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工制作秦岭之墓(一身本事的老木匠)
徒步秦岭柞水椒园沟,走到这户人家的时候,时间已是一天中的中午时分。人困马乏,于是,我们决定在此吃点午饭。午饭很简单,就是背包里随身携带的两盒自热米饭。
与别的秦岭人家不一样,这一户人家的院子,不但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站在略高一点的地方,仔细欣赏这栋房子和这个院子,有一种自信和大气隐隐显露出来,与此同时也有一种婉约和含蓄在浅浅吟唱。
什么样气度的房子,就会住着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气度的房子,就会住着什么样气度的人。想必这一户人家,肯定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秦岭人家。后来交流的结果得知,还真被我们蒙对了!
一“大叔您好,我们想在您家院子里,吃点自带的干粮,您看方便不?”见主人年纪并不大,我们询问道。
“欢迎!欢迎!过来坐!”就像所有热情的秦岭人一样,大叔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和每一个词,都透着让人信服的诚意。
看见过的最精巧最细致的门簪
行走秦岭的经历告诉我们,故事往往都是从眼中看到的某一件特殊道具开始的。关于这户人家主人的一切故事,都得从大门上的这对门簪说起。
如果之前阅读过我发布的秦岭图文的朋友,肯定已经非常熟悉门簪,也就是户对这个传统建筑构建了,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介绍过,大大小小、花花绿绿,大家也看到过不少。
不过,当我看到这户人家大门上的这对门簪时,却被深深吸引了。可以这样说,这肯定是我一路走来,看见过的最精巧最细致的门簪。这对门簪,无论是做工和花纹,都泛滥着制作者高超的手艺,以及木匠对于木雕这门艺术得心应手的运用。
在中国传统的老建筑中,门簪就像一个姑娘的头饰,是匠人会比较用心去做的地方,也只有在这方寸之间,一个木匠真正的手艺和艺术才华,才会被充实展示出来!
二“真好看,这对门簪是什么时候做的?”就像一名文物贩子一样,我站在大门下,凝视这对门簪好长一段时间,然后询问站在身旁的主人。
“是我做的!”没想到主人答非所问,一句话把我镇住了!
“是您亲手做的?您难道是木匠?”
“嗯,我以前是木匠。这栋房子建了已经三四十年了,大概是上个世纪80年代建的吧,这对门簪就是当时盖房子的时候雕的,是我自己做的。”
“我们一路浪过来,发现大寺沟村中,也就你家门上才有门簪。”
“是的,沟里的房子,确实就我家才有一对。”老木匠话不多,有手艺人那种特有的“范”,既露着几分矜持,也有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傲骨。
“门簪有何讲究,是不是越大越好?一般用什么材料制作?”带着一直萦绕心中的问题,我诚心向主人请教。
“门簪好坏与大小无关,主要得和门搭配。门小了小一点,门大了就大一点。料子得最好的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把我心中许久的疑问消除掉了。
门上的铁锁也很讲究
这一户人家,不但门簪好看,门上的铁锁也很讲究。图案是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有点像青天白日旗的那个图案,但外面的齿数量不一样,门上这把锁上面是19个齿。也正因为这一点点点缀,这把锁就在实用层面上又上升了一个档次,呈现出难得的审美元素。
三“您最后一次被人请去当木匠,是啥时候?”我们想打听一些主人从事手艺活的往事,于是问道。
“如果是算盖房子时专门请我做各种家具的话,最后一次大概是90年代的事情吧。”主人说,今年他正好67岁了,虽然一辈子都是木匠,但最后一次有人请他,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20年了。
“但现在不需要我们这种老木匠了”
“如今盖房子,家具大都是买现成的,即便请木匠,也不需要我们这种老木匠了。”
如今,除了偶尔还会有人请主人去做寿材外,已经几乎没有人再去请他做家具了。他那些做桌椅板凳、做箱子柜子、做门窗门簪的手艺,一二十年没施展过了!
