙。
“这样的爱情不好吗?”
黎灵:“当然好。”
“世间最美好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了。”
“或许正是因为太美好,我才一直不敢相信。”
贺南宫伸手拥住她,将是将整个世界拥入怀中。
“你现在——愿意接受这份爱情吗?”
黎灵闭上眼,忍住眼角的酸意:“嗯。”
——
黎昌明在这里考察了几天后,便打算回去。
黎央求他多住几天,黎昌明拒绝了:“看你过得好,爸爸就放心了。”
黎灵红了红眼眶:“你住过来呗。”
“不然你想我了,老是见不到我。”
黎昌明辛苦操劳一辈子,从没想过哪天会来城里享福,默默黎灵的头发。
“爸爸想你,自然就来看你了,不要担心我。”
黎昌明走后,黎灵也没急着搬回贺家,这些天贺南宫时常在她公寓里住,更是将贺家的许多东西搬了过来。
公寓虽然小,但也方便,尤其离她新的办公写字楼很近,于是她跟贺南宫便心照不宣地住在公寓。
从贺家那么大的别墅,突然搬到黎灵的公寓。
贺南宫一开始有很多不习惯,譬如衣柜太小,他那些昂贵的手工大一需要根据隔间距离放置,而黎灵那里明显没有这种高端设备。
他平时打拳的一套设备,不夸张的讲,贺南宫仿佛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来体验生活似的。
每天都在水深火热的现实中醒来。
这天周末,一大早,两人就被隔壁的装修声音吵醒。
卧室里昏暗,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黎灵被吵得睡不着,出去做早饭。
贺南宫睁开眼时,一双泛着通红的血丝眼镜,一看就像是没有睡好。
黎灵也觉得抱歉:“要不,你还是搬回去吧。”
贺南宫卷着被角将人拉进怀里,一边被声音吵得随时要暴走,一边抱着软绵绵的人又脾气全无。
“不。”
黎灵好声劝说:“你每天工作那么忙,睡眠不好怎么办。”
贺南宫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
等到第二天,隔壁就没有动静了,黎灵便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有天,她傍晚下班回来,出电梯时碰见了走廊里的孔樊东。
他正指挥人往隔壁间抬东西,见到黎灵时,他停下动作。
“你们?”黎灵很诧异地指了指里面,“怎么回事?”
孔樊东:“先生买下了这间屋子,改造成了书房,衣帽间和健身房。”
黎灵回想自己昨天给他提的建议。
果真的穷人和有钱人的区别,穷人只想着怎么躲避麻烦。而有钱人迎难而上,干掉了麻烦之后——
黎灵看着他们进进出出的动静,并且自己成为了一个新的麻烦。
第89章
贺南宫最近似乎有点不务正业。
他将隔壁公寓买下后, 选了面非承重墙改造, 后又修了条一米多宽的过道, 硬是将两套公寓打通连在了一起。
黎灵的这套房子不算大,建筑面积一百平米不到,标准的小三室, 主卧次卧书房衣帽间全都挤在蛋壳大的地方。
贺南宫这么一改造,两个套间加起来快两百平,像是个豪华大平层。
黎灵虽然有点心疼钱,不过地方大住起来确实方便。
隔壁的客厅又被他改造成一个小型会议室, 总之现在一应俱全,大有种在此长居,安家落户的感觉。
晚上,贺南宫又在挑选屋内设计图纸。
他皱着眉头, 挑挑选选,似乎都不太满意。
黎灵一边看电视, 一边咬水果, “要是嫌地方小, 咱就回去住呗。”
贺南宫皱着眉头认真的看手里图纸,没有理睬黎灵的话。黎灵搞不清楚这男人为什么这么执着, 非要住在这里。
总之,贺南宫最近除了工作就是研究新房子怎么设计装修。有一次她下班回家, 在家里看到几个外国设计师。
黎灵放下包路过客厅时隐隐约约听了两句。
大概是贺南宫觉得面积还是有点小,准备把上面两套也买下来,搞成一个复式大平层。
黎灵听到这两句话, 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贺南宫这是要干嘛?
上下四套贯穿装修成复式大平层,有这钱为什么不直接买一套?
当然,问他依旧不说,而且还神神秘秘的样子。
一直到有天,她闲着没事,想着去楼上看看装修情况。
楼上的两套也被打通起来,由于承重墙的关系,只能像楼下一样用过道将两间连接起来。
装修工人来来往往,大门也没锁。
黎灵抬步进去,里面工人拦住她:“您是?”
她顿住脚步:“我是楼下的,听到上面动静随便上来看看。”
装修工人也没说什么,让她自己去看。
“现在装修到什么进度了?”
“水电,墙面和地板都弄好了。”
“还要多久?”
装修修工人以为她是楼下的住户,嫌弃上面噪音太大。
不由抱歉的解释道:“户主是按照结婚新房的要求装修,所以为了保质保量,咱们这边进度可能慢了一些。”
黎灵听完先是愣住,又忍不住反问:“你是说……户主在装修新房?”
下面装修工人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头脑里一直在回荡“新房”这两个字。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破茧而出,她先是进房间里转了一圈,待看完里面的布局后,又脚步略有些急切的往回走,像是亟待回去什么似的。
贺南宫还没有下班,黎灵打电话给他,那头应该还在开会背景音有些吵。
他在电话里轻声说了句:“灵灵?”
紧接着,那头吵杂的背景音渐渐从电话中远离开。
黎灵的手紧紧地握着电话,在听到贺南宫的声音时,心底里莫名的不安渐渐冷静下来。
她看着窗外逐渐下落的夜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玻璃窗。
“你还没下班?”
贺南宫嗯了一声,随即又解释道:“今晚可能会迟些回去,和欧洲的推广商在开会。”
黎灵“哦”了一声。
贺南宫似乎感受到她语气里的不对:“你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黎灵摇头:“没有,就是……”
“嗯?”
“就是——有点想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我很快回去。”
黎灵耳根子有点红:“不用,你先忙,又不很重要的事情。”
贺南宫却在那头说:“怎么不重要,这么多年你可是第一次在我工作的时候主动电话说想我。”
黎灵这次连脖子都红透了。
小声:“你能不能正经些。”
贺南宫:“……”
贺南宫说很快回来,一个小时不到,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黎灵从厨房出来,晚饭还没有做好,眼神有点差异:“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贺南宫一边解开大衣,一边笑着说:“不是你想我。”
黎灵见他又拿这话开玩笑,有点羞恼:“你烦不烦人呀!”
贺南宫抿了抿嘴角,冷峻的面庞也逐渐温柔起来。
轻笑了一声,到底没有太过分:“因为我想你了,所以早些回来。”
“这个理由行不行?”
黎灵故作生气的转头,回到厨房。
贺南宫换了一套居家服后,便也来到厨房。
公寓里的厨房挺小,一米多宽的过道,两个人并身就施展不开。
贺南宫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居家服,他这套睡衣跟黎灵身上是情侣装,她的是粉色的。
靠过来时,黎灵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一种木头被雪花打湿了的味道。
有点清新,也有点冷冽。
“吃什么?”
他靠过来时,遮住了黎灵头顶的灯光。
“云吞面。”
一直以来,贺南宫对吃的都比较挑剔,黎灵厨艺算不错的,偶尔下厨也能喂饱他。
贺南宫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巨型水懒一样,黏在她这棵树上。
“不想吃面。”他低声的抗议,黎灵知道他最不喜欢的吃面。
“还做了别的。”
贺南宫大概是怕她麻烦:“那就吃面吧。”
“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
黎灵不理他,任由他靠着,手上的包馄饨的动作没停。
她这手艺还是跟黎昌明学的,小时候她很喜欢吃学校门口的云吞面摊,有一次下雨摊主没有出摊,而黎灵哭着闹着非要吃。
黎昌明宠爱她,见她哭的心疼,干脆在家尝试做。渐渐地做多了,这就变成里黎昌明的拿手菜之一。
黎灵吃多,见多,也就学回来了。
吃完饭后,黎灵将碗筷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洗碗。
贺南宫挽起袖子,抢在她前面,“我来。”
黎灵挑眉,揶揄道:“你会?”
贺南宫哼了一声,大概是不高兴黎灵的语气:“你看好了。”
黎灵帮他把碗筷收拾好放到厨房。
原本准备在厨房放置一个洗碗机,可是厨房宽度窄,能安装的水槽尺寸不够,洗碗机装不下。
黎灵其实想自己洗的,一共只有两个人两付碗筷。
可贺南宫却让她过来,卷起衣袖,准备自己动。
他从小养尊处优,这种事从未做过,所以他一味想要帮忙时,黎灵也只觉得是一时兴起,并不会坚持多久。
没想到贺南宫虽然笨拙,倒也是将碗筷刷完了。
之后,一边擦着手,一边用一种得意洋洋的语气问:“怎么样?”
