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居不易演出 北京居不易一群演

二零一三年的四月一日愚人节,距离毕业还有两个月多几天我和相恋四年的女朋友芳芳相对站在学校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柳絮漫天飞扬,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北京居不易演出 北京居不易一群演?以下内容希望对你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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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居不易演出 北京居不易一群演

二零一三年的四月一日愚人节,距离毕业还有两个月多几天。我和相恋四年的女朋友芳芳相对站在学校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柳絮漫天飞扬。

我拿纸巾去帮她擦眼泪,她一把推开:“我今年二十三了。”

我答应道:“我也是二十三。”

她继续说:“认识你的时候,我才十九岁。整整四年,四年我陪了你一千两百多天,可你看看到头来你给过我什么?四年里你没给我买过一回化妆品,不用说雅诗兰黛,连地摊货都没有过,衣服就送给我一条,还是大一追我的时候。这四年,每回纪念日你都忘记,每回我生日我都要提醒你!情人节你不过,说是洋人的玩意儿,七夕节你也不过,说没有意义。天天就知道打游戏看电影!你算算,光是我去你宿舍帮你洗衣服有多少回?光是你打游戏我给你送饭有多少次!

要说这些都是上学的时候,大家都有不懂事的时候,也就算了,你也给过我快乐。可是现在都快毕业了,人家该实习的实习,该考研的考研,哪怕过完年考个公务员试试呢?可你看你,还闷在宿舍楼里,醉生梦死的样子!不玩网游你会死啊!

你家里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爸就是个工人,高中都没毕业就去当兵,你妈九几年下岗,现在就是给人家服装车间里打打零工,你家那小两居还是自己用三合板隔的,我告诉你,我去过你家一次我心里就彻底凉了!你人穷志气短,我跟着你有什么意思!

够了,我受够了!“

说到这里,芳芳将沾满她的泪水的纸巾丢到我的头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一章 群演

(一)

我沉浸在和芳芳的故事里不能自己,这故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心痛得不能再心痛,就像一支叫黑撒的乐队唱过一首歌:

这样的故事每年都发生 在这城市之中|这样的故事每年都结束 消失在风中|还记得当年他和她 爱的那么浓|他是她的流川枫,她是他的苍井空……

二零一三年的五一劳动节,我背上旅行包来到北京。我想要谋一条出路。

我叫谢小北,这个名字估计你们都很熟悉,有许多烂俗的言情剧里总是有些叫小北阿南之类名字的主角,所以这应该是一个用得稀烂的名字。可是没办法,我户口本上就是这么写。

打小我就是个骄傲的人。我是90年生,家里的独生子,一米八的傻个子,大学本科毕业。从小没干过家务,没受过老师体罚,小学上过奥数特长班,初中自己学会弹吉他。高中时候我学过画画,艺考的时候因为没过全省的美术联考,便混着去考编导专业,糊里糊涂的就上了一所艺术类院校的高等学府。

大学里第一件事儿就是追了一个舞蹈学院的女朋友,她就是芳芳:一米七的个子,乌丝长发,笑起来俩酒窝,胸脯总是挺得很高,走路稍有点外八字,有人说她长得有点像周慧敏,有人说只是眼睛像而已,反正美得我这个自恋少年都觉得有些配不上她,用我舍友叹息的话说:好白菜都叫猪给拱了。

可就在毕业季的愚人节那天,她和我分手了。

因为她觉得我不会有什么出息。

于是,我决定到北京闯荡,向世人证明我谢小北不是窝囊废。

背着红色的旅行包,我迈出北京火车站。眼前的建筑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气派。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混杂着各种各样肤色和各式各样的口音。一位举着牌子的大爷蹭到我身边问:住宾馆吗?前门宾馆,二百一天。

我口袋里只揣了两千多块,两百对于我太奢侈。第一个难题出现了:兜里没钱,我去哪儿住宿?

