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山和大海回家的路很漫长(山再高水再深路再远)
文 / 丑丑
从泸山俯瞰邛海和西昌城,麻烦横过来看
01一年没有回家看父母了。
年少时,嫌父母唠叨,向往外面的世界,总是想逃离。
从西昌到成都,再从成都到了杭州,越逃越远。
大通门上茂盛的树
从此,回一趟家,山高水长路远。一年难得见父母一次。
每见一次,感觉父母就老了一点。一晃许多年,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却越来越想念父母的那个家。
2020年,我着了魔一般,几乎每一天都在想家。
每天都会和父母通电话,有时候一天三四个。走着走着,拿出电话,就拨出去了。接通了,就问一句:妈,你在干嘛?爸,你在干嘛?
没话找话,就是想听听他们的声音。
晚上躺在床上,如祥林嫂一般,不停地回忆童年时的点点滴滴。给先生一遍又一遍讲我的家乡,我的老街,我童年的玩伴,我家的饭菜香,我家的鸡鸭鹅。
我决定,无论如何,这个夏天都要回一趟家。
每周我都要穿过南街去学校
02家乡西昌,阳光热烈,终年如春。四季鲜花常开,日子简静平淡。
以前我却向往外面的世界。寒暑分明,四季浓烈的地方,喜怒哀乐仿佛也要深刻一些。
我常常蹲在后院门的金银花藤下,看着湛蓝的天空,想: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叫经久村
离家上大学的那天,我背着行囊高高兴兴出门,坐火车去我向往已久的,四季分明的大城市。
妈妈从灶膛里敲了一块土装在我的背包里,嘱咐我到了成都,一定要用开水泡来喝,这样就不会水土不服。
出发那天,家里摆了两桌宴席,请了街坊邻居来为我饯行。
饭后,街坊邻居们送我到公路边,我雀跃地走在前面。一回头,看到妈妈走在最后抹眼泪。
大一寒假,年初一,我给父母拍了这张照
03成都的夏天果然很热烈,三十多度的高温,又湿又热,雾霭沉沉。
宿舍在顶楼,没有风扇没有空调,热得像蒸笼。冲完凉,拿个小扇子坐在夜里,摇到天亮。打着哈欠,想念西昌夏夜里的满天星斗和习习凉风。
西昌的风是一宝
冬天的成都,又湿又冷,淅淅沥沥下不完的寒气。蜀犬吠日,一个冬季难得见几缕阳光。
我平生第一次穿上了棉袄,除了上课就躲在被窝里看书。
写信回家随口说冷,几天后,妈妈背着棉被,坐了13个小时的硬座火车,来了学校。
寒假放假,满满一节车厢返家的学生,地上也坐满了人。
13个小时的车程,从黄昏驶向黎明,从阴雨驶向晴空,从寒冷驶向温暖。当阳光和蓝天,随着黎明一起破窗而入,一车厢的人都在欢呼。
邛海湿地 宇哥 摄
可是,我还是不想回家。大学毕业,我选择了留在夏天火热,冬天阴郁的成都。
过了几年,我又去了离家更远的杭州。一个爸爸妈妈只能在地图上看到的小圆点。
我爸每天都会守在电视前,看天气预报,比起西昌,他更关心杭州的天气。
杭州的夏天更热,冬天更冷,喜怒哀乐也更深刻。
我决定把自己的一生安放在这里。
近二十年的厮守,已经和我与故乡相守的时间相当。
可是,我居然越来越想家。故乡的一草一木,老街的玩伴和邻居,一夜一夜出现在我梦中。
于是,我把我的故乡写进《丑丑的尘事》。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梦里回到我的童年,我的老街,回到老街明晃晃的月光下嬉戏。
明月高悬的夜晚,我们就在这里奔跑嬉戏躲猫猫
2020年春节,因为疫情,我们只能在电话里互相叮嘱保重。
疫情尚未结束,西昌泸山大火,烧了几天几夜,离城市咫尺之遥。我在遥远的杭州,写下一篇又一篇“丑故事”,祈祷我的故乡平安。
庆幸我爱的人都平安,无比珍惜我们一家三口每天厮守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更加善待身边的人。
这个夏天,杭州的梅雨缠缠绵绵下了近50天,我愈加想念西昌的灿烂阳光。
曾经时时刻刻想要离家,如今心心念念想要回家。辗转无眠的夜里,起床买了机票,风雨无阻回家。
蝶衣 摄
04早晨五点把儿子叫起床,五点半出门去机场。先生执意开车送我们。
天气预报说午后有暴雨。此刻,朝霞映红天边,粉色的薄云在淡蓝的天幕上轻舞,就像一副移动的水粉画。机场高速宽阔笔直,伸向远方,风在窗外呼呼欢唱,奏出一曲动听的清晨乐章。犹如故乡的晨曦。
邛海渔民 宇哥 摄
儿子一路上都很兴奋,念叨着许久未见的外公外婆,盼望着可以吃到他无比热爱的飞机餐。
到了机场,和先生拥抱告别,有点不忍心独自留他在湿热的杭州。叮嘱他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一遍又一遍。
远嫁的女人,两处家,永远两头牵挂。
两个小时的飞行,经停重庆一个半小时,再飞西昌。因为疫情,儿子盼望的飞机餐落了空,两段航程都只提供面包和酸奶。
又飞了一个多小时,中午12:50,终于到达西昌。熟悉的西部风光,天高云淡,凉风习习。
爸妈提前一个多小时就等在机场了,站在出口伸长脖子,望眼欲穿。儿子扑过去,抱了外公抱外婆。
我帅气的老爸开了他的小长安面包车,一颠一颠载着我们回家,雄赳赳气昂昂地说:这个车最舒服,不晕车,还装得多。
05一进家门,放下行李,就看到厨房地上堆着爸爸刚刚从地里摘来的茄子、白菜、菠菜,还有我想念了半个夏天的白四季豆。
爸爸骄傲地强调:这些都是我自己种的,完全无公害绿色食物。冰箱里有我刚杀好的老鸭,过两天我再杀只鸡来。
儿子每次到外婆家,最喜欢的就是喂鸡、捡鸡蛋
下午,我在客厅改稿子,突然闻到厨房里飘来浓郁的香味。妈妈晚上做酸萝卜老鸭煲,小时候最爱的川菜。恍惚回到小时候。
小时候,每天都是在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撞击声里,饭菜香里醒来。透过房间门缝,看到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就觉得温暖又安全。
到了中午,老街的每一个门洞里都飘出不同的香味:回锅肉、烂刀牛肉、水煮鱼、香肠腊肉、老鸭煲、炖鸡汤……仿佛所有的美味和幸福,都随着老街袅袅升起的炊烟,弥漫整个人间。
孩子们端着饭碗,东家捞捞,西家尝尝,不识愁滋味。
此时正是吃菌子的季节
如今归来,我已不再是少年。嬉戏玩耍的孩童们,看见我犹如看见外乡人。
我的父母也已年近七十,不再有力气唠叨。只有厨房里的饭菜香,永远是家的味道。
小区门口摆满农民种的菜
儿子说,我们分工合作,我负责烧饭,他负责搞卫生,不能让外公外婆还要辛苦照顾我们。
入夜,从来没有过的深睡眠,一梦回童年。
早晨醒来,系上围裙,进厨房烧早饭。希望,我在的日子,父母都能在我的饭菜香里醒来。
回家真好。
我烧的青花椒麻辣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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