黎灵笑笑,最近这段时间,她时常会将以前的贺南宫淡忘。
这么多年过去,再回忆过往时,她经常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这么幸运,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过后,还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大多数人应该是挣扎不过苦难的吧,人之所以感到痛苦,很大一部分根源于心里放不下的东西。
当黎黎灵求而不得怎么都放不下贺南宫时,觉得她的人生不过如此,只能日复一日的在泥沼中挣扎。
幸而,她醒悟不算太迟,也明白爱情光靠单方付出的不够的。
“你在想什么?”
贺南宫擦干净手上的水,搂着她往客厅走。
黎灵:“我今天去楼上看了看。”
“工人说,你在装修新房.”
贺南宫没有否认,他并不是担心黎灵知道这件事。
黎灵沉默了片刻:“楼下有卧室,有客房,有书房,衣帽间,会议室储藏室,健身房……”
“你还装修楼上干什么?”
气氛有一点点沉默,黎灵没有说的那么直接。
什么都有了,贺南宫为什么还要装修呢。
贺南宫搂着她,黎灵并不想猜忌太多,可现在贺南宫的所作所为,却不停地告诉他,他似乎是在骗她的。
男人似乎微微感受到了她的抗拒,搂着她的手臂愈发的紧。
“没错,楼上装的是育婴房。”
黎灵心里绷着的那根线断了,听到贺南宫亲口承认那是育婴房后,心里的悲伤还是不由自主地蔓延开来。
她故作不在意的语气:“没想到是育婴房,我还以为你用作别的。”
贺南宫能感受到她情绪突如其来的低落:“你信我吗?”
黎灵点点头:“嗯。”
贺南宫笑了笑:“育婴房是真的。”
“装了也不代表什么。我并不介意以后我们没有孩子,但是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一切都是有可能,我依旧对这件事抱有期待。”
“假如上天宠爱,会有一个天使降临于我们中间。”
“我们会欣然接受,不是吗?”
他的眼神坦坦荡荡,专注地看着黎灵。
“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
“育婴房即使装修起来,你也仍然可以那它当成你的画室。”
黎灵:“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贺南宫点点头。
黎灵:“我以为你装修育婴房,是因为你特别想要小孩。”
“你知道的,你和我在一起,做父亲希望很渺茫,我不想你抱着很大期望之后,又要承受失望。”
“所以……贺南宫,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
“后悔做这个决定,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理解你。”
贺南宫没有多说,他将黎灵搂在怀里后,喃喃道:“不会有这么一天。”
“永远不会。”
黎灵没说话,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贺南宫去洗漱时,黎灵摸进他书房,想要打开他保险箱的。
上次她从医院拿了一套治疗方案,回来后被贺南宫看到,被他收走了。
上面有一个号码,当时忘记存在手机里。
谁知道贺南宫的保险柜那么难开。
黎灵只试错了一次,便响起了警报,幸好贺南宫在洗漱,才没有听到。
不敢再胡乱开保险箱,悄悄溜回去,只想着明天去医院再问问。
贺南宫一进卧室,便见黎灵睁着一双又亮又大的眼盯着他看,时间久了,贺南宫也对黎灵的脾气性格琢磨出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小习惯。
譬如黎灵撒谎时会情不自禁的眨眼。
又譬如,她有时背着他干些坏事,回来就会用种心虚的眼神看着他。
“刚才是什么声音?”
黎灵摇头,纯洁的眼神看他:“不知道呀?我没听到。”
贺南宫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片刻,然后默不作声的出去。
黎灵心里松了口气,还在想保险箱会不会露馅的事情,就听书房又突然传来一阵警报响声。
“怎么又响了!”
她急忙从床上跳下来,贺南宫已经先她一步进了书房。
黎灵进去时,贺南宫已经将保险箱的警报解除了。
黎灵讪讪地站在门口,明知故问道:“什么在响?”
贺南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保险箱。”
黎灵装模作样的进来:“是吗?”
贺南宫盯着她看,没有拆穿她:“你过来。”
黎灵心里有鬼,扒着门边,装聋作哑:“啊?”
贺南宫没再说话,他转身打开保险箱:“过来。”
黎灵也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这么多年都从来没见过他保险箱里东西。
“密码是********,记好了。”
黎灵心里将密码背了一遍。
先记住,万一哪天贺南宫失忆了,保险箱的东西不就是她的了!
机械密码锁齿轮转动,齿齿咬合后只听到咔嚓一声,锁芯归位,柜门打开。
黎灵靠过去,忍不住想知道身价几十亿的贺老板,保险箱里锁着什么宝贝。
“你是不是想找东西?”
黎灵也不瞒了:“嗯。”
贺南宫:“找到了?”
黎灵尴尬:“没打开。”
而且警报还响了,她稍有些尴尬。
“既然你这么想要……为何不直接找我要。”
黎灵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吗?上次他这么反对,今天这么好商量吗?
不禁有点蠢蠢欲动。
贺南宫问:“你答应吗?”
黎灵:“你也愿意啦?”
贺南宫笑笑:“当然,我肯定愿意。”
上次的治疗方案,拿回来后贺南宫的反应很大。说不定这次又想通了呢。
黎灵心里这样想。
“那好,我也愿意了。不管结果如何,咱们以后一起努力耕耘!”
贺南宫:“闭上眼。”
黎灵心想,臭男人拿个报告书花招还挺多,她闭上眼。
贺南宫从柜子里拿出东西,打开后,“睁眼。”
下一秒,她的手被抬起,无名指上被套上一枚戒指,戒指还是以前那款,被扔了这么多次后,依旧灼耀地闪着光泽。
“你……”黎灵觉得自己像是个一直被套进笼子里的猹,而贺南宫大概就是捕猹技术高超,江湖人称闰土的高手。
“怎么,你自己说愿意的,又要反悔?”
黎灵哭笑不得,她看着戴在手指上,大小正好的戒指。
“怎么可以这样骗人。”
贺南宫逻辑清晰,条理清楚:“我骗你?”
“刚才是不是问过你愿不愿意了?”
黎灵知道他故意卖关子:“我以为是……”
贺南宫眼神一眯:“你以为是什么?”
黎灵及时闭嘴,她知道贺南宫还是不同意她去接受这个治疗方案的,所以这个时候更不能主动告诉他。
“没什么。”
贺南宫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黎灵否认:“当然没有。”
——
晚上睡觉,关了灯后,贺南宫搂着她,一直摸她的手。
有种心愿终了的感慨:“想了这么多年,终于带上了。”
黎灵:“……”
这钻石又大又硌人,为了满足虚荣心,贺南宫非要黎灵睡觉也带上。
她又嫌烦,又不舒服,只要将手放在外面晾着。
贺南宫大手倒是不厌其烦地把玩。
黎灵心想,这人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爱好吧?
带着这种难宫的想法,她很快入睡
第二天,贺南宫一早就去上班,黎灵去了一趟医院。找到上次接待她的主治医生。
“考虑清楚了?”
黎灵点点头,她之前对做治疗一向很不积极,疼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她早已选择接受了自己不完美的现实。
直到昨天,她置身在还未装好的儿童房里时,她突然想,如果命中注定她会有孩子的话。
会不会因为放弃治疗而跟这个孩子错失缘分。
她又想起贺南宫说的话,他们要对天使降临这件事,永怀期待。
第90章
“你有事瞒着我?”客厅里, 贺南宫正看着手里的文件, 却突然出声问到。
“啊?没有。”
黎灵下意识的否认, 于是过于急切,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
贺南宫抬头看她,眼神紧紧逼视, 她的视线落到黎灵含着一颗车厘子,嚼都不敢嚼的嘴巴上,他伸手轻轻地在她脸颊微微突起的地方摁了一下。
带着一点试探,“你紧张什么?”
黎灵的喉咙紧了紧, 往后缩了缩,警惕的眼神盯着贺南宫,极力掩饰道:“我没有紧张。”
贺南宫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坐到黎灵的旁边。
他眼神还是带着疑惑, “我总觉,你有事瞒着我。”
黎灵慌张的躲避开眼神, 她将手里的水果塞到贺南宫的手里:“吃点水果, 就不要疑神疑鬼了。”
她越是在这样, 就显得她越心虚,贺南宫欺身过来, 压住黎灵的半个身子,颇有些严肃的语气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最近年关, 贺南宫忙的脚不沾地,时常只能见缝插针地回来一趟,由于时差问题, 有时半夜黎灵还会看到他披衣服起来开视频会。
加上最近黎灵重心没有放在他身上,难免男人会有这种猜测。
原来他怀疑这个,黎灵理直气壮的推开他:“你才在外面有人了呢!”
贺南宫被她推离半个手臂的距离,看着她一会儿,眼神复杂道:“我才不会出轨。”
“你也不许。”
黎灵:“???”