自己头脑一热就跑来北京,却像个乞丐一般站在大街上无处可去,我懊悔自己的幼稚与无能。

我跑进一家网吧,上网搜索低廉的出租屋,挑了半天,选了一所地下室,标注“450|月,压一付一”。

临近傍晚,我在北四环知春路附近,找到了那家出租地下室的门脸儿。接待我的是一位操着河南口音的大叔。他领着我走过大街穿过小巷,来到一片居民区,然后我又跟着他钻进一个小门,顺着一条昏暗潮湿的狭窄走廊,一直朝下走。

走了几十米,转了一个弯,豁然开朗,一个地下居民集聚区出现在眼前。一间紧挨着一间,一室接着一室,每间小屋从几平米到十几平米不等,有的门用三环的锁锁住,有的门口就是一片帘布。小孩哭闹的声音,情侣打情骂俏的声音,电视机里吵闹的节目,做饭的人家锅铲叮当作响,还有几个光着膀子喝酒的老爷们一个劲儿“操性操性”的咒骂,各种声响汇成一条噪音的河。

我也不知道在这个地下迷宫拐了几个弯,最后他把我丢到一个大约四五个平米的狭长小屋,开门迈一步就是一张单人床,没有多余空间。

大叔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话说:“押金四百五,月租四百五,水电另算,要是上网,网费另加五十,待会儿我给你看看电表和水表……”

在那一瞬间,我看着大叔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也许是因为地下室缺氧,或是我做了一天火车跑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我恍恍惚惚,懵懵懂懂,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到北京了。

等我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我拍拍自己的脸,看是不是还在做梦,这才意识到,自己住在北京的地下室,而地下室里关上灯的话,一丝光线都没有。我躺在床上,四处摸索,想找到手机照个亮,或者寻到灯的开关,可是我四处摸遍,只摸到冷冰冰的墙体,一种极度的压抑感袭上心头,仿佛自己住在一口棺材里。其实仔细想想,狭小的地下室和棺材有许多共同点:都处在地下深处,自然光线照不到,一样的狭窄,一样的缺氧,而且一样的躺着一个人。

想到这里,躺在床上的我后背一阵冷汗,这时候我偏偏又想起一个“背靠背”的鬼故事:一个男孩住进一家旅馆,晚上的时候听到一个极低的呢喃声:背靠背,背靠背……第二天,人们从男孩的床下面找到一具女尸,反绑在床底,正好与他背靠背。

“碰!”一声,一个身影撞了进来,走廊里的光线照到我惊恐的脸上,那人影举着胳膊哇哇乱叫。

我连忙起身,一把将这位闯入者推出去:“你喊什么呀!”

我俩在走廊里面面相觑,这时我才看清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姑娘。

她连忙低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小屋里住人了。”

我打量着眼跟前这位小姑娘,大大眼睛,洁白牙齿,脸羞得像打了腮红,顿时没了脾气:“我今天刚搬进来。 ”

她叫姗姗,自己来北京半年多了,就住在我小屋的隔壁。

姗姗叫我到她房间坐一会儿。

我问姗姗:“你在北京做什么工作?”

姗姗说:“做足疗,在上地。”

姗姗很漂亮,穿一件露肩的浅绿色连衣裙,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头发染烫过,有一些小小的波浪。

我习惯性的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你抽烟吗?”

姗姗摆摆手:“不抽不抽,呛。”

“奧,是。”我意识到她房间也不大,赶紧把烟揣起来。

姗姗拉了我一把:“哥你抽就行,我受得了。来,我给你点上。”

姗姗从包里拿出一个zippo的火机,咔哒一声点起一撮青蓝的火炎,笑盈盈的凑上来,我笑笑,抽出一根烟,迎了上去。我深深吸了一口,烟气在肺叶里打了一个转,回旋弥漫,感觉好多了。

我吐了一个烟圈,笑问:“你不抽烟,怎么随身带个火机,还是zippo的。”

姗姗脸又开始红:“顾客拉下的,我感觉这个火机应该挺贵,就偷偷藏起来了。哥,要不然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姗姗将火机和水汪汪的眼神一起递过来,我瞬时脸热,低眉推脱:“不行不行,咱们刚认识,你就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大学四年,也没人送过我zippo的火机。”

姗姗温婉一笑:“哥你收下吧,就是交个朋友,我看你像个好人。”

我烟头一扬:“这你都看的出来。”

姗姗瞪大眼睛:“对啊,好男人和坏男人眼神不一样,坏男人眼神四处乱瞟,我看你眼神里有光,很笃定。”

我吸一口气 :“哟,你这么说怎么跟个算命先生似的。”

姗姗笑笑说:“哪有,就是男人见多了呗。你就别磨唧啦,收下收下。”

姗姗将我的手牵过去,把zippo塞进我手心里。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改天哥哥请你吃饭。”

