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科斯特纳早期的电影(哈维凯特尔斯科塞斯和昆汀的处女作)
作者:David Thompson
译者:易二三
校对:覃天
来源:Sight & Sound(1993年1月)
1947年,哈维·凯特尔出生于布鲁克林,他的父母在布莱顿海滩开了一家小吃摊。在海军陆战队服役三年后,凯特尔进入了纽约大学和「演员工作室」深造,向斯特拉·阿德勒、弗兰克·科萨罗和李·斯特拉斯伯格等人学习。
凯特尔在夏令剧目爱德华·阿尔比的《美国梦》中贡献了舞台首秀,之后又出演了外百老汇剧目,很快,他成为了马丁·斯科塞斯的首部长片《谁在敲我的门》的男主角。
《谁在敲我的门》
1975年,凯特尔在百老汇出演了《推销员之死》,与乔治·C·斯科特演对手戏,并在80年代中期与威廉·赫特联袂出演了由迈克·尼科尔斯改编自大卫·拉贝《浮世男女》的同名舞台剧(译者注:该剧于1998年被翻拍成电影,由西恩·潘和凯文·史派西主演,这里选取了电影的译名)。
但与他密集的电影工作相比,戏剧已经退居其次,可能甚至出乎凯特尔本人的意料,他已经在电影和电视电影中扮演了大约50个角色。
去年11月我见到凯特尔时,他正在伦敦拍《伦敦街头档案》,扮演一名执行特别任务的美国毒品调查员。
这又是一部出道之作,初出茅庐的丹尼·加农自编自导,其剧本足以吸引凯特尔加盟。对于他的下一部电影,他将再次与阿贝尔·费拉拉合作,拍摄《死亡游戏》,该片的主演还包括麦当娜。
凯特尔很少接受采访,尽管他显然感到有某种特别的义务来为塔伦蒂诺摇旗呐喊,以及《坏中尉》正名——后者可能相对让观众难以消化,《综艺》称之为「垃圾盛宴」,但不可否认的是凯特尔本人的可怕存在,很少有演员敢于呈现如此赤裸裸的自虐。当然,也很少有人像凯特尔那样无所畏惧。
问:让你想成为一名演员的契机是什么?
凯特尔:在我十来岁的时候,詹姆斯·迪恩和马龙·白兰度等人风头正盛。由于成长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我们往往寻找英雄来帮助我们穿过那片阴暗的丛林。包括卡赞和卡萨维茨等导演拍摄的作品,也是如此,他们展现了应对困难的斗争,给我和我的朋友带来了希望。
《巴黎最后的探戈》马龙·白兰度
问:在海军陆战队待的三年时间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凯特尔:当时我和我两个最好的朋友在寻找着自己的身份,寻找我们的英雄,并试图成为我们自己的英雄。在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中,有一句很棒的话:「在我的这本传记中,作为主人公的到底是我呢,还是另有其人,在这些篇章中自当说个明白。」
我是在海军陆战队开始打磨自己的信念的。我得到的第一个重要的指令是在夜战课上——我们几百人挤在帕里斯岛的新兵营里,一位海军陆战队教官对我们说:「你们害怕黑暗,是因为你们害怕未知。我要教你们认识黑暗。」一段振聋发聩的发言。
问:这段经历是如何与你在演员工作室的练习产生联系的?
凯特尔:演技是一种洞察情感的手段,而想要无所畏惧就必须直面恐惧。
问:所以不仅仅是站在镜头面前的恐惧?
凯特尔:对。我说的更关乎存在本身,例如早上醒来的时候心想:我现在该干什么?
问:那这对你扮演的角色有什么影响吗?
凯特尔:我的老师斯特拉·阿德勒说,对文本的分析就是对演员的教育。我试着只参与那些能加深我的感悟力的项目,在大多数情况下,我是幸运的:我只需要不时地拍几部商业电影来赚点钱,而且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在和有思想深度的人合作。
《布达佩斯大饭店》
问:你主演的第一部电影《谁在敲我的门》拍了很久——
凯特尔:不过五年多罢了!
问:——以这种方式开启自己的演艺生涯会很奇怪吗?
凯特尔:我当时不知道其他片场是什么情况,拍戏的同时,我还在外百老汇的La MaMa剧场表演。如果我了解的更多,我很可能会有怨言。我认为我和马蒂(马丁·斯科塞斯)在我们事业的起步阶段相遇是一种缘分。
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坐在一起观看了一个被剪掉的场景。那是在教堂,当主题曲响起时,我意识到自己处于某种非同寻常的经历之中......我被情绪的漩涡深深地搅动着,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
《谁在敲我的门》
问:鉴于你本人的身份背景,在《谁在敲我的门》和《穷街陋巷》中扮演意大利裔美国人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问题?