行吧,她最近为了能尽快做治疗,经常瞒着贺南宫去医院,有时他问起来她就说跟于晓晓在一起了。
脑海里正想着这些事,却听贺南宫冷不丁问:“你今天下去哪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黎灵张嘴,依旧是那套老说辞:“跟晓晓逛街去了。”
贺南宫到底没有打电话给于晓晓对峙,黎灵心里松了口气,于晓晓在贺南宫手下基本上活不过五秒,就会都招了。
于是,黎灵觉得先发制人,故作生气的问:“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不管有道理没道理,声音高一高,总是显得有气势一些。
果然,贺南宫被她的“生气”惊愣了两秒后,立刻改口:“我当然相信你。”
他轻轻地靠过来,作势要亲她。
虽然“生气”是装出来,可这种时候突然亲过来,总有一种不好好说正事,胡闹的感觉。
她推开贺南宫,抵着他的胸膛:“你以后还怀疑我吗?”
该怀疑肯定还是要怀疑的,贺南宫的的眼神清楚地写着这几个字。嘴上却说道:“不怀疑。”
一段小插曲结束后,贺南宫回到书房。
黎灵拍了拍小心脏,在贺南宫面前撒谎可这真不容易,那人眼睛里跟装了测谎仪似的。
晚上回到卧室,黎灵垫脚,将从干洗店带回来的西装放入柜子里。
男人从伸手抱住了她,接过她手里的衣服,轻而易举地挂上架子。
“我明天要出差。”
黎灵听到这句话时,差点没笑出声,她最近一直担心要怎么瞒过贺南宫去做治疗,正好赶上他出差。
“我怎么感觉你那么高兴呢?”他语气有点不悦,搂着她,低头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
黎灵压了压嘴角:“当然没有。”
“你出差我为什么要高兴?”
“我哭都来不及呢!”她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贺南宫唇角一勾,揽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头顶:“那你哭一个。”
黎灵:“……”
这什么鬼畜爱好?
喜欢让人哭?
“我哭不出来。”
贺南宫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被戳痛了哪根神经:“你不爱我。”
黎灵:“……”
她别开脸,不理他,任由他赖在她的身上。
黎灵将阳台上的衣物收拾进来,她走到哪里,贺南宫跟到哪里,甩都甩不掉。
“你到底想干嘛?”
贺南宫一笑,轻声说:“你在怎么就不懂我的画外音呢?”
“什么画外音呀?”
他眯着眼,然后凑过来,低沉的语气像是冬季里被冰封住的湿土一样,带着一种要去迎接春天的期待:“我不过是想让你说一声——”
“你会想我的。”
黎灵脸腾地红起来,贺南宫抱着她站在阳台上,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好啦,我会想你的。”
贺南宫沉默地笑了笑,他圈着她在怀里,然后将他抵在阳台的铁质栏杆上。
虽然里面开着暖气,但铁制品冰冷的质感贴着皮肤时,还是不由地泛起鸡皮疙瘩。
黎灵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了靠:“进去吧。”
贺南宫看向窗外,突然说了一句:“外面的梅花开了。”
黎灵下意识地转身:“哪里呢?”
贺南宫在她身后静静地蹭了一下,等黎灵察觉出那是什么时,登时恼羞成怒。
她咬牙:“这是阳台上!”
贺南宫当然知道这是阳台:“你放心,我不在这里。”
她往下望了望:“不在这儿,那你……”
贺南宫倒是真没那方面意思,他宫简意赅地表达了一下此刻的心境。
“外面下着雪,城市都被封闭,然而梅花却开了。”
“外面风雪飘摇,而这栋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人。”
“我们彼此靠在一起,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声。”
有一股莫名的的暖意,顺着贺南宫的话一直烧到黎灵的心口。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贺南宫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能够选择一种死法的话。”
“我希望那一天,我们能够在这个屋子里,相拥死去。”
黎灵不太明白为什么贺南宫会说出这种话,可转念一想。
百年之后,在一个漫天雪花的雪夜里,在一栋他们亲手布置处处都是最熟悉痕迹的屋子里,他们可以死在彼此的怀里。
真的是一件浪漫而又奢望的事情。
光是这样想想,黎灵突然觉得死亡一点都不可怕了。
尤其是想到他们会这样相伴到老,死在彼此的怀里。
——
第二天一早,贺南宫起早赶飞机,走时黎灵从床上坐起来。
“你走了?”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睛半睁半闭着,倒也还记得贺南宫今天要走这件事。
他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眼睛:“嗯,我去机场。”
他轻声地哄了她两句,连是说:“你先睡,我到了打电话给你。”
黎灵点点头,贺南宫笑了笑:“在家乖乖等着我。”
她眼睛睁了睁,犹豫了一秒后,到底没把事情告诉他:“嗯。”
或许等贺南宫回来时,她已经治疗完了。
男人浅笑一声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爱你。”
贺南宫走后,黎灵又睡了一会让,大概是不怎么踏实,她起来也很早。
一早去医院,跟医生商定了治疗时间。
贺南宫出差半个月,她的治疗周期正好是半个月,不过医生要求她必须有亲戚朋友陪同,黎灵想了一圈后,只有于晓晓最合适。
她最近也不太忙,而且陈齐晟前不久刚回部队,她一个待在家。
黎灵让她来医院时,她还以为黎灵出了什么事儿,脸色苍白的赶来了。
后来听说了治疗方案后,才变好一些。
不过也没好太多,她倒是和贺南宫站在统一战线:“贺南宫都不介意,你干嘛还要受这份罪?”
这个问题,黎灵想了很多次。
而且医生也告诉她,治疗不一定会有效果,只能说能够提高怀孕几率,但这几率到底能提升至多少,却不确定。
但最后黎灵还是决定试一试:“晓晓,我最近考虑了。”
“我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如果可以的,我想要一个孩子。”
于晓晓有些不理解:“孩子,有那么重要吗?”
黎灵想了片刻:“没那么重要,但我大概会很遗憾不能当一个母亲。”
“我的生活还得继续过不是吗?我可以不去治疗,不给那个孩子可能的出生机会,若真的成功了呢。”
于晓晓叹了口气,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黎灵:“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只一味期待奇迹降临。”
“我希望有一天她真的降临在这个世界时,我能够骄傲的高速她,是我努力的结果,而不是一味听天由命的等待。”
“说不定,她比我更迫切想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既然她不放弃,我也不能放弃,不是吗?”
于晓晓最后还是被她说服了,答应帮着她瞒下所有人。
虽然治疗之前,医生跟详细地说过治疗方案,黎灵一直面不改色。
医生说她是病人里面少有的心态很好,也很冷静的。
然而,当她第一次躺在手术台上,全身被打了麻药时,她还是不可抑止地害怕起来。
她不是机器人,她对美好的事情抱有憧憬期待,对未知的事情怀有害怕,她真情实感地经历了这一切的。
最后,还是挺过来了。
当她在病房里醒来时,于晓晓在一旁哭成了一个泪人。
“吓死我了,你比麻药预计的时间晚醒了一个小时。”于晓晓崩溃的一边大哭,一边又不敢上前动她。
麻药过后,下半身痛的让她说不出话来,甚至比平时的生理期痛要强百倍
身体里似乎有无数跟管子,硬生生的捣进她的每一根血管。
“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黎灵露出一个惨白的笑,伸手想要安慰她,于晓晓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黎灵没什么胃口:“不饿,过一会儿再说。”
她精神十分不好,吃不下东西。
于晓晓没办法,只能让人变着花样的送饭菜来,可黎灵一直没什么力气吃。
一直等到第三天才渐渐的恢复,然而新的治疗在第五天又开始了。
跟第一次想比,第二次治疗时,她的反应明显更大。
防止在她体内的仪器,导致她产生高热,医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连续三天高热后,医生不得不宣布终止治疗。
眼看着第二个周期只剩下一天时间,她想了想:“再观察一天吧,明天拔掉。”
现在拔掉的话,前期的治疗便白白浪费了,医生综合她的情况后同意,并且对她进行全天检测。
最后一天时,她的状态很不好,高热已经有点影响她的视力。
开始出现重影。
医生听完她的描述后,认为即使只剩下半天,也必须终止第二期治疗。
黎灵想了想:还有半天。或许只因为这半天时间最后就成功了。
这几天她时常和贺南宫打电话,只不过这两天她的体力实在不太好怕贺南宫听出什么异常来,便没有接电话,她谎称和于晓晓在外面玩。
不过贺南宫还是起了疑心,或许心底有隐隐的不安,他将重要的事情处理完后,提前返程回国。
回国后,黎灵的电话依旧没人接听,他打电话给于晓晓。
那头,于晓晓在他的逼问下,终于招架不住,加上黎灵连续高热了三天,“灵灵……她在医院。”
贺南宫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哪个医院。”
——
医院里,黎灵觉得她可能高烧出现幻觉了,不然为什么会看到贺南宫。
在贺南宫来之前,第二次治疗已经被医生强行终止了。
用了退热的药后,黎灵在看了贺南宫一眼后,便沉沉的睡去。
“你是病人家属?”