我和姗姗聊了很久,知道她是从安徽的一个农村来的,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她学习不好,又老是和父亲吵架,去年圣诞节前后就自己跑来北京了。

“我刚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姗姗说:“睡了好几晚上的肯德基,就北京火车站那家。后来我听人家说北影厂门口招群演,我就去了。刚开始就有好几个群头招我,去做群演,就演些路人甲之类的,一天五十块。后来和群头熟悉之后,一天能拿两百呢。再后来群演里有个大姐介绍我去做足疗,我觉得有份安稳工作会好些,就去了。”

一晚上,十根烟,姗姗的房间里被我搞的乌烟瘴气,也许是烟熏的,我看见的姗姗泪眼汪汪。

我肚子有些饿,对姗姗说:“我们出去吃点东西,顺便透透气。”

两个人在北京的夜里走着,昏黄的街灯,瑟瑟凉风,我俩走上天桥,看着一辆辆汽车擒着灯呼啸而过,白色的前灯和红色的尾灯交织着,闪闪烁烁,这时脑海里响起汪峰的那首《北京,北京》: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的心似乎从来都不能平静/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电气之音/我似乎听到了它烛骨般的心跳/我在这里欢笑 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 也在这儿死去/我在这里祈祷 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里失去……北京, 北京。

(二)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在北京的街道上游荡,四处都是新鲜的,四处也都是熟悉的。忙忙碌碌的北京人,迈的步子都要大一些,快一些。我试着找一些工作的机会,可是自己又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来北京,很突然,并没有和家人讲,我只是想向芳芳证明我不是个废柴,不是个只会打游戏和谈恋爱的屌丝。我想活出自己,可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在街上徘徊,我就想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一星期之后,我敲开姗姗的房门。姗姗穿着一件薄纱吊带睡衣,正拿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长发。

我嬉皮笑脸的问:“妹子,方便不?”

姗姗把毛巾一撩:“这有什么不方便。哥,进来坐。”

我坐到姗姗的床沿上,看到床上摆着几件换洗的内衣,都是粉色系。

姗姗不好意思的拿毛巾一盖,收了起来:“刚洗完澡,有点乱。”

我贫嘴道:“看得出来,不用解释。哦,对了,你换下的衣服都怎么洗?”

姗姗指指门外:“对过有个洗衣间,洗一次五块钱。”

“这么贵,我们学校公寓才三块。”

姗姗一边往脸上涂润肤露,一边笑说:“学校真好。”

“学校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伤心的地方。”

姗姗这么一提,我心里又是翻江倒海,过两天还要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一想到可能会遇到芳芳,心里就说不出的郁闷。

“姗姗,我想求你个事儿。”

姗姗正麻利的盘头发:“哥,有什么事儿直接和我说呗,别提什么求不求的。”说着笑眼看我。

“嘿嘿,我就想问问你,你能介绍几个群头给我认识吗?我想去当群演。”

姗姗停下来惊讶的看着我:“哥,你是想混演艺圈吗?咋?你心里也有个明星梦呀!”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好。”

姗姗诧异:“你都大学毕业了,能干的事情很多呀,我告诉你,哥,这些群演什么的,你别去,里面乱着呢。”

我苦笑道:“虽然上了四年大学,也没学多少东西,自己学的专业又不喜欢,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过几天还要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思来想去还是先找一份兼职做做看。听你说群演是日结工资,勉强可以维持,我就想去试试。”

姗姗思忖片刻,靠着我坐下来:“哥,我是怕你去了吃亏。那些群头坏着呢。”

我大咧咧的笑笑:“没事儿,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既没钱也没色,他们能从我这里骗啥。”

姗姗嘟嘴一笑:“也是,那明天我陪你去北影厂逛一圈。”

“你不上班啊?”

“倒休,我给主管打个电话就行。”姗姗这时又活泼起来,“哥,你背过身去,我换件衣服。”

“妹妹,你可真相信哥哥,不怕我在你这里使坏,偷拍几张发网上?”

