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阿木身高(你好阿木阿依)
来大凉山越西县支教已一月,才敢提笔写写我的学生。
窃喜学校安排了我小学一年级的语文教学工作,第一要务得记住每个孩子的姓名,以便在开学第一课中对号入座,取得他们的喜欢和信任。
多年班主任工作中,都能提早拿到学生名单,姓名俩字三字居多。受韩剧和国学影响,俊熙、子涵、祈皓、皓轩……较多。有的要了父母的名姓,连起来四个字。也有随意的,姓周的叫“周末”,姓郑的就叫郑州,姓高的成天高兴……据名字特点,把所有学生的容貌和名字对起来并记住,最短时间为一晚上。
但这次在凉山南城小学的“记名字”经历,使我的从教生涯又添了新故事。
事先,朋友介绍:彝族孩子的名,有“阿依”的是女孩,“阿木”的是男孩。我想当然认为:所有的女孩都姓“阿依”,男孩则都姓“阿木”,这样,只需记住后面的两个字就成,有多难?
9月5日才和孩子见面。我不是班主任,看着在操场中做核酸的孩子们,只能微笑着说:你好。无一例外,孩子们对我这“天外来客“表示了天然的陌生。我曾设想过多次,熬夜也要记住他们的姓名,只见面时能说:你好,阿依某某,我是冯老师。如今,我对孩子伸出了手,第一句话只能是:你好。苍白无力的初见。
上岁数的人记忆力呈反比下降,事倍功半是常态。种种现象剥出一个现象——老了。带班近30年,班级人数从未超过45个,作业本本可面批,题目道道能深讲,家长的微信可及时回复……这次,班级人数大大超出了我预料。从第一天的52个到开学一周后的58个,教室里满满当当,前面紧贴讲台后面堵实了大门,乌压压的。受到了惊吓。老师们建议我去看看其他年段,五十几个是有史来最少的。想起看到的街上的母亲,怀中、手上、背上、背篓里……抱着、牵着、扛着、背着、肚子里怀着……都是孩子,家里四五个小朋友是常态。僧多粥少,五十几个还算幸福。可要在短时记住所有人的名,难度不小。
记名字得找准个人样貌特征。是我初来乍到?看看班里男孩女孩都一样:精干、瘦削、黑亮,头发短密,紧贴住头皮。好在他们不常换衣物,一周就一套。要是我刚记住一个孩子的名,他第二天就换了装,那我得重新启动大脑记忆库存,好一番搜寻。就算这样,每每叫名字还会常张冠李戴,拉过两个一看,确实难辨。
对外国文学中夯长的名字,眼睛一扫,大概知道就成。拿到孩子名单时,我傻了:阿西达布木、吉古罗芳、阿比绍眉、木出布达、阿拼子龙、吉皮伍兵……不见“阿依”和“阿木”。同事中有位女老师叫“阿依”,我问:为啥女孩不叫阿依什么,而是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姓?她科普:阿依只代表家里最大的女孩,其他排名的女孩另有叫法。快手刷到彝族有名的家族,略举一二:阿莫惹古、沙马曲比、帕查惹石……我的孩子属小县城里的平民百姓,但名字的识记还是难倒了我。朋友评论:比记单词还难。
庆幸,童子功还在,三天后,我能盯着某孩子的脸,清晰叫出他们的全名——吉皮伍兵和吉瓦加亮很像,坐前后桌,上课都爱玩;吉古罗芳沉默寡言,幸好旁边的阿西阿木达是我关注的;木洛杨敏爱举手,但答案常令人啼笑;阿尔罗杰和阿育依伍是全班最黑的,黑得冒油发亮,前者高后者矮;阿拼子龙和阿比绍眉都是男孩,坐同组的头和尾……分秒的共处、细致的观察、认真的摘记,让望而生畏的问题成了我的财富,当我在教室内分毫不差地叫出孩子的名字,看着他们惊愕、开心的眼神,忍不住雀跃。
名字确实不好记,丰子恺的《宴会之苦》中有一苦就是记不住赴宴者的名姓,老先生恨不得每人额头都去写个字提醒自己,来来往往车水马龙让人烦恼。需要应酬时,推杯换盏勾肩搭背耳熟脸红之后,对某领导某成功人士的姓氏说忘就忘,下次见面,只能称作老师。没放在心上、不感兴趣而已。对学生,当你看着他们乌黑闪亮的大眼,赤诚无辜的眼神,听着他稚嫩热忱的话语,看着他每天忙忙碌碌的进出,总觉得自己该努力、该勤恳、该踏踏实实地为他们做点什么了……
如今,最喜欢发书册,当我逐一念着孩子们的名姓,看他们一个个有序地走上来,忍不住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祈祷,祈祷我能在这短短一年的支教生活中给予他们一些什么,比如,来自汉字的广博、来自普通话的优美,来自一字一句念出写出自己姓名的欢喜……觉得幸福,因为“阿木阿依”们给予我的经历。
-完-
朗读者/特聘夜读专栏作家:
冯志军
(本文图片由作者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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