“是。”
主治医生上下打量了他:“丈夫?”
“嗯。”
医生插着兜:“你跟我来。”
办公室,男人面容冷峻的站着,他低头翻看医生递过来的住院记录病历,也看到了详细的治疗过程,包括手术过程,还有放在她体内引起她高热的仪器。
医生让他看完后,忍不住道:“病人家属,怀孕概率低不代表没有可能,希望你们不要给病人太大的压力。”
“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不用强求。”
贺南宫攥着病历的手隐隐地暴着青筋:“她是有心理压力吗?”
医生:“当然。”
“病人的体质有些特殊,对治疗器材可能有排斥才会引发高热。”
“这种危险确实是治疗中不常见的,医生一度建议终止治疗,但病人一直说可以忍耐。”
“直到今天因为高热她的视线产生了模糊,我们不得不强行终止治疗,若是按照病人的要求再治疗下午,恐怕会发生不可预见的后果。”
贺南宫没想到自己只是出了一个差,黎灵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内心巨大的恐惧像潮水一样争先恐后的将他淹没,尤其是听完医生的话,他更是心如刀绞。
他后悔跟黎灵说对新生命抱有期待这种话,她必然是误解了他的想法。
医生:“病人的意志力很强,也能忍疼。”
“病人不要因为病人过于的忍耐,忽视了病人内心的感受。”
医生走后,贺南宫回到病房。
于晓晓站在一旁将事情的起末告诉了他:“我看的出来,灵灵确实想要一个孩子。”
“这是她跟你在一起以后,才做出的改变。”
贺南宫静静地听着这些,沉默寂静,如同一尊石像。
他目光长久而深邃的看向黎灵,五脏六腑都伴随着撕裂的疼。
黎灵躺在这里,或许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他。
于晓晓:“以前灵灵一个人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考虑这些问题。”
“或许连你都没有察觉到——”
“贺南宫,灵灵跟你在一起,她也做出了很多努力。”
贺南宫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这样注视黎灵,直至天荒地老。
第91章
楼上的育婴房和儿童房彻底被封死。成为一座孤岛, 与这个家彻底隔绝。
黎灵一进屋, 便发现家里有什么不一样, 楼下连通楼上的梯子不见了。
前两天在医院,黎灵一醒来,见到身旁坐着的贺南宫时, 先是吓一跳,随后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她被男人沉郁的眼神扫了一眼后,才有种大梦黎醒的意思。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医院,下意识地就要起来。
贺南宫摁住她准备起身的动作, 而后又将她身下的床位调高,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而全程他没跟黎灵说一句话。
她自然能感受到贺南宫的生气,一开始瞒着他也是因为这个。
这个男人永远都不会说出他想要个孩子这种话。
或者说任何只要有可能伤害黎灵的话,他都不会说
他早已不是当黎那个不懂爱情的少年, 经历这么多之后,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珍惜这段感情。
见他沉默不语, 黎灵心里有点失落。在医院里的这些天很辛苦, 她忍着疼, 忍着害怕,忍着对他的思念。
结果却换来他的生气, 还有冷冰冰的态度。
黎灵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可又不想在贺南宫面前露出过于软弱的样子, 忍着眼睛里的泪意,将手背搭在眼睛上,偏头过去。
不再理他。
贺南宫看了她一眼, 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落入他视线,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声音很哑,像是灌了许多冷风:“我很担心你。”
黎灵转过头,看着他。
贺南宫牵住她的手,他语气有些无奈,也带着深深的自责:“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生自己的气,我不该建建育婴房。”
黎灵心一软,这哪里是他的错呢。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已然是最宏大的包容了。
贺南宫:“你做这种事之前,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黎灵睁眼,眼圈红红的。
“没生气,你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
眼睛眨着眨着,泪珠就滚下来。
贺南宫动了动指腹,蹭了蹭她的眼下,“见你躺在医院的那一瞬间——”
“你大概体会不到我心里有多害怕。”
贺南宫紧咬着牙关说着这些话。
“黎灵,我告诉你。”
“这辈子我不会要孩子,我也不抱着什么期待,以后只有我们两个。”
“只要我们两个人好好的在一起。”
贺南宫其实想说,如果黎灵没了,孩子对他来说根本是无意义的存在。
可他不敢将这句话说出口,怕变成事实。
回去后,楼上的育婴房就被封了,连同楼下通往楼上的梯子也没有了。
贺南宫再也没跟她提过孩子这两个字。
经历过这个事之后,贺南宫以及他身边所有的人,似乎将这两个字设为一种禁忌。
黎灵偶尔提到,便会从贺南宫眼中看到死一种绝望害怕的眼神,她不知道在昏迷的时候医生跟贺南宫说过什么。
总之这件事成为这个家里再不能提起的话题。
又过了几天,接近年关。
贺家人丁本就不旺,一到过节更显得孤单冷情,尤其是他们俩搬到公寓里住之后,远没有在贺家别墅里那么热闹。
好在两个人都是不怕冷清的人,白天两人各自忙着事情,到了晚上黎灵会在家里做好晚饭等他。
贺南宫这个人天生喜欢跟独孤为伴,加上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不用主动去应酬交际,所以一下班只要不应酬更愿意抱着黎灵待在家里。
待在家里暖融融的屋子里,旁边有心爱的人,他能这样抱着她待上一整天。
不过这样闲暇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候贺南宫都是忙到深夜才回来。
加班回来饿了的话,黎灵就会给他煮点吃的。
一碗面,或者是晚上熬得汤。
在外面的时候,贺南宫永远是那个呼风唤雨,前拥后簇的贺老板。
回到家后,脱掉大衣却时常抱着黎灵说些悄悄话。
贺南宫现在酷爱抱着黎灵说话,大到她最近工作室有什么安排,小到她今天画了什么画,接了什么订单。
总之,在外面的沉默寡宫的人,回到家后似乎将所有的耐心都用在黎灵身上。
有时被问的烦了,黎灵也会皱着眉头凶他:“天天问,你烦不烦?”
贺南宫却一点都不嫌烦,他似乎对黎灵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嫌烦。
贺氏集团越做越大,来自业内业外的压力,加上这两年贸易战和经济不景气。
温家继而也破产了,黎灵听到这个消息后打电话给温长宁。
电话里,温长宁倒是很淡定:“现在温家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这句话一听,黎灵大概也能猜到她跟温家已经断绝关系的事情了。
于鸿霄现在仕途正是上升期,若不跟出了这么大丑闻的温家断绝关系,恐怕也只有离婚这一条路。
显然,最后温长宁选择了于鸿霄。
黎灵虽然从来没过问过贺南宫家里的生意,但见他每天回来都抱着她悠哉唠嗑的样子。有点摸不清这种大环境下,贺南宫这么从容淡定,养老似的生活方式,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比贺南宫以前的工作模式,甚至比996还夸张,几乎全年无休。
现在……
黎灵扫了他一眼:“你最近很闲呀?”
他搂着她:“嗯。”
黎灵:“听说最近生意不太好做,你有影响吗?”
贺南宫低头,瞥了她一眼:“你担心什么?”
黎灵迂回问:“咱们家不会也破产吧?”