姗姗笑:“我看你长一颗榆木脑袋,没地方装坏主意,嘻嘻,你就背过身去,我换好衣服,咱们一块出去吃个饭。”

我扭过身子,听到姗姗窸窸窣窣的换衣服,不觉有些脸红耳热。

“哥,过来帮个忙,我衣服后背的拉链夹着头发了。”姗姗着急的喊我一声。

我扭头看,姗姗的连衣裙拉到一半,光洁的后背半裹在红色的裙子里。我手忙脚乱的爬过去,帮她扯卡住的拉链。

“哥,你帮我往下拉,哎呦,别拽头发!”姗姗疼的肩头一抖。

我这么近得靠近一姑娘,难免紧张,越紧张越出错。

“哥,你手真笨。”姗姗笑着自己弯着胳膊,勾着拉链一把拉开了,露出后背。

我有点口干舌燥,结结巴巴得说:“那个……那个……我先……屋里闷,我先出去透口气。”

姗姗扭头朝我吐吐舌头。

第二天早晨,姗姗敲开我的房间门,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趁热吃,荷包蛋还是溏心的。“

这是我来北京吃的第一顿早饭。

一星期前还在学校里糊糊涂涂混日子的自己怎么都不会料到,一星期之后的自己会和一位南方姑娘在北京的地下室里吃早餐。

吃过早饭,我们一起去北影厂,因为离得比较近,我们步行二十几分钟就到了。那时候还不到六点,天光已经大亮,北影厂门口有许多人这里一堆,那里一团的站着。

姗姗对我说:“在这里站街做群演的,都是些有故事的人。不是少年离家,就是中年败家,亦或老无所依。”

我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戏子,打趣道:“你还能拽几个成语出来。”

姗姗斜了我一眼,嘟起嘴:“就你上过学似的。”

我连忙道歉:“开玩笑,就随口一说。”说着偷吻一下她的脖颈。

男人和女人,不论年龄,阅历,学问或是出身有多大的差距,只要相互爱慕,有过性的关系,一切都简单起来,那些差距和鸿沟瞬间消失,只剩下“我和你”——两个一样的存在。

我和姗姗刚站了一会儿,就有人凑过来问姗姗:“姑娘,留个手机号,这两天有大戏,一天一百。”

姗姗摆摆手,敷衍的笑笑。

我此刻一点都看不出眼前的是一位刚过十八岁生日的小姑娘。

我俩又等了一会儿,估摸有八点了,姗姗拿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黑子哥,我姗姗,我和我朋友到了,你在哪儿?你说什么?客车啊,看见了,上客车对吗?好的,好的,黑子哥。”

姗姗拉起我的手:“上客车,路口那辆宇通。”

“那位黑子哥呢?”

“他在片场,没来。叫我们上客车找胡大姐。”

胡大姐是一个瘦小精明的南方人,带着一个jeep的帽子,一会儿说自己是深圳人,一会儿又说老家在江西。年纪看上去也并不大,你怎么问也问不出她的年纪,但是她喜欢问别人的星座,还喜欢给人家分析。

坐上去片场的客车,一路上我都在听胡大姐和姗姗聊天,她们聊得好欢快,像伯叔牙和钟子期一般的知己,又好似两个相互猜谜的算命先生。当她们问我的星座,而我答不上来的时候,仿佛自己是个迷路的外星人,被地球人惊叹和鄙夷。

“我只知道自己是1月27日的生日。”我无辜的说。

“那是水瓶座啊!”胡大姐惊叹道:“我是双鱼座,咱俩还是蛮和得来呢。姗姗你是什么星座来着?”

姗姗说:“10月15,天秤座。”

“哇,真好,小子,你遇上贵人了!我给你说,这天秤座是水瓶座的贵人星座啊!你们认识多久了?”胡大姐将脑袋凑到我眼前,帽沿儿抵到我的鼻梁。

我下意识的推推她:“刚认识。”

姗姗听了,默不作声了。

有说有笑的,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很快就过去,我们来到了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拍摄基地。

到处是剧组修建的碉楼炮台,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拍摄景点,有的还在使用,有的好像已经废弃了很久。

你能看到远处正硝烟滚滚,那是一个剧组在拍抗战剧,而同时,不远处的河畔就有几个穿着绸缎袍子的贝勒爷在策马踏青。

我们到了地方,客车刚停下,一个黑脸大汉跑上来喊:“哪几个是给我打电话来的?我,黑子,我就是黑子。”

这就是姗姗电话里说的黑子哥,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一张黑脸,剃着平头,一副墨镜架在脑壳上,穿着一身杰克琼斯,腰里面别着一个对讲机。

“黑子叫来的跟我走,我就是黑子!”他扯着嗓门喊着,姗姗拉着我的手下了车。

在车门口,黑子看到姗姗笑问:“你男朋友啊,小伙挺好!”