凯特尔:我在布鲁克林长大,在科尼岛上学,所以我的朋友里什么人都有:犹太人、天主教徒、爱尔兰人,简直是个大熔炉。我是犹太教徒,马蒂是天主教徒,这并不重要,我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宗教。
问:据说斯科塞斯力争让你出演《曾经沧海难为水》中的牛仔一角。
凯特尔:我本来可以拿到一万美元的片酬——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后来电影公司不想要我,所以他们对马蒂说,如果他想要我参演,我的片酬得降到3000美元。这是演完《穷街陋巷》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没有人愿意用我。
我上过几个电视节目——我客串了《神探酷杰克》第一季,拍了一集《美国联邦调查局》——他们希望我开始进军好莱坞。但我还是回到了纽约和演员工作室,因为我对此毫无成就感。差不多一年后,马蒂邀请我参演《曾经沧海难为水》。
《曾经沧海难为水》
问:你会后悔自己没有多在舞台上花些时间吗?
凯特尔:我目前已经五年没有演过戏剧了,但我很想再演一部。除非你是最卖座的演员之一,不然要想在电影事业上长久地走下去是很难的,而在这种情况下,你对自己的事业往往没有什么发言权。
我想做更多的戏剧演出,尽管我不喜欢一周演八场——我认为这是剧院老板为了赚更多钱而创造的机制。一天的休息日只是为了让你调整状态迎接下一周,如果不是因为工会的条款,你可能不得不每周演九场或十场。
问:你对于《出租车司机》的皮条客一角好像下了很大的功夫。
凯特尔:马蒂把剧本交给我,说:「你想演什么角色?」我翻看过后,说我想演皮条客这个角色。他以为我想演竞选办公室的员工——皮条客大约只有五句台词——但我当时生活的地区恰恰是皮条客活动的区域,所以我几乎每天都和他们有接触。
他在剧本中是一个站在门口的意大利人,这就是我开始的起点。我和一个跟我分享皮条客生活经验的人一起创造了这个角色——我们一起合作了几个星期,做即兴表演,然后让马蒂来拍板。后来,马蒂想让我演另一场戏,所以就有了我和朱迪伴着我写的歌跳舞的想法。这表明他真正关心这个女孩,并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即使在今天,我也不确定我是否理解这种非同寻常的关系。
《出租车司机》
问:詹姆斯·托贝克的《手指》是第一部完全以你为中心的电影。你怎么去塑造这个角色的?
凯特尔:完全按照剧本!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是即兴的。吉米(詹姆斯·托贝克)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们彼此之间的交流非常密切,以了解这个角色是谁,特别是他与父母的关系。我不会弹钢琴,所以我学了很久,练了很久,我听了很多格伦·古尔德的录音带。
准备工作很难去谈,因为它涉及到演员的技巧,即对文本的分析、即兴创作和感官运用,这是我们在使用方法派演技时所涉及的一部分。如果它对你有用,你就使用它,如果不然,你可以将其抛在一旁。
《手指》
问:你在《手指》里扮演的角色十分浪漫,不是吗?
凯特尔:如果要我对此进行评论,就相当于是在给这个人物下定义,我认为让观众自己去看电影比我的赘述能更好地去定义它。但当然,我心目中最棒的角色是那些充满激情的人——看看莎士比亚或易卜生的作品就知道了。
问:你说过很多次自己希望和初执导筒的人合作。
凯特尔:我的经纪人一度也为雷德利·斯科特代理工作,他恳求我看看雷德利拍的广告片,因为他想让我参演《决斗的人》。我回答说:「我对于和一个广告导演合作不感兴趣。」但他不厌其烦地让我去看那些视频,最后我看了一些,发现每一部都像制作精良的小电影。因此我学会了不要以貌取人,我需要和他们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聊一聊,后来我再也没有犯过这种错误。
《决斗的人》
问:雷德利·斯科特和美国导演相比,合作起来有什么不同?
凯特尔:雷德利总是非常开放,很有幽默感。我记得我们当时在排练拿破仑战败后发生在作战室的一场戏,我扮演一位将军,和上校们一起商讨战略。然后爱德华·福克斯走了进来,坐在了我的桌子上。
我把雷德利拉到一边,说:「他不应该坐在我的桌子上,因为他是一个上校,而我是一个将军。」他走到爱德华身边悄悄说了句话,然后回来说:「好吧,哈维,在那个年代他们就是这样。」我问:「你怎么知道,你是那个年代的人吗?我当过兵,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雷德利继续回答,「我觉得我们应该这样拍,爱德华需要这样做,」所以我说,「好,那就这样拍吧。」
然后我们继续拍,爱德华走进来,说「长官!」,我转了下身,他坐在我的桌子上,我说,「从我的桌子上滚下来!」而爱德华——作为一名出色的演员——立刻站了起来。
问:八十年代你在好莱坞之外拍了很多电影。为什么会这样?