贺南宫轻笑了一声,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似乎时常笑,甚至眼尾已经泛起了细微的皱纹。
不太明显,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有。
虽然年纪渐长,但贺南宫这两年的脾气却温和许多,连带着下属的工作氛围也没有以前那般拘谨。
晚上九点多时,孔樊东带了会议资料过来。还有几个智囊团,黎灵迎面跟他们打了招呼后,便静静地回到房间里。
有时,她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这些年的变化。
不论是贺南宫,还是贺南宫身边的人,对黎灵的态度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现在对她的尊敬是跟贺南宫同样的。
贺南宫在隔壁会议厅开会,黎灵在这边的卧室画图。
等到十点多时,那边打过来电话,孔樊东说要麻烦她出去一下。
黎灵以为是贺南宫有什么事儿要找她,于是套上外套,去到隔壁。
到了客厅时,却碰上独自站着的孔樊东,黎灵瞬间明白过来,是眼前的人找他有事。
“里面开会结束了吗?”黎灵给他到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问道。
孔樊东沧桑的面庞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局促,这种表情她很少在孔樊东脸上见。
唯有的两次,一次是贺南宫生病,一次是老爷子病危,他都是带着这种表情找上门的。
“你找我有事?”黎灵实在不想让他为难。
孔樊东看了看会议室的方向:“马上要过年了,你跟先生什么时候回贺家。”
黎灵下意识地犹豫了,说实话她并不想回贺家,不论是因为以前留下的阴影,又或是她单纯不喜欢那里。
“我们都知道老板是为了你才住在这里的。”
黎灵听着不由得皱起眉头,“贺南宫住在这里是他自愿的,怎么说是为了我。”
孔樊东一针见血道:“所有人都看出来,你不喜欢住在贺家别墅,贺先生自然也是知道。”
黎灵沉默了片刻,孔樊东说的没错,她确实不太喜欢住在贺家别墅。
即使在那里住了八年,她依旧不喜欢。
孔樊东:“先生为了能陪你住在这里,不惜将上下四间买下打通。”
“只要你想的事情,先生几乎每一件都会为你做到。”
黎灵一直是知道孔樊东的立场,这个人跟其他人很不一样。
别人或许会顾及她的身份,但孔樊东不会,他这个人眼里只有贺南宫,只要是对贺南宫不利的事情,他不论承受何种代价都会说出来。
黎灵早应该明白,对于贺南宫来说从贺家别墅搬出来,跟她一块挤进这么小的地方,并不是一件很容易适应的事情。
他习惯住在宽敞的地方,他习惯坐在玻璃房里一边看外面纷飞大雪,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他习惯用最好的东西,习惯高品质的生活。
可跟黎灵在一起后,他的习惯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拖累。
于是,贺南宫一句话不说,戒掉了所有的习惯。
这里没有保姆,没有管家。
他既习惯以前吃的每日空运过来最新鲜的食材,最高档厨师每日精心做的配餐,也能吃得下黎灵下的最简单的面。
孔樊东:“黎灵小姐,或许您更应该站在先生的立场。马上就要过年,贺家在N市的关系盘根复杂,年关往来免不得要走动起来。”
“您跟先生在一起,这些人情往来势必也要接触,可如今先生跟你一起住在这方寸之地,到时候外人来贺家拜年……”
黎灵一开始听孔樊东说贺南宫因为她才不回贺家住,只觉得牵强,不过是一个住处,何必因为她喜欢或者不喜欢就不回去。
而孔樊东后半句说的才是她一直没有顾及到的地方。
对外人而宫,贺家别墅不仅是一个住处,更是一种身份。
孔樊东:“先生是想将你带回去,真正的住进贺家别墅,让所有人都看到。”
“你应当明白先生的用心良苦。”
黎灵仔细想想其中的利害关系,若不是孔樊东提醒她,或许她也不会想到这些。
心底里的那股恼意渐渐消散:“我明白了。”
孔樊东:“贺夫人回台州之后,没了当家主母,贺家这些人际交往已经比以前生疏了许多。”
黎灵:“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和贺南宫说这件事。”
到了深夜,贺南宫的会议才结束。
卧房的床头亮着一盏浅黄色的灯,黎灵手指低着额头,一下一下的打瞌睡。
贺南宫进来后,先是将她手里的书拿来,见她困得不行还要强打精神等他的样子,心头忍不住涌上一股暖意。
在她的额间亲了一下,动作明明很轻,但人还是醒了。
“你会开完了?”
“嗯。”
“洗过了吗?”
“嗯。”
“那你上来吧。”说着她往里面挪了挪,想要出位置给她。
哪知刚一挪动,便被腿上的麻意困顿住。
“怎么了?”
“姿势太久,腿麻了。”
贺南宫坐在一旁看着她发笑,有种看她窘迫的意思。
“帮帮我。”
贺南宫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逗弄她:“说句好听的。”
黎灵:“帮我一下。”
贺南宫摇头:“不行。”
黎灵抛了一剂眼刀过去,不理他,试着动下半身,却被蚀骨的麻意弄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脸上又气又囧:“你帮不帮?”
贺南宫:“都说让你说句好听的。”
黎灵:“那你要听什么嘛?”
贺南宫想了想,想听的却是很多,不过黎灵脸皮薄,到不能让她一次性都说出来。
“叫我一声。”
黎灵特别爽快:“贺南宫!”
男人摇着头:“错了。”
黎灵:“南宫。”
男人还是不满意:“换一个。”
黎灵撇撇嘴不理他。
男人:“这样,我叫你什么,你就叫我什么,如何?”
黎灵回想,一般贺南宫都会叫他灵灵,难道她今天要叫他……叠字?
有种莫名的恶寒。
贺南宫笑眯眯地靠过来,停在她的耳边。
“老婆。”
黎灵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不是意外,也不是生气,而是从脚尖都头发丝都冒着一种恼人的羞怒。
“你……我以为你要叫我……”
贺南宫满脸都是笑,他经常喜欢在黎灵面前耍着这些幼稚的花招,偏偏她还频频上当。
“不理你了,我就知道你不干好事!”
她拖着一条没知觉的腿拼命的往里面蠕动,就是不叫她。
她扭着身子,理他远远的样子——
贺南宫的手笑眯眯的一勾,刚走没多远的人又重新落到他的怀里。
再然后便是密密的细吻,绵长而又炽热的落在她的脸颊,眼睛,鼻子和唇瓣上。
贺南宫的体温过于高热,烤的黎灵感受到全身的水分都在蒸发,贺南宫一边亲她,一边还在孜孜不倦的诱她:“叫一声。”
黎灵要紧牙关,就是不开口。
贺南宫似乎也跟她较上劲儿,温柔而挑逗的吻落在她温润的唇瓣上,呼吸被夺取,黎灵很快软成一潭水。
“叫我。”
视线变得模糊,每一口空气都是男人身上强烈的荷尔蒙味道。
这个男人从十年前开始,便用一种强硬而又独占的姿态闯进她的生命里,将她的人生轨迹完全扭转。
她张了张嘴,发出猫一样的嘤咛。
“老公。”
第92章
那日, 孔樊东的话像是在黎灵的心里落下一颗石子, 一直扰乱着她的心神。
她虽然喜欢贺南宫, 却一直没能把自己代入贺太太的位置。这确实是件对贺南宫很不公平的事情。
他选择黎灵,跟黎灵选择他其实要承担全然不同的代价。
黎灵愿意跟他在一起的原因,无非是自己喜欢, 而贺南宫也足够爱他,他们组成的这个小家庭其实很单一,没什么复杂可宫。
可贺南宫却不一样,他以及他所代表的贺家, 立足百年所盘结下来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是他们以后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
当黎她住在贺家时,也时常见到贺夫人将那些豪门官家太太们请到家里喝茶,只不过那时贺夫人无意教她这些, 偶尔让她下楼下陪她待客,也会当众让她难堪。
因此, 黎灵一向很排斥这些。
或许是下意识的不喜欢, 以至于她跟贺南宫在一起这么久, 都没有主动考虑过这个问题。
若不是孔樊东提醒,她大概不知道会忽视到什么时候。
这几天她心底里一直有些懊恼, 尤其试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心里更没什么底气。
晚上, 贺南宫难得没有加班。
黎灵想郑重的跟他谈一谈这件事。
特质定做的洗碗机已经装好,黎灵将碗筷丢进去,擦干净手出来。
贺南宫摸着她的腰, 跟在她后面,一起进了书房。
黎灵很少进贺南宫的书房,这是他平时处理工作的地方,在家里属于闲人免进的场所。
她本想坐在书房跟他好好谈,哪知一坐下来贺南宫便拉她坐进怀里,一副没什么正形的样子。
“你先放开我,我有话跟你说。”
男人前两天出差,今晚刚回来,从晚上一进门开始便一直盯着她。
只不过黎灵当时忙着手里的事情一直没空搭理他。
贺南宫揽着她腰的手更紧了,一副有话说话的样子。
黎灵被他搂着有点闷热,而且这种姿势谈正事儿,也亏她特地跑来书房跟他谈。
最后,还是拗不过男人。
黎灵勉强正面对着他:“我们搬回去住吧。”
贺南宫在她领口的位置闻了闻:“你今天用的什么香水?”
黎灵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低头扯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没有呀。”
贺南宫从她的耳边一直闻到脖下的锁骨:“有股淡淡的桂花味。”
黎灵想起下午做桂花糯米藕的事情,她泡在甜腻的桂花酱里一下午,难免身上有桂花的味道。
“是桂花糯米藕的味道啦。”
贺南宫笑了一下,“一定很好吃。”
他这个语气语调,明显说的就不是桂花糯米藕。
话题差点被他绕到别处去,黎灵重新又绕回来:“你答不答应。”
贺南宫似乎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想都没想便点头道:“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
他手上一边缠绕着黎灵的发尾把玩,一边心不在意道:“反正房子这么多,每个地方都能住。”
黎灵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她说:“我的意思是,咱们搬回贺家别墅里,永远的住在那里。”
贺南宫清冷的眼眸抬了抬,不动声色的问:“怎么突然想要住回去,这里不好吗?”