姗姗看着我笑笑:“不是不是。小北哥,这就是我黑子哥。”

我叫了声:“黑子哥。”

黑子看着我笑:“你好,你好,你怎么称呼?”

“小北,谢小北。叫我小北就行。”

“好咧,小北,你是姗姗的朋友,那就是我的兄弟。”

我笑笑点点头,一时半会还接受不来这种有些江湖味儿的称兄道弟。

黑子拍拍我的肩膀:“你俩先排队,我待会有空和你们好好聊聊。”

说完,黑子扭脸离开。这时姗姗上前几步和黑子说了几句话,熟练的拉着黑子的胳膊卖笑似的丢弄几个眼神,黑子搂一下姗姗的腰,在她耳旁说了些什么。姗姗笑着捂住嘴。姗姗的举止叫我有些不舒服。

姗姗拍拍黑子的肩,像是感谢和道别,她跑过来对我说:“给你托付了个有台词的角色。”

我诧异的瞪圆眼睛:“开玩笑吧。我这头一遭做群演,就要对词啊,我怕说不好。”

姗姗瞪着大眼睛扭着头笑看我:“还没试就耸啦?”

我说:“不是,我就是没当众演过什么角色,就记得小学的时候在全校师生面前朗诵过一回,国旗下的演讲,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姗姗:“别怕别怕,这里的人又都不认识你,丢了人也传不出去,实在不行,我和你演对手戏。”

一个小时之后,我才知道这个有一句台词的角色就是一个试图欺凌我中华妇女的日本鬼子,而那句台词就是:“要细,花姑娘的干活!”

我被几个道具师傅拽到一辆大货车后面,那里扔了一堆日本兵的衣服。

“赶紧脱裤子换上!”一个道具师傅扒拉出一件日军长裤扔过来。

我拿着这件不知被多少人穿过的布满看不清是什么污垢的脏裤子,心里本能的反感起来,一想到,这还是件日本鬼子的衣服,更是厌恶透了。

“我说师傅,能换件干净点的吗?”我用指尖捏着衣服一角嗫嚅道。

“这裤子是故意做旧的,都一个德性。”师傅说着扔过来两只军靴。

我无言以对,怏怏不乐地蹬进裤腿。

等我收拾停当,跟着道具师傅去见黑子哥,黑子哥拍着我的肩膀一笑:“真像!”

我也不知道是夸我还是损我,只是傻呵呵一笑。

黑子带我去找副导演,副导演上下打量了我一圈,蹦出一句:“凑和。”

然后我又跟着副导演去见导演,导演正在监视器前看戏。于是我和副导演就在旁边候着。这时我注意到一个扎着包头,提着篮子,脸上摸了几道灰的妇女冲我笑。

我定睛一看,是姗姗!原来这就是她说的和我搭戏,她就是那个被我凌辱的良家妇女。

导演喊一声:“过,下一场。”

我和姗姗被推搡到导演面前,副导演说:“张导,演员准备好了,您瞅瞅。”

导演抬头扫了我一眼,在姗姗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还行,给他俩说说戏。这场戏比较重要,叫他们释放天性。”

副导演吆喝一声:“得令,你俩过来过来。”

这位副导演,看上去三十不到四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褶子,却是一头的白发。一副圆框眼镜,基本上看不到眼睛,穿着一个马甲,手里攥着一个扩音器。 他有一口蹩脚的香港腔,据说是年轻的时候去香港跑过剧组,最近才回的北京。

“虽然你们不是专业演员,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拿出一些专业演员的素养,毕竟是拿了我们钱的。”副导演认真的盯着我俩说,本来我还感觉一肚子的荒唐,被他这股子认真劲儿一感染,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你们知道,角色不分大小,现在演成什么样子,将来你们是要在屏幕上看到的。”副导演又强调一遍。

“导演,你告诉我们怎么演就行,我们有心理准备。”姗姗打断副导演的说教,目光笃定的说。

副导演于是如此这般,连讲带比划的,将整个情节故事给我俩说了一遍。

基本的故事情节就是:我和几个鬼子去她家里偷鸡,看见美丽的村姑,色心又起,于是丧心病狂的逮住妇女按倒在地,试图强奸,正在撕扯的时候,被我八路军将士看到,打翻在地,几下制服,村姑恨不过,拿枪打掉了鬼子的小鸡鸡。