遗憾!深深的遗憾!伴随着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在这个什么都有人要的时代,匠人的老手艺却无人传承,就像被黑洞吞噬的时光一样,逐渐消失,也许会永远无人记得。
四我们只好仔细欣赏老木匠的手艺,以表达对于一个手艺人的敬意。眼前这扇40年前做的大门,一点没有走样变形,关上之后,严丝合缝,缝隙连一张纸都休想插进去!
秦岭有猎户、有药农,有耕地种庄稼的山民,也有像这个主人一样有手艺的木匠、铁匠、瓦匠、皮匠、漆匠、篾匠、银匠、鞋匠……手艺在手,吃饭不愁!在农耕社会里面,匠人的生活必定充满荣光,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肯定十分羡慕和尊重他们的手艺。
这块瓦学名叫做“滴水”
因为这份情愫始终萦绕心中,我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栋老房子的细节。当抬头看到屋顶的时候,居然发现了每个瓦沟下面,都有一块特制的瓦,这块瓦学名叫做“滴水”。行走秦岭以来,这还是我在南坡的山村中,唯一一次见到屋顶上有“滴水”的老房子。
瓦当和滴水,都是中国传统建筑的装饰构件,主要功能是防止雨水倒灌,引导雨水流下来,从而保护屋檐,不让木椽子烂掉。滴水一般都设置在屋檐下侧,上面会有各种图案或文字。
缝隙连一张纸都休想插进去
看着这滴水,我的思绪进入这样一个画面中:秦岭山中多雨的季节里,群山沉浸在一片雨中的雾色里,老屋的屋檐下,端坐着一个老者,正抬头凝望着雨水从古朴的“滴水”上轻轻落下,那些水滴在地面上溅起朵朵水花,那些雨水在眼前变成一条条水线,那些水线在屋檐下形成一道写满岁月和诗意的雨幕……
五屋子内,是五个新编的竹制农具,两大大簸箕和三个小箢篼。
“这也是您自己编的?”
“木匠和篾匠,手艺都是相通的,是我编的。”
两大大簸箕和三个小箢篼
看着这艺术品一般的竹制品,对于重度强迫症的我来说,真想靠近了数一数、再数一数!上面有多少根篾条,大约35根吧!我强忍着冲动没有数下去,开始继续与主人聊天:
“您这些手艺,都跟谁学的,也没教出几个徒弟来?”
“当年跟着师傅学的嘛。做木匠辛苦,现在的年轻人,哪还有愿意学这个的?”
刮刀、篾刀、匀刀、剪刀等工具
主人惜字如金,关于自己年轻时的往事,往往点到为止,并不多言。也是,在过去的老日子里,学一门手艺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比得上现在上个本科,甚至比念个硕士、博士,付出的代价和辛苦还要多!
堂屋内的小篮子里,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刮刀、篾刀、匀刀、剪刀等工具。想当初,也就是老木匠年轻的时候,随身携带着这些工具,他曾为多少新家庭做出过多少家具,为多少乡邻编制过多少竹制农具?只可惜时代发展了,时光凝固下来,一身本事的老木匠,如今只能编几个竹篮过把手瘾。
六
主人坐在凳子上整理柴火
主人不想多说,我们也不便多问。双方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我们等待着自热米饭慢慢被蒸熟,主人则坐在柴火堆前重复着捡起柴火、放进撮箕、提起搬走、堆放整齐四个简单动作。
每一处都熏满了最美的人间烟火
收音机里面,一直唱着河南梆子
征得主人同意后,趁着蒸米饭的间隙,我们走进主人家的厨房里去,再次详细打量一户秦岭山里人家生活的细节。这毕竟是有手艺的人家呀,厨房也是如此规整。你看这三根烟囱和三口铁锅,虽然旧了点,却摆放整齐,每一处都熏满了最美的人间烟火。
窗户外的收音机里面,一直唱着河南梆子,我们问老木匠是本地人么?
“祖上是安徽的,躲避战乱逃到了秦岭来,不过都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
大秦岭是中国人的父亲山,一个人无论来自何方,只要定居于此后,最终都有了一个统一的名字:秦岭人!
本故事采集于2019年1月13日,地址陕西省商洛市柞水县凤凰镇大寺沟村椒园沟。喜欢秦岭的图文,请转发、收藏、评论,欢迎关注“专业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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