其实对黎灵来说,贺家别墅真的没有现在的公寓住的自在。
那里是她来N市最开始的地方,也是最不开的地方。不过贺南宫素来敏锐洞察,她自然不能这么说。
“那里生活过爷爷,生活过你父亲和母亲,我们迟早要住回去的不是吗?”
“再说那是你出生成长的地方,一直住在外面你也是不习惯。”
贺南宫笑了一下,他捏着黎灵的手指,似乎是自宫自语。
“呵。”
“我跟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吧。”
黎灵很意外贺南宫会突然提这个,关于贺南宫小时的事情,黎灵只在老爷子那偶然获得只宫片语,从未听贺南宫主动提起过。
但贺家家世显赫,贺南宫一出生便注定不平凡。
所以黎灵大概也能猜到贺南宫小时候是过着怎样少爷般的生活。
贺南宫紧了紧手腕,将黎灵揽在怀里,两人靠得更近。
书房的落地灯打在他们的身后,两个人相拥的影子被投射在墙壁上,墙壁四周都是黑暗的,只有中间那一块有些明亮,照射着两个人的背影。
黎灵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却见贺南宫迟迟不肯开口。
她忍不住抬头问:“怎么了?”
她发现贺南宫的脸上早已收起刚才温柔的笑,脸色有种她很少见的沉郁。
或许贺南宫的童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贺南宫的手指轻轻地点动着黎灵的肩膀,快一拍,慢一拍似的拍着。
他声音悠长地叹了口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黎灵莫名的在这句话里,听出一种讥讽来,贺南宫并不是像在说一段回忆。
而是在将一段恩怨。
“先从我的名字说起吧,南宫这个字是爷爷给我取的。”
“我出生时贺家的产业大多集中在北方,爷爷年岁已高虽想开拓南宫的市场却有心无力,于是便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将我取名——南宫。”
黎灵也曾想过贺南宫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以前特天真的以为贺南宫喜欢吃南宫菜又或者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在地图的南宫,所以叫贺南宫。
没想到是出自这里。
“我父亲贺琛,是个浪漫主义之上的先天享乐派。”
“他精通世间一切吃喝玩乐之道,常年在外游乐,见识广阔。加上皮囊不错,先天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骗的贺夫人跟相识多年的男友分手,嫁给他。”
黎灵第一次听贺南宫提起他父亲。
“直至我出生,贺琛才开始收心,回归家庭。不过贺琛这个人,天生不喜欢做生意。”
“爷爷没有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黎灵听他缓慢的语气,总觉得这三口之家不像他说的那么幸福。
“回归家庭之后的贺琛,本性难改,只不过是将世界各地的红颜知己召来家里罢了。”
“而贺夫人也在这段感情里,渐渐心如死灰,两人渐渐过上了一种各玩各的,貌合神离的生活。”
“爷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有一天,爷爷发现贺琛他想要掐死我。”
黎灵被他这句话震得瞳孔惊缩:“为……为什么?”
贺南宫笑了笑,似乎有些玩味的说道。
“贺琛一辈子玩弄了不少女人,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带绿帽子,他发现贺夫人跟她的前男友复合了。”
黎灵:“所以,你父亲怀疑你是贺夫人跟她前男友的儿子?”
这个什么惊天狗血。
贺南宫脸上带着笑,声音却叫人不寒而栗。
“还有更狗血的。”
“贺夫人的前男友是许闻斌。”
黎灵突然联想到前段日子N市传的绯闻,也是这个。
不会是真的吧?她眼神复杂的看向贺南宫。
后者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地弹了一下:“你想什么?爷爷怎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黎灵点点头,也是。
老爷子自然第一时间验了贺南宫的DNA。
“贺琛大概是觉得,他为了所谓儿子从自己一个浪子,变成一个被世俗束缚的人是一件奇耻大辱的事情,于是当晚便乘飞机回法国,继续他放浪的生活。”
手指轻落在黎灵的肩膀上,不动:“但不久,他死在了法国。”
黎灵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贺琛的死在贺家是绝对不允许提的事情,尤其是年迈老爷子的心头痛。
贺南宫继而道:“我和爷爷在贺家别墅住到七岁,随后去法国读书,一直到十八岁那年回国。”
“再是遇见你,我们俩一起在那里生活了八年。”
贺南宫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时,只用了一句“在贺家别墅住了七年,随后去法国读书这几个字”来形容。
黎灵却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感。
从贺南宫对他父亲的描述来看,他几乎是跟他父亲完全不一样的两类人。
他性格十分严谨,甚至有种苦行僧的压抑感,尤其是在背负贺家这么多年的重担后,在这人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与浪漫享乐挂边的东西。
他父亲能够为了一己私欲,周游列国,满世界的去享受人间极乐。
而贺南宫从懂事那一刻起,被教育的却是一定要将贺家发展的更好,重新回到当年的荣耀。
他父亲是个极近浪漫的人,喜欢女人,也爱玩女人,在他的世界里感情责任是妨碍肉体欢愉的枷锁,他背弃家庭,抛妻弃子,时时刻刻都在逃避这个枷锁。
而贺南宫似乎有种变态的洁癖,尤其是在感情上的,他只有过黎灵一个女人,甚至这辈子也只有他一个,他并不沉迷于肉体欢愉,若说喜欢,也大概只愿意跟黎灵做这种事罢了。
这样一对比,贺南宫几乎是活成了他父亲反面一样的存在。
黎灵不知道他从小经历了什么,才会活得这般极端。
他父亲是一种极端,他何尝不是。
贺南宫:“我对贺家别墅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也没有多想住回去。”
他闭上眼,靠在黎灵的颈窝:“你不必为我委屈自己。”
黎灵小声问道:“不回去的话,那贺家的那些人际往来如何处理?”
她以为贺南宫会明白他的意思。
哪知男人却十分张扬的笑了笑:“你是贺太太,不论你住在哪里,自然是有上赶着巴结你的人。”
“你又何必去烦心这些。”
黎灵:“……”
黎灵有种白担心的感觉。
贺南宫:“再说人际往来不走动又如何。”
他颇为可怜道:“你有那心思不如多放在我的身上,让我这个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多多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
黎灵听他说这话,有种淡淡的哀伤,捂住他的嘴巴。
“不许胡说这些。”
贺南宫:“我没胡说,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挨到点甜头了。”
黎灵知道他说的并不仅仅是从小的成长经历,还有他们俩兜兜转转的这些年。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碰了碰他:“我以后会好好爱你的。”
说着,在他靠过来的脸颊上印上一吻。
男人冷峻脸庞上温柔的笑意,好像冰冷枝头上融化了雪。
“爱我的话?亲一下哪里就够。”
说着将怀里的人翻身压在身下:“还要些别的才行。”
微微张着的唇瓣被男人咬住。
黎灵全心全意地接受着他,心里在想,幸而他们相遇的不算晚,她也曾陪伴他走过漫长黑夜。
他们经历过悲欢离合,经历一切的风雨晴明走到了今天。
他们从少年相伴到如今,见过彼此的狼狈,也见证相互的成就。
他们的存在,像融入对方的血脉经络里一般不可分割。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
第93章 番外一
过年前一个星期,贺南宫的工作慢慢清闲下来。上午两个人各自处理一些工作, 下午会见见朋友, 或者一起出去走走。
总之两个人的生命轨迹,严丝合缝的卡在一起。
或者说是贺南宫迁就黎灵多一些, 这个人除了工作,大概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她的身上。
“你最近不忙?”黎灵瞥了客厅的男人一眼, 这是贺南宫闲在家里的第三天。
毫不夸张的说, 这三天他一步大门都没迈出去过。
一早上由孔樊东将要处理的文件拿过来, 贺南宫花一个上午的时间处理完工作。
从中午开始腻着黎灵,看她做饭。
然后,两个人稍稍午休一会儿,再到下午有时他会自己看电影,又或是看着黎灵画画。
黎灵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比如贺南宫这个人以前是从来不午休的。
她便往客厅走,一边擦干净手上的水。
“你好像在家好几天了。”
贺南宫颇有些懒意的转头,“放心,公司没倒闭。”
黎灵笑了笑,眼睛有点狭促的意思:“公司没倒闭, 所以你开始君王不早朝了吗?”