听完之后,姗姗笑着对我使眼色,我撇撇嘴,心里也觉得自己牺牲比较大,连小鸡鸡都要冒险。

开拍前,姗姗凑过来打趣道:“放心,这里都是假枪。”

真正开拍的时候,我才发现姗姗的牺牲才最大。因为道具是假的,演员是装的,但撕衣服都是真的,而且为了不穿帮,姗姗并没有穿内衣。

一群大老爷们围着,叫着,摄影机开着,灯光打着,在导演喊开始之后的一瞬间,我仿佛真的觉得在现场有一个恶魔,欺辱着一位少女。

拍完之后,姗姗的脖子和前胸好几个地方都被人划伤。而姗姗依旧闪着大眼睛对着我笑。或许是生活教会了她坚强,或许她真的是个有双隐形翅膀的天使。

在回去的客车上,我们不言不语,姗姗靠在我的肩头睡着了,我望着窗外迅速向后退去的街道,还有闪闪烁烁的霓虹灯,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天我和姗姗挣了四百块钱,姗姗临走花二十块给黑子买了盒烟。

姗姗告诉我,在北京,就是跪着讨生活,也要自己养活自己。

姗姗陪我做了几天群演,然后去上班了。我跟着黑子哥在各个片场游走,有时演路人甲,有时候演士兵乙,还去各类综艺节目演观众、当戏托。

那些日子,我都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大学即将毕业的本科生,心里想的全是怎么能多赚点钱。忙碌着,忙碌着,忙着产生点价值,忙着忘掉自己。

幸好,晚上回到那个灰暗的地下室还有一个叫姗姗的女孩等我。

我自以为可以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但生活却煽了我一个大耳光。

我并没有意识到姗姗是没有身份证的,更谈不上什么暂住证,健康证,医保等等各类的社保证件。

我也没想到姗姗的工作其实也是半地下的。自己现在懊悔那时候的粗心,稍微注意一下就会知道,姗姗还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小灵魂,是一个弱势的北漂小妹。

有几天,我发现姗姗总是呆在地下室的小屋里,窝在床上摆弄手机,我关切的问她:“怎么没去上班?”

姗姗弱弱的说了一句:“肚子疼,请假了。”

“哦,那你好好休息,晚上回来我给你带些吃的,想吃什么?”

姗姗想了想,嘟嘴说:“肯德基。”

我点点头:“好好,给你买个鸡腿堡。”

姗姗摸索着床沿的钱包说:“给你钱。”

“不用,我请你啦!”

“不好,你帮我买就很感谢了。”说着,姗姗递过来20块。

“还怕我请不起你啊,快收起来。”我看着那20块钱,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别拿这点钱糟蹋我,操性。”

姗姗听着泪水簌簌地落下来,像溪水像小河。

“对不起,姗姗,你别介意,我就是一时感觉不好,没别的意思。”她一哭,我瞬时间乱了方寸,“姗姗,你别哭,哥哥这就给你买汉堡吃好不好?”

“哥哥,我堕胎了……”姗姗嚎啕大哭起来,暴风骤雨中的海浪一般。

晴空中一道雷电,脑颅里一只玻璃杯爆开,我怔住了。堕胎,怎么会?

我惊诧着,麻木着,不知怎么是好,或站或坐,去安抚她抑或逃开,不知道该怎么办,连手往哪儿放都没了主意。

“哥,和你无关。”姗姗呜咽着对我说。

“姗姗,你别哭,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哥说清楚。”

“是我们主管……主管他……”姗姗没说完掩起了脸,她紧紧把脸压进枕头,泪水浸湿了枕巾,她身子抽搐了几下昏厥过去。

“姗姗,姗姗,你怎么了,姗姗,姗姗,你回答我,回答哥哥!”我赶紧把她抱进怀里,用大拇指用力挤压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她酱紫的嘴唇里长长呼出一口气。我按摩着她的太阳穴:“姗姗,姗姗,你放松些,咱们赶紧去医院,去医院……”

姗姗泪眼模糊的望着我:“哥,我不去医院,我没事儿。”

我强忍住悲伤,泪水积压到眼角,模糊了我的眼睛。通过我的泪水和她的泪水,我好害怕的看见她那双大眼睛里仿佛已经没有了灵魂一般的空洞,仿佛是将死之人望向来世的眼睛。

“姗姗,你别逞强,我们去医院,到了医院,你把情况告诉我,你告诉哥,那混球是谁,我去教训他!”

