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评刘慈欣(纽约客评刘慈欣)

猪年春节,根据刘慈欣中篇小说《流浪地球》改编的电影热映,不仅成为春节档期票房黑马,还被影评人誉为“中国科幻电影里程碑”。本文英文版为2015年3月美国《纽约客》杂志网络版刊登的该杂志编辑兼撰稿人乔舒亚罗斯曼对刘慈欣的推荐文章,文章将刘慈欣喻为“中国的阿瑟克拉克爵士”,并评价“刘慈欣的独特之处,并不仅仅在于文化特色。他的故事是一则则关乎人类进步的神话——想象具体,但构局抽象,近似寓言”。中文翻译来自中国日报网。

专家评刘慈欣(纽约客评刘慈欣)(1)

刘慈欣是中国最受欢迎的科幻作家,现年52岁的他著有13作品。刘慈欣曾担任山西省某发电厂的软件工程师。他在中国的知名度可以和美国科幻作家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相媲美。人们常将刘慈欣与亚瑟克拉克(Arthur C. Clarke)相提并论,而刘慈欣称自己受到了克拉克的影响。刘慈欣最受欢迎的小说《三体》(The Three-Body Problem)已经被美籍华裔科幻作家刘宇昆(Ken Liu)译成了英文。在中国,《三体》三部曲的电影也已在拍摄中。

刘慈欣的作品唤起了人们对探索和宏观之美的兴奋感。在一封经刘宇昆翻译的电子邮件中,刘慈欣告诉我:“在我的想象中,以光年计量的距离和宇宙直径这类抽象概念变成了具体的形象,令人心生敬畏。”

毋庸置疑,美国科幻小说很大程度上取材于美国文化,包括独立战争、西部荒野、黑色电影、60年代的迷幻风潮,因此,人文科学所构想的未来世界与美国的过去存在很大程度的相似性。对美国读者来说,阅读刘慈欣作品的乐趣之一在于他的故事取材完全不同。

在《赡养人类》(The Wages of Humanity)这部小说中,太空来客要求重新分配地球财富,并解释说失控的资本主义几乎摧毁了他们的文明。我不太确定西方科幻作家会如此全面深入地探讨“孝道”这一主题。

刘慈欣作品的特别之处并非在于文化差异。他的故事都是一些有关人类发展的寓言——既是具体的想象,同时又是抽象的概念。在他的短篇小说《中国太阳》(Sun of China)中,主人公是个叫做阿全的年轻小伙子,他来自一个遭受旱灾的贫困乡村。在小说的前三章里,阿全离开了村子,到矿上找工作;接着他又到了一个地级市,在那里学会了擦皮鞋,之后辗转来到北京,当起了一名高楼外墙玻璃清洗工。后来,故事情节出现了一个转折。

专家评刘慈欣(纽约客评刘慈欣)(2)

我们发现书中描述的是未来的世界:中国在太空建造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它被称为“中国太阳”,用于调节气候。阿全的工作是清洁“中国太阳”反光表面。原来斯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生活在轨道上,因为那里的重力小,他的生命得以延长;后来霍金和阿全成为了朋友,一起去太空漫步。这位物理学家向这个工人讲授了物理学定律和宇宙的浩瀚,阿全的内心开始思考人类命运:我们要去探索其他星球吗?还是就在地球上度过一生?不久,他就向父母告别,踏上了探索星际的单程之旅。故事结尾,阿全取得的进步代表着全人类的进步,尽管他跨越了巨大的社会和物质距离,但与未知的旅程相比,这显得微不足道。

刘慈欣的故事不完全是这么温和的;在想象人类的未来时,他笔下的浪漫甜蜜与残酷现实是相辅相成的。在《流浪地球》(The Wandering Earth)中,科学家们发现太阳将要膨胀为巨大的红色星体。因此,他们建造了巨大的引擎,这些引擎能够将整个地球推向另一颗恒星——一场持续上百代的“大迁移”就此展开。在此期间,地球表面的一切都将被摧毁。看着致命的太阳渐渐远去,变得模糊,最后变得与其他星体无异,主人公哭喊着“地球,我流浪的地球啊!”然而,这个故事向我们暗示了,我们需要种种匪夷所思的解决方案来保证人类的长存。

刘慈欣在邮件中写道:“在遥远的未来,如果人类文明在宇宙间生存繁衍的话,人类必需创造超乎寻常的科技奇迹。”

我深信,科学技术能够给我们带来光明美好的未来,但是实现的过程会充满艰难险阻,我们要为此付出代价。其中有些阻碍非常艰难,有些代价非常高昂,但是我们终将抵达阳光明媚的彼岸。请允许我援引上世纪初中国诗人徐志摩在游历前苏联(Soviet Union)之后写下的诗句:“他们相信天堂是有的,可以实现的,但在现实世界与那天堂的中间隔着一座海,一座血污海,人类泅得过这血海,才能登彼岸,他们决定先实现那血海。”

但是,终点在哪里呢?人类无法保存一切;《三体》三部曲的最后一部中,部分情节设定在宇宙热死亡期间。刘慈欣的故事从两个不同角度来审视生命:一个是为生存而顽强斗争,一个是在界限内受限制的行为。在他所有作品中,我最喜欢的是《山》(The Mountain)——在短篇小说集《流浪地球》中有它的英文译本——此文以登山作为这个矛盾的隐喻。跨纬度的外星探索者解释“登山是智慧生命的本质”。但是宇宙神秘而不可知,以至于“我们总是在山脚下,”且永远也到不了顶峰。在另一个故事《吞食者》中,书中人物问“什么是文明?文明就是吞食,不停地吃啊吃,不停地扩张和膨胀。”但是你不可能永远在扩张,另一个人物建议道,也许建立一个“自给自足的、内省的文明”会更好,另一个人物这样建议。简而言之,一言以蔽之,刘慈欣的理性内核是对极限问题的哲学思考。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生命固有的局限性?我们应该反抗,还是认命?

刘慈欣在邮件中提到:“没什么是永恒的,描述必然性不应当被视为一种悲观主义。就拿爱情故事来说,‘恋人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我们当然认为这是一个乐观的故事。但如果你在结尾再加一句——‘百年过后,他们两个都去世了’——难道就变成了一个悲观的故事了吗?只有科幻小说可以描写‘百年之后’的浩瀚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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