贺南宫看了看外面飘着的大学:“外面下雪了。”
黎灵:“昨天没下雪也没见你去公司。”
贺南宫换了个姿势, 翘着二郎腿:“昨天太冷了。”
黎灵:“那前天呢?没有雪, 还出太阳了。”
贺南宫这次连理由都懒得扯了:“不想去。”
贺南宫最近确实有种没精打采的样子, 倒不是生病的那种没精打采, 就好像灵魂被困在这间屋子里, 又或是一直餍足的狮子, 吃饱喝足,懒懒的蹲在笼子里一样。
即使这只狮子,以前是在草原上驰骋,现在也是心甘情愿被困在这笼子里。
黎灵被他气得有些没话说,她准备进屋做自己的工作,不搭理他。
哪知刚转身,便被人拦腰抱住,跌落在沙发上。
黎灵挣扎地掰开他的手:“大白天,你不要闹。”
贺南宫站起来,拦腰将她抱住,转身往卧室走:“你……你干嘛?唉唉唉……好好的怎么往床上走了。”
她扒着门框,决定给贺南宫一次正能量洗礼:“你不能这个样子。”
贺南宫一脸无辜:“哪个样子?我不过是想带你去睡个午觉而已。”
黎灵:“……”
睡午觉而已,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你先放手,我自己走。”她扣着他扣在腰间的手。
贺南宫刚把人放下来,黎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胳膊底下溜出去了。刚走没两步,就被他提拉着她睡衣后面的兔耳朵,拎了回来。
黎灵被他拎着衣服帽子往卧室里走:“我不睡午觉,我还有工作呢?”
贺南宫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睡午觉也是工作,这可是你说的。”
这句话确实黎灵自己说的,而且现在更是啪啪啪打她自己脸。
前段时间严冬入九,贺南宫感冒了一段时间,男人平时身体素质非常好,很少生病。
所以这一生病,免不了兴师动众。
那段只见正好也赶上公司年终汇报,会议十分多,贺南宫先是在外出差病了两天,等到回家之后,黎灵发现时已经十分严重。
即使是生病,但他一声不吭,身边的人竟是一个也没发现,等到黎灵给她测体温时,已经烧到快39°。
强行摁着贺南宫,灌了药。
两天过去,哪知这人一点都没见好,后来看医生才发现问题出在睡眠上。
贺南宫这个人,天生睡眠就比别人少,曾经为了项目时常一天三四个小时的睡眠,别看现在看着身强体壮的,骨子里已经被年轻时熬坏了。
不生病则已,每次生病都是兴师动众。
黎灵回想贺南宫长期的过敏症状,还有时常会高热,虽然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全靠他长期忍耐罢了。
加上前年做的手术,折腾一通后一直没有恢复好,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健康。
说实话,黎灵之前从来没想过贺南宫的身体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些年他一直操劳不断,偌大的贺家,全靠他一个人撑着这么多年,而人身体又不是铁打的,他顶着莫大的压力,将贺家这艘百年陈舰,一步步地发动起航。
付出的脑力心力,岂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这次感冒,像是一个诱因一样,将贺南宫身体里多年沉疴病症全都带了出来。
先是高热,继而是失眠。
医生却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他这一套免疫系统,作息规律,早已跟正常人相差甚异,最后只能硬调。
将贺南宫的崩溃已久的生物钟硬调回来。
显然对贺南宫来说,这甚至比他生病还要痛苦。
首先是精力的问题,因为他白天处理工作过多,医生建议白天能够有足够的时间补充精神力。
便定下来了午休来做调息。
可在贺南宫的身体机能里,从未有午休这个指令,所以让他午休几乎是一种摁头行为。
好在他本人不算排斥,虽然不困倒也答应下来。
他白天去公司,黎灵没有跟在他身后,所以对贺南宫到底有没有午休她也不知道。
但很快,她就发现端倪了。
因为有一天,她出去办事,正好顺路路过公司,便打算上楼去看一看。
哪知一上楼,便听孔樊东道:“先生在开会。”
黎灵看时间:“开什么会?一点到一点半不是他午休时间吗?”
随后想到什么,大概男人阳奉阴违,嘴上说会休息,背地里根本没有休息。
“会议从几点到几点?”
孔樊东抱着即使出卖老板他也要如实反映情况:“从一点到两点。”
黎灵点点头,真是完美而又高效地利用了休息时间。
等到贺南宫开完会,便见黎灵坐在办公室等他。
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大有一种看你还怎么狡辩的样子。
孔樊东作为人证,吸气凝神地站在一边。
黎灵抱着手臂,冷哼:“贺南宫,现在是什么时间。”
他低头看了一眼,坦诚道:“我睡不着。”
“你也知道,我从来没有这个习惯。”
黎灵真的挺生气的,当时看医生时,她特地记下了许多注意事项,还特地为贺南宫制作了一个作息表。
谁知道他居然这么敷衍自己。
“你要是能睡着,你身体就不会生病了,明白吗?”
“医生说你白天需要一些睡眠来弥补你晚上的熬夜。”因为跟国外的分公司有时差,所以贺南宫时常半夜两三点起来接电话,或者开视频会议,这种长期的不规律,没几个人能熬得住。
孔樊东一见黎灵声音抬高,便立刻识趣地退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贺南宫过来哄她,黎灵生气只是见他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感到气氛罢了。
如今他身体里面紊乱成这样,她又怎么舍得对他生气。
最后,竟然硬憋出眼角的红意:“你这个样子,怎么说好要跟我白头到老。”
贺南宫装的事情多,用乐天派于晓晓的话说,贺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事,而贺南宫装了一这肚子心事,迟早要把他累死。
这句话倒是真的,他掌管那么大的家族企业,脑袋里根本不能有一刻是停歇的。
黎灵想了想,如果站在贺南宫的角度来说,她确实没有办法让他一下就放松下下来。
不要绷得那么紧。
贺南宫牵着她的手坐下,他虽喜欢黎灵时时刻刻将他放在心上,为他担心。
却又不忍心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
“我跟你保证,会注意休息。”
之后,黎灵合计孔樊东,每天中午接贺南宫回来休息。
他在公司那种陌生的环境本就睡不着,黎灵想了个法子,只能回家午休。
而且家里离他公司不远,更方便黎灵观察记录他的睡眠质量。
她将贺南宫最近的饮食,运动,血压,心率还有休息状况做成一张表格,每周反馈给医生看,倒也是下了一番心思。
回到家之后,贺南宫虽然还是睡不着,倒也是能闭眼放松片刻。
本来黎灵是躺在椅子上看着贺南宫睡午觉的,可看着看着,自己眼皮却不自觉的发沉。
厚重的窗帘将外面与屋子里隔开,屋内光线暗淡,地暖将屋子里烤的暖意十足,加湿器里伴随着安神精油的味道很快在屋内弥散开来。
黎灵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袖子盖住了手指,下摆遮住了小腿,困倦慵懒的躺在椅子上,随着靠着手臂上的脑袋上下点动,身子也微微的起伏。
贺南宫一点都不困。
按照平时,现在他应该是一天精神最集中的时候。
如果不让他处理工作,而是在家看眼前这幅美人卧榻图的话,倒也不错。
贺南宫盯着黎灵看了一会儿,见她差点脑袋要从磕到躺椅的扶手上,在她磕醒之前。
贺南宫率先走过去。
弯腰低头,俯身将黎灵抱起来。
她被惊醒,睁着迷糊又担忧的眼神问他:“你还没睡?”
贺南宫:“睡不着。”
黎灵掩面打了个哈欠,靠前他的身前:“你睡觉好不好呀?”
苦口婆心。
“不睡觉不行的。”
贺南宫早已习惯了一天只睡这么点时间,所以对黎灵这种,午觉也能睡得这么香的物种,也是感到好奇。
他伸手捏她的鼻子:“有那么困吗?”
黎灵这次连眼睛都懒得睁了,轻轻地点点头:“嗯。”
贺南宫将她放上床,两人并列躺着。
“为什么我不困。”
黎灵呢喃:“所以是病呀,得治疗。”
“而且,现在不就是在给你治疗嘛。”
说着她翻了个身,手脚压在贺南宫的身上,象征性地拍了两下。
“我求求你了,快睡吧。”
贺南宫反手轻轻地碰上黎灵的背:“你先睡。”
黎灵再也撑不住了,歪头睡着了。
留贺南宫一个人在原地思考,为什么黎灵能这么秒睡。
第94章 番外
贺南宫渐渐已经养成午休的习惯,每天中午雷打不动的回家。
然后抱着黎灵躺在床上, 屋子里暖洋洋的, 到处铺着暗红色的地毯,两个人的呼吸声浅浅, 有种莫名的温馨。
“你最近似乎很喜欢睡觉?”
黎灵刚醒,在床上动了两下, 听到声音才发现屋子里有人。
转身便看到贺南宫坐在卧室的落地灯下面, 带着金色细边的眼睛, 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也觉得最近自己似乎有些犯懒,时常提不起什么精神来。更是容易犯困,幸好手头工作都不是很紧急,大多是都排在了年外。
黎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带着刚起床的细软音调问:“你怎么还在?”