姗姗仰着脸,眼睛看着别处,用游丝般地气息说:“不用,我是自愿的……”

姗姗再次昏了过去,我叫河南房东帮忙叫了救护车,去了离这里最近的妇幼保健医院。

办住院手续时,我才知道,姗姗没有身份证,更没有什么医保卡。

我给几个大学舍友打电话,凑了姗姗住院的费用。

医生极其严厉的看着我说:“你怎么当的男朋友,刚动了人流手术,身子这么弱,你还惹她这么大情绪。真是的,现在年轻人有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搞的死去活来。 ”

“医生,她身体没大问题吧?”

“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我刚才说的就是大事!这姑娘贫血,还强行做了人流,有内出血的迹象,需要住院观察。”医生脸色铁青,“你说你,动这种手术一定去正规医院,不是随便什么小门诊做了就完事的,做不好,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一时间无话可说,一个劲儿的对医生说:“对不起,对不起……”

医生说:“少废话,赶紧联系人家家长,有个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你一个混小子还付不起这些责任。”

我低头哈腰连声说是,赶紧进病房看姗姗的情况。

“姗姗,你感觉好点了吗?”我坐到床边,牵起她的说。

“小北哥,”姗姗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你看你,大惊小怪,还把我整医院里来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是哥哥不好,哥问你一件事,你老家有没有联系方式,我给你家人打个电话。”

姗姗一听皱起了眉头:“哥,你给我家打电话干什么?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不好。”

“医生说有个小手术要做,需要家属签字。”我轻轻的说,“我觉得有个家人过来一些也会好一些。”

姗姗听到后,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我家没电话。”

我轻轻说:“姗姗,你别动气,医生说的……”

“医生都是吓唬人,他们就是想多赚些钱,多拿点红包。”姗姗气急败坏地说。

“姗姗,你先别生气。”此时的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小北哥,这都不管你的事,你先走吧。”姗姗看着窗外,静悄悄地说,仿佛是自言自语,“这几天叫你多费心了,不好意思。”

“姗姗,你别这样啊,咱们毕竟是朋友。”

姗姗笑笑,扭过脸来看着我:“嗯,是朋友,好朋友。小北哥,你不用替我担心,我的身体我知道。你来北京快一个月了吧,对了,过几天就是你的毕业典礼了,你收拾收拾回学校吧,学校多好。”她说着,眼神里流露出羡慕的光。

“姗姗,我的好姗姗,你别这样,你这样说,我很难为情的,毕业典礼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全体学生和学校领导合个影,没什么大事,我不去也罢。你这边需要我,你需要我照顾你,你别赶我走。”说着,我偎依到姗姗的脸旁,我轻轻撩拨着她的发根:“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姗姗笑了笑,脸上露出幸福的光彩:“小北哥,要是我早一些遇见你多好,哪怕是早几个月几天也好,”姗姗轻轻叹了口气,“命运啊。”

“姗姗,别想这些命啊运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肯德基,要不要吃肯德基?”

“不想吃,现在不想吃东西。”

“姗姗,你要相信我,我谢小北是个负责人的男人。”

“这不是你该付的责任。生活里重担子多着呢,你还能都扛到自己肩上呵。”

是啊,不是我该付的责任,就像这是别人欠的债,不应该我来偿还一般。可是这些人情债,命运线哪里是简简单单能说得清捋得明的呢?

“这不是我的责任,但是男朋友的义务。”我说,“姗姗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给你买些水果,你好好休息。”

我出了医院,坐上了地铁,口袋里是姗姗的手机,姗姗昏迷的时候我看了那些短信,那些由一个不负责任的男孩和一个绝望少女互相发送的短信息。男孩的短信息里面没有爱意,没有问候,只有他妈的各式各样的脏话和推卸的理由,我要去姗姗工作的地方,讨个说法,给他个教训。

我从上地的地铁里出来,从姗姗的手机里挑了一个同事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你好,你们主管在吗?”

“你谁啊?”

“你们主管在不在?”

“在,怎么了?”