凯特尔:这只是因为好莱坞并不怎么待见我。但结果是幸运的,因为我得以和一些伟大的导演合作。例如,贝特朗·塔维涅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他呈现的空间也是我非常熟悉的环境,他是一个思想深刻的人,不讳去展现自己的矛盾。
问:《死亡的窥伺》是在英国拍的外景。那么拍摄像《瓦伦之夜》这样的影片——主演几乎都来自不同国家——的感受如何?
凯特尔:马塞洛·马斯楚安尼会说英语,让-路易斯·巴劳特只会说法语。但这部作品的分量和所有人的全力参与克服了所有技术层面的问题。我到罗马去见埃托尔·斯科拉的时候,他问我是否需要翻译人员的帮助,因为当时他的英语说得很差。
我说不需要,所以我们结结巴巴地聊了三个晚上,彼此都不太听得懂对方说的话。但在另一个层面上,我们的合作也很自然,尤其是他邀请我扮演的是托马斯·潘恩。
问:虽然你说自己不算卖座的演员,但你的名字似乎也能帮助一部电影顺利制作下去。
凯特尔:确实也有这样的例子,但看看这些项目的预算!当然,我为《落水狗》和《坏中尉》这样的电影感到骄傲,不过它们的预算将将超过一百万美金,这也反映了我在好莱坞大概值得多少钱。
《坏中尉》 《坏中尉》
问:你是怎么成为《落水狗》的制片人的?
凯特尔:我读了剧本之后,对它印象非常深刻,然后我给制片人劳伦斯·班德打了个电话,说我想拍这部电影。昆汀想让我扮演白先生,三个月后我才下定决心接下这个角色。我资助了他们的纽约之行——没有花多少钱,因为我想让他们面试一下纽约的演员。在试镜阶段之后,他们慷慨地认为我应该被记为联合制片人。
问:看《落水狗》这部电影时,我对于打火机那场戏印象深刻,你玩了个花招——
凯特尔:蒂姆·罗斯的儿子很会模仿我的这个动作。
《落水狗》
问:这个手势对于你塑造角色有多重要,它是怎么诞生的?
凯特尔:打火机总是打不上火,这种动作就是自然而然出现的。任何有点阅历的演员可能都会有这种经验,你在塑造一个角色时,不能总是亦步亦趋,而是需要留出一些惊喜的空间。当然,每个演员的方式不一样。它可能是一种体态,一种气味或是一个屁。
问:你饰演的白先生和蒂姆·罗斯饰演的橘先生之间的关系发展是剧本里写好的吗?
凯特尔:你在电影里看到的内容都是有剧本的,我们没有肆意发挥。我觉得昆汀写的是关于背叛和救赎的普遍主题,白先生需要成为年轻人的楷模。而代表法律的橘先生,必须为遵循法律对他的规范而寻求救赎。
问:你演过正派人士,也演过法外之徒。扮演警察这种角色时,你肯定做了很多功课吧。
凯特尔:拍《致命思想》的时候,我一直和拉里·穆兰待在一起,而拍《坏中尉》的时候,我和丹尼斯·奥沙利文以及一些警探相处了很长时间。我非常尊敬警察,如果你和他们一起巡过逻,那么你心里的尊敬肯定会加深许多。除非你真实地接触过他们的工作,例如触摸尸体,否则你完全无法想象他们经历了些什么。
问:他们知道这部电影的主角是一个吸毒成瘾的腐败警察吗?
凯特尔:不,我并没有对他们和盘托出,他们只有自己去看电影才知道。但这不是一部关于警察行业的电影,甚至不是关于警察的电影。对我来说,它是关于一个身为父亲的人,他正在失去自己的灵魂,而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并试图做一些好事来挽回。
我的感受是,我们必须书写自己的「圣经」,而不是仅仅依靠先辈的经验。我觉得《基督的最后诱惑》也是如此。除非我们处理好自己内心的冲突,否则我们将把它遗留给我们的子孙去应对,因为我们失败了。
阿贝尔·费拉拉收养了两个印度孩子,而我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所以我觉得有责任告诉大家走出地狱、回到正轨是多么的困难。
《基督的最后诱惑》
问:即便这意味着无情地将这个角色表现为被毒品摧毁的人,并可能让观众敬而远之?
凯特尔:当有人说这是他们看过的最好的反毒电影时,我感到非常自豪,因为里面没有任何道德说教。这是我由衷想拍的故事,我与阿贝尔和乔·路德一起创作了这个故事,我希望它能带来一些正面影响。
我们制作这部电影的时候,就知道它将是一部NC-17级(17岁或者以下观众禁止观看)的电影,赚到什么钱。我认为这是一部宗教电影,因为我们呈现了地狱,同时也打开了认识天堂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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