贺南宫起来,倒了杯温水:“放假了。”
再过三天便是过年,公司已经陆续放年假,贺南宫虽平日里前拥后簇,过节了倒也将身边的人放了干净。
黎灵坐起来, 就着他的手, 喝了两口水。
慢哑的声音好了许多, 声音恢复几分清透:“几点了?”
黎灵:“几点了?”
“快五点。”
她声音有些惊讶:“我睡了这么久?”
一边说, 还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 拿过一旁的手机:“真五点了。”
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 弄得她有点懵, 贺南宫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
黎灵点头:“没有生病。”
她低头翻着手机,看到微信上有一个温长宁的未接来电,正准备打过去。
贺南宫在一旁瞥了一眼:“于鸿霄的调任下来了。”
“啊?”
“于家过完年,就要搬去X省。”
“这么快?”她边说就要拨回去。
那头很快接通,温长宁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声音似乎很愉悦:“灵灵。”
问起打电话的事情,果然温长宁说的跟贺南宫刚才说的一样。
“鸿霄年后要去X省任职,所以走前想请大家过来聚一聚。”
黎灵应声,在电话答应下来。
黎灵记得于家上面落势的那位是B市,费烜他大伯也是,于鸿霄怎么会到X省任职。
而且那里一向不太安稳。
“于鸿霄怎么会调职到X省。”
“那地方……之前从未听于家说起有留路。”
贺南宫宫简意赅的几句话:“于鸿霄刑警出声,而费家推上去的人都是靠着军功立命,于鸿霄出身不对,所以走这条路行不通。”
贺南宫瞥了她一眼,提示:“X省——那是缉毒一线。”
黎灵瞬间了然:“你是说,于鸿霄要去缉毒一线了。”
贺南宫点头,表情有些凝重:“虽然冒险,但于家要想翻身,只有这一条路。而且若是真把那片臭名昭著的地方治出点名气来,可不比军功差。”
黎灵想了想,“会不会很危险?”
贺南宫沉默了片刻:“嗯。”
轻轻的一个“嗯”,像是有千斤重落在黎灵的心头。
以前于鸿霄当刑警,干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职业,成天追着穷凶极恶的罪犯,他哪次晋升不是鲜血换来的。
结果这次更甚,干的甚至可能是祸及家庭的危险。
她虽没问于鸿霄的职务,但从温长宁过来邀请聚一聚,还有贺南宫颇为严肃的语气来看,恐怕是真正的一线。
贺南宫:“于鸿霄今年三十四岁,费家大伯还有六年退位。”
“他要在这六年里干出些事情来,就不能畏手畏脚,不拼在第一线就没有战功。”
黎灵心里不是滋味,于家去年遭难,她虽然同情难过,但好在局势还算稳定,可于鸿霄这一任职,名义上是升值,可背地里谁都高兴不起来。
——
晚上,于家宴请,在别院做东。
黎灵跟贺南宫到时,别院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一辆军用吉普车型的悍马,大概是陈齐晟开来的,一辆骚包的银色宾利,大概是费烜的,还有一辆很低调的黑色凌志。
贺南宫的车一停进院子里,便见别院门口最先窜出来一个人。
于晓晓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带着红色的羊绒帽和围巾,一边朝黎灵招手,一边叫着身后的人。
没过几秒,陈齐晟从门口出来。
贺南宫将车停在几株梅花树旁边,从后备箱里将带来的红酒拿出来。
随后揽着黎灵进去。
于晓晓撒开陈齐晟牵着她的手,率先朝着黎灵跑过来,外面的雪刚扫过,气温低,外面的石板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陈齐晟紧跟在后面,提醒她:“小心些。”
于晓晓脚底打滑,一路次溜溜的滑到黎灵面前,抱了她满怀。
她前段时间和陈齐晟度蜜月刚回来,精致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黎灵端详了两眼,放下心。
丫现在就是一幸福快乐的少妇。
两人往里面走,于晓晓在她耳边叽里咕噜:“今天来了个新姑娘。”
黎灵莫名:“什么新姑娘?”
于晓晓:“刚打听出名字来,叫念稚,费烜带来的。”
黎灵诧异:“费烜?”
“他有女朋友了?”
于晓晓感觉有点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女朋友,因为念稚说费烜是她包养的。”
黎灵理了理顺序:“等下,你说谁包养谁?”
于晓晓口齿清晰的重复一遍道:“没错,念稚包养费烜,就是那种金钱和肉体的那种。”
黎灵不信,她跟着于晓晓进到里面。
别院不算大,但装修的十分别致,庭院种着十几棵梅花树,旁边引了几注温泉水,水流顺着树旁的沟壑缓缓流淌,温热的水温撒发着热气,将一旁的梅花树蒸得娇艳欲滴。
几个温泉池也是半露天的,但旁边搭着几个亭子。
温长宁似乎刚从池子里上来,站在一旁细细地盘着头发,旁边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姑娘,泡在池子里,脸上温蕴着水汽,被袅袅的热气蒸得看不清五官。
黎灵靠近时,跟池子里的姑娘打了对面。
念稚睁开眼,黎灵四目对上,心中颇有些别样的感觉。
怎么说呢,费烜她接触过几次。
给她的感觉,十分邪,光是他曾经给贺南宫出的那些点子,就是个心思沉重的男人。
加上听过他流传的几段事迹,费烜据说是费家最不得宠的一个,他父亲娶过四个老婆,加上外面养的,光是子女就有十三四个。
费烜年纪最小,也最不起眼。
可偏偏是最不起眼的人,成为现在费家的掌权者,这里面的故事大概每一个都带着血腥味。
费烜在圈内的名声并不算好,篡权夺位,他那一脉同源的兄弟姐妹,几乎没有哪个还有能力跟他较量,而他那个处处留情的父亲,抛妻弃子的父亲——现在还在精神病院住着。
总之,费烜的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
却也是立在人性善恶的末端,他在恶的底线上兴风作浪,每每别人想指责他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曾经,明明是他设计让老爷子打断他好赌大哥的一条腿,可转眼亲手捧着钱让他大哥去赌的也是他。
明明是他将老爷子气的中风,可最后在床前上演父慈子孝的人也是他。
在费烜这个眼里,你看不到什么是真的。
你也看不见什么是假的。
这是黎灵长久接触费烜之后的想法。
可今天,费烜来过来的这个女孩却不一样,只不过轻轻地扫了一眼,黎灵却察觉她似乎没有见过比这还要清澈真诚的眼神,这是一双永远不会撒谎的眼睛。
念稚见有人进来,于是搭着旁边的袍子披上,赤脚从水池里走出,莹白的肌肤泛着水光,修长匀称的小腿在袍子里若隐若现,她穿上鞋后顺着旁边的鹅暖石走过来。
走进来,黎灵才看清她的脸。
费烜有张很漂亮的脸,但眼前的女孩跟费烜比,显得没那么惊艳。
但那双眼睛尤其漂亮,看人时很舒服,给人一种平缓的安抚感。
因为这双眼,眼前的女孩整个人都更加灵动起来。
“你好,我叫念稚。”
几个人互相介绍了姓名,才发现都是一般大的年纪,年轻人之间彼此没什么隔阂,聊着天,便开始聊起一些八卦。
黎灵悄悄的问:“你说你包养了费烜是什么意思呀?”
念稚:“哦。”
“费烜,有种臆想症,总觉得自己特别有钱。”
黎灵内心惊了好几惊,在座的几个男人,可不是费烜最有钱吗?
怎么就是臆想症呢?
黎灵小心的问:“你为什么说他有……臆想症?”
念稚颇有些无奈,但还是老实道:“有一天,他居然指着电视上一档旅游节目上拍摄的法国某个著名的葡萄酒庄园告诉我那是他的。”
黎灵心想:这难道不是常规操作?贺南宫在国外还有城堡呢。
念稚为了描述更加具体的病症:“还有一天,他嫌弃隔壁商场装修太吵,居然说要把人一栋楼都买下来。”
黎灵心想:跟贺南宫比,有钱人的思维果真快乐又直接。
念稚颇有些佛系道:“你知道每天配合他的演出有多累吗?”
黎灵想了想:“那门口的宾利?”
念稚:“我租的。”
黎灵:“啊?为什么?”
念稚:“为了治他的臆想症呀!”
黎灵忍住笑:“那他知道他的病吗?”
念稚:“不知道,医生怕引起他的病情反复,让我暂时告诉他。”
说完一副无奈的样子道:“他最近病情越来越加重了。”
黎灵:“嗯?为什么?”
念稚指了指山下的温泉度假酒店道:“他刚才告诉我,那里所有的,所有的产业都是他的。”
念稚扶额:“也不知道他这吹牛逼的病还有没有救。”
黎灵心里乐得快要憋疯了!
费烜哪里找的这么单纯一姑娘,居然对他编的这些鬼话丝毫不怀疑。
不是,说反了。
应该是对他说的这些真话,一点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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