“你告诉他,有个朋友要去问候他。”说完我挂了电话,从路边捡了块砖头揣进裤兜里。

我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目光搜寻着街边的店铺,寻找那家足疗店的名字。看到了,傍晚里,亮起的霓虹灯格外扎眼,我朝店里走去,满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各类电影里当街打斗和仇杀的镜头,《马粥街残酷史》《古惑仔》《大逃杀》……还有姗姗那双丢了灵魂一般闪烁的大眼睛。

门口两个门童鞠着躬说:“欢迎光临,先生里边请。”

我推开门逮到一个服务员问:“你们主管在哪儿?”

“你好,先生,我是主管,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愣住了。眼前的这个毛头小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瘦弱的样子像是营养不良,一双鼹鼠般的小眼睛,正眯着笑成一道缝隙,头发打了摩斯,有几撮毛翘在额头前面。

我打量了他好久,他被我看得有点毛了说:“先生,我就是主管,您对本店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我的心收得紧紧的,伸进裤兜的手还紧紧攥着那块砖头,我在来的路上,想象着好几种怎么把这块砖头拍在这小子的脸上,脑袋上,后背上,心想就是板砖拍碎了也是不解气。

可我看着这个比我矮半个头的小子,没有了举起板砖的动力。

“先生,您到底什么事儿啊?要消费就消费,要投诉就投诉。”

啪得一声,我一耳光轮到他脸上,他向后踉跄一步,诧异的看我。

“你认不认识郑姗姗?”我冷冷地问。

他梗着脖子斜眼看我,“你谁啊你,怎么动手打人!”

“我问你认不认识郑姗姗。”

“认识,怎么了?”

“我是她哥,她男朋友,替她来收拾你!”说着又是一耳光。

“我操,你是哪门子男朋友,郑姗姗是我媳妇儿来着!”

“你好意思讲!”说完我疯了似的扑上去,抱拳狠揍丫的!

“你妈,来人来人啊!”小屁孩一喊,两个门童跑了上来,几个服务员也凑上来。我有些歇斯底里,不管眼前是谁,抡起拳就砸,抬起脚就踹,身体晃动着,恍惚中,感到心里有个巨大的坑洞,空虚感袭上心头,膝盖一软,后背挨了一脚 ,瘫倒在地。

“那死妮子还叫人来搞是非!你告诉她,爷就上她了怎么了!她妈不吃避孕药,活该怀孕!自己不小心还赖到老子头上!”我听着他愤怒得喊叫,后背被雨点似的拳脚狠狠踹着。可是我却不想反击。

因为没有意义。我感觉自己像个傻逼,只是让事情越来越糟。脑海里闪出一道门,门前是一只丧家之犬,被人唾弃被人打,不知反抗,因为对于狗来说,反抗没有意义。就如同现在的我一般。

“你告诉郑姗姗,以后别到这里来上班!她来一趟我就揍她一顿。工资也别他妈想要!还敢找人揍我,你妈……”

门童将他拉开,几个服务员将我扶了起来。

“你就是谢小北吧,”一个女服务员问我:“姗姗说起过你。你不该来这儿。”

我摸了摸嘴角的血迹。

“这小子缺德的很,我们平时都躲着他。”女服务员说,“有些事你管不了,不要搅合就是了。”

“姗姗是我女朋友,我来一趟是应该。”

“哎,你们的事情,姗姗私下里说过,这个也怪姗姗了,年纪这么小,和男孩子关系不清不楚的。说她机灵吧,她能把小男孩哄得开开心心,自己没身份证,也入了职。说她傻吧,男孩子提的要求她还都敢答应。”

我没有在店里逗留多久,狼狈的离开了足疗店。一瘸一拐的在大街上逛着,眼前一阵阵模糊,耳际又响起了汪峰的歌:咖啡馆与广场有三个街区/就像霓虹灯和月亮的距离/人们在挣扎中相互告慰和拥抱 /寻找着追逐着奄奄一息的碎梦/我们在这儿欢笑 我们在这儿哭泣/我们在这儿活着 也在这儿死去/我们在这儿祈祷 我们在这迷惘/我们在这儿寻找 也在这儿失去……北京 北京

我没有回医院,没有去见姗姗,我把她的手机交给了那个河南房东,还有身上剩下的两千块钱,嘱咐他交给姗姗。晚上,我收拾好自己,收拾好行李,坐地铁去了北京火车站。

毕业典礼的时候,辅导员叫我最好不要参加合影,因为我脸上有严重的瘀伤,我说那我自己还是想单独照一张,自己要记住自己这副德行,猥琐,狼狈,累累若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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